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乏有朝气蓬勃的小姑娘们,都穿着各色的骑马装,腰肢纤细,皮肤在烈日下晒得嫣红。
她们靠近着南阳,叽叽喳喳地询问她这一月时间去哪里玩了。
赤色艳丽,皮肤又白了几分,长相也甚是夺目,是个难得的美人。
扶良的秦世子妃也在马场,也正欲几个小妇人比试,闻声也走到南阳这边,“公主也来玩。”
南阳不想理会她,脚步一转,缩到扶桑身后。扶桑抬首,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
陛下今日不高兴,神色不悦,众人都不敢靠近了,立即作鸟兽散。
经过这么一闹,南阳的心思活络起来,拉着扶桑的袖口:“阿娘,我若赢了,您就不生气,可好?”
扶桑照旧不离开,径直去马厩选马。可惜她们来得晚了些,好马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马儿都是歪瓜裂枣,要么有病,要么矮小,要目瘫在马厩里不动弹。
扶桑敛眸,南阳走进一间马厩摸摸了马儿的脑袋,举止轻柔,她不觉发问:“你伤好了?”
南阳猛地收回手,“什么伤?”
扶桑眼中变化,纤细乌黑的眼睫遮掩住眼中的波涛,藏于袖口中的双手忍不住攥了起来,如若不然,她想拉开她的袖口看一看。
“阿娘,这里没有好马了,让人去找一找。”南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般说话,余光扫到扶桑的袖口。
她微微一笑,“阿娘,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扶桑扬首,双眸情绪如常,“既然没有马便不跑了。”
“不跑了?”南阳不可置信,“阿娘,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扶桑负手而立,神色莫辨,“生什么气?”
“就是、就是……”南阳不敢说了,在她心里,扶桑都是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绪,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好像有些例外。
该有多生气?
马厩里的管事立即让人牵来两匹宝马,巴巴地送到陛下面前。
扶桑扫了一眼马儿,颔首应允,再观南阳,依旧傻傻地站在原地,成了个呆子。
“走了。”扶桑不得不开口提醒,自己牵着马朝着马场走去。
南阳立即跟上,管事将马的缰绳递给她,“殿下,这是行宫里最好的马儿。”
“好,辛苦了。”南阳随意说了一句,牵着马就去追扶桑。
两人一前以后再度回到马场,扶桑摸摸马儿的脑袋,马似乎不愿,侧过脑袋就是不肯。
扶桑唇角勾了勾,“怎地,你也不懂事?”
冰冷的声音让周遭众人都变了脸色。
南阳慢了几步,走到跟前就见到扶桑面上的冷厉。
阿娘生气,不好哄。
第46章
但凡有第一回 ,南阳都不敢这惹陛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不是假言。
南阳缩了缩脑袋,很没骨气地紧紧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坐着陛下的小跟班。
扶桑上马,马场上的人都跟着停顿,纷纷让出位置,空出马场上的赛道。
万众瞩目,南阳的双眸跟着眯了起来,女子虽柔弱,性坚韧。
她笑了笑,踩上脚蹬,翻身上马,衣袂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南阳勒紧缰绳,不觉看向扶桑,“阿娘,一起……”
话没说,扶桑座驾疾驰而出,瞬息将她甩了很远。
南阳眨了眨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觉问红昭:“你说,我为何要招惹她呢?”
红昭抱着剑,笑着说道:“公主、您活该。”
谁让你不给陛下送花,人人都有,凭何陛下没有?
活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没什么可饶恕的。
引着刺眼的阳光,南阳不高兴地撇撇嘴巴,“那是她先不要我的。”
红昭不明她的心意,直言道:“陛下将最好的殿宇让给您,哪里错了?”
“那、那是……”南阳无语凝滞,勒住缰绳嘀咕:“我又不想要明光殿。”
红昭又问:“您要浮光殿?”
“我、我……”南阳再度语塞,狠狠地看了一眼红昭,“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红昭陪伴南阳长大,自然知晓她的性子,外狠内柔,自己也不害怕,反而坦白地指责她:“是您自己行事不对,不怪奴婢说实话。”
“实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回去将你的剑法练十遍。”南阳语气凶狠,一甩马鞭,马蹄疾驰而出。
众人顾忌扶桑的身份,都不敢随意往赛道上跑,紧紧看着疾驰的人影。扶桑的马很快,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也更惊艳她的马术竟然这么好。
南阳跑了一圈就停下来,痴痴地望着马背上的人影,若雪山上的白莲,难以触碰。
她笑笑,秦世子妃朝她走来,叹了一句,“陛下马术远胜你我。”
近年来,襄王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鸣,感情亲厚,常有人夸赞,好像盛婉林没有存在过。
南阳嘴角勾了一下,看向世孙所在的方向,“听说世孙苦学,常得先生夸赞。”
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秦家的想法可远不止这些。世孙已有十一二岁,而这位秦世子妃压根没儿子,没什么可争的。
“殿下也说了苦读,这般才得了先生夸赞。”世子妃笑笑,语气嘲讽,“您这般爱玩,少傅也常夸您才思敏捷。”
这番话是踩着世孙捧着南阳,寻常人听后也会感到高兴,可惜南阳并非寻常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牵着马走了。
走了十几步,世孙突然朝她走来。少年瘦弱,眼下乌青,瞧着不大精神。
盛婉林死后,南阳心里的恨意也跟着散了,再见到弟弟也没有厌恶,而是拽住缰绳停了下来。
少年见她停下,步子走得更快,朝她弯腰作揖:“公主。”
“你瞧着好像精神不好。”南阳心存怜悯,也知后宅之内难以生存,又没有娘亲照顾,举步维艰。
她幸得扶桑照料才有今日。
少年脸色苍白,面上染着喜色,“公主,听闻您马术很好,可能教教我?”
“世孙,你不必来讨好我。”南阳剖心,朝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可知孤为何安稳活到今日?”
少年眼睫轻颤,不知是何意思,但对方肯说教,必定是好心。他仔细想了想,狐疑道:“因为陛下只您一女?”
“不错,物依稀为贵,人亦是如此。你讨好我不如想想如何让你变成府里独一无二,这样你才能安慰度日。到时不仅世子在意你,就算襄王也会看重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言罢,南阳转身看向与人说话的秦世子妃,继续说道:“她还年轻,女儿便得了公主的封号,若得了嫡子,你便岌岌可危。”
到底是她的弟弟,她不想他落得惨死的下场。
少年握紧双拳,瘦小的脸上涌着阴鸷,很快就明白过来,微微一笑,朝着南阳俯身作揖:“谢殿下教诲,倘若有一日您需襄王的助力,弟弟会竭尽所能的帮您。我们是姐弟,应该互相帮助。”
互相帮助?南阳笑了,她压根不需襄王府的助力,面对少年炙热的眸子,她还是选择点头。
多一敌人不如得一朋友为好。况且有血缘羁绊,也会多几分真心。
“照顾好自己,苦读书并无太大的用处。”南阳叮嘱一句,牵着马儿看向扶桑,抬脚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少年畏惧,不敢再追过去,片刻后,装出落寞之色,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将马儿交给小厮,离开马场。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世子妃的眼中。世子妃冷冷地笑了,“南阳素来不是好相与的,他还妄想去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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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下马后,南阳巴巴地贴了过去,递帕子、端凉茶,体贴周到。
扶桑笑笑,照旧不理会。
南阳再接再厉,上前询问可要用午膳。
午时已过,骄阳似火,这个时候是最晒的时候,浮光殿清凉,可暂且休息。
就怕陛下不肯回去。
扶桑的性子难以捉摸。她今日着玄色骑装,多了几分清冷,气度厚重,让人不敢抬眼。
南阳为小,可以撒娇,趁机牵着她的手晃了晃,语气软了下来,“阿娘,我晓得错了。”
扶桑感觉燥热,浑身湿漉漉,黏糊得不舒服,饮过一盏凉茶后浑身舒服了不少,闻言看向小东西:“哪里错了?”
南阳目光下滑,触及她白皙的双手,瞳孔微微一缩,她的手依旧那么好看,温柔滑腻。
南阳紧紧握着,不敢松开,嘴里说着道歉的花,“我错了,不该欺负您,不该不给您送花,您放心,回去就给您补上。”
扶桑愣住了,“什么花?”她不明地看向顾凉。
顾椋就差掩面,辛辛苦苦瞒了两日,本以为平安无事,不想小殿下自己笨得揭露出来。
“回陛下,前日殿下将花圃夷为平地,将话都送了出去,伴读们各得一盆,徐家姑娘得了些,就连、就连远在京城的卫少傅都得了三盆。”顾椋细细禀道。
音落,扶桑拂开南阳的手,冷冷地望着她:“小殿下难得阔气一回,朕竟然没有份。”
南阳低落,更被自己的愚蠢气得不行,“您既然不知此事,那您气什么?”
“朕气……”扶桑止唇,目光落在南阳的脑袋上,“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领着顾椋走了。
南阳追上几步,扶桑冷斥:“不许跟来。”
南阳成了买不出去的大白菜,在原地呆了呆,想问问红昭究竟怎么回事。转头在马场上找了许久也不见人,忽地想起她被自己罚去练剑了。
不在马场。
南阳身心疲惫,心里揪然,落寞地往回走。
走到一林子,突然冲出来一少年,是世孙扶骥。他将自己编造的花环递给她,“阿姐莫要不高兴。”
南阳不喜欢花,更别提花环了。转而一想,扶桑应该会喜欢,她立即问道:“你在何处摘花?”
扶骥不知她要做什么,热情地将她引至林中深处。深处有一片野花地,花开红艳,虽不及家养花开得大,可小小的一朵藏在绿草中,鲜艳欲滴。
“便是这里。”扶骥指着面前的野花地。
扶桑看了眼他手中的花环,“你教我,试试。”
公主亟不可待,扶骥闻言点点头,花送女子,殿下要送谁呢?
他心里生出些怪异。
林深阴暗,炙热的阳光被挡在了树叶上空,野花也因受不到阳光折射而不如寻常花大。
扶骥找了柳条过来,教她如何摘花,如何将花点缀。
“阿姐,你应该会啊,我记得六艺中插花这些事情。”
“六艺?插花?”南阳摇首,大方承认自己的不足:“孤不爱这些玩意,若不是哄阿娘开心,孤才不会碰这些。”
“你惹陛下不高兴了?”扶骥目瞪口呆,想起往日见过的陛下,清冷不说,浑身气势逼人,压根不敢多看,“你可真厉害。”
南阳睨他一眼,也不再说了,静心去编制花环。
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个时辰,起初南阳编得难看,多练几回后,野花都被摘光了,她才编出一个能看的花环。
她急着回去,吩咐扶骥自己小心回去。
南阳匆匆离开,扶骥看着光秃秃的花杆,他们的母亲心灵手巧,为何阿姐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编一个花环将花都给摘秃了,那插花呢?
是不是会将一片花圃都给折腾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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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沐浴后,躺在凉席上乘凉,身上搭着一块毯子,长发披散在肩际。
浮光殿无人赶来打扰,无人寂静若无人。扶桑昏昏欲睡,跑马也很累人,她欲阖眸午睡,外间传来匆匆脚步声。
浮光殿肃静,不用猜也知是何人。扶桑忍着困意坐起身子,“进来。”
瞬息间,小东西就到了面前,手中捧着花环,得意洋洋,“您看,好看吗?”
花瓣有些小,不如宫里的大,绿叶点缀得艳丽,尚且入眼。
“哪里来的?”扶桑顺手接了过来,柳条有些蔫了,可见握在手中有些时间了,与上回的西瓜情景差不多。
扶桑心软,双手把玩,红颜扑了过来,一爪子就要拍过来,扶桑眼疾手快地挡住它:“你从哪里来的,快些出去。”
红颜眼巴巴地盯着花环,南阳说道:“它应该是想吃……”
花没说完,就见红颜扑过去拽走了花环,牙齿咬上了柳条。
辛辛苦苦半日,就这么被一口糟蹋了。
南阳急得跳脚,扶桑立即拉住她的手,“朕还你一个、还你一个。”
“不成,花都没了,那么大一块地就被出了这么一个。”南阳沮丧,恨不得上前烤了红颜。扶桑拉着她一道坐下,“花怎么就没了?”
“我不会编,就浪费了些……”南阳心虚,脑袋耷拉着,目光就像膏药一样黏在红颜身上,嘴里不满:“祸害。”
扶桑的目光从红颜身上转而落在南阳的神色,一寸寸地扫过,最后落在袖口上,她装作若无其事般去握着南阳的手腕。
她想看一看。
南阳蓦地起身,心里的恨意埋下了,上前揪着红颜往外走,“阿娘,我去烤肉吃,您要来吗?”
扶桑没有应声,看着自己的方才触碰南阳的手上,神色徐徐沉了下去。花环被咬得就剩下一半了,她俯身捡了起来。
小东西长大了,晓得讨她欢心。
不过,还是很依赖她。
没有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