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睡了几晚后,每到入夜,南阳都会自觉地爬上床后暖床,等她睡着了,扶桑才会回来。
睡过一个冬日后,到了春日里,南阳长了一岁,虚岁三岁了。她要搬回自己的小阁去睡,不肯再做暖床小殿下。
躺回自己的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夜带着被子又爬上了扶桑的龙床。闻着熟悉的香气后,她懒散地打了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春日后,天气日渐炎热,南阳体内的热气不减反增,扶桑戳着她的脑袋:“明日回小阁去睡。”
南阳眨了眨眼睛,“过河拆桥,别求我回来。”
扶桑不以为意,继续戳着她的脑袋,玩笑道:“你若能冬暖夏凉,也是不错的。”
“我是人,不是东西,如何能冬暖夏凉呢。”南阳气呼呼地爬了起来,穿鞋下榻,一面说道:“我回去练门功夫,冬暖夏凉。”
作者有话要说:
南阳:太难了我帮你除去阿爹,杀贪官,还要我暖床……看看隔壁林然和安阳,我是不是混的最差的一个?
林然:???
安阳:???
第11章
上辈子,南阳真的能做到冬暖夏凉,但也无人敢近身。光是明教重尊的身份就让寻常人退避三舍,更别提睡一张床了。
从寝殿出来后,她将双手负在身后,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冬暖夏凉的功夫。每套功夫都有秘诀,这些秘诀都在她的脑海里,以前用不上,现在才有了用处。
红昭紧紧跟着她的身后,直到走进小阁,南阳蓦地停了下来,她回首问红昭:“想练功夫吗?”
红昭没有奇怪,而是很平静地笑了,跟随小殿下一年多,对方虽小,可脑子里的想法多,她当即回道:“自然想练的,前几日瞧着殿前司的指挥使打拳,那叫一个威风。”
“没出息。”南阳嫌弃,那些人算什么威风,三脚猫的功夫罢了,她说道:“我给你本子看,你自己学,切莫告诉旁人,不然你就没的练了。”
红昭眼眸明亮,登时应允:“我听殿下的。”
南阳回去写秘诀了。
到了冬日里,红昭的个子拔高了不少,南阳则又搬进了扶桑的寝殿。
夜晚,她坐在龙床上吃点心,扶桑则坐在小榻上批阅奏疏,她看得清楚,扶桑眉眼就没松开过,可见局势艰难。
吃完了一盘子点心,她直接倒下睡觉了,不知过了多久,扶桑洗漱回来,一把将她捞入自己的怀里。
南阳嗤笑,又将她当作火炉子,她懒懒地打了哈欠,依偎着扶桑睡下了。
早上是被吵醒的,隔着一道屏风,顾椋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襄王欺人太甚,将殿前司的人换了一半,愈发猖狂了。”
南阳揉揉眼睛,她知晓宫廷御林军分为三队,殿前司、步兵司、侍卫司,三司各有指挥使,由上而下,各自管理。
这是宫廷内殿的,而在各门处又有门军,比如南门军、北门军,可见宫廷势力极为复杂。她的明教简单多了,各地堂主统管各地,回到明教总部,都听她的指挥。
宫廷内殿前司受女帝管辖,这么一换人,女帝的命就等同捏在了襄王的手中。
过于棘手了。
南阳微微思索片刻后,自己下床穿衣,绕过梨花木时景屏风后就见到扶桑拧眉的神态。
扶桑也在一瞬间见到她了,朝她招招手,展颜道:“今日休沐,朕出宫走走,你可去?”
南阳的心提了起来,“阿娘。”
稚子声音软糯,语态更是低沉,听得扶桑也皱眉:“起床气吗?”
“没有。”南阳乖巧地走了过去,下意识朝她展开双臂。扶桑笑着抱起她,吩咐顾椋:“给小殿下准备早膳,再寻一身民间的衣裳。”
顾椋称诺,俯身退了出去。
“阿娘,去外间做什么?”南阳奇怪,扶桑并非风花雪月的性子,这一年来勤勉,几乎时刻都在处理朝政,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松懈,今日这是怎么了?
扶桑说道:“今日襄王长孙周岁宴。”
南阳眼皮子一跳,歪了歪脑袋,眼中闪着疑惑,扶桑却蹭了蹭她脸颊上细腻柔软的肌肤,“带你去玩玩。”
“好。”南阳一口答应了,心里尤为嫌弃,这个小女帝坏心思都用在她的身上的,若将这副心思用在襄王身上,也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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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权倾朝野,门下幕僚多如牛毛,就连投靠的朝臣都数不胜数,门口车马如流水,一眼看不到头。
门口石狮子威武,两侧的侍卫执戟而立,刀剑煌煌,更显气派。
扶桑车马简单,更没有标志,就被安排在了最后,眼看着各府的马车进去,顾椋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小岁罢了,竟这么大阵仗。”
南阳瞥了她一眼,说道:“指鹿为马。”
扶桑笑了,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秦赵高指鹿为马,襄王门前宾客如云,倒也说得过去。”
等了不知多久,南阳坐不住了,拉着扶桑下车走走,光是这么一走,都走了小半个时辰,南阳索性挂在了扶桑的身上做一‘配饰’。
走到门前,长史询问两人来历,南阳从扶桑身上走下来,一脚踹向对方,叉腰怒骂道:“我是南阳公主。”
长史愣住了,再观女子更是通身气派,忙跪下相迎,“臣见过陛下,臣有眼无珠,望陛下恕罪。”
南阳骄横惯了,也不理睬他,牵着扶桑的手就朝里面走去。
上一回她没有在意襄王府的构造,今日入门大为震惊。亭台轩敞,楼宇高耸,随处可见青翠欲滴的树,假山流水,一步一景。
行过蜿蜒的石子路,终于见到了厅堂正院,雕花刻景,几盏红色灯笼在白日里更显富贵。
南阳看着红色灯笼,多看了一眼,回头看向红昭。红昭微微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玉石。
两息后,几盏灯笼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众人惊呼,南阳轻眨了两下眼睛,仿若被云雾迷住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她粲然笑了,“阿娘,灯笼坏了是不是不吉利?”
若是一盏坏了,便也是寻常的事情,可偏偏几盏同时坏了,让人不得不深思。
扶桑没有说话,只用手点了点南阳的脑袋,而这时红昭回来了,将玉石重新放回袖袋里。
不久襄王出来了,见到地上的灯笼,脸色铁青,可见到扶桑后又迅速冷静下来,“陛下也来了。”
“朕无事来看看,也让南阳看看弟弟。”扶桑微微一笑,垂散的乌发在眼光下散着光,少女体态纤瘦单薄,可通身的气质凝着帝王威仪,漫不经心的目光拂过南阳小巧的五官。
南阳入宫后就再也回来过,怕是忘了自己的生母。但她不会忘记世子妃要掐死女儿的事情。
襄王这就领着女帝往后院走去。
一路走,一路看,就连扶桑都不觉惊叹,比起去岁,襄王府内的构造又奢华了不少。
到了待客的湖边,远远地就见到草地上蹒跚走路的稚子。南阳看了一眼,当即就嫌弃道:“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肯定是个笨蛋。”
襄王回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中带着凌厉,南阳不甘示弱地回视。
襄王府阔绰,草地绿油油的,又用花点缀,小孩子随意行走,跌倒了也不怕疼,整片草地竟比南阳的小阁还要大。
南阳叹气,悄悄问扶桑:“这里好大,我的小阁好小。”
扶桑睥她一眼:“你要那么大做什么,够你折腾就够了。”
南阳气呼呼,“别人有的,我为什么没有?我、我还给你暖床呢。”
“回去给你做。”扶桑也是无奈,这么小就会攀比了。
南阳心满意足地走向周岁的孩子,拿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小孩子愣了一下,立即张嘴哭了。
襄王看得微怔,扶桑却说道:“南阳骄纵了些,襄王多担待。”
话音刚落地,就见小男孩子跌倒在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哭,南阳惊恐地退后几步:“我没有碰他,他自己哭的。”
乳娘立即冲过去将世孙抱了起来,却也是看向南阳:“这是哪家孩子,这么野蛮不讲理。”
南阳龇牙咧嘴,“我是南阳公主,你对我不敬,就该拖出去打板子。”
乳娘瑟缩了下,没敢再说话了,抱着世孙匆匆离开。南阳无趣地跑向扶桑,张开手臂要抱抱。
扶桑也惯着她,伸手抱了起来。南阳委屈地趴在她的肩膀上,悄悄说话:“他胆子太小,您说他会不会成为你的儿子呢?”
襄王摄政,能将她强加给扶桑,也可以让世孙入宫的。
想到有人和自己争宠,南阳清澈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襄王面色沉郁,神色也是一阵变幻,将女帝引入凉亭内就坐,让像襄王妃陪着,自己带着幕僚回到书房。
“南阳心向着扶桑,怕是会对我们不利。”襄王坐在椅子上,手敲在了桌子上。
幕僚提议:“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便除去,女生外相,不如世孙。”
襄王犹豫了会儿,显然是有些心动了,宫里常常来报,陛下对南阳多有疼爱,两人同躺在一张榻上。小儿单纯,受其蒙骗也在常理中。他斟酌了会儿,吩咐道:“让世子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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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小亭风雅,夏日凉风轻拂,水面热气蒸腾,湖边碧影更若仙境。
南阳站在雕栏前看着下面的锦鲤,周围也站了几个小姑娘,她听到女帝说话:“南阳不小了,朕欲给她选几个伴读。”
其他夫人们都打起了精神,纷纷谏言:“小殿下聪慧得很,瞧着一眼,臣妇也喜欢得紧。”
诸人跟着夸赞起来,夸得南阳成了神童。
这时世子妃款步而来,她不过二十岁,一身红色的大袖衫,腰间束带上绣着如意花纹,体态丰盈。精致的面容上,眉眼神色淡淡地,浑身散着沁人的书卷香。
南阳歪着脑袋,因为她正朝着自己走来。
世子妃给女帝行礼后就朝南阳招招手,南阳没动,她就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块芙蓉糕,“小殿下,吃块点心。”
南阳还是没有动,这张温柔的面孔下藏着一颗肮脏的心。明教重尊虽说狠毒,可不杀稚子,更别提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世子妃微笑,走过去要抱抱南阳。
作者有话要说:
南阳:瑟瑟发抖……
定了12点,结果又没更新..….
第12章
面对世子妃,南阳是厌恶的,可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让她靠近世子妃,大概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想要接近这个生母。
世子妃如愿抱起南阳,南阳则显得不情不愿,漆黑的眼眸里泛着薄薄的森寒,她看向扶桑。
清辉如雪,皎月银辉,扶桑的美色在众人中尤为突出,她眯起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撇嘴的小孩子。
湖边多风,沁人心脾,漾过众人的衣袂,世子妃抱起南阳朝着亭外走去。
“唤阿娘。”她弯唇,轻轻细哄着。
南阳瞪了她一眼,踢踢小短腿就要下去,世子妃不肯,眉眼如画,凝着几分不多见的温柔,“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我要去找阿娘。”南阳心里的厌恶再次翻涌,压过了原主对世子妃的眷念。
她不明白,这个女人都要弄死原主,原主为什么还要惦记着,生母又如何,想要杀你的就是敌人。
鬼迷了心窍的小孩子,她抵着世子妃的肩膀,蓦地开口:“你想要掐死我的事情,我还记得呢。”
稚子漫不经心的说话语气带着浓浓的厌恶,她冷冷地眼神中也没有稚子该有的纯澈与单纯,阳光照进她的眼眸里,却驱赶不走那股阴谋。
世子妃脸色大变,南阳说话语气与眼神似极了女帝,眼尾狭长,微翘的唇角染着嘲讽,含着笑的眼睛却毫无温度。
她蓦地明白过来,女帝将她的孩子养成了‘恶狼’。
女帝登基,襄王逼迫,可这个女帝不是稚子,跟在先帝后面多年,哪里会任人宰割呢。
她蓦地笑了,没有解释,而是唤了婢女过来,将糕点塞到南阳的手里,“吃些点心,开宴还早呢。”
南阳拒绝,生硬道:“不吃。”
“吃了就让你回去见陛下。”世子妃温润浅笑,眸中带着慈母般的怜悯。
南阳没办法,咬了一口就丢了,世子妃无奈,只好放下她。
小短腿一落地就匆匆地朝着扶桑跑去,扶桑接住她,眼底的冷意散了几分,“玩得不好吗?”
南阳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好吃。”
“世子妃喂你吃点心了?”扶桑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南阳唇角的碎屑上,微微一笑,“不好吃就不吃。”
南阳不嗜甜,只会日日吵着吃肉,送去小阁的点心多是喂进了红昭的肚子。
亭内吹着清风,南阳白皙的脸颊上蕴着淡淡的愁绪,她扬首看着扶桑,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糕点如果有毒,扶桑会救她吗?
南阳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徐徐黯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旋即看向世子妃。世子妃是盛太傅的嫡长女,样貌与性子都是顶尖的,盛家本是簪缨世家,按理来说教养出来的女儿不会多差,可心肠为何这么狠毒。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为何要杀女?
南阳在江湖肆意惯了,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勋贵的想法,女儿不好吗?
她后背出了些冷汗,眼眸渐渐放空,望着世子妃的眼神也涣散了,她落寞地靠在扶桑的怀里,原来,勋贵都是有两副面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