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两只鸟似乎是畏寒,紧紧依靠在一起,半晌动一下,怕是要冻坏了。
扶桑不忍,“去拿些米。”
南阳急忙按住她:“别坏人家好事,吃什么米,我们该回去了。”
扶桑不明,南阳拉着她的手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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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熬过,迎接万物复苏,花圃内迎来许多珍惜的花种,不出几日,姹紫嫣红。
春意萌生,转眼已至上巳,便有不少人趁着休沐外出游玩,携带家眷感受自然的美妙。
南阳接到卫照的邀请,卫照身子好了许多,往年春日都会躲在屋内怕过了冷意,今年脱下厚实的冬衣,着一身春衫,潇洒风流。
南阳本答应,可前一日东营内了出了事,她只好将卫照的邀约先推了。
扶昭闻言,亲自邀请卫照踏青。
这回轮到卫照不肯了,扶昭气恨,敞开了明问:“我哪里不如她?”
卫照却说道:“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罢了,倘若明日陛下也会踏青,你可会随我去呢?”
“我?”扶昭语塞说不出话了,想了想,质问道:“难不成她就会陪你去?”
外强内干。卫照摇首:“她心里只认我是良师益友,不会有特殊的感情,而你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从你见我的第一面开始,你便利用我拉下南阳的公主爵位。”
扶昭气得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本就是假冒的,卫照,你护不住的。”
卫照轻笑:“但我可以杀了你。”
“你……”扶昭甩袖就走,走了三五步又止住脚步,回身看着她:“卫照,我与你合谋如何?”
“如何合谋?可是我助你问鼎,你将南阳送我?”卫照嘲讽,“上辈子你就是这么做的,怎地,还没吃过亏吗?扶桑一旦被拉下帝位,她宁死也不会在你的床上逗留一息。”
扶昭握拳,眼睁睁地看着卫照嘲笑她,她也毫不退缩,“卫照,我是在为自己努力,而你,不过是在原地踏步的懦夫罢了。试问,你做了些什么?只在远远看着吗?看着也不会属于你。”
比起扶昭的戾气,卫照很平静,似有岁月静好之感,她笑了笑,“我会帮助她成为皇后。”
“不可能……”扶昭被激怒了,面上的恨意如何也压制不住,几乎要疯了,“卫照,你敢这么做,我会杀了你。”
卫照笑得云淡风轻,甚至用更温柔的话来激怒她:“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南阳,可是你眼下不是南阳。你是晋王扶昭,是藩王,与陛下确确实实有几分血缘。按照祖上的辈分来计算,你与陛下平辈。而南阳是私生,与陛下毫无血缘。这么一听,你很生气吗?来,生气就去找扶良,告诉他,南阳并非是他的女儿,很快,南阳就会被迫搬出紫宸殿,也很快,扶桑就会立她为皇后。美满姻缘,多谢晋王殿下成全。”
“卫照、卫照。”扶昭真的要疯了,摸到腰间的匕首,卫照察觉,说道:“杀了我,她依旧是皇后,扶昭,我若是你,就回到晋地做一快活的藩王,妄图些不属于你的感情,最后只会再度失败。”
扶昭拔出匕首就朝着卫照扑去,与此同时,红昭从天而降般一脚踢开了她手中的匕首。
扶昭茫然地看着对方,“你是何人?”
红昭面露肃然,“南阳公主的婢女罢了。”
卫照摇首,“不对,你是陛下安插在南阳公主面前的探子。”
“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红昭皱眉,她上当了,“陛下令我保护你罢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会出来。”
卫照照旧依靠在躺椅上,面带微笑:“你刚刚听到的会告诉陛下吗?”
红昭耿直道:“我没听懂你们说什么,不会主动去陛下面前嚼舌根。”
卫照无奈地捂住额头,恨不得大骂:“你怎么那么笨呢。”
红昭愧疚地低下头,卫照赶客:“都滚。”
文弱之人说了脏话,可见心中是多么生气,而扶昭见状也不再停留了,看了红昭一眼,转身离去。
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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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昭身份暴露了,卫照不肯留她,她只好回到宫里复命。
南阳见她回来欣喜,忍不住追问:“你去了哪里?”
“奴婢去外地办事了,这就去陛下跟前复命,您放心,奴婢很快就回来伺候您。”红昭不敢告诉公主自己就在京城,几乎回回都能看见,就连清平县主送礼一事也在她的眼皮子下发生的。
她是陛下的暗探,但也对公主忠心,今日这番话,是不会告诉陛下的。
红昭进议政殿复命,简单说了自己暴露一事。
扶桑并未生气,“卫照怕是知晓你就在她身边,故意激怒扶昭动手杀她,既然暴露就回来伺候公主。”
红昭领命,又说道:“卫少傅在查一种药,具体是何药,她自己也不明白。”
“无妨,由着她去查。”扶桑并不在意,又问:“还有何事?”
红昭大胆看了陛下一眼,话梗在咽喉,想说又怕对不起公主。
第79章
“奴婢退下。”红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话咽回去。
回到小阁,依旧是熟悉的场景,重日重回在殿内收拾,洒扫的小宫娥在外忙碌。
静谧中透着几分不属于宫廷的和谐。
“红昭姐姐回来了。”重日抱着衣裳从殿内走了出来。
红昭微笑,“殿下不在?”
“殿下忙着巡防营的事情,常常不在宫里,姐姐这段时间去了何处?”重日笑着询问。
说话间,许多小宫娥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对红昭的关心。
红昭在小阁内生活了十多年,对这里很熟悉,下面的小宫娥对她也很尊敬。
红昭只得解释出城去办事,重日又问:“姐姐事情可半完了?”
“办完了。”红昭心不在焉,朝着殿内看了一眼,明明空空荡荡,却依旧牵扯她的心。
趁着殿下不在,她回头去找天问说话。
两人寻了一处无人的殿宇坐着,天问想喝酒,碍于宫规就忍着,心中微微不满,“想喝酒,又不能喝,着实烦躁。再过些时日,我打算回明教了,总不能做陛下一辈子的暗卫。”
天问与红昭不同,红昭卖身宫廷,而她不过是了教主的吩咐。
红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能走,或许,你、你应该想想给殿下留一条退路。”
“她是公主,要什么退路呢?”天问被问得发懵。
红昭有苦难言,长长叹息一声,“表面风光罢了,她、她只怕会难有退路。”
天问却道:“有明教在,怕甚,你是不是有心事?将来殿下若退,明教便是她的退路,到时你也去,我在明教等你。”
她望着红昭微微一笑,眼中光色绽开,而红昭并未在意她的笑,心事重重,难以看向旁人。
“陛下待我不薄,我走不得。”她委婉拒绝天问的邀请。
“随你,我累了,不想再苟身于宫廷,想必殿下会安排其他人继续守卫陛下。”天问不好勉强,毕竟宫廷规矩多,许多人都身不由己。
红昭凝着天问,抿唇笑了。
天问同样看着她,沉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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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弟子安排入京有二十余人,除去在陛下面前露面的杀家三姐妹外,其余的人陆陆续续安排入巡防营。
左右护法自打入宫赴宴后就没有离开,一直留连于青楼楚馆,南阳管过几回,无甚效果,也不想再去管。
巡防营管城楼一带的治安,每日巡防,昼夜更替,
南阳每日都会巡防,日落黄昏就会回宫。
今日刚至城门处,便见一辆勋贵的马车停下,半晌后,一位华丽妇人焦急下车,南阳策马靠近。
对方面容焦急,见到南阳便说道:“殿下,我是您的姑母浔阳公主。”
扶桑的姐妹颇多,南阳自问无甚记忆。她颔首,下马行了虚礼:“姑母安好。”
“殿下,我有一急事想同您说。”浔阳长公主不顾仪态般拉着南阳走至一侧暗处,焦急道:“小女昨夜踏青,至今未归,还望殿下帮忙寻找。我昨日已让公主府内的人找了许久,不能再等了。”
女儿家不见了,一是有生命危险,二是名节。
浔阳长公主不敢声张,就怕旁人乱嚼舌根。
南阳怔忪:“您的意思是被人掳走了?”
浔阳长公主面如土色。南阳颔首,“昨日去了何处,您说一说,孤便说京城内出了匪盗,令人去查一查。”
浔阳长公主大喜过望,忙行礼道谢,南阳摆手:“姑母不必在意,都是该做的事情,还有,昨日出门的有哪些姑娘,一并说来,孤去问问。”
“我已问过,都说时辰晚了,各自回府,可她并没有回来。”浔阳长公主急得面色发白。
南阳知晓作为母亲的担忧,立即着人去找。
京城颇大,足足数万人,想要找一姑娘并不容易,尤其还是闷着声找,更为艰难。
巡防营抽调千余人去找郡主,南阳跟随浔阳长公主沿着公主的路走了一遭,一路上并无痕迹。
连人带马车,一起不见了。
侍卫被迷晕,婢女也被打昏。
南阳站在婢女被打昏的林子里,左右查看,询问浔阳长公主:“似是熟人做案,您心中可有人选?”
“熟人?谁人敢这么大胆?”浔阳长公主顿时慌了,脑海里将结识的勋贵都想了一通,也不知是哪个熟人所为。
南阳蹲在地方,发现一截绿草变成灰色。有些迷药用过会留下痕迹,她将灰色的草揪了下来,置于鼻尖闻了闻,熟悉的味道。
明教有许多旁门左道,迷药是最普通的,而眼前的草就是明教迷药所致。
南阳了然于胸,立即起身道:“姑母先回去,孤去查一查,黄昏前会将郡主带回来的。”
明教弟子都遵守规矩,尤其是身在京城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眼下所为,已然触犯她的规矩了。
南阳打马回城,径直去了明教分堂,令人叫来慕容环。
明教弟子入京城都记录在册,迷药更不是人人都会有的物什,简单查看过册子,就已圈出几人。
左右护法、杀家三姐妹,还有几位高位的堂主。
等慕容环来后,她已查出□□,见人直问:“谁绑了浔阳长公主府的小郡主?”
慕容环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南阳,低声回道:“不是绑,人家心甘情愿跟着走。”
“那也不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私奔。”南阳气恨,“你们惯来没规矩,可她是什么人?皇家郡主,倘若闹大了,明教其他弟子也会遭殃,将人送回去,还有,赶出京城,不准入城。”
慕容环叫屈:“她们二人情意想通。”
“通?通什么通,你以为通水道这么简单吗?黄昏前将人送过去,不然本座将她点了天灯。”南阳将册子丢向慕容环,已然震怒。
慕容环畏缩,拿着册子都不敢回话了。
屋内寂静。
须臾后,慕容环小心地将册子奉至南阳面前,低语道:“倘若明尊在,会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
重尊处事,随心肆意,只怕还会亲自给二人证婚。慕容环看向小殿下,她的心中顾念大魏规矩,显然与重尊行事不符。
她敢怒而不敢言,南阳也看向她:“眼下是在京城,若是寻常女子心意契合,本座证婚,可她是皇室的人,你以为天子一怒,很简单就能应付过去吗?眼下陛下对明教的印象不错,闹大了这件事,明教当真会回到过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以为你眼前的陛下,是碌碌无为的寻常女子吗?”
慕容环哑口无言。
南阳怒气冲冲地离开,翻身上马的时候,冷风扑面,握着缰绳骤然清醒。
若在以前,她定会答应这件事,可眼下不同了。
她不再是重尊,她还是大魏公主。
身份不同,行事自然不同,回到巡防营,她将人都调了回来。
等到黄昏,日落西斜,浔阳公主府来信,事情妥了。
南阳抿唇,骑马如往常一般回到宫里。
扶桑也回到紫宸殿,在与宫人说笑话,她走近后,扶桑抬首,“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
“有些事情耽搁了,您在说什么?”南阳神色如旧,走到扶桑身侧坐下。
扶桑侧身而坐,唇角挂着笑影,“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过问?”
“嗯,你们都退下。”南阳打发人离开,毕竟私密的事情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随意说道。
宫人鱼贯而出,秦寰关上殿门。
殿内寂静,扶桑察觉小殿下的神色不对,微微直起身子,说道:“你不高兴?”
“浔阳姑母的女儿丢了,求我帮忙去找,我不好声张。”南阳压低了声音。
“丢了?”扶桑诧异,“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丢了呢?”
南阳不隐瞒,直接说道:“与人私奔。”
“私奔……”扶桑不可置信,坐姿端正,凝着南阳苦涩的模样:“你的意思是自己与人私奔?”
南阳颔首:“说是两情相悦,您说我将人找回来,是错还是对?”
“自然是对的,小姑娘未经□□,什么都不懂,日后会后悔的,是哪家儿郎?浔阳性子善良,不会不同意的。”扶桑凝着她的神色,不知她为何难过,却也不愿错过她面上的神色变化。
一寸寸肌肤雪白,眉眼凝着寸寸忧愁。
小东西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