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门啊……”老夫人愣住了,想起府里并没有提起准备,心里又是一惊。
南阳颔首:“对,粗茶淡饭即可,您不必慌张,让人将礼物搬入府里。”
“好、好、好。”老夫人连说三个好字,像是算盘一般动了动,吩咐婢女带着小厮搬礼品。
裴府乱作一团,始作俑者慢悠悠地在喝茶,甚至与南阳说起茶质。
南阳喜欢云雾清茶,也会时常喝,她喜欢清茶的清爽,而清茶没有那么苦涩,入口清香。
两人说了会儿,老夫人也缓和过来了,管事将礼单送了过来,一眼看去,脸色微变,又将礼单递给管事,道:“小心些。”
都是御赐之物,要倍加小心。
片刻后,各房的人都来了,按照长幼坐下,都得了陛下的礼物。
扶桑看了一眼各房的人,见到及冠的青年都会问几句,裴家庶出的几个孩子都没有习武,反而从文考科举。
考较一番后,又看向几位重孙辈的,在哪里读书,怜爱地问了几句。
时辰到了,该用午膳。
晚辈与晚辈在一起,老夫人与陛下皇后一桌,裴青月也赶了过来,四人坐在一起。
裴家用饭很轻松,小娃娃们有奶娘看管着,也不吃饭,就这么坐着,时不时地看向陛下。
吃过午膳后,帝后才离开,登上车辇的时候,老夫人松了口气,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握着女儿的手:“再来一回,我的命都要折腾没了。”
裴青月淡笑:“陛下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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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里,未曾入殿就看到花圃前的三个娃娃,以前是一人拔一人栽,现在倒好,三人拔一人栽,配合得很默契。
帝后二人哭笑不得,卫姝卫陵成了乐安的小跟班,说什么就做什么,比小宫娥都听话。
“乐安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扶桑无奈,“这么个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五岁的娃娃玩闹罢了,随她们去,等到岁数大了,自该明白些道理。玩的时候好好玩,学的时候就该认真学。陛下,你说,对吗?”南阳知晓陛下对乐安的期许,然而她太小了,世上只有一个扶桑,也找不到第二个。
三人玩得浑身都是泥巴,尤其是乐安,头发上都是泥土,宫娥抱下去梳洗,就连卫陵卫姝都带去一块洗了。
秋日的午后清爽,帝后坐在廊下品茶,清洗干净的孩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点心,还有些水果。
气氛温馨,阳光明媚,南阳依偎着扶桑,把玩着她的指尖,“这样的日子简单轻松,让人舒心极了。”
扶桑轻笑:“日后都会是这样的日子。”
“是吗?”南阳低叹,喜欢的日子不会多,但要珍惜。
“会很多,细水长流,如同岁月,慢慢过,细心过,都会得到幸福。”
第173章
腊月初一这日落雪了,清晨起,门外天地一色。
漫天飞落的雪带着冬日独有的萧瑟寒意,雪落轻舞,又多了一股美。
卫陵卫姝每日里天不亮就起来了,洗漱好,跟着卫照入尚学阁读书。今日下雪,卫照在前面走着,兄妹二人小腿太短,一脚踩进雪里,要费劲将腿□□,走得就慢了些。
卫照没有去搀扶,只将步伐放慢了些许,卫陵是男子,走得稍稍快些,卫姝就惨了,走得脸颊生汗,鼻子发红,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卫照走一步停三步,怎料卫姝越走越慢,卫陵伸手拉她一把,嘴里念念叨叨:“让你多吃肉、让你多吃肉……”
卫姝喘着大气,也没有时间与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说话,借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尚学阁走去。
这时尚早,各处内侍宫娥也才出来清扫积雪,远远地看着雪地里一大两下艰难地前进着,一脚深一脚浅。
她们见状,迅速跑了过来,将卫照面前的雪清了,卫姝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看着她的‘爹’,嘴里开始埋怨:“如果是皇后娘娘,肯定会抱着我们走的。”
卫照笼着袖口,本就性子淡泊的人,听到这话后愈发漫不经心,扫了女儿一眼:“皇后娘娘是习武之人,力气大。”
卫姝走了一路,早就累得不行了,明明寒雪肆虐大雪纷飞,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自己浑身湿漉漉。
跟了乐安一阵后,卫姝话也变得多了,同样是过继的,她羡慕乐安与帝后之间的感情,对着卫照也开始埋怨了,“您待我们不尽兴罢了。”
宫人在前面慢慢扫,三人也就停了下来,卫陵吓得拽了拽阿姐的袖口,“姐姐呀,不能学县主。”
卫姝叉腰轻哼一声,道:“你就知晓让我们读书,都不管我们。”
卫照望着天空中的雪花,唇角一勾,“县主有两位娘,你二人一个都没有,自然不如她。”
卫陵悄悄说道:“那您娶两位母亲入府。”
卫姝眼珠子转了转,跟着飞快点头:“你娶三个都可以。”
雪越落越大,不过站了几息时刻,雪便落了满肩。
卫照看着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娃娃,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吓得卫陵朝姐姐背后躲去,她凉凉道:“我给你们娶十个母亲,可好?”
两个娃娃眼前一亮,尤其是卫姝,高兴得就要手舞足蹈,卫陵却看着前面,惊道:“看,那里有朵红花。”
卫照顺着卫陵的视线去看,眯住了眼眸,红花?
南阳穿了一身红裳罢了,卫陵大概是想母亲想得眼睛都坏了,她看了一眼卫陵不觉哀叹,南阳差点就做了她们是娘。
可惜了,是差点啊。
南阳牵着乐安,一步一步地走到三人面前,乐安眨了眨眼睛,“少傅。”
卫家双生朝着南阳行礼:“皇后娘娘。”
“怎么在这里停下了?”南阳好奇,今日雪大,走路不便,她不放心就亲自送乐安去尚学阁。
卫照目光落在南阳衣裳上的牡丹,远远看去,确实像一朵花,不过,南阳比花更为娇艳。
她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懒散道:“她们羡慕县主有两位母亲,撺掇我娶妻呢。”
南阳听这话,笑了,看向脸色通红的双生:“少傅待你们不好吗?”
卫姝休息半晌才喘过气来,“雪厚、走不动,阿爹都不抱我。”
卫照不满:“你们两个人,我怎么抱?”
卫陵眼珠子转了转,见缝插针道:“我不用抱的,可以自己走。”
“你刚刚怎么不说?”卫照低眸睨着他。
卫陵回道:“您刚刚又没说抱我们。”
卫照轻哼了一声:“长腿自己走,不想去就回去睡觉。”
乐安不敢插话,她对少傅是有些害怕的,少傅课堂上凶神恶煞,这个时候,她躲在了皇后身后,朝着两个伙伴投去了爱莫能助的眼神。
“走吧,我抱你,可好?”南阳出来打圆场,走到卫姝面前,摸摸她脑门上的汗水,又摸摸后颈,道:“都湿了,赶紧走,风一吹,又该染风寒了。”
言罢,不再言语,轻轻抱起了卫姝。不知为何,卫姝比乐安轻了许多,抱起来都不费力气。她看向卫照,道:“你对他们多些关心。”
卫照眄视她一眼,凉凉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
南阳也不与她说话了,抱着卫姝朝前走,雪太大了,便是前面扫了,后面也会铺上一层,走得不小心就会摔一跤。
乐安牵着卫陵,两人慢慢地走着,卫照跟上南阳的脚步,将她二人抛了干净。
“皇后近日无事?”
“事情多呢,吵得我都头疼。”南阳轻叹,那些人非要她交出兵权,说后宫不该干预朝政。
卫照近日不管事了,甚至连朝堂都不去,与南阳见面的次数就更加少了,有的时候半月才会见上一次。她不管事,就空顶着右相的官衔,但皇室诸人对她不敢慢待。
就连扶桑对她也是愈发尊敬。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彻底抛开朝堂,日日与孩子为伴。
南阳不同,卫照卸下后,手中的人脉都移交到她的手中,整日里忙得不得空闲,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问卫照:“要不你娶妻?”
“娶妻做甚?”卫照懒洋洋地问她。
南阳答不出来了,细细想来,卫照娶妻好似是无用,嫁给卫相难不成一辈子守活寡?若是暴露女子身份,对方以此为要挟,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
大人在前面走着,两个孩子在后面喋喋不休。
乐安牵着卫陵的手:“你今晚住宫里吧。”
卫陵摇首:“不成,我阿爹不会答应。”
乐安叹气:“她如果像皇后开明就好了,她就是古板了些。”
卫照忽而顿住脚步,回身幽幽看向两人,顷刻间,乐安脸色大变,卫陵走不动道了。
趴在南阳肩头上的卫姝捂住了嘴巴,笑得埋在了南阳的脖子上。
“走了。”南阳提醒卫照,“你这是养孩子还是教学生?”
“臣是想让他们早些自立罢了。”卫照抬脚脚步,跟上皇后的步伐。
南阳冷冷道:“他们那么早自立还要你有什么用,你就名义上过继吗?就连陛下都知晓该关爱孩子,你就这么躺平了不管吗?”
卫照无奈:“臣该怎么做?”
雪花落满头,几人不带伞就这么走着,南阳将卫姝交给卫照,“抱着。”
她牵着乐安慢慢地朝前走,卫照勉为其难地抱着卫姝,卫姝伏在她耳边问:“阿爹,你为何不娶妻?”
卫照艰难地叹了口气,“没有喜欢的。”
卫姝也跟着叹气,老气横秋道:“日后慢慢来吧。”
到了尚学阁,五人身上都落了雪,小的脱下外衣,钻进了有炭火的殿内,卫照去更衣,南阳则是折转回议政殿。
朝会后,雪落得更大了,朝臣撑伞离开,扶桑与南阳也慢慢地走回紫宸殿。
扶桑手中捧着暖炉,她畏寒,今日初来走动也是爱上雪景。
南阳说起了清晨的事情,扶桑没有意外,“本就是清冷的人,过继孩子也是为了香火。卫照是想着让孩子成为伴读,她退回卫府,将来有你,卫陵卫姝也不会太差。她将手中的人脉都给了你,你就注定着担负着责任。她是女子,在朝堂上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两人远离了议政殿,雪地上留了一连串的脚印,雪落在重重宫殿上,掩盖了住了原本的颜色。
两人肩上落满了雪花,青丝转白发,南阳蓦地笑了,“白头偕老,你我也算是过到了白头偕老。”
扶桑驻足,回身看向已渐模糊的议政殿,眸色深深,前世自己对权势渴望,如今当真做到了,没有身侧人在,自己还能撑得下去吗?
她笑了笑,迈开脚步继续走着,慢慢地收起朝政:“待过了年,那些人就不敢叫了。对他们,办法总是很多的。”
南阳笑笑不答,毕竟这些事情都是扶桑最拿手的,她从未感到害怕或者退缩。
两人继续走着,卫照迎面走来,她撑着红纸伞,手中还握着一直红梅,在两人面前停下。
扶桑看着对方,唇角弯弯,“少傅这是去见谁?”
“小娃娃们折了红梅要送给皇后,雪大不好走,托臣走这一趟。”卫照坦然地将红梅递给皇后。
既然是孩子们送的,南阳自然是要接的,“让他们午时来凤鸣宫用午膳。”
卫照颔首,揖礼退下,转过身子,红伞上的积雪飞落在地,扶桑没有说话了。
南阳把玩着红梅,在卫照走了五步后,扶桑不知为何突然说话:“尚学阁内有红梅吗?”
南阳发懵,她在尚学阁内待了十多年内,阁内并无红梅啊。她想了想,反问扶桑:“新栽种的吗?”
扶桑望着卫照的背影笑了,“朕不记得新栽了红梅。”
卫照如履平地般,平静地走了,丝毫不在意帝后的对话。
红梅从哪里来的呢?
卫照笑了。
南阳看着手中的红梅,扶桑接过,直接丢了,道:“回去。”
第174章
“今年除夕是要好好办的,陛下至今才大婚,显然是该高兴一番的。”秦寰絮絮地与皇后说着除夕的事情,“臣瞧着陛下的身子好了许多,依旧有些畏寒,皇后娘娘可要召明大夫来看一看?”
她说完,想起明大夫许久未曾入宫了。
坐在凤床上的南阳抬首,看了秦寰一眼。
秦寰在整理衣物,跟着陛下多年,学了几分陛下的性子,从容不迫。南阳想起顾椋,顺势问道:“顾椋还在京城吗?”
“还在的,前几日陛下还吩咐人送了些年礼过去。陛下对她,还是有几分挂念的。”秦寰不知皇后为何提起。
南阳没有说话了,顾椋与她相处多年,她吩咐道:“秦掌事,你按照陛下给的也替本宫准备一份送去,就说是皇后赏赐的。”
“臣这就去办。”秦寰放下手中的衣裳,俯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片刻后,宫娥将过年的新衣都送了进来,不仅是帝后的,还有六个孩子的,南阳顺势问起可有卫家双生的份。
不知为何,她也会在意这些小事了。
问过话后,她自己都惊讶了,抿唇一笑,重日重回笑说:“皇后娘娘心细了不少呢。”
想起以前整日就知晓宫里宫外跑的小公主,成亲后好像懂事了不少。
南阳睨了两人一眼,“先说说有没有卫姝卫陵的。”
“那倒没有,奴婢去吩咐一句,让绣娘先去尚学阁量了尺寸去做,应该会快一些的。”重日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