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明珠暗投,孙将军心下暗叹,对其有几分同情。
正感慨着,御前女官扬声“退朝”,她赶紧随众臣跪拜,恭送陛下。
随后孙将军行至素林身边,与其商议前往长阙的事宜,余光又瞄到王栩,但见其默默无言地走出朝凤塔,形单影只……
另一边,凰月塔。
胧月皇后将墨研好,提笔沾墨,于宣纸上落下两个大字“耐心”,字迹灵动率意又端稳有力,可见写出此字之人心境甚为轻松平稳。
仿佛未被禁足也未被冷落。
于她撂笔之际,地门被敲响。
“进。”
一字出,地门被推开,一名女官走上来又将地门关好,随后行礼禀报。
“禀报皇后娘娘,陛下虽已下旨晋封王氏为皇妃,又予其妃后名号,但尚未将其从冷宫接出,只是派人进去侍候。且据微臣调查,王氏在入宫前曾与一外商打过交道,那外商似是卖给王氏一包香料,据说配合一种名叫‘沁夜’的茶可有‘催情’之效,那香料与微臣昨日在王氏寝宫香炉中发现的一般无二。”
音落,皇后未语,其神色虽无有异样但面上无笑。女官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其他事。
直到胧月皇后看向她,她才明了,续言:“今日早朝,王氏之母受陛下提拔,官升三品。还有素林将军与孙将军被派往长阙前线,以及不少大臣举荐……”
顿了顿,她小声吐出那二字“新后”,说罢抿唇沉默。
静默半刻,胧月皇后才再度开口,语气依旧平和。
“本宫已晓得,你先下去罢,注意殊音皇妃宫中的人。”
“是。”女官拱手一礼,退下。
其走后,胧月羲轻声一叹。
阿瑾,羲儿信你,也请你相信羲儿。
与此同时,在凰月塔旁的副宫客房内,离朝终于悠悠转醒。
眼帘掀开,入目即是君姑娘。她坐在床边,阖着双目,似是打坐也似是沉睡,面色稍差……
动动手指,离朝想拉她到床上睡,却是动时才发觉自己握着君姑娘的手。因太过稀松平常,她竟后知后觉,不由得既心疼自己的妻,又欢喜于已是这般不分彼此。
傻笑刚刚显露,清灵音就飘至耳畔。
“既醒了便坐起来背过身去,让我看看伤口情况如何。”
一如既往的温柔也难掩疲惫。
“好~”离朝软软应声,利落地坐起,背后已是不怎么疼。
衣裳被轻轻撩开,君姑娘微凉的手指小心地解开绷带,绷带散落,清凉滑过自己的肌肤。
离朝面色通红,不自觉咬住嘴唇,将莫名要涌出的哼哼憋回去,又急忙转移思绪。
说来最近不管怎么捂君姑娘的手都捂不暖,即使传渡内气过去,也很快就会重新为寒凉覆盖。亲近时也是,明明君姑娘也会很热,可双手就是凉凉的,吐纳也是很凉,似乎君姑娘的寒症有些严重了?虽然匣子未启君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果然还是尽早去雪山完成归族仪式为好。
思及此,她兀自重重颔首。
随之背后响起一声轻笑,又携来一语。
“在想何事?”
闻之欲开口作答,可清凉于伤口处轻绕,又痒又麻,离朝嘴唇微动,一声轻哼飘出……她赶忙捂住嘴,全身红透。
“捂嘴作甚,不愿我听?”挽君衣故作平静,轻描淡写一言,却难掩面颊发热、耳尖覆红。
“不、不是,我,那个……”离朝急促作答,可语不成句,支支吾吾半晌才轻轻蹦出三字,“我害羞……”
语落,她抱着腿,将脸颊埋于膝上,羞得缩成一团。
挽君衣亦是羞涩到不敢再给她的伤口抹药也不敢瞧她,偏是还故作淡定,轻语:“有何可羞,你我互为妻,亲近时总会生此缠绵音,且以后……”
话语戛然而止。
“以后?”离朝心生好奇,居然不再那般害羞,不但舒展开身体,还想扭头看君姑娘。
“莫回首,亦莫忘你现下上身片缕未着。”音发颤。
是了。离朝赶紧将头摆正,不禁有几分燥热。为了驱散燥热,她又问:“以后什么?”
“……”挽君衣抿唇,怎能现下言以后洞房之事?若告知她,她若求,自己定会心软……
“君姑娘?”
“无甚。若你不愿我听,以后我不听就是。”她未多想,仅随意答一句作掩。
“不要。”离朝哭唧唧,“我愿意,没有不愿意,你听可好?你继续上药,我不会再忍耐也不会再遮掩。”
竟莫名有种视死如归之感。
对此,挽君衣眉眼弯弯,正经应一声好,旋即故意以指腹轻抚她的背脊,却是绕过伤口,游移打转。
于是这屋中缠绵之音此起彼伏,让屋外的胧月皇后颇为尴尬,敲门的手僵于半空不知该不该落下。
好在挽君衣的玩心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半刻即罢手,又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一般替离朝缠好绷带,接着让其自己穿好衣裳并向里挪,她要小憩一会儿。
离朝自然一如既往地乖巧听话,只是待君姑娘于身旁躺好后,她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擒住她的手腕,而后颇为霸道地亲上去,“攻城掠地”,第一次温柔有失、热烈非常,却是让彼此心甘情愿为情火灼烧,沉溺。
缠绵之音粘于彼此唇齿,徜徉于耳畔,本该尽是满足,然不知为何愈加空虚难耐,愈加想要贴近彼此,即使身心早已紧贴也无法满足……该如何?
迷茫无措,唯火苗游窜,化作丝线缠绕指尖,将作牵引,让彼此……
“当当当”三响令火苗熄灭,床榻上几近要缠在一起的二人终于找回理智,理智回笼的刹那就仿佛被烫到一样,她们急忙分开,背对彼此,心鼓激荡不止。
“当当当。”
“江姑娘,离朝姑娘?”
是皇后娘娘。
挽君衣默念忘尘心诀,稍稍平复心境后扬声:“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
言罢,她赶紧下床穿好布鞋,行至桌边喝茶压下还于身躯中流窜的火,接着又整理好发丝与衣裳,最后转身欲瞧离朝是否已无有不妥。
结果就见她呆呆地坐着,盯着手中绣有鸳鸯的心衣。
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挽君衣行至床边,抚着离朝的发,柔声道:“不妨事,回头换条系绳即可。”
“可我不想绳断。”离朝撇嘴,摸着这断了一截的红绳,眼圈发红,同时心底生出恐慌。
“未断,牵系你我的并非是红绳,而是鸳鸯结,解不开、剪不断。”
闻言,离朝抬首望向君姑娘,对视两息,她伸手抱住她的腰,脸颊贴于其腹,应一声“嗯”,可心下的恐慌却是难消,脑海中也不由得印着一句话——我的武功真的退步了?
……
是夜,朝凤塔。
女官来禀报。
“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在派人调查王氏一事,另外皇后娘娘还派人去了玉花坊,好似在陛下您与皇后娘娘合种的凤凰树下埋了什么东西……”
此言出,洛曦瑾放下手中奏折,仅冷声道一句:“摆驾玉花坊。”
将至秋末,树叶枯黄,花草也几近凋零,今夜又无月无星,衬得玉花坊愈加孤寂。园中,唯有一棵火红叶子的树依旧茂密,火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洛曦瑾步入花园,并未让人靠近,仅命女官在不远处作守。
行至凤凰树前,凝望这树几息,随后她亲自拿铁铲挖去树下稍显松散的土,少时挖出一物什,乃是……
同心结。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v≦)o
第247章 凤凰城(九)
“阿瑾,你可知北炎的同心结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洛曦瑾看了看躺在自己手心中的同心结,与他地的同心结并无多大差异。若说奇特,也不过是绳子的颜色特别一些,寻常同心结大多为红,满富喜庆之意,而北炎的同心结是青与白交织,有些素净。她还是比较喜欢红色。
“只是颜色特别,特别素净。”有几分兴致怏怏。
言出,身旁的女子轻笑,笑声若潺潺流水,灵动耐听,总是能抚去自己心神上的疲惫。不得不承认,她洛曦瑾就是喜欢见自己的羲儿笑,喜欢听她温婉灵悦的声音,就是哭声也很喜欢,尤其是在欢爱时。
“阿瑾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
竟不知不觉笑出来……洛曦瑾急忙压下嘴角,转移话题道:“这同心结有何奇特之处?”
羲儿眉目弯弯,摩挲着手中自己与她互换的同心结,说:“如阿瑾所言,奇特在颜色。青色象征青帝,也象征永恒;白色象征云裳仙子,也象征纯洁而无私。这二者编织成的同心结,即是诉说青帝与云裳仙子永恒、纯洁而无私的爱,也是予天下有情人最美好的祝福。”
说着,她看向自己,烟花在此时绽放,她的笑便是让烟火失了绚烂,这世间的华光便是皆集中于她的身上,圣洁得让人不敢靠近、不敢拥有……
不,朕是真凤,是皇帝,她是朕的凰、朕的妻,朕自是敢靠近、敢拥有。
霸道又不失温柔,洛曦瑾将眼前人揽入怀中,她深情的话语在耳畔停驻。
——“阿瑾,我愿我们的爱永恒、纯洁而无私,我愿我们不论何时都陪伴彼此、相信彼此,也选择彼此……你可愿意?”
朕……我自当愿意。
睁开双目,洛曦瑾低眸瞧着手中崭新的青白同心结,鼻子有些许酸涩,想见她、想拥抱她、想亲吻她,但是……
绝不可前功尽弃。
“好啊,皇后,好啊!”洛曦瑾捏紧手中的同心结,冷笑,“好,你便如此埋葬朕与你的情……朕,也绝了此情!”
说罢,她怒而将青白同心结用力扯碎、扯碎、扯碎。
如若纸屑,青与白埋葬于漆黑的夜。风一吹,飘散,“砸”落树叶。
翌日,陛下于凤凰树下发大怒的事不胫而走,自也传到皇后的耳中。皇后因此吐血,病卧不起。而陛下对此不但不闻不问,甚至加急拟定出废后诏书与立后诏书,并召见胧月氏女子,为了三日后的祭祖大典而急于选后。
妃后宫中。
王氏今非昔比,现下不但贵为妃后,还手掌协理六宫之权,甚至其母亲又官升一品,成一品文臣,甚得陛下重用。就算洛月后宫的娘娘们无有争宠之心,也有为母家谋发展之心,是以巴结王氏者不在少数。
她这平民丫头如今可算是风光无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册封之后陛下还未来过,那册封典礼也要在祭祖之后举行。
“芹巧,你说陛下今日会来吗?”
这王氏倒是不喜新厌旧,芹巧自她入宫以来便侍奉她,又是宫中资历老的侍女,其便任命她为自己宫里的主事女官。芹巧也不负所托,将妃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妃后娘娘不必担心,奴和御前刘女官有几分交情,已经拜托她向陛下提及娘娘您。陛下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需得一交心人宽慰,您是陛下唯二宠幸的人,以后会是唯一,陛下定会来的。”
以前芹巧不敢保证,毕竟帝后情比金坚,但现下她敢保证,因着陛下要引朝堂上的蛇出洞,而皇后娘娘也要借机引出藏在后宫的毒蛇。
不错,芹巧其实是皇后的暗侍,所谓暗侍与细作差不多,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后宫虽然不会争风吃醋,但是暗流也不少,前朝的党派就有不少起源于后宫,是以皇后便安插暗侍在各个宫里。暗侍有新人也有老人,都是打从进宫做事起就成为暗侍,且不会被分派到皇后娘娘宫中做事,免得引起各宫主姑娘怀疑与戒备。
“是吗,希望是这样。”王氏还是有几分担心,毕竟之前陛下发那么大的火,她之前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在冷宫过下去了,好在皇后惹怒了陛下。
正庆幸着,有侍女来通报——殊音皇妃求见。
殊音皇妃?王氏皱眉,不知这皇后的青梅来作何。
她不由得看向芹巧,芹巧会意,与她耳语:“据说殊音皇妃心悦于皇后,帝后离心应正中其下怀,兴许其此番是来交好,妃后娘娘不如见一见。”
闻言,王氏点点头,让侍女请殊音皇妃进来。
“妃后妹妹,姐姐不请自来,妹妹不会介意吧?”
尊称是尊称,但无丁点尊敬之意,亦无有行礼,让王氏稍有不满。
“自然不介意,皇妃姐姐快请坐。月季,快去备茶。”王氏摆摆手,让其他侍女下去,只留芹巧在身边。
茶水未上,殊音皇妃也未言正事,而是与王氏寒暄,说说胭脂水粉,讲讲绫罗绸缎,还状似无意地透露出陛下的喜好,让王氏渐渐专注于她的话,只是在茶水上来后就住了口,有种吊人胃口的意思。
“姐姐,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糕点啊?”此时的王氏已是无甚戒备,对殊音皇妃也展露几分亲切友好。
这即是殊音皇妃的目的。
只见她微微一笑,稍稍前倾身子,小声说:“此事不急,待会儿姐姐会赠与妹妹一册子,这册子记录着姐姐这些年来探出的陛下之喜好。”
一听这话,王氏甚喜,只是为何要“待会儿”?
看出她的疑惑,殊音皇妃却是抿唇不语,仅将目光投向立于王氏身边不言不语的芹巧。
“妹妹,姐姐想与你说些体己话,这外人在此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