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祎罕见地被困在局中,心头已乱,她在想,若是顾锦瑟在,她会不会让人跟着王大下去呢。
想不明白,困在棋中,自己已然乱了心。明祎望着尸身上的到口,心中揪了起来,倘若躺在这里的是顾锦瑟,那她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吗?
不,还是会过下去的,做完该做的事情,以后,就不过了。
她这么想去,吞吞来禀告:“属下查过这户人家了,人都出去了,过年才会回来,等于是间空宅子。还有密道是从这里开始挖的,无人察觉。”
明祎狼狈地坐在地方,神色憔悴,吞吞见状,默默跪了下来,“是我没用,竟然不知主事被绑走了。”
一句话提醒明祎,“你家主事为何悄无声息不见了,侧面是有一道门,可是就算怎么样也会带上你,除非出现的是熟人,熟人让她不要出声。是顾家的人!”
明祎激动的站了起来,道:“快,随我去找顾侍郎。”
在他入宫前将人扣住。
吞吞立即去安排车马,明祎提起裙摆小跑着去追吞吞的脚步。
两人策马疾行,在宫门前拦住顾明翰,对方一筹莫展,探头出来,吞吞直接将人揪了出来,开口骂道:“你侄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问都不问还有心思上朝……”
顾侍郎被揪着领口出扯下马车,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爬起来,明祎走到他的面前,“你的叔父可曾入京了?”
“明相……”顾侍郎快速爬起来,又疼又怕,“叔父没有来京啊。”
宫门前人多,又是上朝的时候,他也不敢继续躺在地上,站起来后,明祎质问他:“顾锦桓不见了,你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不见了?我不知道啊。”顾侍郎有些发懵,“什么叫不见了?”
“顾明翰,不要装糊涂,我没有心思与你拐弯抹角。”明祎望向他,已然不耐。
顾侍郎蓦地慌了,忙摆手说道:“别、别,下官着实不知,倒是祖父写信令我多加照看顾锦桓。”
“信呢?”明祎问。
“在家。”
“去取。”明祎果断,吩咐吞吞:“替顾侍郎请假。其余人随我去顾侍郎的府上。”
顾侍郎又被揪着领口丢上马车,明祎骑马,令车夫速度快一些,以至于顾侍郎在车里被甩得左右摇晃,差点晕了过去。
到了顾府,两名侍卫将顾侍郎提着进府,顾侍郎被折腾得脸色发白,最后,到了书房前,顾侍郎腿软走不进去。
明祎先进去等,顾侍郎连吞几口水,终于颤着双腿走进去,在书案上找到余杭来的书信。
明祎接过书信问他:“是顾老的笔迹吗?”
“是叔父的笔迹。”顾侍郎确信。
明祎将信从头至尾看了几遍,信中言及顾家艰辛,子弟间应该互相照应,又说顾锦桓岁数小,行事莽撞,请他这个堂叔父代为照看。
信看似很正常,然而明祎看出几分不同,顾老何时这么喜欢顾锦瑟了,特地让人传信。
她捏了捏信纸,余光扫过顾侍郎书案上还未用的白纸,顺势拿了过来,奇怪的是两张纸张材质一模一样。
“顾侍郎。”明祎将信纸递给他,“你看看两张纸。”
顾侍郎惊魂不定,捏住后,比较一番,“一样的纸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这种纸是从哪里来的?”明祎略略一想,发现秘密。
顾侍郎惊魂不定,一时间也没看明白,喘息两声后,道:“这是从京城蘅湘斋买来的纸,他家的纸带着一股清香,材质也很特殊,出了京城后都买不到……”
他顿住,“叔父人在余杭,在哪里买到的?”
明祎沉着脸,一言不发。
顾侍郎浑身抖了起来,“叔父在京城、叔父在京城、是他带走了顾锦桓、下官不解,他带走顾锦桓做什么?”
“事态扩展到此处,我也与你直言,与我成亲的是顾锦瑟,顾家女儿上京代替弟弟赶考,犯了欺君大罪。你这个侍郎也做到头了。”明祎淡漠的说了一句。
顾侍郎呆住了,双眼发直,半晌没有回应过来,“这、这、这……”
这了半天,一字没有说出来,半晌后,忙朝着明祎跪了下来,“明相,此事说不得、若是说出来,会死人的。”
“我一直装聋作哑,顾老偏要揭开,我这就禀明了陛下,顾家欺君罔上。”明祎站起身,抬脚往外走。
顾侍郎起身拦住她,声声哀求道:“明相,我去见见叔父,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侍郎,我要的是顾锦瑟,若是顾锦桓回来,凭着陛下对我信重,顾家满门遭殃,我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明祎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顾老头能杀一回,就有第二回。
还有一点,顾锦瑟是看到什么才会甘心离开,是顾夫人还是顾止,亦或是顾锦商?
明祎不得而解。
顾侍郎疯了一般去找自己的幕僚,以及送信的家人。而明祎平静地走出侍郎府,雪化了,寒气逼人,一日一夜,不仅折磨身体,也折磨她的心。
这回,不能善罢甘休了。
吞吞赶了过来,说道:“明相,我来时,陛下传话说,威远将军想要见您。”
“不见。”明祎直接拒绝。
吞吞哦了一声,“您当真不见吗?他这个时候找您,指不定知道主事的去处呢。”
“他不知道,我已查到你家主事的去处了,静静等着便是。”明祎翻身上马,裙摆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度。她勒住缰绳,吩咐吞吞:“你善后,我回府去等你家主事回来。”
吞吞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又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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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瑟站在巷子尽头的时候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下意识朝着里面走进去,不想,一进去就被人捂住嘴巴,接着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顾锦商兴奋地抱着她,“姐姐你醒来,阿商好饿。”
顾锦瑟头晕目眩,爬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恼恨自己的疏忽,也没想到一间普通的民宅内暗有乾坤。
顾锦商高兴地搂住她,亲亲她的脸颊,“姐姐、姐姐,我好饿,你有吃的吗?”
“好像有。”顾锦瑟顾不得打探屋内情况,想起自己身上带了一块饼,饿的时候随时可以吃。
她递给了顾锦商后,这才慢慢地打量屋舍,未曾想,漆黑的屋舍里只有她躺的一张床,不用想也知是谁迷晕了自己。
顾锦商细嚼慢咽,仪态很好,哪怕很饿都会吃的很慢,这是顾夫人费尽心思才教出来的。
顾锦瑟摸摸她的脑袋,轻轻询问:“谁带你来京城的。”
“那个好丑好丑的老头。”顾锦商轻轻咬了一小口饼。
顾锦瑟慌了,“那阿娘呢?”
“阿娘很好啊,走的时候还朝我挥挥手,说让我听老头的话。”顾锦商歪着脑袋想了想,将手中的饼递给顾锦瑟:“姐姐吃、姐姐吃。”
“你自己吃。”顾锦瑟握住她的手将饼推回到她的嘴边,自己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记住,不叫不能喊,要乖啊。”
“好,我自己吃喽。”顾锦商眯着眼睛,显得高兴极了。
顾锦瑟爬起来,将床上的位置让给她,摸摸她的脸颊后,自己朝门外走去。
门并没有锁,轻轻就推开了,外面已然黑了,显然自己睡了许久。屋外一个人都没有,但她不敢走远,顾锦商还留在这里。祖父很懂她的意思,一个顾锦商就扣住了她,不需任何人来守。
两人依偎在一起,顾锦瑟趁机询问家里的情况,顾锦商只说很好两个字,明显是受人调教过。
问了等于没问,顾锦瑟静等天亮,黑灯瞎火出去更容易出事。一夜间,倍感煎熬,而顾锦商睡得异常舒服。
顾锦瑟并无睡意,甚至还有些饿,坐下来后又饿又慌,半晌后又躺下。
翻来覆去,天色渐亮,她迫不及待的打探自己面前的庭院,荒草重生,三个字来形容:没看头。
她泄气般坐回床上,迫切地希望明相莫要慌。
“阿商、阿商,你醒醒。”顾锦瑟推醒顾锦商,见她睁开眼睛,忙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怎么进来的。”
“姐姐好困哦。”顾锦商又闭上了眼睛,翻过身子,显然不愿醒来。
顾锦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再喊她,“我在家做了许多好吃的,你带我出去,我们回家吃东西。”
“吃东西?”顾锦商蓦地睁大了眼睛,四肢并用般爬了起来,跳下床了。
顾锦瑟:“……”就知道吃,肯定是祖父用吃的诱惑她。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顾锦商虽说傻了,但过目不忘,走过的路就一定不能让忘。顾夫人很早就发现她的聪慧之处,但顾夫人隐瞒下来,过目不忘的傻子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眼中钉。
这件事也就顾锦瑟与顾夫人知晓,顾止都不清楚。
天色蒙蒙亮,院子里的枯草都有半人高,顾锦瑟心生一计,带着顾锦商钻进草地里,刚蹲下就见到一个侍卫进入她们的屋子,然后慌张的跑出来。
屋里就一张床,一看就知晓了。
接着,一个老头神色匆忙地过来,一袭棕色袍服,袖摆展开,步步生风。顾锦瑟活了两辈子,相信了那句话:不是老人坏,而是坏人变老了。
她蹲了下来,努力保持稳定,也让顾锦商不要发出声音。好在顾老头气冲冲地来离开了,估计以为她跑了,去外面找她。
这个时候,出去就自找死路,反其道而行,就在这个院子里等着天黑。
她问顾锦商:“天黑了,你还能看见离开的路的吗?”
“姐姐我饿了。”顾锦商舔了舔自己的嘴巴,伸手抹去顾锦瑟额头上的汗水,“姐姐不热,我给你吹吹。”
顾锦商虽傻,一笑间,却是明艳不可方物。顾家的基因强大,养出的孩子都很好看。
顾锦瑟看着她的脸,心沉了下去,拖着她,自己压根走不掉的。
而顾锦商蹲在草丛中冻得瑟瑟发抖,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姐姐,我好冷,我想阿娘了。”
“阿娘也想你,你乖一点,等我们回去换衣服吃东西。”顾锦瑟耐心地哄着,哄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回。她握着顾锦商的手,双手搓着取暖,一个劲地画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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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祎等到黄昏时,外面喊主事回来了,她没有动,而是勾唇笑了笑,不动分毫。
侍卫口中主事大步走近,步步生风,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却又一顿,仅仅一息,又恢复常色。
明祎抓住短暂的动作,目光冷冷,而对方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执礼。
没有说话,明祎也没有看对方,将手中早就凉透的茶盏撂下,吩咐道:“本相是女子,却不是傻子。”
春月站在一侧,看着站在中央的人,狠狠咬牙说道:“你不是姑娘。”
其实姑娘与公子有很明显的茶杯,便是身高,公子高一些,站在一起很容易分清。
顾锦桓微笑,“春月,话多可活不长。”
“是吗?我觉得你死了,她还活着。”明祎道。
作者有话说:
明相:哎呦,我不看你就知道你不是的,味道不对!
顾锦瑟:得,你在考场没有认错过?
明相:那是和你不熟!
和好快了!
第71章 婚约
顾锦瑟在原地蹲到双腿麻木, 好在顾锦商没有闹,一下两下揪着草。
两人冻得瑟瑟发抖,顾锦瑟吸了吸鼻子, “你很乖哦。”
她知晓是阿娘教的好,人可以傻,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大吵大闹。阿娘费尽心思教导, 终于见到成效了。
两人蹲到黄昏时,顾锦商歪倒在顾锦瑟身上,嘴里一个劲地喊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 顾锦瑟领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院子。
院墙坍塌,草地荒芜, 就连墙都上挂着枯死的藤叶, 明显没有人打扫。
顾锦瑟看了一眼后就明白顾老头找的是废弃的住宅, 这样一来,就没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比起心计,顾老头确实厉害,自己就算拍马也赶不上。
好在顾锦商记得来时的路, 两人利用落败的院墙草地做遮掩, 到了一处门外,终是被人挡住了。
两人寻了一处墙壁坍塌之处做遮掩, 有人守着门口,她们就走不出去, 且不止一人, 一眼看去, 至少三五人。
继续藏着。
眼看着天色落幕, 顾老终于迈进了侄子家里,是从后门进去的,侄子觉得他得罪了明祎,不想与他正面有什么牵扯,尤其知晓真正的顾锦桓八岁杀人的事情后吓得一阵恶寒,与这样的同族人在朝为官,日日担心受他牵连。
太可怕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顾家的族长将他踢出顾家,正好落得轻松。
叔侄见面后,顾侍郎也不像往日那般捧着叔父的臭脚,而是坐在了主位上,与叔父简单说了几句,开门见山就说起他宝贝金孙杀人的事情。
顾老沉着脸否认,还将侄儿训斥一顿,摆起了长辈的架势。
顾侍郎也沉着脸,反问他来京做什么,当年离开就该保持风骨,不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权势。
“你是何态度?”顾老拍案而起,怒斥不孝之侄,“我乃是你的长辈,不顾尊卑,将孝贤礼仪都吞到肚子里了不成,你这般子孙就该赶出顾家。”
顾侍郎这回不怕吓唬了,其身不正,有何面目教训晚辈,他说道:“是吗?上梁不正下梁歪,顾锦桓犯下欺君大罪,也是您教唆的。人走了,三年后再考便是,您却让同样有学识的孙女代考,如今事败,又来杀孙女。她可是顾家女儿,您怎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