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前所未见的傻子……”
她阖目,包住目中泪,置于桌上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安星大部分百姓因此认可了少王,可还是有少部分认为他是在逢场作戏,认为那刺客就是他自己安排的。这少部分人包括王族的混蛋,也包括我,当时已经掌控妆兰苑,自以为看透这世间男子的我,对他没有半分信任。
少王得了大多数百姓的信任后,自是要去找王族,百姓也跟随着他。我本以为他会带领百姓去将作恶的王族铲除,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原谅王族的话,说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也必须依法而得到惩罚。
王族怎么可能同意,他们让手底下唯利是图的私兵去杀死王,如若百姓阻拦就将百姓一同杀死。
根深蒂固的恐惧非一日可消,百姓怕了,然少王站在他们前面,没有丝毫惧怕,他依旧在竭力做着无用的劝说,哪怕侍卫拦不住私兵,私兵的刀即将砍在他的身上,他也相信着……
可笑地相信着王族。
出乎意料,他的运气,不,他那相信的力量奏了效。之前被他放过的几名刺客拦下私兵的刀,且将私兵打晕未下杀手。百姓见此而生勇气,他们保护了王也战胜了王族。
王族为了活命,只能认罚。刑罚露天而行,根本不给他们任何钻空子的机会。他们愤恨、痛苦、绝望……
本该如此。
偏是有个傻子和他们一起接受刑罚,鞭刑、水刑、火刑,所有刑罚他都和众王族一起承受,还一直在鼓励众王族。
渐渐的,一开始鬼哭狼嚎的王族不再乱叫唤,他们就像傻子少王一样默默承受着刑罚,而围观的百姓、行刑的官士皆是涕泗横流。我便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切,觉得愚蠢至极。
不单是我,安星顽固的恶人们皆是嘲笑着这些‘作戏的人’。我们始终不认可少王,不承认他是真的将我们这些恶人当子民,真的会包容我们。
就有‘恶人’放狠话,说‘你要是敢靠近我们,我们就会杀了你’,可惜某人不仅傻还耳聋。少王即是毫不犹豫地靠近穷凶极恶之人,还愚蠢的不让人跟随,他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然后……
他就被剑刺中了肩膀,那是当然的,我等啊见不着阳光,自小就只知道作恶,只认识恶,怎么可能相信他。
我想他该放弃了,该露出狐狸尾巴了。可是他却依旧向前,任凭那剑刺穿他的肩膀,明明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坚韧,他拥抱了那个恶人,就算那个恶人将他的左臂削断……
真是世上最傻的人啊。
却让人不得不动容。
眼看那恶人要被这傻子感化,其他恶人举刀欲杀死少王……
那时的我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我等确实为这个傻子所拯救,于是我说‘你要杀死唯一能包容你一切的人吗?’
回答是——放下屠刀。我们认可了他,无法不认可他,北炎英烺就是我等一直在等的王。”
故事讲完,如嫣抬眸看向对面二人,只见离朝哭得稀里哗啦,而江姑娘也双目通红、泪珠涟涟。
她嫣然一笑。
“去见见我等之王,不,去见见这天下人一直在等的——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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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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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白雀山
傍晚,如嫣在大堂摆宴,热情款待古吉使臣。趁此觥筹交错之良机,雨兮带着乔装打扮过的离朝二人从古吉使臣眼前走过,言行自然,未惹其怀疑半分。
顺利进入地道,三人一路上沉默非常。因着直通寒炎的机关门需得自寒炎才能打开,是以雨兮便带着她们前往另一出口——白雀山。
白雀山离朝可不陌生,去年年后不久她为了找师傅,曾寻过一个消息灵通的组织,这组织就在白雀山,她整整寻其三个月。当时她不知这组织为何,现下晓得了,其乃师傅所建立的情报组织——赤网。
想起赤网和师傅,她心下念着:不知孟兄和疯兄可有找到师傅的遗体?正好来了白雀山,就顺路去寻赤网问一问吧。
神游之际,前面的雨兮突然出声。
“就要到了,你们小心一些为好,白雀山的另一边就是洛月,难保不会有斥候在山上巡逻。不过凭二位的武功,应是无甚大碍。”
她的语气不善亦善,约莫其心中怨气还未尽消。
对此,挽君衣与离朝对视一眼,颇觉无奈,一齐对她道了声“多谢”。
“哼。”雨兮轻哼一声当作回应。
少时走出地道,和煦的晚风拂过脸颊,夹杂着芳草与泥土的味道,还有几许粘腻?
挽君衣微微蹙眉,然还未细察,就见雨兮转身向自己与离朝抱拳。
“一路顺风,告辞不送。”不待回应,她轻功一起,钻回地道。
见状,二人不禁摇头,倒是不会介意。
“君姑娘,赤网就在附近,咱们先去那里投宿一晚,明日再前往寒炎可好?”
闻言,不自觉环顾四周的挽君衣将目光落在离朝的身上,见其发丝稍显凌乱,便伸出手替她整理,同时回答:“嗯,你做主即可。”
这话不含犹豫,却隐藏忧虑。离朝眨眨眼,握住眼前人要放下的手,认真地问:“君姑娘,你可是在担心什么?”
“算不上担心,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太好的预感?说来这晚间的山林树影丛丛又很静谧,确实让人背后发毛,君姑娘可是在害怕?
思及此,离朝笑道:“没事,有我在。我揽着你走可好?”
“好。”挽君衣稍稍舒展眉心,浅浅一笑。
于是离朝就揽着自家妻子的腰,借着月光小心前行。
白雀山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为山石杂草掩盖,很难为人发现。离朝当初是闻到血腥气才找到这小路,如今竟也是如此。
血腥气十分浓烈,不像是因打猎而残留的气味,倒像是……离朝将曈昽拔出,她的君姑娘也吹燃火折子,毕竟月光进不来这隐秘的山石夹缝。
好在这夹缝不算窄,她们勉强能并排而行。离朝紧揽着君姑娘的腰,将她护在怀中,同时仔细感察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般有一会儿,竟出乎意料顺利地走出山石夹缝,再拨开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同时浓厚的血腥味儿混杂着腐烂之气扑面而来。
实是让人却步,尤其是细细冷光洒在那一片尸体上,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这样……”离朝不禁喃喃自语,又急忙瞧向君姑娘,果然见她面色煞白。
刚想出言安慰,耳朵就微动,离朝匆忙抬剑作挡,并将君姑娘全然揽入怀中,紧抱而护。
火光也即刻为她怀中的人吹灭。
“当。”寒光弹开。
“谁!”离朝厉喝。
“嗯,离朝?”
黑暗中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几许狐疑。
此音一出,离朝微愣,不确定地出声问:“你是……奉嵇?”
“果真是你啊。”
伴随着答话飘出,一簇火光出现,是对方吹着了火折子。其貌也随之显现,乃身着夜行衣又遮面,唯露出半睁不睁的双目,怎叫一个可疑。
“可信?”挽君衣蹙眉,略有些不安地在离朝耳边细声耳语。
“一半。”离朝小声回答,依旧紧握着手中曈昽,眼睛也死盯着奉嵇。
只见奉嵇收起匕首,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且语气随意。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有你怀中的姑娘,对了,是‘少主’的女儿。”稍顿,他抓抓头发又言,“不用这般戒备,我是赤网的人,赤网不会伤害你们,你应该知道的吧,离朝。”
“知道,可是你在这时候出现并袭击我们,很可疑。”离朝皱眉,依旧不错眼珠,无有半分松懈。她的君姑娘亦是将手置于剑柄上,严阵以待。
“言之有理。”奉嵇止步不再向前,当然也没有再拿出匕首的意思。
“好吧,我解释一下。我来此是因为白雀山赤网已经失去联络十天以上,卓老派我来调查情况。因为现下外面到处都是洛月兵、爵玛兵,隐匿功夫不高明的很快就会被抓住,所以才派我来。
唉,哪怕是我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到这儿,结果一来就见着这样的惨状。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就察觉有人来此。且因着这地方太过于昏黑,我离得又远,只能看见火光,看不清你们的样貌,就想着先下手为强,试探一番再说,于是袭击了你们。这样的解释可过关?”
“……”
离朝收起剑,算是信了他。而挽君衣相信自家妻子的判断。
这时,奉嵇才再度迈开脚靠近她们,并于她们身前四尺处停下,火光恰好可供彼此看清对方的脸。
瞧见这二人还抱在一起,似乎不打算分开,实乃恩爱非常。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唔,嗯。”离朝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原来如此。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古吉这次行动是与乾达成了某样协议,他们会来抓你们也在这协议之中,另外这协议乃新丞相所提出。”奉嵇如实相告。
新丞相……
她们对视一眼,离朝问:“新丞相是?”
“你们应是猜到了,新丞相就是隐血楼右使‘歧戈’,我们也已确定——他就是黑斑星。啧,这位真是甚会隐藏呢,将我们的视线全然引到隐血楼楼主的身上,害我们白费多少年的功夫,还害得不少人因此而亡,真不愧是黑斑星……不过他还是栽在了少主的手上。”
“什么意思?”
奉嵇轻笑,言:“凤岭局啊,你们可想过少主为何会出现在凤岭,又为何会将一众正道引过去?为了靖钧灵匣吗?不,匣子只是顺便,她真正的目的是让太子无法派人灭门苏氏。”
“可苏氏还是遭到灭门。”挽君衣蹙眉一语。
“不错。苏氏还是遭到灭门,遭到邪道的灭门,虽然并非是少主所愿,但牺牲在所难免。还望你们莫怪少主,她真的已将牺牲控制在最小。”
对面二人抿唇不语,不过微微颔首,应是理解的。
如此奉嵇才继续说:“邪道没有接到皇帝或丞相任何一人的命令就灭门苏氏,这意味着要么其为了什么而妄为,要么就是有第三人与其勾结。
不管第三人有没有,皇帝,不,大公与丞相都会宁可信其有,也必会极力铲除威胁,于是他们谋划了一出朝堂闹剧,欲将可能存在的第三方势力引向皇城。当然,他们是有怀疑之人的,便直接将二皇子召入皇宫软禁。即使并非他所为,他们也可以趁机除掉龙星。
此外,大公也想趁机将谒氏一并除掉,只留太子作傀儡,而谒氏则是想趁机杀皇帝,推太子上位对抗大公。至于皇帝,哈哈,他可真是鸡贼,趁机与邪道联合,假死迷惑大公,再借刀杀人除掉太子与丞相,最后在假皇帝要登基时出现,打了大公一个措手不及,让大公对‘杀他’这件事产生顾虑。
皇帝才是最大的赢家。”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那个昏君居然有如此城府。离朝甚为吃惊。
对此,挽君衣倒是不惊讶,虽然只见过皇帝一面,但她很清楚皇帝是自私而狡诈的恶童。
“邪道为何想灭门苏氏?”她又问。
“因为要没机会了。我赤网安插于皇宫内的细作将一封信交予魏副相,那是苏氏叛变到二皇子阵营的证据。并且也是我们将此消息透露给邪道。
果然,邪道着急了,毕竟一旦皇帝得知此事就会暗中除掉苏氏,谒氏也会有所动作,约莫会给皇帝卖好,他们之间的隔阂会消失,到时再想引发内乱而谋权会极为困难。
于是邪道就以魏靖琳之性命要挟魏副相不能将证据呈给皇帝,也不能透露苏氏已叛变的消息。然后邪道就让人去游说太子,而太子早想霸占凤岭这块宝地,遂派人暗杀苏氏。可惜那时凤岭已为正道把控,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是以太子放弃了暗杀。
可邪道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就以在凤岭的少主为掩,扰乱英雄会,趁机灭门苏氏。”
言罢,他补充道:“这些是在邪道不知乾朝秘密的情况下谋划的局,如果他们知道大公的存在,恐怕就不会上套了。好在大公们如黑斑星一样谨慎,也一样难对付。”
“等等,师傅让乾生内乱到底是为了什么?”离朝虽听懂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布局,但仍觉着混乱。
回答她的不是奉嵇,而是她的君姑娘。
“激暗为明。黑斑星乃趋欲多疑之星,他恐怕十分想掌控天下、掌控一切,又不信任他人,故而绝不会将权利与权位托付于他人。即,他必会自己来做丞相。娘亲约莫就是打算以此来确定谁是黑斑星。”
“不错。”奉嵇认同,又笑言,“且少主所布之局的影响远非如此,黑斑星现下还身陷此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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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就是把凤岭、皇宫都联系起来,师傅的死深谋远虑之后的死。另外激暗为明这四个字在卫凌篇宁苏就说过,她是直接看出师傅的目的,更深层目的其实也有所察觉。大公掌控乾这一秘密师傅也不知道,知道的话她会再多谋划的,好在黑斑也不知道,大公也是不可谓不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