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祎闻言,看向殿内站着的五六人,再度看向春休。春休装作没看到陛下的视线,若是送女人,到时直接赐予下臣,可这等男人……不好给女官们添堵,再者这些女官们多是孤单一人,除了周棠……
她立即看向陛下身侧的周棠。
周棠脸色苍白,忙避开春休的目光,悄悄后退两步,直接走了。
“周棠。”明祎忽而出声,周棠身形轻颤,忙揖礼道:“陛下,臣、臣不喜欢他们这样的。”
明祎目光笔直,神色端严,半晌憋出一句话:“朕也不喜欢他们。”
周棠立即谏言,“不如送去教坊司。”
明祎眼前一亮,颔首答应下来,“你去办,速度些。”
周棠应下。明祎转身看向春休:“你代朕拟旨,登州刺史罚三年俸禄。”
春休忙不迭接下旨意。
明祎领着人走了,走过五六人面前,对方竟轻唤了一声陛下。明祎头疼,脚步愈发快了,就像遇见了阎罗一把,恨不得插翅离开。
春休摸摸自己的耳朵,陛下的耳朵怕是要掉了。
顾锦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今日登州刺史送,明日扬州刺史送,后日齐州刺史送,大后日……
想一想就头疼,尤其是下面的说法是恐误国祚,理由光明正大呀,没有皇嗣,朝堂不宁。
想到这里,春休笑了,负着双手离开。
冬日里阴天多,今日瞧不见阳光,出殿后就觉得面上一阵冷风扑面,接着,风就往脖子灌,冷得有些厉害。
明祎走到一半就发觉自己没有穿外裳,冷得有些厉害,索性让人回去拿衣裳,自己在车辇上先抱着火炉。
中宫门还没关,门口小宫娥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手中拿着扫帚,动作懒怠,与她们的主子一个性子。
明祎过门,眼见着小宫娥们不做事,欲呵斥一句,却见着未名与吞吞在过招,两人都停了下来,然后跑来传话:“您最后还是明日再来,皇后娘娘好像在生气,扎小人呢。”
明祎眼眸微凝,“哪里来的小人?”
未名道:“现做的。”
明祎:“……”
“你们不拦着点?”明祎不快。
未名摇首:“她拿着针呢,指不定就被她扎手了。”
明祎愈发不快,“扎一针而已,你就那么怕疼?”
“疼是不怕,就怕扎完我们,她还得继续扎小人。”吞吞接过话来,小心翼翼地指着里面:“您去看看吧。”
明祎一噎,瞧了一眼屋内,转身走了。
未名与吞吞面面相觑,“陛下怎么走了?”
未名分析一句:“多半是怕疼,那么长的针扎下去,可疼了。”
吞吞看了一下皇后的殿宇,点点头:“我们继续去比试,不理他她们的事情。”
明祎走后,中宫一片寂静,无人再敢不规矩的说话了,冷风拂面,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光秃秃的树枝在空中摇曳。
殿内暖和,炭火旺盛,宫娥们伺候得小心翼翼,顾锦瑟打了哈欠,看着手中的小人,随手丢进炭盆里烧了,接着恍若无事般爬上凤床躲进被子里,在床上打了个滚后吩咐宫人:“我想吃鹿肉,你让厨房去备着。”
宫娥们立即应声,忙问怎么吃法。
被窝里的人认真想了想,“各种吃法来一盘。”
宫娥唇角抽了抽,这也太可怕了,吃得完吗?
顾锦瑟却不管下面小丫头们怎么想,躺在床上舒服极了,可惜少了部打发时间的手机。她舒服的闭上眼睛,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一点都不想动。
睡意袭来,多少男人的事情都忘了干净,生活总有波折,哪里能一帆风顺。
带着这样的想法,顾锦瑟乐观的睡着了。
冬日里外面凉,只殿内暖意袭人,人一旦睡上就能睡一下午。伺候的宫娥们也轻松了不少,一刻一刻算着时间,天色黑了搭着胆子去请皇后起来,再睡下去,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宫娥掀开锦帐去请:“娘娘,陛下让人送来一箱子小玩意,您去看看?”
顾锦瑟迷糊的应了一声,爬坐起来,想起自己白日里容嬷嬷的行径后陡然清醒了,“她送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92章 喂饭
明祎送了一箱子小人。
顾锦瑟披着衣裳看着箱子内的玩意后, 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明祎果然是不同凡俗,送金猪送小人, 陛下的礼物让人始料未及。
她自然不会收下这么一箱子小人,转身就让人去烧了,自己舒服的去泡澡。
日子这么舒服, 何必去计较呢。
一觉睡醒,她忽然就想通了,明祎又不喜欢男人,下面送再多, 明祎也不会多看一眼。
晚上吃得很饱,接着, 心满意足的躺在坐榻上看账簿。
明祎当真没有过来, 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顾锦瑟看到半夜,自己爬上床睡觉。
第二日还没睡醒, 虞夫人来求见,她得明祎恩准可以自由进出宫殿,以至于她到了, 顾锦瑟还在睡梦中。
宫娥将虞氏请入内寝, 虞氏倒也没客气,直接将床上的人揪了起来, “消沉呢?”
“我昨日可勤快了,看了半夜账簿, 宫里添了上百人, 银子如流水, 我心疼钱呢。阿娘, 我昨夜吃了鹿肉,味道好极了,回去的时候您带些回去吃,若是庖厨不会,我就让宫里的厨子跟您回去。”
“我与您说,昨日的事情不算事情,我都想通了,她又不喜欢男人,我有什么可气了。所以,您不用劝我。”
顾锦瑟裹着被子,哈气不断,虞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还怎么劝呢。
顾锦瑟半眯着眼睛说昨晚的鹿肉多好吃,又夸赞庖厨手法好,让虞氏千万不要和她客气。
虞氏凝着女儿的目光忽而凝重,“你心里有事?”
“有什么事呀。”顾锦瑟睁大了眼睛,唇角扯了扯,“您说,这叫事 ?”
虞氏看着女儿的脸色,微一深思,轻声说道:“确实不算事,你昨日扎小人做什么?”
“想当一回容嬷嬷。”顾锦瑟捂着脸笑了,“生气是肯定是生气的,毕竟这么多年不生气,我都忘了自己还是有脾气的人了。我若不生气,他们就觉得我好欺负。所以,该生气的时候还得生气。”
“你这番说辞好似有道理。”虞氏也跟着笑了,这一招自己也同顾止玩过,当时顾止吓得几日没睡好,事后安分极了。
她这么一说,顾锦瑟就更加困了,虞氏却说道:“跟我回家去。”
顾锦瑟忽然就醒了,“回家做什么?吃鹿肉吗?”
“就知道吃。你让她急一回呀,回家一回会更急。”虞氏拉着女儿就要起榻,嘴里不忘说道:“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上无婆婆,下无搞事的妯娌,你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顾锦瑟被训得一脸懵,然后推辞阿娘的好意,“我这是养生,你看我像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睡觉是美容的。”
“没感觉你养生,倒看出你养了一身肉。”虞氏挑眉,恨不得拿手去戳她的脑袋,“长进些。”
“都怪明祎没给我找个姐妹,我若有姐妹一定打起精神,日日奋斗,绝对不会懒惰。”顾锦瑟义正辞严。
一番话吓得下朝归来的明祎周身轻颤,算了,战火连绵,还是得自己去灭火。
殿内的顾锦瑟刚说完就得了虞氏一个暴栗,虞氏训斥她:“说什么混账话呢,不回去就算了,不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陛下对你已然很好了,昨日的那些人送去教坊司。陛下下旨罚了那些人的俸禄,下旨呵斥,他们断然不会再犯了。”
顾锦瑟红着脸说道:“我没气陛下,就是生气这个世道,送礼送东西不好吗?送个大活人,人口买卖呀,多吓人。”
虞氏脸色难看,“你气这个?”
“不然呢?”顾锦瑟无语的看自己的娘亲,“您以为我与陛下生气?要说生气,也是有的,她竟然可以忍受旁人送她男人,若是我,必然会将那些男人送去边境替国分忧,边境不宁呢,各地还有钱送男人,肯定贪污不少银子,应该去彻查一番。”
虞氏听不下去了,捂着脑袋离开。
明祎进殿,两人恰好见面,虞氏行礼说道:“您自己去哄,我头疼。”
说完,匆匆走了,明祎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顾锦瑟起榻更衣了,见到明祎饶进来也不理会,只让宫人服侍她。
殿内暖和,气氛却含着些许剑拔弩张的意味,明祎极为识趣,屏退殿内伺候的宫娥,自己上前拿了衣裳给顾锦瑟。
顾锦瑟眨了眨眼睛,看她的目光道是未变,只唇角勾了勾,明祎见状赶紧上前吻上她的唇角。
算了,还是堵住,别说话了。就算说话也是气人的话,不会是好听的。
案几上的白玉骨瓷的香炉内熏香漂浮入空中,香烟浮空而上。
站立的两人不知何时滚到了床榻上,衣裳落了遍地,一件一件摆在地板上,明祎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凌乱的场面,顿觉头疼。
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呆,顾锦瑟却已收拾妥当,坐在坐榻上吃午饭。
“你怎么不喊我。”明祎揉着太阳穴,袖口里伸出来的手腕上多了个深红的牙齿印,待她看到后脸色微红,很快若无其事的将手腕藏进被子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始作俑者。
顾锦瑟大快朵颐,丝毫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明祎哀叹一声,复又躺了下来。顾锦瑟端着一碗鹿肉饭蹭蹭的跑了过来,勺子挖了一勺饭递到明祎的嘴边:“可好吃了,吃饱再睡。”
被子里的人身形一颤,好像听到了不可描述的话,什么是吃饱了再睡……想到这里,她立即坐了起来,偏偏对方目光澄澈,小脸粉妍若桃花,美丽纯良极了,好像不是方才啃她咬她的人。
明祎看着她:“你与方才不一样。”
“方才是什么样的?你说一说。”顾锦瑟将饭勺往她嘴边再度贴了贴,微微一笑。
明祎张口含住了饭食,脑袋里的文墨都被挖了一遍后说了一句含糊的话:“入时深浅无。”
顾锦瑟瞪她一眼:“那该是温柔的。”
“不温柔。”明祎撸起袖口,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印记,重重叹息:“这是哪门子温柔?”
顾锦瑟装傻,“哎呦,你被谁咬了,算了,不要吃饭了,我给你出气。”
眼看着被人伺候的好事就要消失了,明祎及时伸手拉住要逃跑的人:“回来,我自己咬的。”
“你是睡糊涂了吗?”顾锦瑟一脸正直地将饭喂到明祎嘴边,不忘说一句做事要当心,痛心又疾首,只说得明祎面红耳赤。
瞧着她红口露出雪白的牙齿,明祎吃瘪,幽深的眸子发亮,伸手去拧她白嫩的脸颊。
“再拧,我就不喂你吃了,我自己还没吃了。”顾锦瑟皱着秀眉,心想方才应该多咬一口,免得她还有这么有力气的拧自己。
明祎只得罢手。
昨日天阴,今日就出了大太阳,午后两人搬出去,在院子里玩闹。
明祎倒也不忙,看着顾锦瑟做荷包,未名与吞吞不敢待在她们面前,直接溜出去玩了。
顾锦瑟扎了两针后,明祎说起子规过继了个一个女儿养在家里,顾锦瑟蓦地停下,明祎眸色潋滟,道:“子规的这个女儿是孤儿,家里人都死光了,别说是远房亲戚,出了五服都没有人了。”
这几年战乱死了多少人,许多人一家子死绝户,京城内孤儿就不少。子规的养女是外面的,出自哪里,也没人知晓,总之是孤身一人,日后肯定会孝敬子规南风。
明祎轻笑,顾锦瑟暗自揣摩,“你也想过继吗?”
“不想,待到我不行了,再选择合适的人直接为帝,若没有本事震慑朝堂,给她江山也守不住。”明祎语气冷漠。
顾锦瑟想了想,明祎敢于突破血缘也说明她的厉害处,毕竟谁知晓下一代是什么样的货色。就拿顾止做例子,他为人正直,虞氏性子良善,养出顾锦桓这么一个祸害。
她不再说了,低头去扎着绣面,扎了五针后她又抬首说道:“你告诉我,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
庭院内安静了半晌,明祎慢吞吞开口:“你喜欢孩儿吗?”
“不大喜欢。”顾锦瑟摇摇脑袋,她没有那么重的责任心,教养孩儿是一件伟大又庄重的事情,虞氏费心心思教养她和小姑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试问自己有那样的耐心吗?
不,她无暇去顾及孩儿,宫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都应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去照顾孩子。倘若过继后放在后宫里不管教,日后长歪了,自己倒霉不说还容易变成天下的罪人。
“成,子规那里还有个孩子,你不喜欢,我就不要了。”明祎哀叹一声。
顾锦瑟怔忪,“你想要?”
“不想要,麻烦。我耐心不好,爱打孩子。”
“我也不要,养孩子容易变老,我想养生,多活几年呢。”
“养生啊,我若死了,你准备多活多少年?”
顾锦瑟想想,道:“多活二十年,看看你的江山有没有被毁,我给你看着二十年。”
“二十年、那你养生就比我多活十岁,你的养生好像没什么作用。”明祎思绪转了半天,罕见的将话题想歪了,毕竟养生的人最少该多活二十年的,那么自己死后再活三十年才是。
顾锦瑟将刺绣放下,开始辩论:“七十古来稀,我能活到七十就不易了。你若是活到七十,我岂不是得活到九十,九十岁的老人没有牙齿,脸也瘪了,好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