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回到北朝,见到了这些年闯荡江湖交好的朋友——江曌,也见到了霜。最初,我仅是对霜抱有几分好奇,因为鲜少能见到雪族人,可当我知晓父亲并未将卿嫁与他人,卿也一直在等我时,我……
似是惧怕,又似是其他,那时的情绪难以言表。左右我在那时很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在半夜像儿时那样爬上树,略显狼狈。
我于树上沉思,煞是偶然,瞧见许是出来透气的霜,瞧见在江曌房门前踌躇的她,颇有同病相怜之感。之后我便很是在意她,尤其是在父亲大发雷霆,强硬命我娶卿之后……
约莫当时的我抓到了救命稻草,便自以为心悦于霜,且义无反顾。我即是在这情网中伤了卿,伤了霜与江曌,也伤了我自己,实是愚蠢。
无忧,我该是坦白。那夜我并非受强迫,就算无有阴阳泉水,无关家族延续,我亦真心想拥有卿,只恨那时我不知,不知己心也逃避己心。
卿可会原谅我?算了,我不配得到原谅,兴许现下即是上天予我的惩罚。
受罚,我该是受罚,也无有不愿,可上天不该惩罚于卿,不该惩罚于卿……我……还未做好一个丈夫,做好一个父亲,我还未予卿一个家,我……
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此为奢望,我知自己厚颜无耻,然我还是想将此语道出——
来世……我愿做一好丈夫,卿可还愿意……做我的妻吗?
言语于此处止,信上满布泪痕,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
自离朝的衣襟中拿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帕子,挽君衣小心地为这让自己心疼的人擦拭泪水,而自己亦是不免垂泪。
“君姑娘……爹爹他,嗝,会得到娘亲的……原谅吗?”
听着这断断续续有些模糊不清的话语,望着离朝满富期盼的双眸,挽君衣为她拭泪的手微顿。按理,这答案不该自己予,自己并非她的娘亲,如何能代其作答,亦不愿说谎……然而更不愿令自己的妻失望,想宽慰于她,该如何是好?
踌躇两息,正欲开口,一阵秋风兀的拂过,卷起片片树叶,亦卷起她们的发丝飞扬。
恍惚间,挽君衣似是瞧见两道人影,他们亲密地挽着手,笑容温柔而幸福。
风过,她嫣然浅笑,坚定回道:“嗯,他已是得到原谅,她亦愿做他的妻子。”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着,离朝阖上眼,向前栽倒。
倒进挽君衣的怀中,她抱着哭累了睡着的她,无奈一笑,轻轻哼唱歌谣,愿自己的妻能有好梦,能于梦中与父母相聚。
“沙沙”,秋风起,拾起一片树叶,携着歌,飘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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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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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极卡的一章……
第223章 临山城(一)
阳光攀上眼睫,眉毛微微抽动,她缓缓睁开眼,自己妻子恬静美好的睡颜霎时映入眼帘。
不自觉地笑了笑,目光描摹着君姑娘的面庞,仔仔细细、温温柔柔,想将她的一切铭刻于己心,亦克制着不让目光太灼热。描摹着、描摹着,目光不由得黏在总是吸引自己沉溺的柔软朱唇上。离朝向来坦诚,亦念生即做,于是悄悄凑近,微阖目,轻轻亲了她一下。
不敢太过放肆,不然要惹君姑娘生气的。
只是……
犹豫两息,她又试探地亲了她一下,欢愉的同时心惊肉跳,好在君姑娘还未醒。
奇怪,往常君姑娘在自己要亲的时候就会醒来,虽然醒来之后也会给自己亲。今日……莫非是太累了?倒也是,昨日自己可是折腾君姑娘。
想起昨日,离朝即刻傻笑覆面,全然未注意到她们现下不是坐着,而是躺在地上。
当然她对此不甚在意,现下她还想继续……
念头还未完全升起,她便温柔地含|住自己妻子的唇瓣。微凉而柔软,又覆着清香,让人难以不深陷。
呼吸愈加急促,双目不由自主地闭合,离朝大胆地以舌尖轻抵她的唇缝,刚想拨开,腰间的肉就是一痛……她急忙睁开眼,与一双清澈明眸对视。
一息,两息……
终于缓过神,离朝小心地往后挪了挪,双唇自是分开,一根浅细的银丝悄然沉坠。
得说些什么。
微微垂下眼眸,离朝怂怂地道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何事?”君姑娘语气淡淡。
“没忍住,亲了你……”离朝弱弱地回答。
“只有这一件事?”
额,还有什么?离朝额上冒汗,几欲开口却不知说什么,而君姑娘也未出言,似是在等自己。她不由得拧眉仔细思量,终是吞咽口水,答:“嗯、嗯……”
真是两人立心上,怂得很。
“是谁昨夜不老实将我扑倒?”
君姑娘的声音飘然入耳,离朝额上的汗刷刷下流,她自是不记得睡着时做过什么,但不管怎么样,认错准没错,遂回答二字:“是我。”
“好,你既已承认……”
“认罚。”她撇着嘴,未待君姑娘说完就应下,并猜测君姑娘今日怕是不会给自己亲亲了,倒也无碍,左右昨日君姑娘答应自己会给“那个”。
然,她的君姑娘淡淡一语:“嗯,那昨日答应的‘那个’便不作数了。”
唔?!!!
离朝欲哭无泪,赶忙抬眸看向君姑娘,只见君姑娘眉眼含笑,唇角微颤,好似憋笑憋得很辛苦。
自己这是又被捉弄了?诶,为什么说‘又’……
见离朝一副呆傻模样,挽君衣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清灵的笑声犹如潺潺流水,轻柔地趟过耳畔,离朝虽是很喜欢,心下也无有不悦,但脸颊就是气鼓鼓。
于是她迅速凑近君姑娘,一下子就将这笑声吞入腹中,且霸道又温柔地轻松拨开她的唇齿,精准捉到那有些慌张、欲躲无处躲的“小家伙”。
同时抱着她的手不自觉上移,抚上雪白的发轻轻按压,而君姑娘亦抓紧自己的衣裳,无有半分抗拒之意,甚至在短暂的慌张之后予以回应。
唇齿相磨,柔舌缠绵,奏动听之灵音,诉彼此之深情。
沉溺许久才不舍分离,待银丝飘落于纠缠不清的发,她们凝望彼此,相视一笑。
秋风轻轻吹拂而过,艳阳缓缓高升至头顶。她们一齐于相依之墓前叩拜三下,随后寻回剑、牵着马。走前回首望北朝,心生释然,嫣然一笑,伴着和煦的风,驾马向临山城而去。
飘叶游空,“天人”现虚影,遥望游子,道平安顺风。
……
“哒哒哒……”马蹄攘起风尘,渐落。
临山城两面临山,北临北朝山,东临长兴高山,城门向南,西侧有密林,城墙坚固而高,地势不低,易守难攻。
现下长阙虽为洛月爵玛占领,但靠近乾国门户——天成的城池时常有小摩擦,洛月爵玛在天成附近的城池中布有重兵,临山城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乃是走得大道,直达城门,很是正大光明。也正是因着正大光明,驻扎于临山城的洛月守兵才并未刁难她们,在询问几个问题后就放她们入城。
踏入城,迎面袭来一股子沉重感,二人不禁同时蹙眉。
与北炎的城池大相径庭,这临山城的百姓给她们的感觉只有四字——冷漠、自危。
明明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不少,可却无有半分热闹气儿,来往百姓皆是简单地擦肩而过,鲜少有人交谈,就是摊贩都不吆喝,单单是等客上门,买卖走人。
就连以前来过长阙城池的离朝都感到万分疑惑,就算长阙的城池确实个个都因战乱而气氛沉重,也无有临山城这般——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要命似的。
她们对视一眼,握紧相牵的手。
说来那“朱二壮”压根未言住在何处,本来以为到这里可以寻人问问,谁成想城中是这般模样……
漫无目的地走,走了约莫半刻,她们瞧见一个蹲在墙角乞讨的老乞丐。老乞丐穿着破履滥衫、面黄肌瘦,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瞧上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见此,她们动了恻隐之心,到不远处的包子摊买了些包子,还准备拿出些银两予老乞丐。
然而好心的她们刚回到乞丐所待的墙角,闻到包子味的老乞丐就蹿了起来,双眼直瞪,模样煞是凶骇,急急向她们扑去。
好在离朝眼疾手快,将包子扔过去,接着护住自己的君姑娘往后退了两三步,神色戒备。
也好在老乞丐只是饿疯了,抓到包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并未再有其他吓人之举。
戒备与惊疑这才渐渐消去,离朝松了口气,看向被自己不自觉揽在怀中的妻,小声问:“可还好?”
在外最好不要提及名姓,离朝明白这点,是以将冲到嘴边的“君姑娘”三个字咽了回去。
闻言,挽君衣微微颔首,只是眼神中有几分疑虑与担忧。这城以及在北朝遇到的那几人皆有问题,还有这老乞丐,虽确实饿极,但身手矫健得不似寻常人。
许是不该来此,那信十之八|九为诱饵,可万一是诱饵也是真物……
“别担心,有我。”离朝在她耳畔轻轻落下一语,她自也察觉到古怪,这城中充盈的气让人不舒服,似是有股阴谋的味道。不过她并不惧怕,也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定能护着君姑娘安全逃离。
这五个字确实让挽君衣安心,她再度颔首,而后脱出离朝的怀抱,仅牵着她的手。
恰好这时老乞丐也吃完了包子,他打了个嗝,将目光落在这两个好心姑娘的身上。
“两位善人,你们快走罢。”
上来即是这么一句。
“为何这么说?”离朝开口询问。
那老乞丐叹了口气,言:“自打这里为洛月占领后,日子就比以前难过了。这天高皇帝远,洛月人就借着搜查细作的名义到处搜刮、强抢民女。
老头子我以前一天下来还能讨两口饭吃,现下人人自危,皆不好过活,谁也不会有闲心闲钱理会我这老头子。唉,我也老了,做不了工,也没工可做,只能挨一天是一天。两位善人,赶快走罢。”
其音落,挽君衣忽略这劝告,又问:“敢问老翁可知晓北朝?”
此语出,老乞丐面露狐疑,但还是点点头说:“北朝子弟乃临山城的恩人,这里无人不知,善人问这作何?”
挽君衣未答,继续问:“可常有临山城的人去北朝山庄打理?”
“是常有人去,毕竟我等很是愧疚。”老乞丐并未隐瞒。
“这里可有一位名叫‘朱二壮’的人,其手中可有一封信?”
思量几息,老乞丐答:“是有朱二壮这么个人,就在那边的客栈做活,就是不知其今日在不在。至于信——老头子我就不知道了,没听说有什么信在其手中。”
“多谢老翁。”挽君衣拿出银两送与他。
这让老乞丐眼睛都直了,忙说“不用不用”,手却实诚,抓起银子就往怀中塞,同时再度劝告她们赶快离开。
对此,二人表示感谢,对视一眼便迈开脚打算出城。
不论老乞丐所言真假,这地方都不好再待,还是先出城,再想办法探明真相为妙。
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门口守卫作冷语:“为避免细作向乾传递情报,凡是外人进城需得待三日才可出去,奉劝二位莫硬闯,这附近守卫少说有五万,即便二位身怀武艺也逃脱不出。”
这威胁丝毫不加以掩饰。离朝皱眉,倒是可以硬闯,只要将城门打开,甭管外面有多少人,她都有信心带君姑娘离开,可惜现下城门紧闭。怎么办?
犹豫间,君姑娘拉着她离开了城门口。
且未待她开口询问,君姑娘便小声解释道:“既是圈套,我等恐怕难以轻易离开,鲁莽冒进并非上策。”
未几,她们回到老乞丐所在之处,却已不见其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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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临山城(二)
老乞丐之前是坐在一破布上,破布本是平整,此刻却褶皱四起,且他乞讨的碗并未被带走,碗中还留有一枚……红铜钱?!
“这是……”离朝惊讶地拾起那枚红铜钱,并拿出自己的信物一对比,一般无二,又举起来冲着光,红铜钱的边缘有一个极小的孔,毫无疑问这是真物。
“他乃匆忙逃离,这碗中之物许是他匆忙之中故意留下。”
君姑娘清灵的声音飘入耳,离朝看向她,倒未问“为何如此猜测”,毕竟对于乞丐而言,这一破碗就是身家性命,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丢弃。
至于留下红铜钱的理由,可能是为了表明身份,博取自己与君姑娘的信任?
猜测间,君姑娘再度开口。
“这红铜钱即便为真物也非是全然可信,其许是引诱我等前往陷阱的诱饵。”
“嗯……”离朝可未忘白雀山的亡者手中之信物尽皆失踪一事,再者也不保证乞丐一定为友。
只是现下已经入局,出又出不去,该怎么办呢?她皱眉沉思。
为她指路的依旧是她的君姑娘。
“先去朱二壮所在的客栈可好?若乞丐为友,朱二壮手中便无有信,乞丐确实是提醒我等莫中圈套、尽快脱局,朱二壮也十之八|九不在客栈,乞丐告知我等的地方乃友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