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指着二皇子,她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那个被你迫害的女解元丘瑾宁就是凰女吧,你还敢说是一时糊涂,朕还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算盘吗?给朕滚出回去闭门思过。”
打发了二皇子,女皇揉了揉额头,看向自己的大总管:“你说老二这事该怎么收场?”
大总管心知女皇最是器重二皇子,便讨巧道:“二皇子年少义气,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陛下如今夜罚了他闭门思过,想必群臣不会再说什么。”
女皇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懂,朕担心的不是群臣之口,是百姓之口,传令下去,二皇子德行不修,罔顾律法,贬为平郡王,闭门思过一年,无旨不得出府。”
若是往常,她或许还能轻拿轻放,如今皇姐回京,白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不仅深得民心,且最为看重民心。
此时若不狠下心来罚一罚,她无颜面对皇姐。
贤王府,二皇子跪地听完圣旨,半晌回不过神来。
传旨的公公提醒他:“平郡王,接旨啦。”
二皇子猛地回神,夺过圣旨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状若疯狂道:“不可能,母皇不会这么对我的,本王要见母皇,本王要见母皇…”
传旨的公公摇了摇头,领着人离去,从贤王贬为平郡王,二皇子以后就难了,皇位向来都是传到王爷手里,哪有传给过郡王的。
秦府,秦初守着丘瑾宁一夜都没合眼,直到丘瑾宁醒转。
“秦初-”
秦初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应道:“哎,我在,没事了,我在呢。”
丘瑾宁看了她一眼,见是自己心系之人,眼睛疲惫地眨了眨又沉沉睡去。
秦初又守了一会儿,见丘瑾宁睡熟过去,才起身走出门,看向守在外面的大夫:“大夫,她的腿…”
话说到一半,秦初便问不下去了。
“丘小姐的右腿怕是不好,往后最好不要下地。”大夫说得委婉,意思是那腿已经摔断,难以医治,以后都不能下地行走了。
秦初呆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丘瑾宁是来进京赶考的,心怀抱负,志在来年会试,如今断了一条腿,还如何入朝为官。
她怔怔站着,恍然想起在九曲县时,二皇子曾给她们看过的那张凤凰图。
【作话】
呜呜呜,卑微作者连夜加更,今天真的不行了,明天中午见~?
第34章
图上所画是一只火红的凤凰, 独腿而立。
所以丘瑾宁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秦初默默握紧拳头,心底一阵无力。
两个小丫鬟在一旁呜呜咽咽地流泪, 一个赛过一个喘不上气来, 好似在比谁哭得更厉害。
秦初压着心底沉闷,勉强笑笑:“行了你俩,不就伤了一条腿吗, 我打小就腿脚不利索, 还不是跟没事人一样,天天蹦跶。”
罐子一呆, 脸上挂着鼻涕和泪水,对啊, 小姐自幼便是跛足, 这么多年也没见比别人差哪里, 小姐无人能敌。
绿药抽噎了一声,不仅没停下, 还呜哇一声大哭起来:“可我们家小姐蹦跶不起来了。”
秦初:“…”
门外的哭声不知何时吵醒了房内的人,丘瑾宁双眼盯着床幔,听着外面的对话声, 仿若对右腿传来的痛意一无所觉, 由着冷汗沾湿身上的衣服, 苍白的脸上没有起一丝波澜。
秦初示意罐子把痛哭流涕的绿药带出东跨院, 转身回房, 见丘瑾宁已醒, 便小心问;“醒了?可有不舒服, 大夫说你的右腿摔到了骨头, 最好不要乱动。”
她实在是不忍心, 不忍心告诉床上的人真相。
丘瑾宁抿唇没有吭声,抬眼望着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养些时日才能下地,你放心,一定能好起来的。”秦初心中忐忑,观察着丘瑾宁的神色,生怕她接受不了。
丘瑾宁依然没有吭声,望着秦初一脸紧张的模样,忽地浅笑一声:“我伤了右腿,你左腿不便,岂不相得益彰。”
秦初有些笑不出来,她是来安慰人的,怎么有种反被安慰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坐到床边,看着丘瑾宁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
“疼吗,往后可不要那么傻了,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一点疼,无碍。”丘瑾宁淡淡笑着,语气平静。
秦初心中一酸,嘴角一瘪,差点忍不住落泪,她忙转过头忍了忍:“你放心,在你的腿好起来之前,我就是你的右腿,你想去哪儿,我就抱你去哪。”
“秦初,我有些累了。”丘瑾宁应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似是真的累了。
待到床边的人起身出门去,她才睁开眼,怔怔望着床幔,泪水盈眶,无声流下。
门外,秦初让罐子去请了个手艺好的木匠来,努力想着现代轮椅的构造,画好设计图,陪着木匠忙活了半天,一把枣木轮椅才初见雏形。
罐子在一旁看得稀奇:“小姐,这是什么椅子,怎么还跟马车一样装了轮子?”
秦初耐心解释道:“这叫轮椅,往后丘小姐可以借助它行走,刚开始先推着她适应适应,你这段时间千万别乱说话,过些日子再说腿的事,不然罚你扫一辈子茅厕。”
想起丘瑾宁挂着笑意的嘴角,秦初心里酸涩发疼,可恨的二皇子把人害成这样,只是被禁足一年。
别说什么被贬为平郡王了,郡王也是皇亲贵族,不痛不痒算什么惩处。
可惜她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
秦初深吸一口气,心底第一次对权势有了向往,如果她有能力护着丘瑾宁就好了,到那时她绝不许任何人再伤丘瑾宁分毫。
思及此,她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罐子,你去打听一下安国郡主的所有消息,再备份重礼,随我去郡主府走一趟。”
虽然没有权势,但秦家有钱,财帛动人心。
秦初心里打定主意要努力与那个安国郡主打好关系。
郡主府。
听到门外的侍卫来报是一个叫秦初的姑娘求见,安国郡主冲身旁的紫衣女子笑笑,语气宠溺:“菀菀昨日还念叨,今天就把人盼来了,待会儿说话可要仔细点。”
郡主夫人姓卫名紫菀,她睨了安国郡主一眼:“当我跟你一样老糊涂啊,我晓得轻重,快准备些吃食待客。”
秦初走进郡主府,被引到后院凉亭。
这个时候,安国郡主与夫人卫紫菀已经坐在了凉亭里,石桌上琳琅满目摆着茶点。
“秦初拜见安国郡主。”
“快来坐,这是我夫人卫紫菀,你叫她卫姨就好。”
秦初看向一旁的紫衣女子,临来时她有了解过郡主府的信息,这位郡主夫人曾是西岛国大公主,和亲路上亡了国,却因倾城之貌引来祸事,最后被贬戍边,后来不知怎么结识了还没有认祖归宗的安国郡主,两人相互扶持结为伴侣,多年来鹣鲽情深,也算一段佳话。
秦初迟疑了一下,轻喊了一声:“卫姨。”
卫紫菀笑着应道:“哎,好孩子快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瞧瞧。”
她和蔼地笑着,脸上尽是欣慰之色,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遗憾。
安国郡主默默翻了个白眼,还说晓得轻重,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牙都要笑没了。
秦初坐到椅子上,便见这位郡主夫人忙不迭地给她倒茶,夹糕点,像家中长辈一般,视线慈爱地打量着她。
她一时有些愣住了,好像结交权势很简单的样子,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人如此关爱,难道自己长得很讨喜?
秦初恍恍惚惚地吃着茶点,连声道谢:“多谢卫姨,我来时已经吃过东西了。”
看着满满一碟子糕点,秦初顿觉好饱,她来时不该吃东西的。
卫紫菀笑着看她:“多吃点,看你瘦的。”小时候明明是个胖娃娃来着。
秦初心头浮现一丝异样,这位郡主夫人好像待她太好了,让她生出一种眼前的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莫名有些亲近。
卫紫菀一时感慨,伸手扶住秦初的肩头,轻轻抚了抚:“身子骨太单薄了,今日你就不要走了,干脆留下来住几天,让卫姨给你补补身子。”
“咳咳咳-夫人,茶凉了。”安国郡主眼角一抽,忍不住提醒一下几近失态的人,到底晓不晓得轻重啊。
卫紫菀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理会,拍了拍秦初的胳膊笑道:“别理这个老糊涂,你安心住下来,这府里没人敢说闲话,让卫姨好好疼疼你。”
秦初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郡主夫人是在…心疼她?
这心疼来得莫名其妙,没有缘由,难道她真的很讨喜?
“多谢卫姨关心,我家中还有病患,暂时离不得人,改日定来叨扰。”
卫紫菀一听她说家里有病患,忙问:“谁病了?”
那个女人不是很多年前就病逝了吗,难道是秦初的爹?也不对,好像那人没跟来京城。
秦初动了动眉梢,看了眼安国郡主,淡淡道:“是丘瑾宁,我的知己好友。”
卫紫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扫向安国郡主的视线,登时皱了皱眉头,拿眼去瞥只顾喝茶的人,意思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安国郡主神色一僵:“丘瑾宁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回是皇家对不住你们,一会儿让韩御医跟着去瞧瞧。”
她听闻了丘瑾宁与二皇子的事,打听清楚丘瑾宁是伤了腿,便早早去太医院打了个招呼,太医院的院使韩大人是个可靠的人,医术了得,寻常人还真请不动这位太医院的主事人。
安国郡主多年前曾帮过韩御医的爹爹,韩御医又是个重情感恩的人,所以与她的交情还不错。
听安国郡主这么一说,秦初忙起身道谢:“多谢郡主。”
民间的寻常大夫自然不比御医,或许丘瑾宁的腿还有救。
卫紫菀见状,又扯她坐下,不满道:“一个御医怎么够,让太医院的人都去。”
“咳咳,夫人,韩御医是太医院的院使,医术最好,有他去就够了。”安国郡主清了清喉咙,心底直叹气,丘瑾宁是凰女,伤了腿的事不宜外传。
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
“若是治不好怎么办?还是多找一些大夫瞧瞧。”卫紫菀不依。
安国郡主一脸无奈:“夫人-”
秦初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陷入沉默,关心丘瑾宁伤势的是她吧,怎么感觉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上心?
闲话了半晌,秦初适时告别,卫紫菀挽着她的胳膊送到了大门口:“礼物我就收下了,这个你拿着,以后来郡主府不用通禀,就当是回自己家,你要是敢不收,我就让人把你带来的东西都送回去。”
秦初受宠若惊,接过那一枚小小的令牌。
目送她带着韩御医离去,安国郡主叹气:“夫人,你今日太过了?”
卫紫菀狠狠瞪了她一眼:“是你老糊涂了,真当姓周的那三个小子是你的亲侄儿了,一点也分不清里外,你都说了秦初与那个丘瑾宁感情深厚,还不知道护着点。”
“我那是走得早,谁料到二皇子有那个胆子,我若在场,肯定不让他乱来。”安国郡主开口解释,心里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走那么早了。
“马后炮,看把你能的,人家都欺负到脸上来了,你还瞻前顾后,老娘话放到这里了,谁再欺负她们,我就跟你和离。”
“夫人-”
“别喊我,马上就不是你夫人了,老娘迟早要改嫁。”
两个人拌着嘴转身回府,郡主府的侍卫们一脸淡定,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他们郡主天天被夫人扯着耳朵叫嚷,小事,都是小事。
回到秦府,秦初看着有些脸熟的韩御医,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就听韩御医张口道:“说起来我祖籍也是九曲县,家父告老还乡以后就回了桃花庵镇,往后兴许能与你们撞见。”
秦初心道已经见过了,不就是那个桃花庵镇的韩神医吗,致仕前是御医,父子两个又长得那么像,肯定错不了。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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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夕阳西沉, 弯月高悬,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秦初与罐子、绿药一起守在东跨院里,等着韩御医出门。
已经几个时辰了, 韩御医说丘瑾宁的腿还有救, 他可以尽力一试为她接骨,但只有五成机会。
秦初知晓丘瑾宁一心为国为民的满腔抱负,五成机会也好过没有希望, 便做主请他医治。
待到夜深, 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应该没什么事了,小心照料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秦初忙拱手道谢:“多谢韩御医, 罐子,快给韩御医备礼。”
“哎。”罐子端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托盘, 上面盛着一排金锭, 在月色下闪着金光。
韩御医愣了一下, 安国郡主的这位小友也太有钱了。
他缓了缓,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一排金锭, 摆摆手道:“我此行是受安国郡主所托,只看诊,不收诊金, 快把金子收起来。”
再晚收一会儿, 他怕自己顶不住就收了, 黄灿灿的小金子, 真好看。
秦初抿了抿唇, 眼神暗示了一下, 小丫鬟便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韩御医又是松气又是遗憾地道别, 回到马车上便见里面多了一个黑木匣子。
“谁往马车里送东西了?”
赶车的马夫回了句:“老爷, 是秦府的一个胖丫鬟, 说是给您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