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夜间要去做件大事,本座带你去玩玩可好?”重明朝她勾了勾手,笑意微显,“本座不杀你,但你不听话,本座可以打你。等到合适的时候,也会放你回去。前提是你若不听话、不好好吃饭,就一辈子别想回去。”
一番话让扶桑久久难以回神,水润的眸子里涌着泪珠:“你、你还会放我回去?”
“本座骗谁都不骗孩子。”
扶桑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纠正她:“孤不是孩子。”
“未曾及笄,怎么就不是孩子了?”重明不与孩子计较,站起身的时候余光瞥了她一眼,衣裳松松垮垮,颜色也过于老气,她想了想,吩咐婢女:“做的衣裳可曾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可是姑娘不肯穿。”
重明看向床榻上的人。扶桑咽了咽口水,理直气壮地与她对视:“都是樱草色,孤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穿,本座就爱粉色。”重明对着婢女挥挥手,示意她去取衣裳,自己当着扶桑的面脱外衫,中衣依旧是红色,“太女殿下不肯穿,本座帮帮您?”
“不、不要、孤、孤自己穿。”扶桑慌了,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躲避重明。
“乖,听话就成。”重明又捡起自己的外衫穿好。
婢女将衣裳都送了进来,粉色娇嫩,正适合花般的年龄。
重明懒洋洋地依在美人榻上,目光灼灼,看得扶桑脸色发烫,“你别过去,别看。”
“花样可真多。”重明让人取了一块黑布,直接蒙住自己的眼睛,“可成了?”
话说完,耳畔传来嗯了一声,她试图提醒:“你若在这个时候逃出去,本座将你捉回来打断你的腿。”
刚下床准备悄悄溜的人蓦地一顿,挣扎片刻,自己还没想好去路,重明又说道:“山上的路难走,还有恶狼,本座如果是你,会等到下山的时候再逃跑。”
扶桑放弃挣扎了,爬上床,撤下锦帐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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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树敌太多,老教主在世杀了许多负心的男人,旁人不知晓,说她是滥杀无辜。
到了重明手中,愈演愈烈,加上她乖戾的性子,明教成了魔教,而她则是魔教妖女。
马车从教内驶出,重明不断给扶桑灌输明教是魔教的思想。扶桑闭上眼睛,粉色的衣裳衬出几分稚嫩青涩。
“你话这么那么多,魔教妖女应该是杀人不眨眼话很少的。”扶桑终于不耐烦了,一路上聒噪不休,哪里有魔教教主的姿态,简直比路边乞丐还烦人。
重明眯住眼睛,“你再说一遍?”
扶桑又不敢说了,乖乖巧巧地问她:“去哪里?”
“你见过杀人吗?”重明好整以暇地望着青涩的小太女殿下,“是那种血染尘埃的杀人。”
扶桑脸色煞白,下意识转眸看向重明:“你要杀谁?”
“自然是得罪本座的人。”重明故作神秘,察觉到扶桑害怕后反而高兴地与她说道:“你想试试杀人的感觉吗?”
“放肆!顾是太女,岂可、岂可……”扶桑说不下去了,那双晶莹的眸子里满是畏惧,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地握住了袖口上的花纹。
重明不接她的话,而是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慢悠悠地打开,拿了一块糖放进嘴里。
她不说话,扶桑自然沉默下来。
山路不好走,下山的路更是颠簸,扶桑晃得晕头转向,重明给她递了一块糖,她侧身不肯要。
“不吃是你自己没口福。”重明自然不好逼她吃,自己拿了一块塞入嘴巴里。
马车颠簸,晃来晃去,还没下山,扶桑就急忙拍打着车门。
车夫跳下车,打开车门,扶她下车。一落地,她就吐了出来。
重明依靠着车窗,慢悠悠地冷笑道:“让你吃糖你不吃,活该。”
她嘴上说着,还是递了水壶过去,车夫接了过来转交给扶桑。
扶桑吐得脸色发白,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这时也无骨气可言,接过水壶就喝了一口。
奇怪的是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的,润喉正合适。扶桑一口气喝了半壶水,胃里好受多了。
出了马车,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前依旧是无尽的山林,辨不清方向,别说的逃,就算给她机会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重明继续吃糖,扶歇了好久才回到马车上。许是故意气她,重明又拿着糖递到她的唇边,“吃吗?”
扶桑脸色苍白,使不出力气,只倔强地偏首不理会重明。
第176章
扶桑是天之骄女,一朝被掳,傲骨与皇室的仪态让她不会臣服。
重明性子开朗,名字扶桑的性子也不计较,不吃就继续吐。她懒洋洋地掀开车帘说着明教的过往,明教如何来的、如何在江湖鼎立、又如何成了今日的魔教。
半随着颠簸,扶桑的脸色越来越差,双手紧紧扣住袖口,恨不得掐出一个印来。
重明说得渴了就喝些水,一路上潇洒自在。两人境地相反,下山后,马车逐渐平稳,扶桑的面色却没有好转,山路上吐了干净,现在再吐也只有刚刚喝下去的水了。
“照你这么走下去,没等我们上门杀人,你就先把自己杀了,罢了,今晚找间客栈吧。”重明大发善心,故作悲悯般摇摇头大有恨铁不成刚的意味。
扶桑吐得浑身无力,蹲在地上半晌都不动弹。
不要脸的重明下车走到她面前蹲下,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太女,本座抱你上车吗?”
扶桑埋首不理会,似乎是累了,似乎是情绪上有些把持不住了。重明也不催促,自己站起身,眺望远处。
站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扶桑自己站了起来,一脸倔强地爬上车,哪怕浑身轻颤也咬着牙齿不露音。
马车继续往前走,车内一片寂静,扶桑阖眸不言,重明嚼着糖,慢慢咀嚼,乐在其中。
到了镇上,天色都已经黑了,车夫选了一间客栈,三人进去住宿。
重明要两间客房,车夫一间,剩下的那间就是她和扶桑的。
扶桑惊奇:“你我二人住一间?”
重明接过钥匙,道:“你跑了怎么办?”
“你……”扶桑气极了。
重明悠闲地朝二楼客房走去,见她原地不动,只会回身揪着她走:“再不走,腿给你打断了。”
扶桑拨开她的手,自己愤恨不平地跟着她走。
小镇不算繁华,客房也算干净,重明习惯,然而扶桑却是第一回 住客栈。看到灰色的被子后都不敢靠近,比起明教那张玉床可差远了。
谁料重明告诉她:“你睡地上。”
扶桑:“……”孤是太女殿下。
车夫将车上的被子送了进来,重明随手丢在了地上,“打地铺。”
车上的被子也是粉色的,比起客栈的精致多了,扶桑也不再喊了,抱着被子问她:“不吃晚膳吗?”
“你还吃得下吗?”重明剜她一眼。
扶桑自己也想开了,肚子总是要填饱的,不然跑都没有力气跑,她点点头:“能。”
“本座吃糖吃饱了,你想吃什么自己找店家去要。”重明朝她摆摆手,自己先一步钻了被子里,好像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扶桑也不敢再说话,自己推开门去找店家,简单要了两菜一汤,自己坐在大堂内等候。
大堂内灯火昏暗,店门大开,还能看见路上的行人,扶桑看着那两个行人后心生一计。
很快,饭菜就送了上来,扶桑自己确实吃不下,勉强吃了两口,注意到掌柜在柜台后面打算盘。算盘声噼啪作响,她咽了咽口水,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趁着掌柜不在意悄悄向门边挪动。
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
顺利跑了出来。
站在空阔无人的街道上,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先是躲进了角落里等待行人。
天色才刚黑没多久,路上时而有行人路过,她打听到了衙门的地方,抹黑找了过去。
太女失踪,并非是小事,想必各地都已在寻找了。
扶桑第一次单独出门,一路上左顾右盼,走了几个时辰才找到县衙。但她没有立即冲过去敲门,而是再一侧候着,等到天亮再去敲门。
她靠着墙角迷糊地睡了过去,忽而衙门内的有人出来了,朝外喊着:“谁、谁敲门。”
墙角上的人惊醒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见到有人出来,自己立即走了过去。
门房的人见是一小姑娘,立即呵斥:“半夜不睡觉敲什么敲门,小心捉住你爹娘来打板子。”
对方凶神恶煞,扶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我要见你们大人。”
“你是谁啊,你说见就见吗?再不走送你进大牢,长得倒是端正,怎么脑子不好使。”门房的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扶桑不死心,继续去拍打,拍到掌心发疼都没有人再开门。
就在她沮丧不已的时候,身后传来小声:“小殿下,你觉得你报上名讳,他们信你吗?就算他们信你了,护送你回京。本座就不会再将你捉回来吗?徒作挣扎,有用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扶桑蓦然回首,看着那身艳丽的衣裙,心里的委屈陡然涌了上来,愤恨、委屈、厌恶,她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到底要怎么样?要钱也可以给你,要权也可,你不放我走、你、你不怕我灭了你们的明教吗?”
“哭了呀?”重明惊叹一声,嘴里啧啧两下,意味深长道:“本座不过与你玩玩罢了,整日读书有什么用呢?你是未来的皇帝陛下,本座怎么敢欺负你了,擦干你的眼泪。你一哭,本座会心疼你,一心疼,指不定就毁了这座府衙。”
扶桑愣住了,“什么叫毁了这座府衙?”
“字面意思。”重明蹁跹而至,看着这座府衙,“本座想见见你的兄长,你说该用什么办法引出来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眼前这座府衙。
“你别乱来,我、我有办法,你将我消息传给他即可。”扶桑慌了神,她知晓魔尊的能力,她完全有能力毁了后面这座衙门。
重明细细想了会儿,道:“也可,本座断了一只手指头去给他,可好?”
“不、不成。”扶桑闻音色变。
重明问她:“那你说,该如何让他信你在本座手中?”
扶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忽而,重明攥住她的手,“小殿下,逃跑一事,该如何清算呢?”
扶桑更慌了,要解释,重明懒得理会,直接将人双手捆了起来,丢上马背,自己牵着马往回走。
重明话多,对扶桑话更是多,嘴里不住地念叨:“给你这么好的机会跑都跑不出去,还找衙门的人,长脑子了吗?衙门的人不信你赶走你就是好事,若是信了你,多少人恨不得杀了你,还能让你回京城?”
“猪头脑子、笨都笨死了,也不知你这个太女位置怎么来的,笨死了。”
“扶桑,日后别说你见过重尊,真是丢人。”
扶桑哑口无言,重明的话透着几分阴云诡异,确实,她是储君,身份尊贵,却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
她老老实实地听了一路,也不顶嘴了,到了客栈外,重明又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像是牵着小猫小狗一般牵回了客房。
一路上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回房后,重明就打了哈欠,指着地上铺好的地铺:“睡觉,懂吗?”
跑出去一趟,扶桑就乖巧了许多,点点头,将手上递给她:“解开。”
重明认命地给她解开,“再跑,本座就不管你了。”
扶桑没吭声,躺下、睡觉。
重明轻哼了一声,须臾后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地上的被子都是新的,一回都没有用过,不像她钻的被子,都不知睡了多少人。
真是个小祖宗。
一觉天亮,重明被细碎的声音吵醒了,她没有立即起来,而是屏住呼吸去听后面的动静。
听到关门声,她坐了起来,难不成死性不改,又跑了?
有脑子吗?
带脑子出门了吗?
都说会放她走,怎么就那么蠢呢?
重明唉声叹气,起来就想着去追,鞋还没穿好,门又开了,抬首去看,扶桑端着早膳回来了。
她看了重明一眼,将早膳放在桌上,道:“我想了一个晚上,您是想着绑我杀了扶良吗?”
“扶桑,本座与你玩一玩。扶良来了,若是将你平安送回京城,明教上下两万余人皆是你的麾下之臣。倘若他要杀你,本座便杀了他,亲自将你送至上东门,如何?”
扶桑顿愕,“这么玩,对你有益吗?”
“本座做事,开心就可,你若应下,本座派人将你的消息送入京城,若是不应,那你就继续待在这里。”重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腕忽而一横,做了‘杀’的动作。
“好,孤应下。”扶桑抬首,目光凌然。
重明浅笑,“这么一看,还是挺好看的,白日好好睡觉,晚上带你去看戏。”
“人间炼狱吗?”扶桑皱眉,重明身上有一股淡泊悠远的气质,可又有几分痞性,像极了街上的流氓。
她像天外高人,不问世事,可她偏偏处于人世间不做善事,杀人如麻。
重明轻笑:“对,不入炼狱如何知晓痛苦。”
扶桑像见鬼了一样看着她,接着,自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重明当初掳人的时候顺势将她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如今,她将玉佩送了出去,扶良必然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