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
韩御医手一抖,打开木匣子,满眼金灿灿,可不就是那一排金锭嘛,看着还多了一排。
他忙关上木匣子,往怀里一揣,在太医院忙碌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啊。
韩御医摸着怀里的木匣子,虎目一沉,他决定了,以后那位姓秦的小姑娘就跟安国郡主一样,都是韩家的恩人,送钱的恩人。
秦初还觉得给少了,不过是十几枚金锭,换丘瑾宁一条健全的腿,别说是一匣子,就是把整个秦家都拱手送人也值得,如果便宜老爷答应的话。
房间里,秦初拿着温热的毛巾,拧干净水,轻轻擦拭着丘瑾宁额头上的冷汗,应该痛坏了吧,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绿药看的一脸欣慰,小姐没看错人啊,秦大草包果然是个好姑爷,这些天亲力亲为地伺候小姐,都快把人当眼珠子疼了。
“秦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嘘,没事,我来。”
绿药抿嘴晃头,感动得不行:“这是小姐要换的衣服,奴婢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姐真幸运,为了给小姐治腿,她可是看着胖丫鬟付了一匣子金锭做诊金,秦大草包人真好。
不是,未来姑爷人真好呜呜呜。
秦初看向床边的衣服,一套月白里衣,轻薄柔软,呼吸滞了滞,她方才的意思是说擦汗喂药的活儿,她来就可以。
换衣服不太合适吧…
奈何小丫鬟退得快,根本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再者,秦初看向闭目昏睡的丘瑾宁,韩御医说大约明早能醒来,她也不舍得假手他人。
半个时辰后,秦初满头大汗走出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会儿,才又回到床边守着。
“秦初-”
晨曦初露,一声轻唤让趴在床头的人醒来。
秦初见丘瑾宁清醒过来,忙关心道:“腿怎么样,有知觉了吗?”
“嗯,有些疼。”
“疼就好,疼就好,韩御医说会疼上一阵子,丘瑾宁,你的腿保住了。”秦初激动之下,忍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崩溃。
眼眶骤然发红,差点落下几滴热泪来,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是带出了一抹湿。
秦初不敢想,若是丘瑾宁下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伴,苦读十几载却因身体有缺,无处施展抱负该有多难过。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秦初现在恨不得去找韩御医跪下,再送上几匣子金锭,还有安国郡主,也要感谢一番。
见秦初似是喜极而泣,丘瑾宁面露柔色:“别哭,我没事,多谢。”
她此刻躺在床上,能做得不多,唯有一声感谢发自内心。
“不谢,你这样也有我一半的责任,若不是因为情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说起来都是我该做的。”秦初擦了擦眼角,她是高兴的,才不是和那两个没出息的小丫鬟一样哭哭啼啼。
“若没有情蛊呢?若没有情蛊,你便放着不管吗?”丘瑾宁直直望着秦初,眸光暗沉。
秦初愣了一下,心里发苦,面上却随意道:“当然也要管,路见不平怎能不管。”
丘瑾宁目露复杂,喃喃应了一声:“嗯,我知你心地良善,并非大家口中所言那般。”
秦初错开视线:“没错,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善良,善意也要看是对谁。
夏日天长,自从丘瑾宁的腿愈发见好以后,秦初就回来得越来越晚,恨不得天天钻进酒庄里研发新酒。
挣钱,挣钱护住丘瑾宁成为了她无限的动力。
阳光明媚,外面起了微风,丘瑾宁卧床半月有余,坐在床上看了眼窗外。
绿药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总这么躺着也不好,韩御医说多透透气才好。”
韩御医自那日以后又来了几次,前天才说小姐的腿大好,不日就能下床走路了。
每回都是笑着走的,看秦大草包的目光就像是看财神爷。
出去看看?
丘瑾宁想起那一日醒来,秦初所说的话‘往后我就是你的右腿,你想去哪我就抱着你去哪儿’。
她轻轻摇头:“无碍,开着窗子便好。”
如今秦初整日忙碌,白天只在饭点的时候回来吃顿饭,又匆匆离去。
她总不能让小丫鬟抱着去外面转吧。
绿药神神秘秘的一笑,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就领着罐子回来了。
她推着秦初早先做好的轮椅,指挥到:“胖丫鬟,你把小姐抱到椅子上,我推小姐到院子里走一走。”
丘瑾宁不明所以,被罐子一把抱起,又一把放到了轮椅上。
“轻点,胖丫鬟你当抗石头呢,伤到我家小姐,小心扫一辈子茅厕。”绿药见她大手大脚的,看得眼角直跳。
罐子翻了个白眼:“丘小姐太轻了,我一下就抱起来了,怪我咯,再说就你来抱,不干活还嫌这嫌那。”
当她害怕扫茅厕啊,茅厕都快成她的家了。
说罢,她挤过绿药的位置,推着轮椅出门,按照秦初事先教好的,讲到:“丘小姐,这叫轮椅,可以推着走,你要是想自己走也行,两个手抓住轮子稍稍用力一推,就行啦。”
丘瑾宁试着抓住轮子,轻轻推了推,轮椅便往前动了动。
罐子见她神色温和,似是满意,便乐呵呵道:“是不是很方便,我就说你一定喜欢。”
丘瑾宁缓缓松开:“尚可,轮子容易脏手,算不上方便,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胖丫鬟哪有那脑子,这椅子是秦小姐想出来的,特意给小姐你准备的。”绿药忙接过话来,她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胖丫鬟怎么抢活干还抢上/瘾了?
整的她像个多余的。
罐子瞪了她一眼,抢什么话呢,活像她不知道给自家小姐邀功似的。
丘瑾宁闻言,微微勾了勾唇,又抓着轮子推了推:“很方便,替我谢过秦小姐。”
罐子:“…”
这话改得也太快了,方才还说不方便来着,丘小姐真是善变。
于是,秦初日落回府时,就迎上了语笑嫣嫣坐着轮椅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丘瑾宁。
她顿时笑开:“椅子使得方便吗?腿还疼吗?”
丘瑾宁胳膊一顿,默默收回手,这个人每天回来都会问一句‘腿还疼吗?’
她温声道:“不疼了,这椅子很方便,多谢秦小姐。”
秦初见她面色温柔,忍不住问道:“丘小姐想怎么谢我。”
“你想让我怎么谢。”
丘瑾宁的话音刚落,秦初便不由得一阵紧张,她想…
她想得很简单,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偏偏说不出口,她想丘瑾宁永远与她相伴。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我想得就多了,丘小姐什么都答应吗?”
丘瑾宁冲她勾了勾唇,淡声道:“秦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秦初紧张地握了握手指,开口道:“我想回府有人等,我想每天饭菜可口,我想每晚都有人陪我说说话,我想你在会试之前都不要搬出去,我还想和你一起回九曲县,想富甲一方,想有权有势。”
她想每天回府都能见到丘瑾宁,想餐餐与丘瑾宁一起用,想拥有保护丘瑾宁的能力。
一旁的绿药听得直抽气,小声嘀咕道:“你当我们小姐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什么都敢想,你敢想,我们小姐也做不到啊。”
她还想呢?
小姐又不是观世音菩萨,还能赐她一生富贵啊,秦大草包想得真美。
气氛一静,丘瑾宁坐在轮椅上定定望着秦初,缓缓道:“秦小姐所想,或许也是我之所愿。”
“就是,小姐你想的这些,谁不想啊,奴婢也想有权有势,也想富甲一方呢,白日梦谁不会做啊。”罐子见状,发表自己的见解。
若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她就专门负责给小姐开道,准保没人敢凑上来。
秦初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笑:“你不用想那么多,现在就去把茅厕打扫一遍。”
这多嘴的小丫鬟,敢说她是做白日梦。
罐子瘪嘴:“瘦丫鬟想得也不少,奴婢方才都听到她嘀咕了,她还说丘小姐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呢。”
怎么回回只罚她一个,还让瘦丫鬟指挥她干活,她不服。
丘瑾宁淡淡看向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绿药:“不必在这儿伺候了,陪罐子去扫茅厕。”
【作话】
提前更新~?
第36章
听小姐让自己也去打扫茅厕, 绿药登时苦了一张脸,可恶的胖丫鬟,自己受罚还要拉上她。
转念一想, 她眼睛一眯, 小跑几步挽上罐子的胳膊,甜甜笑道:“罐子姐姐,你打扫茅厕比我有经验, 肯定干得比我快, 待会可要多帮帮我啊。”
胖丫鬟是顺毛驴,说好话就是驱使毛驴的鞭子, 这个她会。
罐子顿时扬了扬头,一脸硬气道:“别以为你说好话, 我就会帮你, 等下我最多只帮你一点, 一点点。”
“罐子姐姐最好啦,你随便动动手都能帮我大忙了, 妹妹先行谢过你啦。”绿药的声音又甜了些,挽着罐子的胳膊还轻轻晃了晃。
这话一出,罐子顿时嘴角上扬:“算你有眼光, 我手脚比你快多了。”
“是是是, 罐子姐姐最厉害啦。”
秦初看得只想捂脸, 这个笨丫鬟, 只顾着长肉了, 一点也不长脑子。
货比货要扔, 丫鬟比丫鬟能气死人。
“绿药这丫头很聪慧, 多少学了你一分才智。”
她看向丘瑾宁, 语气里带着笑意。
丘瑾宁大方点头:“她尚可, 罐子也很能干,学到了你三分本事。”
能干?是指扫茅厕有经验吗?秦初顿时笑不出来,这话一定不是在夸她,她才不像笨丫鬟。
丘瑾宁似是知道她心里不认同,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又赶紧压住,低头去看地面。
秦初在心底否认了几句,走过去扶住轮椅:“我推你在府里转转,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罐子昨日把小花园收拾出来了,我们去瞧瞧。”
“好-”
五月底的小花园,兰花和月季争相开放。
秦初推着丘瑾宁绕着小花园走了一圈,感叹道:“罐子那丫头的审美也太单调了,只买了两种花来,下次我亲自去挑,把花园搭配得好看一点。”
五颜六色、高矮交错有致才好看,花园里只有两种颜色太寡淡了。
秦初话音一落,便看到花坛边缘密密插了一堆的蒜瓣,忍不住眼角一抽。
这是在种大蒜?大热天的能发芽吗?
她最近忙于酿造新酒,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打理院落,白瞎了这亭台水榭,还有被罐子糟蹋了的小花园。
“很好看。”丘瑾宁的目光不自觉地变柔和,多日不曾出房门,如今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闻着淡淡花香,心情还是开阔了许多。
她当然也看到了那一堆露着尖的蒜瓣,意外的不觉得难看,反倒觉得在花枝映衬下,透出几丝憨态来,很像那个可爱的胖丫鬟。
秦初望着她的发顶,唇角微微扬起,真想日子过得慢一点,这样她就能陪在丘瑾宁身边更久了,可陈年烈酒还是要找啊…
用情蛊把人牵绊住,太卑劣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在这时侧了侧身子,摸索了一下回过头来,伸出右手;“绿药给我剥的,尝尝吗?”
纤纤素手微微伸着,手心里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罐,里面装着剥好的松子,颗颗完整。
秦初诧异地看着回头给她递松子的人,伸手捏了几颗放进嘴里,视线始终不离丘瑾宁。
乌黑的墨发,白皙的脸颊,明眸善睐,红唇似摸了蜜的胭脂,莹润诱人,诱人品尝。
丘瑾宁见她不说话,轻轻问了句:“如何?好吃吗?”她喜欢吃松子,绿药便时不时地准备一些。
“好看-不是,好吃,好吃的。”秦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连忙改口。
太丢人了,怎么还看呆了,
丘瑾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什么好看?”
这个人在出神想什么?
秦初耳根一热,看向那一堆没发芽的大蒜瓣:“花好看,很好看。”
美人回眸,更是胜过满园花色。
丘瑾宁转过头去,平静道:“大皇子今日差了人来,威王妃邀你明日一起去安国郡主府。”
“我最近很忙,不过安国郡主府是该多去。”秦初听到安国郡主四个字,不由想起那位奇怪的郡主夫人,卫紫菀。
对她好得奇怪的卫姨。
丘瑾宁点点头:“安国郡主与那些人不一样,多来往没有坏处。”
那些人自然是指二皇子等人。
她虽然只见过安国郡主一次,但印象不错,不是个徒有虚名的,确实爱民如子,平易近人。
不像皇家中人。
秦初眸光微闪,心道那位郡主夫人更不一样,总给她一种很慈爱的感觉,好似自己是她家中得意的子侄一般。
次日,秦初与威王妃去过郡主府回来,见时间还早,便去酒肆里看了看。
她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视线落在了对面的两道身影上。
酒肆对面的胭脂铺据说是换了新东家,这几天一直在装修,牌匾上蒙着红绸,也不知要开什么店。
此刻她似乎能猜到了,因为对面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有一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