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失魂落魄地离开,顾锦瑟立即上前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道:“我好喜欢你呀。”
“是吗?你是喜欢有权势的我罢了。”明祎嫌弃地推开她,嘴角也翘了起来。
顾锦瑟咬牙,勾着她的脖子:“我把我自己送给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现在我不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明祎拒绝她的吻。
灯火下,两人抱得很紧,顾锦瑟咬着她的耳朵:“谁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张明浅啊,她是丞相呢。”明祎唇角勾了勾。
顾锦瑟勉为其难道:“那我就暂且喜欢没有权势的你罢。”
明祎笑了,笑容很深,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她爱她,爱入骨髓,恨不得用性命保护她。
她遇到了对的人,得到了幸福,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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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人躺在床上,灯火描绘两人的身体。
锦帐低垂,顾锦瑟伏在明祎的身上,忽而在她侧颈上咬了一口。
片刻后,露出一片红痕。明祎目光又静又幽,转身去抱着顾锦瑟,毫不客气地在她相同的位置留下红痕。
晨起,顾锦瑟去相府,明祎入朝。
张明浅没醒,她醒来似乎是要概率,随机看运气。顾锦瑟想起自己绣到一半的帕子,好像被张明浅拿走了。
她只好又绣了一方。
但是,明祎入朝就被众人围住,尤其是长公主,她盯着明祎侧颈的红痕,目光古怪,率先说道:“这个时候好像没有蚊子。”
“床笫之间的事情,殿上不清楚吗?”明祎直接说道。
长公主恍若被五雷轰顶般定在了原地,她揪着明祎的袖口问:“昨晚,我见到的那位?”
“对。”明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空气骤然安静,长公主呆若木鸡,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唇角动了动,一字也说不出来。
明祎淡然地走了。
好半晌,长公主才回应过来,急忙去拉着要走的杜衍问话:“她和顾锦瑟在一起了?”
杜衍眨了眨了眼睛,没说话,好像在嘲讽长公主大惊小怪,她二人都未嫁,在一起,并没有违背礼法,都是单身呀。
长公主气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反是杜衍好心说道:“您不应该去问问欧阳家一案吗?”
目光放在明祎身上就是浪费时间,没有必要的。
长公主扶额,消化消息后反而拉着杜衍询问:“何时的事情?”
“好像与欧阳家的案子无关,您忙要事。”杜衍忙不迭跑了。
先帝一去,谁能管得了明祎的情爱事,只要不成亲,她想做什么都没有人敢拦。
长公主问了个寂寞,只好压着满肚子疑问追问欧阳家的案子。
明祎去布置宫防,平东王军队的速度很快,比起汝阳郡王,更像是准备多时。明祎与一众将军看着舆图,平东王已过淮河,与汝阳郡王分拨两路。
看着舆图,明祎问下属:“七皇子一案是谁审的?”
“是张大人亲自过问的。”
“好,去请长公主殿下过来。”明祎望着舆图陷入沉思中。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匆匆而来。明祎屏退众人,悄悄说道:“我有一计,暂时可拖延汝阳郡王的兵速。”
长公主凝眸,“何计?”
“七皇子。”明祎说道。
长公主瞳孔一颤,“我们并无证据?”
“他们说张明浅魅惑君上,有证据吗?”明祎反驳道。
“好,我去安排。”长公主明白明祎的意思,接了她的话,立即去安排了。
明祎站在舆图前,身影不动,目光紧凝襄州,再数百里,便要到京城了。
至于平东王,贵妃在,就算他来,倒也不惧。
明祎眼睛酸涩,微闭了闭眼睛,没有惊恐与为难,只有无奈,先帝若活着,她想问一句:陛下,如今的局面是你一手促成的,您后悔吗?
藩王在京,会阻挡了幼主,离京,给他们造反的机会。
明祎深吸了一口气,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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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明祎的为难,顾锦瑟更犯难了。张明浅还没醒,赤玫施了一回针,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好似睡过去了。若不是还有脉搏,都以为她死了。
“她还能醒吗?”顾锦瑟正色道。
“不好说。”赤玫犯难了,将自己的药单反复看了几遍,“药已经喂不进去了。”
顾锦瑟也没有办法,人家是内伤,又不是外伤。她上前,握住被下的手,吩咐赤玫:“张明浅有学生吗?”
“有,自然是有,自从她病后就谢绝见客。”赤玫将药单放下。
顾锦瑟闻言道:“罢了,或许她也不想见那些学生。你让明祎过来吧,我有些害怕。”
正视死亡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张明浅干瘪的手腕,垂眸看着消瘦蜡黄的面容,心莫名烦躁。
她等着明祎。明祎没有让她失望,接到消息后立即就赶来了。
女孩坐在踏板上,目光怔忪,“敬仁太后去的时候,你可在?”
“我在她身边,张明浅、子规、南风都在。”明祎不知她的意思,徐徐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张明浅若不入宫,是不是会多活几日?”顾锦瑟彷徨,为了那些所谓的大事加速自己的死亡真的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吗?
明祎摸摸她的头:“欧阳大人心中的信仰,张明浅自然也有,她让欧阳满门的死浮出水面,先帝不仁,天下百姓唾弃,让女官的事情再度进入视野,或许,不会再有人阻拦了。”
“明祎。”顾锦瑟无措般低唤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张明浅:我还没死呢,秀恩爱死的快!
第148章 病逝
明祎记得敬仁太后在时, 宁安宫一片花团锦簇,不缺女官,更不缺有才学的女官。
敬仁太后素来不做阴暗之事, 因此,子规与张明浅乃至大大咧咧的杜衍对她都十分敬佩。
她阖上眸子,心忽而跳跃得厉害, 口中言道:“阿瑟,敬仁太后比我们都强。”
“可以看出来,先帝狂躁无能,暗杀欧阳大人出气, 能将一朝皇帝逼至这般地步,我便喜欢她。”顾锦瑟嘲讽道。
明祎笑了, 抬首看去床榻上的人, 悄无声息。
两人在踏板上坐了一夜, 说敬仁太后,说余杭趣事, 始终不见张明浅醒来。
翌日,长公主代陛下下旨,汝阳郡王不顾念兄弟情意, 残害七皇子, 剥夺王爵,贬为庶民。
与此同时, 一张证词悄悄传遍京城各处,就连不出门的顾锦瑟也看到了一张, 釜底抽薪, 看来是明祎的计策。
汝阳郡王师出无名, 便已败了一半。
她将信读给张明浅听, 对方未醒,毫无动静。
又过三日,桑老入京,阐述当年在欧阳府邸遇见张要一事,朝廷下旨捉拿张要。
奇怪的是张要就在京城,接了圣旨后入宫,当年确实是他盗取敬仁太后印玺,仿造当时的女官子规的笔迹去往欧阳府邸。恰好遇到欧阳府办喜事,外嫁的女儿女婿都回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宛若话本小说。
也正是因为他的献计,后来才会平步青云,稳坐内侍长之职。
朝臣闻言后,目光沉沉,原本以为一场江洋大盗所为的谋杀案,竟是一朝天子所为,这也是后来敬仁太后等人不再去查的缘由。
想来,敬仁太后也知道这件事,隐而不发。
长公主更是面沉似水,此事远比她想象的可怕与离奇,她以为他的父亲是一位仁爱的皇帝,只是被身子拖累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求救的目光落在明祎身上。
明祎同样在沉思中,这件事揭开后,朝廷面对各种风言风语,如何挽回局面比叛军更为重要。
她抬首,接受到长公主的示意,直言道:“殿下,臣有话与您详谈。”
“将张要押入大牢,其他人先退下。”
张要临走前看了明祎一眼,明祎颔首,张要抬首走了。
待人散尽后,明祎立即说道:“先安抚学子,京城各处不准人随意提起此事,令各处都来巡视,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下罪己诏,当直面此事,其三,追封欧阳家满门,让天下人看到我们的悔过之意。”
长公主已有几分慌乱,闻言更是立即应下,明祎立即又道:“您该去欧阳府邸拜祭欧阳家满门,百官随同。就怕学士们肆意言语,到时候,引起民乱。”
长公主立即叫人去办,又令翰林院拟定罪己诏,诸事都按明祎说的去办。
多年悬案掀开,真相查明,旁观者觉得匪夷所思。顾锦瑟听到全部经过后,撇撇嘴,与吞吞说道:“此事结束了,不必再去打听了,接下来都是朝廷的事情。”
吞吞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张相醒了吗?”
“没有,四五天了,水米不进,药压根喂不进去。”顾锦瑟摆摆手,莫名烦躁,面对生死,谁又能稳若泰山。
吞吞也没想到,张相会病到人事不省的地步。
屋檐下骤然安静下来。
屋内的桌上摆了许多拜帖,都想见一见张明浅,她的学生送来许多补品,她的朋友想来见她一面,可惜,张明浅都不知道。
她笑叹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吞吞眼眶红了,不敢言语。
明祎在忙着安抚天下人,顾锦瑟便等着张明浅,一夜一夜的等,一日一日的盼。
杜衍每日都来,站在床边看一眼,又哭又笑,似傻了一般。
又等了两日,还是不醒,灌了些汤药,她似是咽下去了,顾锦瑟几乎跳了起来,拉着赤玫来诊脉。
谁知赤玫依旧摇首,顾锦瑟突然哭出了声音,转头去买木头打造棺木了。
她太闲了,闲到日日住在相府,夜夜守着将死之人。
木头买好之后,婢女欢天喜地来找她,“醒了、醒了,我家主子醒了。”
顾锦瑟丢下木头就跑回屋,赤玫在替张明浅诊脉,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似一个破败的娃娃,有气无力。
她悄悄上前,赤玫斟酌几句都没有开口,张明浅忽而说道:“我答应了顾姑娘去踏青。”
赤玫的动作戛然而止,抬头,看向疾跑而来的人,一瞬间,眼红得滴血,她说道:“好,我帮您。”
顾锦瑟咧嘴笑了,不大雅观,甚至笑的时候,眼泪倏而滑下,她笑着走过去,“春日都快完了,踏什么青呀,就在府里待着。”
“听说你给我打造棺材了呀。”张明浅喘气,一句话几乎要了她全部的气。
顾锦瑟平缓情绪,眼中水色盈盈,“我欠你的,吃了你的桃干,自然给你干活呀。”
“是吗?我的桃干可真值钱呀。”张明浅微微叹气,苍白的面容上毫无生气。
“张明浅,欧阳家一案结束了,潆茴可以回来了,陛下封她县主的爵位,嗯,很好的,对吗?”顾锦瑟脸色也跟着发白,浑身颤抖,她觉得可惜,也觉得心疼。
可惜占了一小半,更多是心疼。在这里,她初次真正面对死亡。
她觉得害怕,倘若那么一日,明祎不在了,她会更加惶恐、更加不安。
张明浅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是很好,顾锦瑟,你给我打造棺木,怕是来不及了。”
“闭嘴。”顾锦瑟不耐烦。
张明浅缓缓地看向她,女孩容颜如芙蕖,肤色白了些,依旧那么好看,“你怎么那么凶呢。”
“你醒了就好好喝药。”
“我睡了多久?”
“不多,五六日。”
“哦,我娘也睡了这么久后,醒来就死了,她们说这是回光返照。”
顾锦瑟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滑了下来,疯似的退出去,拉着吞吞就吩咐:“去宫里,将明祎杜衍还有长公主都喊来,就说张相不行了,快去、快……”
吞吞震惊,几乎被顾锦瑟推了出去,踉跄几步后似回神一般拔腿就跑了,一面走一面喊着:“备马、备马、快。”
屋内的张明浅异常清醒,看着屋顶,眼睛定神一般忘了转动,顾锦瑟收拾好情绪后走了回去。
顾锦瑟看着她,她伸出手,道:“我想出去看看。”
“好。”顾锦瑟点点头,她瞧见了张明浅藏在了发间的白发,像染了寒霜。
衣裳是一袭青色宽袖的裙裳,华贵明亮,缀着珍珠,婢女服侍她穿好,最后坐在妆台前。她转身看着顾锦瑟,顾锦瑟愣了下,先开口:“我不会描眉。”
上回明祎就不肯,说她手艺太差了。
张明浅望着她,眼睛睁得很大,忽而笑了,“你想多了。”
顾锦瑟浅笑,望着被病抽尽生机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搬了凳子坐下,道:“我没有替别人描过,但婢女替我描过。”
张明浅笑了,霍然回身,对上女孩明眸,道:“顾锦瑟,我的桃干,好吃吗。”
“不好吃,都坏了,味道也变了。”顾锦瑟嫌弃道。
长发散开后,白发多了许多,顾锦瑟看得发怔,而婢女似看惯了一般,若无常事般梳妆。
梳妆后,婢女退了下来,眼角滑落泪水,她也不敢哭。
顾锦瑟扶着张明浅出屋,她太虚弱了,走不动路,顾锦瑟只好扶着她在屋檐下坐下。
这一刻,顾锦瑟体会到什么叫无可奈何、什么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