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明祎接连忙了几日,交接后,回家去了,对外便说身子不好。
顾锦瑟不知这些变故,她二人地位悬殊实在太大了,明祎的消息压根传不到她这里来。
明祎休假,顾锦瑟几日见不到她,心中奇怪,见到杜衍时,问了一句。
杜衍面色古怪,只道一句:“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吗?”
“下官做了何事?”顾锦瑟莫名,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
杜衍狠狠睨她一眼,拂袖离开,剩顾锦瑟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做了什么事?
杜衍惯来狠厉,顾锦瑟不好多问,她决定下值后去一趟东市,再去相府探探究竟。
杜衍说她做的好事?
究竟是什么事情。
到了下值时间,趁着同僚们未曾发现,她先偷偷溜了,吩咐车夫去东市。明祎自小在宫里长大,稀有珍品也见了不少,再是贵重的物什也进不了她的眼睛。
顾锦瑟选了些钗。店家掌柜拿了些珍品,由她一一挑选。
“颇是麻烦,你都包起来。”顾锦瑟头疼,她来选的话,肯定都要,小孩才做选择。
掌柜乐得嘴巴扯了扯,“郎君可要想好了。”
“包起来,速度些,赶时间呢。”顾锦瑟不耐烦。
赶到相府,天色漆黑,已近亥时,小厮敲了敲门,很快,明府下人领着顾锦瑟进府。
明祎披衣而来,见是她,唇角挂着温柔的笑,“你怎么来了?”
顾锦瑟大胆地打量对方,神色温和,气色不错,她主动说道道:“几日不见丞相,颇为想念。”
明祎神色严肃,今日穿了一身对襟窄袖的裙裳,脖下肌肤雪白,闻言后,抬眸看向她:“几日不见翰林,嘴巴变甜了。”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变了,莫名暧昧。
顾锦瑟识趣,立即将锦盒放在桌上,轻声说:“不知丞相喜欢什么,店家推荐的,我都买了。”
明祎唇角勾了勾,真是个傻孩子。她并非寻常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些物什呢。
店家都是往好了推,摆在明祎面前的皆上是上品,柔润的珍珠在烛火泛着光泽,可见,价值不菲。
还有红宝石的,簪尾点翠,羽毛鲜艳。
金刚石的簪子,也被烛火照得格外耀眼。
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女用了心。
明祎选了珍珠,道:“你用心了,我会休假一月,你家可派人来商议婚期。”
说话间,她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神情。顾锦瑟只当自己送对了礼物,心里也暖洋洋,道:“改日,你去一趟顾府,看看院子,你喜欢哪间,如何修缮,还有书房一类的屋舍都按照你说的来。还有下聘一事,我寻不到贵人,不如让我母亲来,您觉得如何呢?”
顾锦瑟认定的事情,就会用心去办。
明祎握着珍珠簪,纤长的羽睫垂下,如蝶翼般轻颤,“顾翰林,听闻三公主对你、迫切得很。”
言罢,明祎面色微红,恰好是在晚上,烛火照得不清楚。
屋内烛火噼啪作响,一下两下敲进了顾锦瑟的心里。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按照常理来推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吃醋了。
女朋友吃醋了,应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送礼道歉。可她刚送了礼物,就失去先机了。顾锦瑟没动,会吃醋就是没有安全感。她抬头去看明祎,明祎低头看着手中的珍珠簪,看不清脸色。
她走过去,站在明祎面前,“你抬头。”
明祎照做,刚抬首,隔着晦暗的火光,唇角撞上柔软的双唇。她亲了顾锦瑟……
明祎浑身僵硬,甚至忘了进退,终究是进,还是退。
顾锦瑟松开她,喃喃一句:“看,唇角很软,怎么就说硬话呢。”
明祎羞得脸颊通红,站起身,“时辰不早,你先回家。”
顾锦瑟意犹未尽,问她一句:“我们协议成亲、那我可以碰你吗?”
明祎神色微暗:“碰?”
“就像那夜那样的,我与你说,你先惹我的,不是我上赶着巴结你,其实,其实我也喜……”还没说完,明祎就离开待客的花厅,留下一脸自恋的顾锦瑟。
天色大黑,出了丞相府,路面漆黑,顾锦瑟心情同样很好,不知为何,看到明祎高兴,她也会很高兴。
情绪共享。
马车轧过地面,不时传来声响,寂静的星空下一行人匆匆赶路。
顾锦瑟阖眸缓解一日的疲惫,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皇帝:你做的好事!
杜衍:你做的好事!
顾锦瑟:???
明祎:我怀孕了!
第14章 刺杀
月影西斜,明祎独坐屋内,面前摆着一盏茶,茶水早就凉了。
她坐了许久,顾锦瑟送的小礼物就摆在茶盏一侧,珍珠柔润生辉,宝石艳丽无双,她扫了一眼,托腮看向窗外明月。
“姐姐在看什么?”窗外突而冒出一个脑袋。
在行宫内,不仅明祎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有许多,多到她数不完。行宫甚少有人会过去,因此,行宫内侍长便是最大的官儿。
他养了许多的孩子,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养到十多岁后就会被卖了。
十多岁的女孩子可值钱了,一人就能卖几十两银子,十人便是数百两,吃着宫里的饭,为自己谋私利。
明祎从行宫出来的时候,带了四个孩子出来,皇帝知晓,睁一只闭一只眼。
出来时,最小的抱在怀里。便是眼前人,唤吐吐。
吐吐瞅着桌上的锦盒,下意识伸手,明祎道:“你来做甚?”
吐吐轻功好,来去无影,她笑嘻嘻说道:“刚刚来的那位遇到刺客了,撞到脑袋了,好像伤得不轻。”
“顾翰林?”明祎起身,不等吐吐说话,急急离开卧房。
“阿姐,他是不是姐夫?”吐吐奇怪,不是姐夫,怎么就慌了呢。
吐吐暗地里跟着顾锦瑟,但她没有出手,只在一旁看着,等到对方即将得手的时候才冲出去。毕竟打了那么久,对方也累了,出手正好擒住他们。
捉住刺客后,吐吐将昏迷的人带了回来。明祎气得脸色发白,一面让人请大夫,一面吩咐人将顾锦瑟抬进她的屋内,又让人给顾夫人传话。
顾锦瑟脑门磕破了,绑着纱布,小脸失了血色,她质问吐吐,“为何不救。”
“您没让我救啊。”吐吐委屈,重复她的话,“跟着她,看看她有没有做坏事。”
明祎气得扶额,“滚出去。”
吐吐哼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了。同时,府医来了,诊脉救人。
府医年过三十,进来后,一探脉就惊得收回了手,明祎催促:“诊脉,救人,你停下来做什么?”
“丞相,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不配活着吗?”明祎不耐。
府医无奈,诊脉、施针、开药,转头的时候,明祎不见了。
刺客五人,三人被击毙,还有两人,关在相府。
明祎推开门,屋内的吐吐跳了起来,“阿姐,他们嘴巴太硬了,撬不开。”
“无妨,寻炭火、铁锅、热油来。”明祎微笑,高傲冷漠、
吐吐浑身一颤,她害怕姐姐发笑,尤其是这个时候,让人害怕呀。
刺客身上有刑讯的痕迹,不过是鞭子,散着淡淡的血腥,明祎没有上前,而是等着。
面前的女子着青色襦裙,长发披散在后,月光落在身后,淡淡的光辉凝在脚下,眸色淡淡。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很快,铁锅架了起来,吐吐不解。明祎说道,“古有刑罚,烹煮,将人放在鼎中,鼎下夹起火柴,慢慢地水变烫,乃至沸腾。人做里面,可以慢慢地感觉自己被煮熟。”
“今日,我寻不见鼎,我便以热油取代水,切你们身上一块肉,让你们看着你们的肉慢慢地被油炸,接着,送给狗吃。”
“吐吐,动手。”
吐吐畏惧,但还是咽了咽口水,取一把匕首,上下打量刺客,最后,目光盯在他的腿上,“这里肉多,从这里开始。”
冰冷的匕首贴上肌肤,男子慌了,道:“我们收了银子办事的。”
明祎凝视他:“哪家?”
“不知道,我们不问买主的事情。”
明祎道:“吐吐。”
吐吐手起刀落,生生割下一块肉,男子大声惨叫,明祎神色不变,看向另外一人:“你想说话吗?”
“我们不问买主的事情,但我们约定了,事成后去取银子。”另外一人慌了。
明祎吩咐吐吐:“跟着他。”
吐吐将他放了,跟着去找买家。
明祎回到卧房,府医已离开了,顾锦瑟脸色发白,就连唇角都是白色的,脑门上的纱布被血浸透。
顾锦瑟行事低调,听闻与同僚相处不错,初入京城,会惹了谁?
饶是熟悉众人关系的明祎也想不到少女会得罪了谁?
顾锦桓吗?顾锦瑟得罪的人,怕也只有顾锦桓了。
不过,顾锦桓被送回了余杭,没有时间布局。
那么就剩下永平侯府了,当年奸佞当道,顾老辞官,永平侯府正是鼎盛,太后把持朝政,难不成,过去这么多年了,永平侯府记恨在心?
亦或许,她对顾锦瑟交际关系不了解。不过,顾锦瑟性子好,与同僚间再大的仇恨,也不会到了致人于死地的地步。
明祎守了半夜,天亮十分,顾夫人来了,她退出卧房,让人告诉张明浅,顾锦桓告假。
下人出去后,顾夫人紧张地寻她问明缘由。
明祎一一说了,□□,买家是谁,还在查。
吐吐还没有回来。
顾夫人脸色煞白,与她对视片刻,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没心思看美人,说道:“阿瑟不会主动招惹人的。”
“等她醒来再问,府医说以后可能会有头疼的毛病,好好养着。”明祎语气平静,浑身似被卸了力气,软绵无力,道:“夫人放心,我会让延请大夫继续医治。”
“晓得了。”顾夫人急得落泪。
明祎不知如何劝慰,只道一句:“夫人留在这里,我会继续去查的,还有一事,顾锦桓。”
顾夫人愣了,忙替儿子解释:“他、他不会的,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却听闻顾家养儿苛刻,如今,他没了前程,若不怨恨,我不信。”明祎坦然。顾锦桓敢考过会试后,堂而皇之跑路,留下一堆烂摊子给顾锦瑟就证明他心中没有姐弟亲情。
顾夫人险些被气死,说道:“他敢这么做,我先剁碎他。明相,不会是他,他不敢,您还是从其他地方着手。”
“您说不是,我便不查他,倘若是他,不劳夫人动手,我便代您教训了。”明祎先礼后兵。
顾夫人叹气,抬首却见明相神色认真,是喜欢吗?
她不理解,这对孩子的关系莫名其妙,但明祎对阿瑟如此上心,必然是有心思的。
骤然间,她又松了口气,明祎这般厉害的人物,权势滔天,必然能保护阿瑟。
明祎让人去刑部报案,一面给刑部尚书写信,请他彻查此案。
忙碌下来,已是午时,她累得在外间小榻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间的动静,她想起来,四肢乏力,挣扎了会儿,还是睡了过去。
经历了生死大事,睡得不踏实,不知睡了多久,眼前多了一人。
她睁开眼睛,努力去看,是母亲,她猛地坐了起来。
母亲怜悯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告诉她:“阿意,你的弟弟被送走了,他会过得很好,你忘了他。”
“你是你、他是他,再见面的时候,他就不是你的弟弟了。”
明祎心中恨,猛地推开母亲,定睛一看,是顾夫人,她心中一颤,道:“顾夫人。”
“阿瑟醒了,喊头疼呢。”顾夫人轻声道,双眸充满怜悯,明相梦中喊母亲,情真意切。
明祎捂着脑袋坐了起来,脸色苍白,额间汗水滑落两腮,顾夫人递给她一方帕子,怜爱道:“做噩梦了吗?”
明祎没有答话,接过帕子擦了擦,便去见顾锦瑟。
人醒了,侧躺在床上,将自己蜷曲起来,蒙着被子,不愿说话。
明祎奇怪,“你头疼,捂着被子做什么?”
顾锦瑟没动,明祎笑了,觉得她像个孩子,索性坐了下来,拽着被子,“你十七岁了,怎么像七岁呢。”
“头疼呢。”顾锦瑟掀开被子,大口喘气,抬眼触及明祎白净的面容。
两人靠得极近,明祎也是虚弱,眉眼间散着疲惫,罕见地脆弱,但她没有走,而是与顾锦瑟对视,问她:“你喜欢女孩子吗?”
顾锦瑟唇角紧抿,明祎凑近她,细白的食指在她眉眼处戳了戳,“我与你说,我喜欢女孩子。”
“嗯?”顾锦瑟蓦地惊讶。
明祎抿唇,却不说了,道:“我会些厨艺,你想吃什么?”
她很温柔,如沐春风,顾锦瑟凝着她,恍若被人撞了一下,心跳如擂鼓。
瞬息间,顾锦瑟望着她,有种莫名的感觉,明祎也是很温柔的女子。她想了想,“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喝粥吧,我做些点心。”明祎做主,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我忙,你也不能歇着,想想你得罪了谁。”
顾锦瑟摇首,心底深处涌起一份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手背青筋凸显。明祎瞧见她的手背,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如她这般,被人算计,惶恐不安,不断在想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