卢箫将脸埋到爱人的颈间,细嗅其中的香水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熟悉的海盐柑橘香,很清新,也很醉人。
白冉手渐渐攀到卢箫的后脑勺中,纤长的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揉搓。
抱着抱着,她们的脸颊蹭到了一起。而脸颊蹭着蹭着,她们的嘴唇触到了一起。
就像雨点会自然从天空坠向地面一样,拥抱会自然转向接吻。
在包容开放的旧欧,同性恋不违法,但也足是件稀奇事。路人们开始放慢脚步,好奇地注视她们。
但她们不在乎。
一年多未见,她们只想亲昵地吻上日思夜想的唇。
而路人们看着看着,竟鼓起掌来了。
老人们先是惊讶,但也连连点头,表示包容与赞同;就连小孩子们都在为这美好的爱情鼓掌,父母也丝毫没有捂他们眼睛的意思。
听到莫名其妙的掌声后,卢箫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从白冉身上离开。
余光里,那些旧欧路人们的表情真挚而温柔,这是在压抑的世州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那一刻,卢箫更加感谢世州将自己驱逐出境了。她更加理解了为什么法蒂玛和司愚选择了旧欧,也理解了当年的萨凡娜为什么选择了旧欧。
见面吻后,白冉接过其中一包行李,替她提在手上。
两人向特定的某个站台走去。卢箫不知道白冉要带自己去哪儿,但她百分百信任着白冉,便一句话也没问。
走着走着,白冉解释了未来的后续规划:“我帮你把家人接到杰拉尔顿了。司愚和法蒂玛也住杰拉尔顿,战时很多建筑都损毁了,你们只能暂时跟她们住一块。不用担心,她们的房子算是栋小别墅,房间很多,能容得下你们一家人。”
卢箫有些为难道:“又麻烦她们吗?”
“她们不给你交保护费就不错了,”白冉嬉皮笑脸道,“到处都在打仗,保不齐明天就有野蛮人入侵,需要你保护呢。”
看着那熟悉的调侃表情,卢箫哭笑不得又安心。
她们踏上了开往澳岛西部城市杰拉尔顿的电力火车。维多利亚大沙漠的荒芜景色渐渐远去,干燥渐渐转为了沿海地区的湿润。
列车上,卢箫眼睛亮晶晶地扒着车窗。她很高兴能在车上而不是马背上看澳岛的土地;她很高兴能坐到普通车厢而不是军用车厢。
白冉撑在小桌板上,用叉子插着刚买的小芝士蛋糕。她自己不吃蛋糕,当然是送给卢箫的。不过卢箫净顾着看风景了,目前还没空吃东西。
白冉轻哼了一声。
“这里资源不丰富,不过风景不错。旧欧喜欢把囚犯流放到这里来,怕不是让他们赏风景。”
“漂亮的风景可以净化心灵。”卢箫忍俊不禁。
白冉也眯起眼睛,笑了。
“这么说来,大自然是个道德卫士。”
那一年,在军队待了十六年的老兵正式退伍。
那一年,卢箫28岁。
作者有话要说:
28岁,按理说应该是战争大女主全书结束的年龄了——
但我要写到38岁(不是)
第85章
杰拉尔顿的环境比想象的要好。澳岛西南部临海,尽管在深冬也丝毫不干冷。
因世州政府故意宣传诋毁的缘故,真正到来之前,卢箫总有一种这里会到处破破烂烂的设想。
但事实上,旧欧的街道不仅干净,而且色彩斑斓又艺术感,整体氛围比世州要强得多。她在街道上看到了不少雕塑,模样抽象却富有美感,想必是哪个艺术学校毕业生的杰作。
法蒂玛和司愚的房子在城郊西北部。
虽然小别墅空间很大,但战争时期谁都没有钱,里面的装潢很破,其中一个房间的顶部甚至会漏雨。幸运的是,七月的杰拉尔顿正逢旱季,可以等冬天过去后再修缮。
卢箫和白冉住到了二楼最靠外的房间里。
表面上说是为了节省空间,实际上和爱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天经地义。还有一个原因,冬季温度不低的杰拉尔顿没有炕和壁炉,晚上和白冉睡一起可以帮她取暖。
艾希莉娅安顿到了她们隔壁的房间。
自从见到妹妹后,她的精神日渐正常,通常情况下已不会发病。法蒂玛在送餐过去时经常会陪她聊天,而法蒂玛的笑容也能治愈一切。
现在的唯一问题是她身上的溃烂,因实验而留下的伤时不时会发炎。因此白天大部分时间里,白冉需要隔三岔五查看姐姐的身体状况。
家里剩下的五口人在卢箫抵达杰拉尔顿五天后,也到达了法蒂玛和司愚的房子里。
跨越了半个地球,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她们无法带太多的私人物品,因此抵达之后出现了不少麻烦。在战争这种非常时期,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旅途平安已是莫大的幸事。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可大部分人都能理解这迫不得已的离去。
娜塔莉亚向来是个爱国分子,也会想念柏林的天气,但她理解女儿的痛处,因此全程没给过太大压力。
只是她一直安逸生活惯了,加上身体总是断断续续出毛病,有时会控制不住大发雷霆。每当这时,白冉便会出面甜言蜜语几句,立刻就能替卢箫哄好她。娜塔莉亚早就认可了女儿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并且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好人陪伴女儿。
凯瑟琳对救命恩人的决策百分百支持,决定跟随到天荒地老。再加上她本身底层出身头脑不灵光,卢箫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也算是全安顿过程中最省事的一个。
两个孩子也没什么问题。
卢平只是个两岁的小女孩,暂且不谈;虽然卢安已经上二年级,曾在世州的公立学校受到了不少畸形的教育,但他能隐隐约约明白不可抗力是怎么一回事,会尊重大人们的安排。
唯一棘手的是嫂子。
被世州政府洗脑的望月绫子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认为在旧欧生活侮辱了她的人格,还扬言要带着安安跳海。
卢箫被她闹得无计可施,拿出了一些钱,让绫子带着侄子离开去找满意的地方生活。
然后绫子就不再吭声了。
当惯了家庭主妇的她可不敢一个人上街去。
这就是新生活开始前的故事。
**
别墅后有一个小院子。
因为之前只有法蒂玛和司愚两个人生活,院子里只种了些调料,如蒜、辣椒、小葱和韭菜。
旁边的小圈里则养了几只鸡和两头羊。
法蒂玛和司愚两个将将一米六的弱女子,力气小容易累,且对农活都不太擅长,就没太打理过后院,也从没想过要新开垦或承包一片农田。
“你们只种这些东西,平常吃饭怎么吃呢?”卢箫在了解周边情况时,有些不解。
世州与旧欧正在澳岛北部打仗,四周都是封锁口,货轮很难运送货物过来,即便是沿海城市。
这个年代物资短缺,物价极贵;如果不想办法自给自足,很可能未来哪一天就吃不上饭了。
法蒂玛眨眨泼墨般的大眼睛,从表情到语气都很纯真:“司愚卖画,我烤面包和蛋糕卖给附近的人,然后去附近的集市买吃的。我们平常吃不了多少东西,鸡每天下好几个蛋呢。”
卢箫陷入了沉思。诚然,自己的到来打破了这二人生活的平衡,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长官,您不要担心,我们的生活暂时没困难。”法蒂玛温柔地笑着,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平平安安都很可爱,每天看到他们我也开心。”
这姑娘的表情确实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卢箫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已经不是军人了,不用再叫我长官了。”
“不管您是谁,都改变不了您是那个可亲可敬的长官的事实。我谁都不认,我只认您。”法蒂玛的大眼睛亮得很真挚。
卢箫更不好意思了。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值得这样一个姑娘这么无条件相信并追随自己。
那么,该怎么办呢?
白冉在旧欧银行里存了不少钱。因此这一阵子,暂时需要靠爱人的存款养活全家。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白冉倒对此毫不在乎,“我赚钱就是为了你。”
每次听到这句话,卢箫就觉得脸颊在烧。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就是羞耻度爆棚。
而白冉恰恰很享受看爱人难堪的模样。
但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办法长远发展。卢箫知道战时通货膨胀的速度,很担心手上的列欧哪天便成了一堆废纸。
应该怎么做呢?
尽管生活看似平静,她仍在不断思考。
**
那段时间,卢箫经常会望着窗外思考。
几公里外,碧蓝的湖水泛着清透的绿光,在明媚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沙滩靠里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草原,每户人家之间都隔得很远,斑驳的黄色被衬托得格外凄凉。
虽然她不懂农学,但她隐隐有种预感。或许每寸土地都有变成农田的潜质,而在不安定的时代中,土地是唯一牢靠的东西。
两天后,卢箫下定了决心,去问法蒂玛:“你们这里有没有农业相关的书籍?”
“嗯?”法蒂玛歪头想了想,走到一个大箱子旁翻了翻,翻出了一本厚地像块砖头的大部头,题目为《乡土重建宝典》,递给卢箫。“这本如何?这本就像个农业百科全书,我以前遇到不懂的问题就会来翻翻。”
正在客厅里摆弄颜料的司愚往这边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卢箫瞥了一眼出版社,上面印有旧欧官方印刷的公章,这是一本官方认可的农学专业书籍,她微微放心了些许。
“很好,这本就可以。”
然而。
回到房间里,卢箫光是看目录就有些发愁。每个名词都很陌生,字小得像蚂蚁;再随便翻几页,动不动就有泛黄的书页缺一块。
无奈。
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卢箫深呼吸几口气,坐到床边开始阅读。
“这是什么?”刚洗过澡的白冉好奇地凑了过来。她的发丝湿漉漉的仍在滴水,不过她也没打算擦干。
“《乡土重建宝典》。”卢箫一本正经地回答。
听到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后,白冉直笑得直不起腰,一把环住了爱人的肩膀。
“我亲爱的数学家,你要转行当农学家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该多种些菜了,还是自给自足的模式最保险。”卢箫感受到脖子后侧浸湿了一片,冰冰凉凉,让她心跳漏了几拍。
白冉的脸颊贴了上来,轻轻摩挲:“我有很多钱,你不用担心。”
“那也不行,需要双重保险。”卢箫尽力维持无动于衷。
致命的柔软贴上了后背。
爱人的气息伴着清新的香水味,悄悄点到了她的耳朵上。
卢箫立刻全身僵硬。
是太年轻气盛了吗?
……
她们也不年轻了吧,尤其是这条蛇?
卢箫一边颤抖一边克制,按着书页的手指渗出了汗。
“让我看会儿书……”
“慢慢看,不着急。”
“我需要尽快看完,才能尽早做出决断。”卢箫闭上眼,鼻尖也渗出了丝丝汗珠。
白冉不以为然,手指指上目录的某处点点:“这书还教你母猪的人工受精呢,你不先用自己实践一下?”
粗俗得很熟悉,却不会令人厌恶。
“哈?”卢箫被这么直接的话震惊得哑口无言,五官都快尴尬歪了。
白冉灵巧地滑过身来,一手夺过那本书,一手将卢箫向床上推倒。
“亲爱的长官,可以赏我好听的声音吗?”
“不要用奇怪的称呼。”卢箫心砰砰跳得快要炸裂了。她看着白冉越来越近的脸,咽了口口水。
真奇怪,明明那张脸有了皱纹,却愈来愈像神了。像梦境中西西里岛上的维纳斯,在泡沫中诞生的爱与美之神。
白冉挑挑眉,红唇一撅。浅金色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黏在她的嘴唇上。
“就许法蒂玛这么叫,不许我?”
“法蒂玛的醋你也吃?”卢箫瞪眼。
“何止!我还吃我姐姐的醋呢,她凭什么那么喜欢你?”
“……”
卢箫无辜的小鹿眼一直在躲闪。
白冉调皮地咬咬唇,晃晃脑袋。
然后,她扣住爱人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那个吻先是轻轻柔柔的,在某一瞬间突然加重,变为侵略性的吻。
明明自她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天起,她们就天天缠绵至筋疲力尽。
可仙境总是无止境地蔓延。
不明白究竟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她们出了问题。
而卢箫一直很乖很乖,任身上的人制着,也任她的手到处造次。
欲望是个无底洞。
与年龄无关,只与对象有关。
不管接触到哪里的皮肤,卢箫都会觉得血液沸腾。多年过去了,岁月改变了不少东西,曾经秒天秒地的绝世美人风韵不比当年,但她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们爱惨了彼此。
从身体爱到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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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箫三天之内就把那本厚厚的《乡土重建宝典》看完了。从她在研究所接触到的有限的生物知识来看,上面教的大体没错,可以信任。
或许旁人看来会很不可思议,但她确实全部看完了。她看书一目十行又记性很好,数理天才很轻易就能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