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说的是各位皇子的事情。皇帝五子,太子为长,母亲是一名宫人,生下太子后便难产而亡,皇帝亲自抱着太子去中宫。皇后不愿,太后那时做主,将孩子寄在中宫名下。
皇后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孕,产下公主,而这时,贵妃德妃接连生下二皇子、三皇子。
皇后生不出孩子了,将大皇子视如己出,这时,大皇子已有六七岁了。
贵妃母家是京城内勋贵赵家。明祎说道:“赵家有一双女儿,长女配给了镇国将军,可惜,将军出战,皇帝勾了他的妻子。”
顾锦瑟震惊,想起皇帝儒雅端正气质,眉眼凝着常年不散的病弱,却也有这等癖好,她不可置信:“他身子不好呀。”
明祎轻笑,“身子不好,可脑子很好呀。”
话题太过露骨了,顾锦瑟低笑一声,不说话了。
明祎继续说道:“赵氏女与陛下露水姻缘,数度颠龙倒凤,后来,镇国将军凯旋,她选择自尽了。后来,陛下愧疚,将赵家次女宣入宫,便是德妃。”
顾锦瑟好奇,“那、那德妃知晓吗?”
“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知晓呢。”明祎语气平静,单手托腮,凝着顾锦瑟,道:“顾锦瑟,如果赵氏是你的姐姐,你会怎么做?”
“我?”顾锦瑟疑惑,道:“我会劝她回头,不过,天子威仪,赵氏不过是被迫的。皇帝真狗。”
明祎笑了,忍不住将目光黏在她的五官上,纯良的少女有种善解人意的美。
她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叫她去死。”
日光斜斜打入,不知不觉地落在明祎乌黑明亮的发髻上,她身上凝着有高贵,阳光驱散身上残存的戾气。
顾锦瑟没有说话,知晓她的意思,这种事情,世人都认为是女子的错。好比在现代,女子穿着暴露,男人们看她,女子唾骂,他们就会理直气壮说:你穿成这样,不就是给人看的。
可耻。
“我没有权力叫她去死。”顾锦瑟哀叹,看着明祎,突然想到什么,道:“她是你的母亲吗?”
“你真聪明,她确实是我的母亲。”明祎没有否认,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神色几近麻木。
“原是这样。那你与这位德妃远一些,这样自私的人莫要来往了。”顾锦瑟言道,她没有权力去批判任何人,在这里,皇帝便是王权,与皇帝作对,都需要天大的本事。
明祎依旧看着她,唇角微张,问道:“你觉得我脏吗?”
脏?
顾锦瑟顿愕,猛地抬首,不经意间对上明祎深邃的眸子,倒吸一口冷气,反问她:“脏字怎么写?”
现代脏字是月加庄字,顾锦瑟不明白,脏字怎么组成的,有什么含义。
明祎冷笑,神色落寞,“我也不会写呢。”
“我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陛下强权,谁敢反抗,如果是你,你敢反抗吗?”顾锦瑟反问明祎,“如果是我,我不会反抗,因为会死。说实话,我很惜命,不想死呢。你的母亲想死吗?”
明祎沉默。
“她不想死,只能答应陛下。她有错吗?我有权利批判她吗?如果陛下是寻常郎君,他会得逞吗?”
“出事后,世人会怒骂女子不守妇道,再观男子,最多说他风流。女子会被逼死,男子好端端活着。明相,男子用规矩束缚女人,好比,你站在朝堂上与男子一争高下,有人会说你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规矩是谁定的?为何要定?束缚谁呢?”
明祎未经思索,便道:“规矩是男子定的,为女子定,束缚女子,他们感到快乐,而女子苦苦挣扎,生来便被束缚。”
顾锦瑟笑了,“那你觉得她脏吗?”
“不脏。”明祎徐徐吐出两个字,再抬眸,对面的少女顾盼生辉,干净无暇,如一方通透的美玉。
顾锦瑟再度开口,八卦味浓浓,她好奇,“那你是公主吗?”
“不是,我的生父是镇国将军,戍守边境。”明祎摇首。
顾锦瑟惊讶,“手握重兵的那种?”
明祎颔首。
“难怪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其实做公主还不如你自由,前两位公主是送去和亲的,你想想,你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顾锦瑟劝慰,并且说道:“不要自卑,你的能力很强,有为青年。”
明祎:“……”
明祎只笑笑,颇有些沧桑感。
片刻后,明祎走了,顾锦瑟恢复独居,头还是有些疼,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头疼欲裂,睡不着,半夜又爬了起来,婢女去请了赤玫。
赤玫提着药箱哼哧哼哧地来了,不需诊脉,就知晓事情不好了,小脸苍白,额头渗着汗水,显得疼得不轻。
解开纱布,伤口结痂了,长长的疤痕,很显眼,破坏了那份美感。
赤玫递了一瓶药给她,“吃一颗会暂缓。”
“这是五石散吗?”顾锦瑟惊讶,古代止疼药好像都有五石散的成分。
赤玫抬头眼,望着她:“不是,但会让你上瘾。”
“那不吃了。”顾锦瑟又躺了回去。
赤玫将药又收了回去,握着她的手诊脉,“吃一颗为好。”
顾锦瑟闭上眼睛,不听她的,也不说话,
赤玫十分无奈,让人去找了明祎。
明祎还没有歇息,自己提着灯笼来了,远远地见到屋里通明的烛火,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
赤玫的药就在床前几案上,顾锦瑟闭着眼睛,额头积着一层薄薄的汗水,明祎问赤玫:“日后会常这样吗?”
“不好说,也有可能会慢慢养好。我没遇见过,说不准。脑袋的病不容易诊断,她是撞伤的,并非划伤,猛烈撞击下,可能会有后遗症。幸好,她的记忆是完整的。丞相,她能活着,是万幸。”赤玫收回了手,看了一眼明祎,“你心疼了?”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明祎说道:“你若不行,我去延请大夫。”
“大夫一诊脉,就知晓她是女子。”赤玫提醒。
“我来安排。”明祎道。倘若日日头疼,莫说是官场,就连生活都会一塌糊涂,疼得糊涂了,自残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锦瑟爬了起来,烛火下一双眼睛发亮,她问明祎:“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呢,我们说说话。”明祎让人去置办果子茶水,又将小桌子搬上床,两人对面而坐。
明祎捧着茶,眸色温和,如水般温柔,弯弯唇角,“我们说说宫里的事情。”
“宫斗吗?”顾锦瑟陡然来了兴趣,电视剧里演得可精彩了。
明祎笑了,道:“哪里有那么多可斗的事情,太后压着陛下,皇后又是太后的侄女,谁敢招惹皇后,莫说初一十五,一月都有半月在皇后的殿内呢。”
明祎亲身经历,说起来细致,没有太多的波澜,每一件事都透着太多的诡异,刀口舔血,日子过得紧张。
明祎的声音很好听,初听有些清冷,听多了,再看她平静的神色、精致的五官,突然间,就会发现她也是温柔的女人。
二十七岁,旁人觉得她年岁大了,顾锦瑟却没有那种念想。在现代,二十七岁是很年轻的,考研出来,刚刚步入社会。
老吗?青春着呢。
顷刻间,头也不疼了,接连吃了几个果子,明祎说到太后,“她是让人敬佩的女子。你祖父说女子当政,牝鸡司晨,殊不知他刚走,太后就重用一批女官,听闻你祖父气得吐血。”
顾锦瑟茫然,明祎道:“那时你还小,怕是不知。”
太后给皇帝留了许多能人,站在朝堂上的女官皆不输男子,皇帝留下她们,也是因为她们的能力。
相比之下,许多男子就不如他们。皇帝清洗过朝臣,女官始终未动,这就说明他也认可太后的决定、认可女官的能力。
到了后半夜,顾锦瑟昏昏欲睡,眼皮都睁不开了,明祎声音轻了许多,直到她双眼合上,明祎停了下来。
明祎起身,将小桌子搬走,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吹灭烛火,徐徐退了出去。
一切又是那么的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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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事情太多,顾夫人要忙两头的事情,接连几日都没有露面。
顾锦瑟在相府住了大半个月,余杭来信了,顾锦桓回家后添油加醋,说她觊觎他探花的位置,不顾姐弟情分,故意对他下手。
顾锦瑟彻底傻眼了,恶人先告状!坐以待毙会被家里的人骂死,指不定,自己还要滚回余杭接受家法。
她想起一事,顾锦桓被赶回余杭,那歌姬呢?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在一起才是,信中只字未提歌姬。她将信压在茶盏下,问送信的幕僚:“祖父怎么说?”
“老爷的意思是让您回一趟余杭。”幕僚说道。
顾锦瑟冷笑,不上当,祖父重男轻女,自己回去准没好果子吃,她委婉提醒:“祖父不知是丞相送顾锦桓回余杭的吗?”
“老爷知晓,老爷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回去一趟。”幕僚重复一遍。
“我没有时间回家,想来你听到消息了,我刚升了户部金科主事,我若请假,旁人顶替我的位置,到时,谁来负责?”顾锦瑟态度疏冷,跟着明祎一月,学了几分气度,遇事不能自乱阵脚。
幕僚是在两头走动,知晓秘密,两头周旋,闻言后,知晓顾锦瑟今非昔比,背后有靠山,说道:“您若不回去也成,写信与老爷说一说,但郎君不好一直在余杭。”
“他不在余杭,难不成过来与我成亲?”
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幕僚浑身一颤,不用猜也知晓是谁,忙揖礼:“见过丞相。”
作者有话说:
家人住院,明天不更新!
第19章 当众
屋内寂静,顾锦瑟态度渐渐绵软,明祎浑身散着冷气。
“你回余杭,告诉顾老,他若想保余杭顾家的名声,就好好看着顾锦桓,倘若他离开余杭,我会代他动手。殿试缺考,双生妹妹代替,我想,陛下盛怒,余杭顾家承担不起。”明祎语气淡淡,个中厉害说得很清楚。
幕僚揖礼的双手轻颤,半晌没有说话,好不容易缓下,又听明相开口:“顾老这么爱惜名声,会容忍孙子颠覆整个顾家吗?”
顾锦瑟疑惑,这么一听,她的祖父怎么像是沽名钓誉之人,感觉怪怪的。
幕僚说道:“小的会将您的话带给顾老。”
明祎目光冷冷,“你可以走了。”
幕僚忙不迭走了。
顾锦瑟奇怪,“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明祎今日出城去了,至于做什么,她没问。
“半路有刺客,回来了。”明祎衣袂染了脏,黑漆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明祎说完,就去换衣裳了。
顾锦瑟将手中的信烧了,看着一团灰烬,总觉得事情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接下来两日,不见明祎的身影,顾夫人来接她回家 ,在别人府上上住了一个月,太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准备收拾行李,赤玫出来阻拦,“你的伤还没有全好。”
顾夫人说道:“那就请魑魅大夫随我们回顾家,横竖早晚都要过去。”
赤玫解释:“我叫赤玫,不是魑魅魍魉的魑魅。”
顾夫人摸摸自己的耳朵,愧疚道:“我听错了,很抱歉,你随我回府,给你双倍月银。”
赤玫心动了,自己也要养家糊口,没多想就答应。
顾锦瑟坐上马车,双眉紧皱,顾夫人握着她的手,“有阴影了吗?”
“有一点,我能克服。”顾锦瑟深吸一口气,微扯了唇角,悄悄说道:“阿娘,明相与我说了许多趣事。”
顾夫人兴致缺缺,明相这般正经的人能说什么趣事呢。
顾锦瑟道:“好多趣事呢,比如太子勾搭永平侯府世子夫人。”
顾夫人惊讶,捂住嘴巴,半晌不语,惊讶道:“真的假的?”
吃瓜时刻,顾夫人兴趣来了,“突然间,我好像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顾锦瑟:“……”婆媳关系就这么简单吗?
若说婆媳关系,顾锦瑟能说上三天三夜。
那时她刚出来工作,租的房子对门是一家四口,夫妻加女儿,还有婆婆。夫妻上班,婆婆在家做家务带孩子。
对门的门常常开着,婆婆就告诉孙女:“你妈妈是外人,你爸爸是你最亲的人,以后要孝顺你爸爸。”
顾锦瑟:“……”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说的次数一止一回两回,她听得都烦了,婆婆几乎天天说,儿媳听不到,但她天天听得最清楚。
有一回夫妻吵架,婆婆拉偏架,女儿在一旁哭,指着女人喊你是外人、你是外人。
一瞬间,女人炸了。
为什么说是炸了。因为女儿说出口后,女人愣了下,持续三十秒的时间,接着,女人抱着头疯狂地叫了一声。
声嘶力竭,可以感受到女人的绝望。而她的绝望,就是她丈夫的母亲造成的。
这就是婆媳关系。
到了顾府,顾侍郎在门口迎着,台阶上摆着火盆,顾侍郎笑容满面,道:“回来了,先跨火盆,去去晦气。”
顾锦瑟由顾夫人搀着跨过门口,又用不知名的树叶扫了身上的灰尘。
进了府,顾侍郎说起升官一事,问她:“听闻丞相怀孕了?”
顾锦瑟:“……”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没有呢,叔父听错了吧。”顾锦瑟否认。
顾侍郎看着侄子的眼光都变了,笑容满面,晦深莫测道:“丞相休假一月,你说无病无痛的,怎么会休息那么久。”他没敢继续说,陛下狠心,竟让丞相将孩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