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琴忍不住蹙眉,“你真没出息,您想要,都收下,做选择太难,不如都要。”
“想来也是,你告诉长平姨母,孤都要。”南阳下定决心,既然送来的,不收白不收。
“你要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窗外而来,杀琴与南阳皆是一惊,南阳几乎条件反应般地站起来,想都不想就将册子塞给杀琴,“快、收起来。”
“您怎么这么没出息。”杀琴无奈地接了下来,可就在下一息,南阳又拿了回去,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一侧的几上。
杀琴呆了呆,这是闹的哪出呢?
扶桑不请自来,婢女们都已经适应了,她跨过殿门,裙摆上的清河如水般轻摆,荷叶晃动,栩栩如生。
南阳有些不适应,见到她颈下雪白的肌肤后微微一怔,暗香浮动,让自己莫名口渴。
“你们在说什么?”扶桑徐徐靠近,未等南阳开口就看到了名册,没有犹豫就拿了起来,顺口问道:“明日朕设宴,你可要去?”
“不去。”南阳冷漠拒绝,见她拿书又直接夺了过来,“陛下的伤好了?”
提及伤,扶桑清冷的面色上涌现些许不自然的情绪,耳上的珍珠耳坠也跟着轻颤,随口说道:“好了。”
南阳冷笑,“我的伤还没好呢,不能赴宴。”
“嗯。”扶桑轻轻应了一声,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南阳手中的书上,下意识想到什么,“这是哪个府上送来的?”
“我自己搜来的。”南阳知晓扶桑暗黑的性子,若是知晓后,长平会跟着遭殃。
扶桑不理会,从她手中再度拿了过来,翻开第一页,慢慢地去看。
随着页数翻动,南阳唇角的笑意渐深,道:“我该选驸马了。”
看完最后一页后,扶桑面色已如冰霜,抬眸对上南阳挑衅的眼神。
第125章
名册上写得很详细,光从画像上去看,样貌俊秀,就是不知有没有作假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后面的女子画像十之八.九是真的。
扶桑将名册摆在几上,对面的小东西笑意盈盈,一双眸子极为漂亮,顾盼生辉也不为过,有种不怀好意的狡黠。
南阳与陛下对视,澄净的眸子带着三分天真,睫毛如画扇,在扶桑的注视下轻颤几次。扶桑熟知她的性子,以往信誓旦旦说不要驸马,如今上赶着要,不是有鬼那又是什么。
扶桑笑了,拿起册子又拍了拍她的额头,“想选就选,你觉得高兴就闹腾,随你意。”
南阳沉默片刻,扶桑朝前走了一步,暗香浮动,她身上的香气若隐若现,南阳纤细的腰肢挺直,也不畏惧,轻轻一笑:“你觉的谁最合适?”
扶桑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郎君:“他是长平公主驸马的侄儿,明白吗?”
不论是找谁推荐,都会任人唯亲,可想而知这份名册上是含着长平公主的私心。
南阳呆愣住了,扶桑见她沉默便说道:“你在他们眼中,便是将来的储君,你的驸马便是将来的皇夫,你的胡闹可能引起朝堂变动,各家明争暗斗,你还会随意选吗?”
南阳安静下来了,呆愣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厌恶,又带着迷茫。
扶桑明白她的心境,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道:“还要选吗?”
“不选了。”南阳郁闷,“长平与我提起,我就随口说说罢了。”
她本来就没有选驸马的想法,人人都在盯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波动,究起原因还是自己的身份,她看向扶桑:“你预备何时下旨?”
“你很着急吗?”扶桑不在意,她政事繁忙,南阳的身份于她二人此刻的关系并无不妥,甚至更为便利。毕竟公主与帝王同处一室,乃至过夜,都不会有人说闲话。若是失去这层保护,再见面就会艰难。
扶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南阳睨她一样,猜不透她的心思,也懒得理会,接过她手中的名册,“陛下该回过宫了。”
“急甚。”扶桑被她提醒了,慢悠悠地坐在她身侧,望着门外虚空,大抵有久坐的想法。
两人都保持沉默,南阳是想保持距离,离陛下远一些,而扶桑却是想着离她近一些。
心思不同,无法契合,说的话就少。坐了片刻,杀画在外探首,瞅了一眼陛下在就缩了缩脑袋,她这么大胆,扶桑岂会不在意,直接将人叫了进来是问什么事。
杀画才十五六岁,心思单纯,在明教内只知习武提高功力,论起心算,百余个杀画都比不上扶桑。
陛下一问,她一激动,就全盘说了出来,“温姐姐来了,在客栈歇息,说是请您过去。我知晓她仗着身份不尊重您,可是她不愿意来公主府,杀琴姐姐劝了许久,她都不肯应。”
扶桑乍听到陌生的名字,眉眼蹙起,“她是谁?”
“一个写书的女人罢了。”南阳抢话说道。
杀画立即附和,也不管赌约了,先替温姐姐掩藏身份再说,“京城内好多书都是她写的。”
“哦?”扶桑诧异,见杀画神色紧张,不觉轻笑道:“写是什么书?”
“柔弱寡妇、柔软贵女……”杀画如数家珍。
扶桑面色不对了,南阳扶额,真是个叛徒啊,她急忙改口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柔弱寡妇,赶紧将她请来,若是不来,就将她绑来。”
“殿下,她身子不好,绳子绑了会要她的命。”杀画为难。
“有那么柔弱吗?”扶桑奇怪地看向杀画,“你们明教姑娘功夫好,力若千斤,怎么会如此柔弱。”
“她身子不好,一半是病一半是心思郁结。”南阳替杀画回答,“她是孤女,父母死在朝廷的兵马下,无法报仇雪恨,她又习不得武,郁结多年。”
“自己作的。”扶桑颔首。
南阳睨她:“我也是自己作的。”
扶桑立即不说话了,心虚地侧过身子,不敢去看她。南阳却站起身,“去看看她,顺便用过膳再回来。”
“将人请来。”扶桑打断南阳的话,提醒她的身份:“你是公主,也是教主,不论?都不该你去见她。这样的下属,不如不用。”
南阳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扶桑,视线不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天子尊贵,百姓如蝼蚁,你觉得呢?”扶桑也不退缩,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如果你只是寻常百姓,哪里得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调动千军万马,如何让那些老臣对你心存忌惮。人与人的不平等,皆在于身份。”
南阳无言以对,京城内等级森严,她自知没理了,吩咐杀画:“将她请来,就说我这里有重尊的遗物。”
杀画去请了,屋内再度恢复寂静。扶桑也不离开,反而拿起名册翻至最后几页慢慢地看了起来,长平眼光毒辣,画册上的女子面若娇花,媚态十足。她好奇道:“你喜欢这样的?”
南阳也没细看,毕竟她见过的女子太多了,画册上的这种只能说上佳,算不得太过惊艳,比起面前的扶桑,更是差距千里。
心里想的怎么样,她面上不显,只说道:“与您无关的。”
“你的喜好……”扶桑轻笑,“这些都是故意调.教出来的,乖巧听话,你说什么她们应什么的,有些像面团。”
“至少不会下蛊。”南阳轻轻笑了,神色带了几分刁蛮,可多的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冷漠。
“嗯,是朕的错。”扶桑坦然应下,神经有些绷得紧,揉着自己的额头,主动提起其他的事,“朕召回了裴琅,你可以回裴家。”
“回裴家做甚?”南阳不解,她又不是小姑娘孤苦无依,如今她有明教,就算离开宫廷也会去明教当掌教,断断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泥潭。
扶桑看她眉眼,看不出她的心意,或许是自己的疏忽,有太多的事情未曾教导她,以至于她变成今日无所畏惧的性子。
“女儿家终归是要归处,你掌握明教,朕不去管。但明教是是非之教,朕让人去查过,明教在江湖人中便是魔教,倘若江湖人群起而攻之,到时你自顾不暇,岂会没了去处,裴琅无妻,对你必然爱护。”
“爱护?”南阳被逗笑了,心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他拿了我十几万两银子,我辛辛苦苦存了十多年,都没有了。回到裴家,我日日贴钱。”
“是吗?”扶桑笑了,唇角弯起美好的弧度,见她满脸不高兴唯恐自己又惹恼她,立即说道:“裴琅要养兵,花的钱多,你可以与他分清楚,你养着裴府就成。”
裴家子弟多,男孩子都去了边境,留下都是些老弱妇孺,养活一大家绝对比养兵容易多。
然而南阳露出不解,“公主府的日常是谁出的银子?”
扶桑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是朕。”
“我在这里不出钱,为何回裴家养活他们?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连女人都不舍得养,凭何养他们呢。”南阳大为不满,既然从小不在一起,就没有必要回去,没有裴家,她可以活得好好好。
出钱给旁人,就为了得‘裴家女’的名声?
“原来你不收女人是舍不得钱啊。”扶桑本该生气的,可是听到这句歪理又不觉笑了,多日来阴郁的心情也骤然好了不少,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耳朵,手感很柔软,“扶宜,朕平日对你苛刻吗?为何你就这么吝啬,裴琅对下慷慨,盛婉林也并非吝啬的性子,你怎地就变成这副模样?”
南阳不耐地拂开她的手,脸色羞得发红,道:“我积攒的银子都没有了,自然是要吝啬些。”
扶桑笑得不行,散去几分帝王威仪,整个人如同沐浴在阳光下,唇角微弯,口脂也适合她,添了几分女子的细腻温柔。
“别笑了。”南阳被笑得站起身,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略有几分憨态,道:“我要走了。”
“回来,朕不不笑了。”扶桑直起身子,唇角崩得很紧,很想挽留。
南阳不耐,抬脚跨过门槛就走了,气呼呼地,整个人都不高兴了。守在门口的秦寰不明所以,悄悄探首,陛下在屋内发笑,她的心又落了回去。
南阳去了前院,刚到厅堂,就见杀画引着一女子进来。女子戴着面纱,身段娇满,步履很慢,素青色的裙裳显出她的气质淡泊。
女子便是温软,与扶桑同庚。她是重明死前捡回来的孤女,明教养大了她,重明死后,她就留在明教,从未踏出一步。
南阳回到花厅,温软也跟着进来,开口就问:“教主有重尊的遗物吗?”
南阳低笑,“摘了面纱,本座好好瞧瞧你。”
温软一双眸子陡然变了,“教主,是何意思?”
“本座捡来的姑娘长大了,十五年未见,自然是要瞧瞧是何模样了。温软,你当年自荐枕席,本座后悔了。”南阳走至她的面前,凝着那双漆黑分明的眸子,“温软,本座是重明,你可信?”
时隔多年,她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心里都在发虚。
然而温软没有反驳,自己自荐枕席这件事,除了重尊外无人知晓,她紧紧凝着面前这张稚嫩的面容,想起这位小教主的事迹。重明剑法与飞刀在明教内都是上乘,就连天问都不敢比。
年岁这么小,又有这么高的武学成就,确实匪夷所思。
温软不敢呼吸,轻轻摘下自己的面纱,露出苍白的面容,“重尊可曾记得我那晚说了什么话。”
“重尊,软儿心慕您多年,若您不弃,甘坐暖榻之人。”
第126章
温软泪如雨下,哭得身子轻颤,忽而伸手抱住南阳,“重尊修炼了何等功夫,竟让自己返老还童……”
明明同岁,南阳感觉到了温软与陛下的不同,前者是只白兔,后者是大灰狼。
白兔见到大灰狼还有命吗?南阳心里发憷,急忙伸手推开她:“你就不怕我骗你?”
温软哭得梨花带雨,满面泪痕,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那句话,我记十五年,除了重尊外无人知晓。重尊武功高,指不定练了什么好功夫才有今日的面貌。”
温软虽说是明教弟子,可从不参与教内大事,重明当年被毒杀后,她才十四五岁,接触不到大事。旁人说重尊病死了,她压根不信,四处找不到重明的尸体,便一直守在明教内,等着重尊归来。
南阳准备了许多话,没成想一句话就打消温软的疑虑,对温软也多了喜欢,说道:“这些事日后同你说,本座问你,温融是你吗?”
温软愣了一下,接着羞涩地点点头:“我在等您回来,无事就胡乱写的,正好可以赚些钱贴补。”
“果然是你。”南阳唤来杀画,朝着温软点点头,“告诉她吧。”
杀画急了,“温融是你吗?”
“怎么了?”温软有些害羞,面色微红,与杀画解释道:“我都是打发时间罢了,你觉得不妥,我日后便不写了。”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杀画哭了,哭得伤心,嘴里念念叨叨,“我以为您冰清玉洁,淡泊高雅,我敬重您多年啊。”
温软被说得不明白,南阳听出几分话意,嘲笑她:“现在知晓也有好处,免得你日后再度吃亏,你这么可怜,本座就不与你计较了,回去吧。”
“我就是猪、我就是猪……”杀画哭哭啼啼地离开前厅,与扶桑打了照面,扶桑惊讶又好笑,“怎么了?”
“陛下,我是猪……”杀画哭得眼睛都没缝,也不行礼,一面哭一面喊着我是猪,可见受到刺激太大了。
扶桑掩唇而笑,徐徐跨过门槛,阳光落在身后,目光定在陌生女子身上。她对明教弟子的印象停留在英气、放浪之上,陡然见到安静温柔的女子,反而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