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行 红灯止----宇宁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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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金龙阁今天有几对新人结婚。酒楼门前的牌子上分别用红字写着恭喜×××和××喜结良缘,恭喜××和×××白头偕老等类似的话。齐言和莫芳华穿着大红的衣服站在门口,大厅不停有人来回穿梭。
齐言有些心情沉重,但依然喜气洋洋。他不可能因为路安一些发神经的话,而取消和莫芳华的婚约,但那些话也确实给他造成了阴影,让他挥之不去。
忙的早已应接不暇的齐言,在六点婚宴即将开始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他爸从家里打来的。齐言七十多岁的老父告诉他,路安失踪了。
原本打算让路安的外公最后带他过来,为怕他在婚宴上闹事,然而年迈的老人在转身倒茶一眨眼的工夫里,素来沉默寡语的路安就像一阵青烟凭空消失了。
哪都找不到他,手机响了也不接。齐言的父亲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无奈给齐言打了一通电话。齐言的心在那一刻忽的就悬了起来。他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并且这恐怖的因子还会向他越逼越近,直到引燃爆炸的一刻。
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离六点还差仅仅的三十分钟,时间紧迫得像催命先生一样,容不得他做一点犹豫。他摘下胸前的新郎饰花,丢给一脸诧异的莫芳华,说:"爸他们在路上堵了,我出去接他们一下。"说完后,就朝门外奔了出去。
莫芳华伸手还想招应他一句什么,齐言的身影已经在无边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齐言向来参加婚礼的他的好朋友借了车,心急如焚地开车出了酒楼。直到开上通往回家的路,手足无措的他才发现其实他对路安在哪完全没有主意。他只是在路上随意兜着圈子,以每小时八十码的速度穿梭于大小街道间,并不停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分针终于指向了和整点还差一格的位置上,齐言万分沮丧地开始把车往回开。他知道此刻独自面对众多亲朋好友的莫芳华也一定心急如焚地在等他回去。想到这里,齐言猛地踩紧了油门,直往酒楼飞去。

到达金龙阁时,离婚宴开始刚好还差五分钟。齐言远远就看见莫芳华站在他父亲跟前,两人在说什么。齐言疾步走过去,为打圆场,先问了他父亲一句:"不是说堵了吗?我还特意出去接你们了。"
齐言的老爸向他笑了笑,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担心什么,附和着说:"司机换了条路,所以就没晚,赶上了。"
齐言也笑了笑,身边的空无一人已经暗示他父亲他也没找到人。他侧身从莫芳华手里接过新郎饰花戴上后,搂搂她肩膀,为表关怀说:"酒席就要开始了,你先过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每桌敬酒的时候有的你累的。"莫芳华温柔地朝他一笑,刚才独自一人招待客人的辛苦也因一句体贴的话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乖顺地跟着伴娘去了后面,齐言这时才忧心忡忡问他父亲:"路安还没来?"
齐言他爸也满脸担心地摇摇头,说:"没有。"
齐言自知不该让操了大半辈子心的年迈的父亲再跟着自己担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父亲的肩膀,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别管了,路安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又出去鬼混,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齐言的父亲也跟着点了点头,神情依然忧郁,但没再说什么,独自走开了。去年路安被抓进派出所的事,家里人已经全部知道,齐言说这样的话,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他站在大厅中央,扫视了一遍全场。场面热闹的不行,他自己的亲戚朋友,还有莫芳华他们家的,将整整一个芙蓉厅全占满了。哪都是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齐言恍惚发觉,自己竟然即将要和这么多的人搭上亲戚的关系,他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齐言准备退场下去做点准备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从大厅的门口闯进来,跟刚好要进门的莫芳华撞在了一起。路安被撞到了墙上,齐言快速分开众人,冲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路安,心急地问他:"你去哪了?"
路安只是甩手在他跟前站了起来,看了眼一身盛装的莫芳华,又看了眼同样一身盛装的齐言后,说:"去给你们买结婚礼物了啊,不然去干什么了?"
齐言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并未注意路安一直紧紧攒在手里的绒布盒子,抓住他的手臂问:"你喝酒了?"
路安又一次甩开了,这次他没看他,只是把东西塞到他手里后,笑着说:"你就不想知道我要送给你的是什么?"
齐言从路安手里默默接过了东西,没打开,只是专注地盯着盒子精致的包装,而后塞进西装内侧的口袋。他回身挽过莫芳华的手臂,然后对路安说:"那我和你舅妈就谢谢你了,难为你有这份心意。"
路安讽刺地笑了笑,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齐言看出黑色双瞳背后的那一层深意,被揣在怀里的绒布盒子仿佛一下子变得透心凉,他忍不住打寒颤。
路安默默转身走进了人群,人潮蜂拥而至。齐言看见父亲朝他们走来,然后牵过路安的手,把他领到了一张酒桌前坐下。

齐言搂了搂莫芳华的肩膀,两人又一同退回事先准备好的用来休息的小包厢里,莫芳华接过齐言递来的一杯茶,掇了一口后说:"你侄子好像一直不太喜欢我?"
齐言和缓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轻松,说:"哪有的事?路安这孩子一直很排外。他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以后彼此熟悉了就好了。"
莫芳华听齐言这么说,虽然多少放心了点,但依旧有些担忧:"记得去年我和你把他从派出所接出来,他就开始对我有敌对心理,我怕他是不是介意我管了他的事,他记恨我。"
齐言勉强笑了说:"怎么可能,他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你。"
齐言抱过莫芳华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安慰她说:"你就不要多想了,日子久了就没事了。路安那孩子。。。其实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喜欢打架闹事。"
莫芳华点点头,放宽心地笑了笑:"嗯,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和你的家人闹的不开心罢了。"
齐言也笑了,说:"我知道。"

莫芳华像突然想起什么,指向齐言怀里,问:"对了,路安不是送了个东西给我们吗?拆开来看看是什么吧。"
齐言也跟着看了眼自己胸前,手不知不觉向口袋里摸去,那东西依然冷的冰凉,即使被捂在怀里已好长一段时间。
他掏出来,掂在手心里注视了很长时间,一直想打开,手却迟钝地怎么也伸不过去。最后还是莫芳华伸手拿了过去,先左右看了圈,称赞着"这包装好漂亮啊",才慢慢打开盒盖,一个银质小巧全身没有一丝修饰的打火机乍现在两人眼前。
齐言感觉窒息了般,徒然瞪大双眼,看着打火机说不出一句话,没有觉察到一丝异状的莫芳华则抚摸着打火机的机身,一遍遍赞美它的小巧可爱。
齐言慢慢从莫芳华手里拿过了打火机,昔日的画面潮水般纷沓而来,他看见齐艳曾坐在桌旁,一边用她修长的手指夹烟,一边用打火机点着,她的眼神妩媚且涣散,他为之神夺。

8
有时候你不想见一个人,那个人偏偏这时候出现。路宇宁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出现在齐言一家人面前的。
婚宴还在进行,齐言正扶着莫芳华在众客人之间周旋。路宇宁在门口出现时,就像凭空给热闹的场面丢了一颗哑弹似的,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最后还是齐言先镇定下来,他拍了拍惊的半站起来曾经最疼爱他这个前任姐夫的母亲的肩膀后,慢步向路宇宁走去。
现场又回复到热闹的气氛,他向莫芳华还有爸妈点点头后,领路宇宁离开大厅,转进了小包厢。
齐言和路宇宁并肩坐在沙发上,沉默一直刻意被维持在两人之间,仿佛被拉长了的胡同口,齐言伺机寻找开口的时机,他凑近身子为路宇宁点上一支烟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宇宁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用肺深吸了一口香烟后,徐徐开口:"你姐姐最疼爱的弟弟结婚,我这个姐夫总要来看一眼。"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悠悠而过的时间仿佛凹陷在遗忘的空间,齐言边思索着该如何继续话题,边注视着路宇宁这几年变苍老的脸。
路宇宁一直一动不动的烟头,灰烬终于啪的一下掉在桌面上,路宇宁开口说话:"这些年都还好吧?"
齐言好似缓了口气,没有什么感情波澜地说:"还好,老样子而已,倒是你这些年。。。在外面怎么样?"
路宇宁咧嘴,似笑非笑动了动嘴唇:"跟你看到的一样,平平淡淡过日子,在哪,跟什么人都没什么分别。"
齐言也跟着笑了,只是不再开口说。
路宇宁又开口了:"小言,姐夫这次回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齐言猛地抖了下身子,他微微抬头看路宇宁此刻的脸,满目沧桑但依然精神矍铄,看得出,这几年他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从当年的创伤中已经振作起来,他对过去不再有悔恨,而单单怅然。
他小心翼翼地问路宇宁:"求我什么?"
路宇宁痛苦地看着齐言,终究没说出一句话,半晌,他灭了夹在手指中间的烟后,说:"小言你知道的。"
齐言同样苦涩地笑了,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宇宁低头叹息了声,仿佛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我想带小安走,想让他跟我一起生活。"
齐言没想到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他站起来徒然指着路宇宁,终究觉察到根本没有什么用,颓然倒向沙发,低吼道:"四年前你不该走时,你走了,把路安一个人丢下,四年后你不该回来,你却又回来了。"
路宇宁悲痛欲绝地说:"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不该回来。小安已经习惯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了,可是我想他,真的想他了。"
齐言讽刺地笑了声:"你是想她吧,想齐艳,而不是小安。"
路宇宁楞了一下,然后叹口气,说:"你知道这辈子我都忘不掉你姐姐,即使她跟我离了婚。我接小安回去也不单单是为了从小安身上看到齐艳的影子,我还是爱他的,他是我和齐艳生的孩子。"
齐言嘲笑说:"你爱他四年前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路宇宁面露痛苦,说:"可四年前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怎么带走他?"
齐言落进了无止无境的往事里,昔日场面又一一重现,从来不甘寂寞一生追求七情六欲的极致的如烟花般美丽的女子齐艳,苦口婆心劝过却全然无效爱她快爱到死的路宇宁,伤心欲绝的母亲,又爱又恨的年迈的老父,还有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光亮的自己,那些都是那么鲜活地陆续出现。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已忘记的差不多,可是蓦然回首,发现原来还是不过在起点。

人的感情总是在轮回,由爱到恨,再由恨到爱,像幼稚园小朋友玩的那种丢手绢的游戏,绕来绕去,被追的总是同一个圆,人还是同样的人,改变的不过自欺欺人的心理,时间久了,被忽略的也当成没发生过的了,但只要一点点破绽,一切便在瞬间瓦解。

齐言在悬崖前徘徊,可怜路宇宁,同时也可怜自己。他和路宇宁何尝不是一样。为了同一个女人,为了同一份感情,尤其这许多年过后,两人都没有为之改变。
他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想把路安留下的因由,不由惨然,他的目的和路宇宁恰好又是一样,为了已不看不到的她。
正当齐言迷失在痛苦的回忆里,路安突然间冲了进来。
路宇宁惊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怔怔地看着这和齐艳有着惊人相似的男孩子,口齿有些模糊地说:"小安。。。小安。。。"
路安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走到齐言跟前,猛的拽住他的袖子,像为表示占有权似的,毫无顾忌对路宇宁吼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早已不是我父亲,现在齐言在哪我在哪,他不在了。。。我就死!"

9
可以说齐言的婚姻生活是三人世界。路安又搬回来住,齐言和莫芳华一间房,路安他自己一间。莫芳华和路安的关系就好比淡化了的敌对关系。路安绝不主动跟莫芳华说一句话,莫芳华也不主动去招惹他。
除却这一点点的不愉快,齐言对现状还算比较满意,平淡如水地过日子,上下班,吃饭睡觉,跟之前他所想象的完全一样,只是路安是个变数,隐含了太多危险因素,以至对他的生活产生威胁。
路安不时夜不归宿,或者突然一天出去后,好几天不回来。齐言忍受着他这些放纵,他不想把矛盾激化,以毁了他们艰难维系起来的和平关系。
隐患总有露出水面的一天,就像存在于齐言家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路安从外面回来,又是一身酒味。他冲进卫生间准备呕吐的时候,撞到赤身裸体正在洗澡的齐言。
朦胧的水气带上情色的味道,路安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但看到齐言的无动于衷,发现自己又是多么的愚昧可笑。
他往洗手池里呕了几声,空气中立刻弥漫出难闻的味道。齐言关了淋浴,扯过挂在一旁的干毛巾把自己的下身裹好后,对路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喝酒了,我不想养一个酒鬼。"
路安抹下嘴角,抬头对齐言说:"你可以不用养我啊,你以为我喜欢住在这里。"
齐言欲言又止,转过身,才说:"是你自己要留下的,没人阻止你走。"
路安趴在水池上,突然笑了:"你们全都一样......"
齐言准备转身出去,被路安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
路安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腿,啜泣地说:"为什么你不爱我?你就不能分一点给我吗?"
齐言也一下子忍不住心酸,回身搂过路安的头说:"不是我不爱你,我也爱,只是当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弟弟来爱。"
路安大喉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像爱妈妈那样爱我。"
良久,齐言说:"那不可能。"
齐言出去了,背后路安依然跪在地上恸哭,他想有些东西,只有彻底了,才能真正释怀吧。

莫芳华下班回来,齐言为她已做好饭。家务一向两人平摊,谁下班早谁就先买菜做饭,洗碗则理所当然落到另一个人头上。
齐言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没有大起大落,因为早在几年以前,他的热情就被齐艳全部消耗光,现在所剩的,只有一颗凡事都波澜不惊的心。
晚上,莫芳华跟他一起躺在床上,和他谈起了一些公司里的事。齐言沉稳的性格让莫芳华在为人处事方面学到不少,她一边默默以齐言做引航标,一边在精神上依靠他。
莫芳华把头伸进齐言的胸口,微微对他一笑。
齐言看了她一眼,说:"怎么?想那个吗?"
莫芳华没有答话,只是握住齐言的手,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他的大手里。
齐言翻过身子,默默看着她,把她的睡衣解开了。雪白的胸口映入他的眼帘,让他为之目眩了阵。他低头轻轻吮吸着,为挑起莫芳华的情欲,等两人都渐入状态时,他把自己的下身插进了莫芳华的体内。
"啊。。。"莫芳华忍不住一声尖叫,双手紧紧抓住了齐言的肩膀。
齐言激动地律动了一阵,乳白色的液体射进莫芳华身体里,两人都松懈下来。
莫芳华把头枕在齐言的肩膀上,脸上挂着心满意足地笑。齐言则搂着莫芳华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陷入了黑暗。他无法否定,在高潮时,头脑中出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脸。

路安达到了他的底线。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那个度,爱就会变成恨。路安对齐言的感情,既有爱,又有恨。他爱齐言,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是唯一真正关心过他的人,他收养了他,给了他挡风避雨的地方,也给了他爱。他恨他,则因为他给予他的爱全然没有得到回应,他对他的感情弃之如履,对他的反应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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