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秦英将军扬唇,期待着眼前这讨人厌的丫头露出愤恨又狰狞的神情。若她能取悦自己,自己倒可以接受她跪地磕头道歉,予之一个逃跑的机会。
然而这丫头神色平静,仅目中燃着怒火,无有半分怨恨。
嘁,讨厌的小鬼。秦英将军难免失望,又愈加怨愤,面容也愈加扭曲。
离朝看着她,心下多少生出几许同情,但无有心软或助其解脱之意。说到底,困缚住这人的是其自己编织的带锁牢笼,打开锁的钥匙亦在其自己手中。
且现下她也无有同情别人的功夫,她必须冷静思考脱身之法,去救自己的妻。
于是离朝平静道:“你想让我绝望,让我怨恨你,那就与我再比试一次,这一次我会拼命。若输了,必是如你所愿,我会含恨而终。”
“老身不应,有人不希望你死。老身就这么等着,看着你,你最终一样会怨恨老身,也怨恨无能为力的你自己。老身何必冒险,何必中你的激将计?”秦英将军双臂环胸,靠着椅背,一副悠闲的模样,面上还挂着看穿她奸计的嗤笑。
对方不中计,离朝并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对方是真的不愿意自己死,而非最好不死。也就是说“自己不死”恐怕是什么事的条件,不达成这个条件,某事就会失败。
那某事是什么?对于女将军来说许是维系合作,而对于与其合作的那人来说,是为了通过自己找到靖钧灵匣,所以“暂时”不能杀自己,这个人必然是……
“你说的‘有人’其实想要我死,但是得在从我口中得到某样东西的下落之后。我可以将这样东西的下落告诉你,前提是你让我去救我的妻子。”
可惜秦英将军不为所动,甚至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老身凭什么相信你所言为真?”
“那东西是靖钧灵匣,我知道它的下落,与你合作的江湖邪道不知。”
此言出,秦英将军微微眯眼。她自然明白这丫头是想说,将这情报只独独告知于自己,这样自己手中有筹,就可以反威胁那人。
另外若能得到靖钧灵匣,留于己用也不错。呵,难怪洛曦瑾会不惜与皇后作对也要抓这二人。只是……
“你要如何保证告诉老身的情报为真?”
“我不能,信与不信皆在你。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说,与邪道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不会讲信用,只会极尽所能地利用你,最后舍弃你。乾国前丞相与太子皆是被邪道利用后舍弃的棋子,他们的下场如何想来你也清楚。”
说着,离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腹,伤口已是不怎么疼,气力也有所恢复,多亏有内灵在。同时余光瞄到女将军在看自己,不过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出神。
说实话,现下若暴起,兴许能逃出去,但曈昽在桌子上,自己又不知身处何地,恐怕胜算不大,而且也不能排除女将军是故意为之的可能……
最终,离朝还是放弃轻举妄动。
这是对的,秦英将军在故意等她有所动作,以此辨别其是否诚心合作,结果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好,老身答应你的要求。说吧,靖钧灵匣在哪儿?”她撂下腿,微微前倾身子,盯着床上的离朝。
“威灵,爵玛地宫。地宫在何处又怎么进去,等你送我到明月林,我再告诉你。”
啧,戒心还挺重,原以为这丫头是个傻的能哄骗一番……也罢,待情报到手就把她杀了,以慰表兄的在天之灵。
思及此,秦英将军站起,催促:“快起来,老身这就带你出宫。”
……
另一边,明月林洼地。
胧月一白及其军队出现于洼地之上,呈包围之势,其怀中还禁锢着无法动弹的胧月羲。洛曦瑾见之怒火燎眉,却无能为力,只能怒吼。
怒吼之后,她还未有其他动作或言语,就有尖细之音起。
“胧月将军,人家就先告辞了。待人家顺利离开洛月,给你等准备的替罪之人就会被送过来。”
不知何时,暨和君已是来到洛曦瑾身后,将她身边的挽君衣挟持,假扮成皇后的芹巧还已将挽君衣的双手绑好,绳子就握在暨和君手上。
对此,洛曦瑾咬牙,已是无有闲心去在意旁人。而挽君衣也无有反抗,乖乖地与暨和君从兵卒让出的道路离开。
很快洼地上就只剩下双目充血的洛曦瑾与芹巧。
至于芹巧为何不跟暨和君走,乃是为了之后假扮皇后,作为邪道的使者留在皇宫。当然,她可不打算留在这坑里,遂笑嘻嘻地给陛下行了个礼,旋即轻功一起,没入夜色之中。
这下,再无“外人”。胧月一白松开缰绳,双臂环抱怀中不能动弹不能言的胧月羲,将她紧紧束缚在怀,目光却是落在底下将拳头攥出血的洛曦瑾身上,满含戏谑。
“陛下,多年未见,您,可还安好?”
无有回应,洛曦瑾仅是满富杀意地盯着他,拼命抑制住想冲上去打死这畜|生的冲动。
“哈哈哈,你还真是没变啊洛曦瑾。以前在胧月公府的擂台上,你被本将打趴下之时就是这副表情,想杀了本将却无有办法。哼,若非家中长辈不让本将欺压你,本将还能再多见识见识蠢皇帝无能狂怒的模样,真是可惜啊!”
他阖目,显露遗憾。然就像是在唱独角戏,底下那蠢皇帝还不言不语。
“洛曦瑾,你以为你撺掇老皇帝立了近亲不可亲之法,本将就得不到羲儿了吗?你瞧,现在羲儿就在本将手中,任本将作为……”边说,胧月一白边动手抚摸怀中人的脸颊、嘴唇、脖颈,还要当众解她的衣带。
“你给朕住手!!!”洛曦瑾忍无可忍,足下泥土颤动,渐生裂纹,可她仍是未动。
“哈哈哈——!”胧月一白大笑,手下倒是不再动作,毕竟他也不想让“自己女人”的肌肤被别人看到,方才不过是在激将,而结果让他心情大好。
“洛曦瑾,你也不过如此,惜命得很啊,怕动一下,本将就会杀了你?放心,本将不会杀你,你可是龙星,杀了你本将就要遭天谴,本将可不愿。”他嗤声,“本将要让你做傀儡皇帝,还要让你亲眼瞧着本将与羲儿欢好。”
说罢,他又伏在胧月羲的耳边说:“羲儿啊羲儿,你这妻君胆小如鼠,为了保自己的命,连反抗一下都不敢。你看,还是堂兄待你最好……”
“好”字落,胧月一白凑近怀中人的脸颊,狠狠一吻,余光瞄见蠢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终于动了一下脚。
他的笑意愈来愈浓,用手指捏着怀中人的下巴,缓缓转过她的头,欲霸占那垂涎已久的柔唇,还挑衅般地俯视洛曦瑾。
见此,洛曦瑾已是要将牙咬碎,怒火烧在全身,周围天地之气升腾而灼热。
就在胧月一白要得逞之际,突然一声惊叫发于其身后,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叫声接连不断,阵列有乱。
不可避免,胧月一白因此注意分散。
只是一瞬,一股灼热之气直袭他的脑袋,似要化作一把火焰刀,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他下意识后仰,双臂不自觉松开,欲保护自己。
这正中洛曦瑾下怀,她急忙伸手拉过自己的妻,紧搂在怀里,随后毫不恋战,足起,将退回洼地。
恶人“穷追”,反应过来的胧月一白当即抽刀,可惜仅仅来得及划破洛曦瑾的手臂。
回到洼地的洛曦瑾顾不上伤势,一边红着眼给自己的妻解开腕上的绳子,一边怒喊:“尽诛!”
令下,暗鬼与凤凰守军呈掀浪之势,吞噬叛军!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ヾ(^▽^*)))
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明:皇后没有被胧月一白怎么样,因为暨和君是在眼线知道瑾帝和君姑娘快到明月林时,才将皇后交给胧月一白,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他得到人就反悔,就过河拆桥。
还有,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保皇后性命,瑾帝特地让手下和她相隔一炷香时间到明月林,所以瑾帝一直忍着不被激将,为了出其不意抢回皇后,也还好援军赶得及时,不然瑾帝就忍不住了。
第254章 明月林(三)
阴云蔽月,绯色之花绽放,簇拥黄泉路。
刀剑铮鸣,将死之惧蔓延,搭筑奈何桥。
利刃刺穿皮肉、削去骨头,凶骇之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杀喝之声,在这漆黑的夜,月光消退,唯余下残忍与血污。
“陛下,快下令止战,否则……”
解穴之后,胧月羲抓住洛曦瑾的衣衫,语气中透着慌忙。
可惜为时已晚。
“看啊!这狗皇帝绝不会放过我等,如若今日败了,我等妻儿老小皆会被诛杀!而如若今日胜了,他日荣华富贵、升官加爵,妻儿老小尽皆做人上人,杀啊——!”
随着胧月一白一通鼓舞,其手下兵卒士气高涨,狠戾尽发,竟压制得凤凰守军后退。这还未完,森林中还出现异动,正疾冲守军背后。
“伏兵,胧月一白有伏兵三千,他那般待臣妾就是为了激怒您,好背水一战,陛下……”
胧月羲抓紧她的衣衫,垂首,愧疚难当。她实是想不到一直以来毫无疑点的芹巧会是敌国奸细,更想不到敌人这般胆大,竟敢正大光明地将自己掳走,御前军在进出审查上还那般疏忽……秦英氏十之八|九已是叛变。
“羲儿不必担心,朕有安排援军,她会来救朕。”洛曦瑾抚了抚怀中妻子的发,自信笑言,“也不必愧疚,此事多亏羲儿,朕才能将有些人的真面目看清,也因此看清了自己的心。”
“阿瑾……”胧月羲抬头望着她,愧疚稍稍消散,担忧却是浓重,如若自己未猜错,阿瑾能在这时候安排的援军,只有……
突然,林中惊鸟齐鸣高飞,援军至。
“陛下,臣来迟,还望恕罪!”
循声,洛曦瑾望去,只见凤凰纹纷飞,洛祺携王栩带兵将胧月一白的伏军尽数包围。
胧月一白是能带领万数军马的将领,而他现下的兵马大概仅为八千,虽说边境消失的兵马不至万,但难保他没有私兵,恐怕至少还有两千人,不是在外接应,就是还藏于这林中作奇兵。不过不要紧,凤凰守军的数目有六千,再加上洛祺和王栩的兵马,人数应该占优。
且在这死地,胧月一白根本无有退路,他应是想逼得朕逃不出去,现下却是断了他自己的生路。他唯一的胜机是挟持朕与皇后,朕岂会不知,朕能护住朕的妻子,暗鬼也早已在周围护卫。
此战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然而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胧月一白却是发出大笑,并且他手底下的兵马士气不减半分。
有古怪。
三字刚于脑海中浮现,就见胧月一白扯动缰绳,马儿嘶吼一声,直入深坑。他挥舞着手中长刀冲来,面上挂着狰狞的笑,看上去就像最后的殊死一搏。
同时他的军马也尽皆弃眼前敌人于不顾,随之步入深坑,似是打算拼上性命俘虏朕与皇后?
“哼,痴心妄想。”洛曦瑾当即扬声下令,“凤凰军听令,向叛军党首胧月一白冲锋,斩其头颅者,朕记一等功!洛祺将军、王栩将军听令,尽诛叛军!”
令下,凤凰守军嘶喊“杀啊——”,尽皆冲入深坑,与暗鬼夹击胧月一白。
回首见此,胧月一白唇角的笑愈加深邃。接着他转回头,盯着洛曦瑾,眼中满是自得,哪有半分将死的模样。
等等,自得?!洛曦瑾蹙眉,目光自他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洼地之上,竟并未见着预想中的激烈厮杀,而是见到胧月一白的三千伏军列阵整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底下兵刃相接。而自己的好妹妹洛祺及王栩已是驾马行至那三千伏军阵前,仿佛……他们才是这三千人的将领。
“哈哈哈哈哈!”胧月一白仰头大笑,状似疯癫。
笑声落,他抬起手示意身后兵马暂且停手,兵刃铿锵之音因此渐落。
凤凰守军亦不得不停手,因为背后阴风阵阵,而面前的敌人个个带着诡异的笑,他们的热血被恐惧砸冷,在敌人停手之际便茫然地跟着停手。
诡异的安静悄然蔓延。
“哒哒哒。”悠哉的马蹄声在此间煞是响亮,仿若踩得不是土地,而是每一个人的心。
“让一让。”
沉冷的声音乍起于凤凰守军的身后,不知所措的守军见是洛祺与王栩就让了条路,全然不知此举形同谋逆。
“哒哒哒。”
眼睁睁看着洛祺与王栩行至胧月一白旁侧,洛曦瑾已是压不住怒火,纵使皇后一直在抚她的背,让她冷静,她也冷静不下来。
于是厉声质问:“洛祺,你这是何意!”
王栩叛变与否,洛曦瑾不惊讶也不在乎,左右她也打算找机会除掉这必然会生异心的人,可洛祺叛变就好似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
“如您所见,陛下。”洛祺眸光暗沉,无情回道,“臣打算谋权篡位。”
语气轻松得像是告知洛曦瑾要去何地游玩,坦荡得让洛曦瑾气到咳血,若非有皇后在身边,她怕是当场就要昏过去。
“祺公爷,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行此等谋逆之举?”胧月羲还算冷静,兴许是因着对此早有所察,也兴许是有自己的妻君在身边,她虽忧心却不至于绝望。
“待我不薄?”洛祺轻笑,垂目言,“若洛菁不走,陛下可还会让我做洛月的将军?还会予我官职,重用我?还会看得见我?怕是不会,毕竟我与陛下您以及洛菁乃同母异父,我的父亲还是为陛下您的父亲派人所杀,皇祖母还为了您和洛菁枉顾律法包庇您父亲,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