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日让人去传话。
南阳在宫门口安排安防事情,避免有人不轨,她隔三日就会变幻安防布局,让人无处可钻。
今日刚安排妥当,就接到了重日的话,比起重日的慌张,她很平静,不就一女人罢了。她可还记得芳来呢。
芳来还在陛下安排的宅子里等候陛下回心转意,自己不过是收了女子罢了。
碍眼了?
南阳哼哼两声,握紧了腰间的配剑,顶着烈日去明光殿。
她选择的时机不对,里面有人在说话,她只好去偏殿候着。偏殿是供扶桑小憩的殿宇,备有睡榻,窗户大开,南北通风,未到午时,不算太热。
宫娥送来茶水果子,她脱下外衣就在睡榻上躺下,心平气和、怡然自得。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回 遇到有人因为给她送女人儿生气。
扶桑明知自己不是扶良的女儿,偏偏闹出这么一出,是因为什么?
殿外小风徐徐,飘了进来,拂过点点凉意,秦寰亲自拿了薄毯,“殿下不如睡会儿,陛下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得空。臣让人点了香,您可睡会。”
熏香有凝神静气快速入眠的功效,扶桑近日难眠,没有熏香就睡不着。
秦寰是好心,知晓南阳在外奔忙,干等不如小憩片刻,醒来精神也会很好。
南阳正想睡会,闻言没有拒绝,临睡前还看了一眼香炉,香烟袅袅,她舒服地闭上眼睛。
熏香很有效果,不出片刻,南阳就与周公见面了。而一墙之隔的扶桑正在与朝臣商议税收一事,各地税收不同,每年给朝廷的银子也是不一样的,时多时少。
今年大热,朝臣建议减免税收。扶桑是重活一世的人,知晓减免税收对干旱并无作用,但她没有明说,而是任由臣下发表意见。
眼前的事不要紧,她的心思不在这里了,甚至在想着南阳。
殿内的朝臣没有发现陛下不对,依旧在争来争去,不知过了多久,都吵得口干舌燥,陛下赐茶,令他们稍做休息,自己去更衣。
扶桑从正殿出来,不用秦寰禀话,她便径直去了偏殿。
推开殿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朝里走了两步,秦寰就跟了上来,她止步:“不必跟着。”
秦寰又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关上殿门。
殿内静悄悄地,窗户虽说开着,可无人敢喧哗,南阳有了熏香的功效,睡得很舒服。
小脸红润,盖在身上的毯子也因呼吸而上下起伏,樱草色的发带扎住黑色秀发,懒懒地散在胸口上,
扶桑止步,看了一眼就没再迈步,而是过去揉了揉她的小脸,“南阳、南阳……”
或许是初次用熏香,功效很好,喊了两声也没有醒。扶桑略显无奈,俯身坐了下来,将毯子拉起朝上盖了盖,毯子被南阳压得死,她拉了拉竟没拉动。扶桑只好将毯子一点一点从南阳身上剥离,待抽出来后又重新盖好,毯子一边盖在肩上,手肘不经意间略过胸前的肌肤,有些软,她微微一怔。
下意识将摸到肌肤的手背过身后,有些无措地看着南阳。
然而南阳睡得正香,并没有醒,她微微喘了口气,抬手在南阳的脸颊上揉了揉,南阳年岁小,眉眼颜色丽,像是含羞待放的花朵。
扶桑收回手,垂下眸子,眸色晦暗,深渊不见底。须臾后,她直起身子,转身走了。
殿内还有一众朝臣,不能晾着。
南阳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香炉内的熏香也跟着灭了,她翻过身子,松散筋骨,浑身都舒畅。
正殿的朝臣还在拉扯,害得扶桑都没有时间用午膳。
今日格外闷热了,南阳起身后来到窗边,太阳光线刺人,灼灼烤着地面,绿草都被晒得弯下腰。南阳顺势走出偏殿,在廊下散步,等了片刻就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几日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南阳素来不在意旁人的事情,等他们离去后自己便进去,扶桑吩咐宫娥摆午膳。
宫娥立即将食盒提了进来,扶桑坐在一侧揉着额头,南阳悄悄走近,“陛下,我给您揉揉?”
“揉?”扶桑不信她的鬼话,上回就没做正经事。
她不答应了,南阳却无故说道:“我前几日去问襄王要了几坛酒,不知为何,他送我一些云雾清茶。”
第90章
襄王不是好人,酒也不是好酒。
两人心知肚明,明面上都没有提。扶桑在听到酒茶后,眼皮掀了掀,自己用手搭着案角撑了起来,淡淡道:“少喝些。”
“阿娘,我觉得饮了酒后就会想着亲一亲旁人,您喝了有没有那种冲动?”南阳故作询问,一双眼睛黏在了扶桑的面容上,一寸寸看过去,可惜,她低估了扶桑。
扶桑神色如旧,眼中淡漠,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道:“只有你喝了才会胡乱亲人。”
“阿娘,不如我再试一回?”
扶桑微一用力,紧握着案角,斜睨她说道:“你又想亲谁?”
南阳弯弯眉眼,“亲您就成,其他人,我不想。”
“回去吧。”扶桑赶客,甚至有些心虚地避开南阳灼灼的目光。
南阳待不下去了,生生被赶出明光殿。跨过殿门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嘀咕说了一句,两侧的宫人没有听清。
两人分开后,扶桑没有急着用晚膳,而是让秦寰沏了一盏云雾清茶,自己一人品茶。
清茶香味浓郁,揭开茶盖,殿内都是茶香,诱人心动。
扶桑轻抿了一口,凝望地上朦朦胧胧的影子,许久都没有动。她在想着南阳,想着南阳与前世的不同。
到了今日,前世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像是因她的心思而折射出来的故事,是她的猜疑、更是她的无奈。
扶桑捧着茶,哪怕过去十五年,临死前的屈辱萦绕心口都无法散去。
她又抿了一口,唇齿饶香,南阳待她亲密、爱护,哪怕眼睛里都散着自己的光芒。或许,那就是一场梦。
她直起身子,余光扫到静立许久都没有动秦寰,她陡然问道:“卿做过梦吗?”
秦寰怔忪,不想陛下会问她这么亲密的事情,自己斟酌了须臾回答道:“做过,入宫后总会梦到犯错而被打死,时日久了以后,臣就不再做梦了。”
梦是心境折射出来的,由不得人。
扶桑说道:“朕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清楚到每日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甚至发生的事情。”
“陛下睡梦不宁,今夜可要点香?”秦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起陛下今日睡梦不宁的事情。
扶桑摇首,“不用了,朕在说从前罢了。”
她确信自己并不是做梦,或许她的教养不同,养成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时间、因素、教养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坚信自己的想法后,心里的愧疚暂时消退了,她将茶放下,走到窗前,月色皎白,明日又会是艳阳天。
****
七夕节前,行宫热闹了起来,勋贵之间开始互相送礼,男儿送砚台,姑娘送珠花首饰。就连没什么朋友的南阳都收了几套头面,不过她素来懒怠,不喜头面,又叫人送了回去。
来来回回几回后,往她浮光殿送礼的人更加多了,似乎是为了攀比,礼物价值一个比一个高,南阳都舍不得退了。
七夕前后送礼是不会有人说道的,收了便代表默认自己的心意,退回去则表示拒绝。
看着满满一桌的礼盒,南阳愣住了,舌尖舔了舔唇角,有些不舍。重日小心提醒,“收了是要嫁人的。”
南阳浑身一颤,小脸发白,摇首道:“送回去、送回去。”
重日轻笑,将礼物按照来路都退了回去,再三吩咐不能送错了。
南阳看着桌面上空荡荡,唉声叹气,重日教她:“您去问陛下要一份礼物就当作弥补自己了,陛下库房内珍品如山,一件就可抵得这些的。”
南阳斟酌了片刻,起身去找陛下,顺手问重日要了礼单,拿着前往明光殿。
礼单上的礼物都是各处送来的,值不少银子,南阳想着让陛下给她补上几份。
到了明光殿,陛下不在,听闻是随臣僚家眷赏花去了。扶桑爱花,多半得了喜爱的花,南阳跟随并去寻。
行宫内有一片湖,不大,却可游船,阳光炙热,湖面湿气重重,船内通着湖风,尚有几分凉爽。
船两侧纱幔遮挡阳光,内有人在说话,南阳到了岸边上不去传,只好干等着。
远远去看,上边有朦朦胧胧的背影,光从背影去猜,似是扶桑,身材线条优美婀娜。似乎是察觉到岸边有人,她掀开薄薄的纱幔,露出半张精致的容颜。
距离太远看不清,光是这么一眼,南阳就认出来了,是扶桑。或许是看不清,容颜迷糊,如同纸上的美人空有轮廓没有细节,任由人去勾画,顾盼生辉,螓首蛾眉。
有人来做媒,想劝陛下将南阳下嫁给琅琊王世子,舌灿莲花,将青年夸得世间难寻,又说道:“郎君心思细腻,知晓殿下喜爱刀剑,亲自求大师打造了一柄快剑,轻盈便利,最适合女儿家使用。”
暑气难耐,对方嘴巴喋喋不休,扶桑更加烦躁,以帕轻拭额头上的薄汗,笑说:“南阳若喜欢便会收下,若是不喜,朕也不好压着她喜欢。女儿大了,不容许朕说什么。”
“陛下喜爱是好事,可殿下还小,婚姻大事,还需听父母的。”
扶桑不语,掀开纱幔朝外看去,树荫下站着少女,隔得远,看不清神色,她放下纱幔,吩咐船夫:“回去吧。”
陛下压根不理会,对方听到要回去后愣住了,“陛下,船才游呢。”
“朕乏了。”扶桑面露不耐,对方觑了陛下一眼,嘴巴微张,不敢说话了。
船夫掉头,船身晃动,桌上的物什都倾斜掉在了地上,船上的家眷都跟着尖叫出声。
“船破了,进水了……”
“快让人开船来迎……”
船内众人慌成一团,急忙朝岸上疾呼,可附近就这么一艘船,去哪里找船来迎。岸边上的侍卫不知所措,南阳想起勋贵间在意名节,便道:“男儿都避开,你们三人下水救人。”
被点名的杀家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杀画,询问南阳:“先救谁?”
杀棋疑问:“谁漂亮先救谁?”
杀琴不理会两人的傻话,将配剑除下,率先下水去救人,南阳立即吩咐岸边上的婢女去给各家主子取衣裳。
秦寰急急从一侧休息的小屋跑来,慌得失色,又见殿下在,微喘了口气,“殿下,您会水吗?”
“陛下不会水?”南阳疑惑,这么多年扶桑没有说过她到底会不会泅水。
秦寰被问住了:“陛下、陛下会吗?”
“孤不知晓。”南阳站不住了,不等秦寰说二话,拉着还在争议救谁的人下水,“先救陛下。”
杀画:“陛下是最漂亮的。”
杀棋否认:“我看到一人比陛下还……”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下了水,船距离岸边百米远,船已经沉如水中一半了,船上呼叫连连,杀琴先游上船,看向众人:“我只能带一人先上岸。”
有陛下在,自然是陛下先走,众人都瑟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谁知扶桑指着年长的一位公主,“你先。”
对方受宠若惊,本想推辞一番,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杀琴一把拉住,两人一道落水,杀琴背着她朝岸上游去。
杀家两姐妹也跟着上船,带走两人。南阳晚到,跃出水面之际,扶桑笑了,南阳却道:“您还笑。”
“瞧你如此狼狈,朕觉得有趣。”扶桑逗弄。
这么一说,船上气氛轻松下来,都笑了笑,南阳却睨向扶桑,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两人落入水中。此时水已快要蔓延至船板了,众人脚都在水中。而跳入水里的女帝与公主不见了踪影,水面无痕,压根看不见两人。
而水下的两人沉沉地朝着湖底沉了下去,南阳在水下可以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扶桑,浓墨重彩的画面,水下朦胧一片。
扶桑此刻的性命捏在她的手中,她没有害怕,只有些紧张,甚至有些高兴。
不会泅水的人在水下就不会换气,时间长了,就会忍不住呼吸,水呛入咽喉,窒息而死。
两人沉到了湖底,南阳尚且无事,扶桑面色变了,窒息的感觉让她心慌了。而南阳扣住她的手腕,对面而立,一手再度扣住她详细的腰。
两人贴在了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扶桑眼中闪过迷惑,而下一息,南阳吻住她的唇角,呼吸交融,唇齿相依。
贴近柔软的地方,扶桑更是瑟缩,可在水下,进退艰难,就连推开都没有力气。
水下朦胧,似是地狱,大逆不道的人将帝王一道拉进去,翻不得身,也无喘息的余地。
扶桑的身子在水下渐渐软了下来,站立不住,最后一刻,南阳托着她的身子,轻易浮出水面,扶桑剧烈喘息,回首去看,二人离船不过几丈距离,压根就没有离开。
她少不得生气,南阳不知哪里得来了勇气,手贴着腰间,隔着薄薄的衣物揉了揉,轻笑道:“要不我松开您?”
扶桑下意识明白小东西的小心思,浮在水面上微微喘息,脸颊发红,水下的冷意让她浑身发抖。
她没有回答,此事不能生气,命捏在旁人手中,不能轻易挑衅。
短暂呼吸后,两人复又沉入水下,这回,扶桑先入为主。她捏住少女的手腕,不露痕迹地靠近,接着亲吻少女的颈子,轻轻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