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要看离开,里面传来了扶桑的声音:“秦寰。”
秦寰看向南阳,“殿下怎么又出来了?”
此刻,南阳骑虎难下了,回身看了一眼殿内通明的灯火,咽了咽咽喉,举步走了进去。
明亮的灯火立在两侧,照得扶桑脸颊干净,她见到南阳来后并未直起身子,淡淡吩咐:“续茶。”
等秦寰退出后,她才问道:“在山中待了一日不累吗?怎地还往朕这里跑。”
南阳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很好掩好自己的心思,微笑着走过去,自己故意找话题说道:“倒是不累,我今日进后山瞧见了琅琊王世子。”
“他倒是勤快。”扶桑唇畔的笑意敛住了,眼中的笑也凝住了,再抬眸时,眼中笑意微现,平静道:“不必理会。”
皇家公主生来身份尊贵,南阳又有军功,自然是人人都想娶回家,心思不正罢了。
扶桑思衬须臾,言道:“朕将他调回京。”
南阳没有说话了,这些事轮不到她多想,陛下是天子,威仪四方。她能做的就是守护她,在一侧静默看着。陛下恪守礼法,极少去做不合规矩的事,但对她的偏爱,已显出不同了。
这份好,她记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扶桑躺在贵妃榻上,身上半盖着薄毯,威仪清冷,叫人不敢轻易靠近。若在往常,她必然凑了过去,亲切撒娇,可现在,她没这份心思了。
南阳微微垂眸,这些年来,朝臣明里暗里往扶桑身边添了不少人,都是相貌极美的小郎君,可陛下每回都拒了。
她在想,陛下是真是寡欲了。
“南阳。”扶桑见她耷拉着脑袋不肯说话出口轻唤。
“在呢。”南阳抬首,眼皮子掀开撞进去了扶桑幽邃的眼睛里,她浑然一颤,而扶桑微微一笑,朝她招手,“你怎么站那么远?”
远?南阳这次注意到自己与扶桑之间距离很远,约莫有八九步,她忙走了几步,靠近扶桑。
一靠近扶桑,便可见到她颈间雪白的肌肤,夏日穿着单薄,又是对襟,可想而知了。
南阳愣住了。
扶桑却吩咐人将窗户支起来,自己靠坐着并没有动,漫不经心道:“到了晚上反而更加热了。”
第87章
窗户支开,凉风拂进,阵阵清爽。
扶桑的话说完后,南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扶桑素来怕冷,却不大畏热。她能说热,就真的热了。
南阳打量扶桑,入眼便是柔柔顺顺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薄毯裹出曼妙的曲线。
“您真的很热吗?”
她似乎是不信,扶桑望向她面容,“热了便是热了,有何可质疑的。”
南阳眉眼娇艳,染着不羁,却凝着疑惑,扶桑轻笑着起身,薄毯从她胸口处滑落下来,逶迤落地,南阳急忙去捡。
扶桑亦是俯身,两人双手碰在一起,南阳惊得收了回来,扶桑神色平静地捡起毯子,随手放在贵妃榻上,自己走到窗下。
高高的屋檐遮挡苍穹,一眼看去,只看到殿前栽种的花卉。
扶桑心情好,拉着南阳询问狩猎一事。南阳情绪立即高涨,同她说着山间惊险,神采飞扬,“比起前年,野兽多了不少,还有狼,可惜它跑了,若能带回一头狼,也是不错。”
狼野心足,不易捕捉,除非一箭杀了,带回狼的尸体。
扶桑似乎被她说起了往事,唇角勾了勾,“朕随先帝去狩猎,先帝曾一箭射中狼,但那是母狼,先帝不忍,朕便做主将母狼放了。第二年秋日,朕来狩猎,见到一头狼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头狼崽子。它拖着一只咬死的白狐,拖到朕的面前后就跑了。都说狼野性十足,可它们也知晓感恩。”
“人之初,性本善,狼的本性不坏,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就可。我下回逮一只回来养在紫宸殿内,煞是威风。”南阳心绪放开,想起山间美好景色,建议道:“陛下可要去看看,不过今年野兽多,瞧着有点不大对。您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扶桑是天子,不能轻易涉险。景色虽好,可也要注意安全。
她想同扶桑在山间奔走,享受自然美色,可忽略了对方的身份。
扶桑却笑了,“朕又不是纸糊的,为何就不能去,选一日,朕与你悄悄地去。你掌管殿前司,安排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扶桑欣然向往,让南阳喜出望外,想来也是,陛下是天子,怎么会畏惧凶险而躲在殿内不动弹。
她笑了,扶桑抬手拍了拍她的额头:“越大越傻气。”
南阳不以为然:“我已经聪明多了。”
确实,比起前世的重名,她变得更加稳重,知规矩、懂礼数,知晓万事万物不能随心而为。她是稳重的南阳公主,是陛下贴心的孩子。
扶桑颔首:“你懂礼多了。”她轻笑,眼前的孩子懂礼听话,知晓对她诉说心事,分享高兴的事情,很贴心。
苍穹下明月高悬,星辰光辉洒落地间,美好而静谧。
两人站在窗前,比肩而立,望着同一片天空,心境自然,南阳喋喋不休地说着狩猎一事,言语间自然豪迈。
夜深了,南阳揖礼离开。
扶桑站在门前凝望,秦寰站在她身后,见她目露不舍,不觉轻声建议:“殿下若想殿下,不如留她歇在明光殿。”
扶桑收回目光,转身回殿,并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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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出身尊贵,被扶桑教养出来,性子养得偏僻,不爱与人来往,但交了朋友就会认真对待。
她虽不羁,可从来不心高气傲,不会对人摆脸色,虽说常笑,可心里都有了生疏之别。
她的交友圈很小,仔细算来不出五六人,都是在朝堂上任职的,那些伴读离到了年岁后都在议亲,她没有关心,也没有去掺和。
到了行宫以后,她的交友圈又缩小了点,卫照不在,就没人说话了。
没有朋友,她便将注意力摆在陛下狩猎一事上,吩咐杀家三姐妹去山中看看,若遇到凶猛的野兽可提前射杀,又让自己的兵去山中巡防。
一来二去,在半月后找了一日悄悄去狩猎。
山前山后,乃至山中隐秘之处都安排了侍卫,确保不会再生出刺客。重重周密布防下,两人一道进山。
密草丛生,树木遮天蔽日,马蹄踏在荆棘上,鸟从林中惊飞,扶桑搭弓,一箭射.出,就见到鸟掉了下来。
侍卫去捡,扶桑看向南阳,南阳立即拍马屁。她今日与往日不同,穿了一身湘色的骑装,肌肤凝脂衬衫细腻白皙,腰间悬着匕首,威仪惶惶,又添了几分杀气。
青叶绿草地,荆棘缠绕着比常人还要粗壮的树木上,似一道枷锁。
马蹄旁时不时穿过野鸡野兔,两人都没有动手,南阳悄悄告诉扶桑:“我今日想捉一头狼回去。”
她胆子大,扶桑不大同意,告诉她:“你可知晓一句话?”
南阳凝神听着,扶桑说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南阳吐舌,手搭在弓箭上,弯眸浅浅笑了,在绿荫下仿若泛出莹润光泽。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话,忽感一阵冷风,夏日里吹冷风,不是好事。南阳上辈子在野外待的时间久,知晓此时会有野兽出没,立即搭弓道:“阿娘,我们比一比可好?”
话刚说完,扶桑手中的箭便射了出去,远处丛中发出惨叫,是一之白虎。
山内虎兽多,但白虎极少。白虎中箭后,立即跑了,南阳与扶桑对视一眼,得到允许后,策马追了上去。
白虎受伤后跑得更快,山路崎岖,南阳的马走得不顺,到了陡峭的地方,她放弃马儿直接小跑着追上去。
一路追过去,白虎在一洞口停了下来,血染红了身体,它并没有立即进洞,肉爪贴在地面上,回头看了一眼南阳,难后低下脑袋。
南阳不知它是何意,但她在此刻没有靠近,静侯片刻后,里面出来两只小老虎,也是通体白色,小小的一只,似猫儿一般,它们走到白虎面前蹲在,蹭了蹭。
南阳见状,忽生了怜悯之心,它们需要母亲。
三只白虎蜷曲在一起,亲昵得蹭了又蹭,感情极为深厚,南阳徐徐退了出去,没有靠近。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心软了。面对幼虎的无力,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色珠串,扶桑说她身上戾气太重,应该静心才是。
她选择放弃了。
南阳空手而归,扶桑没有意外,反而安慰她:“丢了也没有关系,今日时间还很久。”
南阳沉默,却打起精神上马。
林间猎物多,随处可见,在来行宫之前,行宫管事往山上放了许多小猎物,野兔野鸡有许多,偶尔见到奔走的小鹿。
扶桑箭术超绝,只要动物从眼前过,必不会活着离开。
一日过去半日后,林子内憋闷,南阳提议回去,扶桑却道:“寻一空地烤肉也是不错。”
南阳眼睛亮了亮,高兴道:“我知晓有一处有水,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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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潺潺,凝聚成小小的湖泊,清澈可见底,三两鱼儿在湖底游动。
南阳脱鞋下湖捉鱼,裤腿扎过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溪水蔓过脚踝,没有惊动鱼儿。
她纯属是想玩一玩,捉到鱼儿就吃,捉不到就不吃,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不知为何,脚畔突然丢进一块石头,
鱼儿受惊,摆动鱼尾游走了,她呆了呆,觉得不可置信,回身看着岸边上的人,下意识就走上岸,“我捞不到鱼,就让尊贵的陛下与我一道,可好?”
扶桑脸色微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毫不讲理地将她拉下水。
水花溅湿了裙摆,她皱眉,“不是朕扔的。”
“不是你,还有何人?”南阳生气了。
扶桑无奈,衣裳已经湿透了,再说也无济于事,她指着都树上的人:“天问。”
南阳这才想起陛下身边有暗卫……她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了进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扶桑湿漉漉的裙摆,“湿了、已经湿了,不如我们洗澡?”
扶桑睨她一眼,“青天白日,你如何洗?”
南阳失笑,捂着眼睛,拉着扶桑往岸上跑去,一面吩咐天问:“将野兔剥皮,清洗干净,你来了就做些事。”
天问:“……”
山间木柴多,取火以后,烘干衣裳就极为简单。南阳点燃木柴,火势旺盛,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将扶桑拉至一块石头上坐好,“您脱了衣裳,我帮您烘干。”
扶桑轻笑:“朕自己可以烤。”
南阳蛮横了一回,凑至她面前,“我孝顺您一回,不好吗?”
“孝顺?说给鬼听,鬼都不信。”扶桑不信。
作为帝王,她的骨子里有种内敛,知晓却不会言说,哪怕知晓面前人心思不正,她也不会轻易戳破。
南阳果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肌肤光滑细腻,摸起来,柔软极了。
她捏着不肯松手,凝着陛下的眼睛,“陛下,您近日有些不同。”
她可以感觉到,扶桑在故意靠近她。
周遭安安静静,南阳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掠起,半晌寂静无声。
她握着扶桑的手,徐徐置于自己的唇角,她一面注意扶桑的神色。可惜,扶桑面色宁静,没有惊讶、没有生气,甚至面无表情。
南阳微顿,唇角抿得很紧,她摊开扶桑的手心,唇角贴了上去。
扶桑浑身一颤,修长的眼睫轻一颤,敛住眉,唇角抿得很紧。
她的沉默,给了南阳更大的鼓励。她的吻从掌心延续至手腕,手心敏感,手腕处的肌肤更为柔软细腻。
掌心贴着手,与唇角相贴,感觉大为不同。
唇角含着肌肤,微微吮.吸,浅淡的痛意立即让扶桑瑟缩。她终于有了反应,南阳却捏着扼住她的手腕,分毫不让。
第88章
目光流转,扶桑凝着南阳,眉眼清冷如雪。
南阳唇角露出笑,只是看向扶桑的手指,骨节分明不说,就连指甲都修的圆润光滑,淡淡的粉带着女子的柔美。扶桑虽说是女子,却没有涂抹丹寇的习惯。
扶桑微愣,不知她在看什么,习惯性收回手。
南阳也直起身,因为火要灭了,再不添柴就要重新取火,甚是麻烦。
重新添加柴后,她又走了回去,扶桑已将外衫褪下的,内着月白色的短袄,平和宁静地让人意外。
南阳接过外衫,扫了一眼她的手指意味悠长道:“陛下的手很好看。”
扶桑脸颊薄红,侧过身子不予理会。南阳观她脸色,微微一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去烘烤衣裳。
夏日衣裳单薄,很快就会干了。
在天问回来前,南阳就将衣裳递给扶桑,目光却没有挪开,只注意颈下的肌肤。
她的目光太过放肆,扶桑却没有制止,而是如常平静地穿好衣裳。
作为娇生惯养的女帝,她从未在荒野脱过衣裳,今日荒唐得有些不像话。
衣裳穿好以后,她起身牵马就要走,背影透着一股不悦。她上马,天问就回来,察觉气氛不对,就没有开口。
三人穿过林子回到行宫,彼时日光正烈,树木都蔫了,无精打采。
夏日气候干燥,扶桑有洁癖,回到明光殿就迫不及待地去沐浴净身,南阳不想洗了,现在洗了晚上还得洗,浪费时间。
她还有事情要忙,殿前司的人要从山上调回来,回到原来的位置,还有各处安防,都要重新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