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行 红灯止
你告诉我那是条黄色禁行线,说即使这样也永远等我,又怎知我早已浪迹天涯海角。。。。。
1
齐言一把拽过路安:"行了,回去吧!"
路安依旧大吼大叫,拳打脚踢挣脱齐言,叫着:"你别拽着我,我捶死那些狗娘养的。。。。"
齐言不慎厌烦地终于把路安拖回房间,砰的关上门:"我说够了。再说。。。你妈本来就是婊子。"
路安不可思议地看着齐言,说:"连你也这样说。。。。。她可是你姐姐。。。。"
齐言没有表情地笑了笑,转过身,只点了一根烟,半天说:"她是我姐姐,她也确实是个婊子。"
路安年轻的脸上怒火已经毫不掩饰爆发出来。他狠狠瞪着齐言,但终究什么也没做,只把桌上齐言早弄好的晚饭一下全扫在地上后,愤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很长时间,齐言才听到路安几乎是压抑地吼道:"我也没你这样的舅舅!"
八月中旬,公司照例每年又要放一个星期的高温假,往年,齐言都要和公司同事一块去外地旅游一次,可今年,他没这个心情。随着路安年龄越来越大,给他找的麻烦已经越来越多。他开始悔恨当初领养他。他姐姐和前任姐夫离异后,孤身一人的路安并不是没有人照顾,他的外婆,也就是齐言和齐艳的母亲,曾经多番要求过让尚不成年的路安跟她过,可是齐言把养护权夺过来了,奇怪的是,他这个侄子,路安也一再表态说愿意跟齐言过。齐言回想那一年,自己好像二十三,而路安十七。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四年,如今,他早到成婚年龄,但由于某些原因,一直没找女友,而路安大学也已混到第四个年头。
齐言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等路安毕业,就让他搬出去,他再不需照顾他,路安也早该自食其力。
下午本来有一场相亲,同事介绍的,昨天因为和路安吵架,也就没告诉他晚上晚回去点。临下班时,齐言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打出去。那样的争吵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正处叛逆期的路安,齐言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平时齐言从没说过说齐艳的那些话,他明知不该说,可他还是说了,而且还是对路安。他知道路安恨他,可他又何尝不恨自己,还有。。。恨他的姐姐,齐艳。
那是一场错,从头至末,他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恶魔的化身,又或者说齐艳走到如今这步,其实是他逼的。他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常常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齐言想到过去的事,不禁又点了一根烟,就在马路边上,夜幕刚刚降临,华灯初上,周围全是匆匆路过的人,只有他,是毫不相关的。寂寞感和孤立感让他对过去痛苦的回忆反而好受了几分,他撇嘴笑了笑,丢到烟,又迈开步,向目的地前进了。
坐在对面的女人是端庄、高贵且文雅的,彬彬有礼,甚至比他还富有绅士风度。介绍人在为彼此做过介绍后,就用非常荒唐的理由退场了。齐言自始至终都非常得体,场面从未冷场过,当然这里面有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口才活跃着气氛,女人的健谈也占了极大一部分原因。
齐言大致介绍了自己所在的公司,年薪怎样,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女方也极为慷慨大方回复了自己的情况。齐言相亲过几次以来,可以说这次是最满意的,但齐言内心里涌不起一丝喜欢这个女人的激情,或者说仅仅打算喜欢上这个女人都没有。原因他不知道,但又根深蒂固的,好似完全不需要说。他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刻意地丢到了脑袋后面,重新审视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好像也第一次真正把她年轻还算漂亮的脸微抬起来,迎视过去。齐言在看进她第一眼后,知道,他们俩的事,大半是成了。
爱情有时候很简单,简单到称之不上爱情,仅仅做饭,睡觉,过日子。因此,既然这样,也就不需要找完全百分之百爱的女人,只要她是个女人就够了,她愿意和你过日子,更抑或说,她的阴道适合你的睾丸。
齐言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进门时,齐言特意扫了一眼表,时针准时指向12点,他猜路安或者已经睡了,因此故意放轻脚步,怕吵醒睡了的路安。
齐言冲完凉,临睡前打算再到路安房里看一眼他时,才发现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
齐言急了,他立刻给路安拨了电话,可电话一直关机。齐言在路安房里寻思的时候,无意发现路安的手机放在枕头下。
他出外叫了车,往路安学校跑了趟,照理说,周末路安一般都住在家里的,就算平时,因为路安说不喜欢他们寝室的人,大部分时间也都跟他一起住在家里。路安突然不见,齐言第一个反应就是路安可能为了跟他赌气留在学校,没回来,可是为了证实路安确实没事,他还是特意跑了趟。因为他有预感,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路安所在学校的宿舍空无一人,同学说他根本没回来过,就连今天的课,他都没来上。齐言拿不定任何主意,他知道在这个城市的一角,一定发生着什么事,而他现在完全抓不住它,甚至想知道在哪都没有可能。以路安暴躁的脾气,他一定出事了,而这次肯定是大事,而不像前几回,仅仅打架就完事了的。昨天路安凶狠地想拿刀砍那帮骂他是婊子养的孩子时的表情一下子凸现在齐言面前,齐言害怕地抖了一下,向同学道过谢后,六神无主地坐上出租车才又回到住处。
一直呆坐在路安房间里的齐言,某一刻甚至有种冲动,打电话给当地派出所,问问临近有没有出现群殴类似的事。可二十七的齐言毕竟没那么意气用事,理智战胜了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维持着他一直到路安回来。
路安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的时候,齐言先是一阵惊喜,因为路安身上没有任何血迹,甚至伤痕都没有,然后又是一阵愤怒,他猛的抓住了路安的衣领,拎着其实已经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路安说:"你他妈去哪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夜!"
路安的意识仿佛仍出于混沌状态,并不因齐言的恶言相向而有丝毫振作,他朦胧着睡眼,努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去网吧玩了,怎么了?"
齐言听路安这样说,更是气的发抖,恶狠狠地说:"你。。。你。。。。"
路安甩开齐言放在衣领的手,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房间。
齐言虚脱地倒在沙发上,紧张了一个晚上,回报的却仅仅是这个,那他是不是还要感谢幸好路安安然无恙。他再次决定在路安大学毕业后,就放手不管。这些年,他已被不断闹出事来的路安整的神经衰弱,二十七岁的他再经不起折腾,他也需要正常的生活,需要成立自己的家庭,而至于路安,往后的路,他该自己走了。
2
"今天你不出去?"齐言对刚刚起床正往卫生间走的路安说。
路安没看他一眼,只是略楞一下,转过身子走进卫生间,就把门带上了。
齐言知道路安还在为前天的事生气,但他也不愿再为上次的解释什么,更不会请求路安的原谅。
路安洗好脸,刷好牙从卫生间出来时,对齐言做好的午饭看都没看一点,直接从冰箱里拿出冰牛奶和一些面包,大口吃起来。
齐言坐在餐桌前,问他:"饭做了,为什么不吃?"
路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依旧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吃他的牛奶面包。
齐言终于嚯的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来:"路安。。。。"
路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良久的沉默之后,喏喏说道:"给我做的吗?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给我做什么饭。"
齐言看着路安一副欠揍的模样,真的很想上前揍他两拳,但他还是努力平息了怒火,重新坐好后说:"那你还住在这干什么,这没你住的地方。"
路安一下子就从位子上站起来,恶狠狠瞪着齐言,然后冲到房间,开始整理他的衣物。
齐言知道自己又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极为愚蠢的错误。路安经不起任何人激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可他还是他妈控制不住自己,把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路安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唏唏簌簌的响声仿佛也在嘲笑他一般,齐言冲进房间,把路安抓在手上的行李包甩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路安大叫。
齐言说:"够了,不要闹了!"
路安自嘲地笑:"不是你让我搬出去的吗,我他妈再不在这里住下去了。"
齐言没敢看他说:"不住这里,住哪里?学校吗?上大学的学费也是我出的。"
路安说:"好,那我学校也不去了,那个破学校,老子早不想去了。"
齐言说:"破学校,你知道为了供你上那个大学,我花了多少的钱。"
路安冷笑:"哼,又是钱,你不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吗。我知道我住在这里,让你花了不少,可我他妈告诉你,老子以后会还你的,一分一毫都还的清清楚楚。"
齐言也跟着冷笑:"呵,钱,对,我供你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你以后有能力还我。"
路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半天,齐言终于说:"行了,舅舅这次错了,不该赶你出去,那天,也不该那样说你妈。"
路安说:"她是你姐。"
齐言点点头:"嗯,她是我姐。"
齐言默默把行李包的衣服又一件一件拿出来,重新整理好放在路安的衣柜里,然后转过身来,对路安说:"出去吃饭吧,饭都凉了。"
路安依然不动声响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路安。。。。"齐言又叫了一声,见路安依旧没任何动静,跟着也坐在了床上。
"有烟吗?"齐言问。
路安看他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来烟,抽出一根,递给齐言。
齐言借着路安的火,把烟点着了,呛人的烟味似乎还不过瘾般,又重重吸了一口,路安对他说:"你抽烟最近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齐言看一眼路安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还不是你害的吗,为你头发都快白了。"
路安爬上齐言的肩膀,用手拨弄他的头发,说:"哪有,不依然还是青春依旧?哪有一根白头发。"
齐言胡噜胡噜把路安拽了下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怎么没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最近闹了多少事,告诉你外婆,她不知道该怎样担心。"
路安嗤的一声:"我不需要他们管。"
齐言又深吸一口,看向他说:"那我呢?"
路安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说:"你不一样。"
齐言笑了说:"怎么不一样。"
路安故意扭过了头,说:"我们同一种人,你能了解我。"
齐言有些诧异小小年纪的路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依旧笑着说:"同一种人,你倒说说看我们是属于哪类的人。"
路安先开始不想说,沉默了好久,才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我们都不为现实所牵拌,不怕所谓的伦理道德。"
齐言那一霎那仿佛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到一般,大脑神经急剧的收缩,再急剧的扩散,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仿佛痛苦瞬间要把他撕裂。他几乎用颤抖地声音,问:"你知道?"
路安看看他,仿佛高深莫测般说:"知道什么?你说你和齐艳?"
齐言跟着又颤抖了下:"你怎么会知道?"
路安笑了笑,仿佛这根本就是件无关紧要,或是说惯常的事。他说:"在爸和妈离婚前,我就知道了。你无意中听到过你们一次谈话。"
"路安。。。。"齐言惊呼,一直藏在心底从未有人得知过的秘密一下子被路安如此轻松的诉说出来,让他感到巨大的冲击。这冲击仿佛山崩地裂,摇晃着他无法抓住自己的意识。
路安依旧不抬高一丝音调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家里其他人的。"
齐言接着问他道:"那你为什么当初还选择和我住在一起?你。。。。。你不恨我吗?"
路安说:"恨你什么?"
齐言难以启齿说:"恨我对齐艳。。。对她。。。"
路安笑了笑:"我说过,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为现实伦理道德束缚。"
齐言更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紧盯着路安说:"难道。。。难道。。。她是你妈。"
路安更是夸张地笑着说:"她是我妈,我没说其他什么。"
"路安。。。"
路安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再和齐言说什么。他走到门口,才转过头,对依然惊讶地一动没动的齐言说:"不是说吃饭吗?吃饭吧。"
3
生活就像一场游戏,玩转各种方式。从起点被抛弃开始,直到最后,都是场闹剧。
齐言的眼睛里总有种若即若离的东西,看似淡漠,实则温情。这就是莫芳华看过齐言后的第一个印象。这种男人,你不要希求他会给你很多,但只要给,就特别稳重且坚而不催。
莫芳华就是凭着这一点,认准了齐言是她相过无数个男人以来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齐言原本约了莫芳华来家里吃饭,先前打电话给路安也跟他说过,晚上早点回来。齐言在家里等了几个小时,路安却失踪的杳无音信。他和莫芳华一直空着肚子,手机更是一遍一遍的打,但那边始终空灵的好似不是人间凡地的仙境。
齐言终于怒了,摔了电话,跟一脸尴尬的莫芳华说,他们开饭。电话也就在这时候响起。两人都楞了一下。莫芳华在反应过来时,对满脸怒容的齐言会心地笑了笑。齐言一阵苦笑后,才急急跑去接起了电话。
齐言一开口就厉声追问他去哪了。路安那边安静的不象话,还有例如警察训话的声响。齐言一霎那就禁了声,那边也是一声不响。半天,齐言才勉强稳住心神,故作平静地问:"怎么回事?"
路安颤噤噤地开口:"我在派出所。"
齐言的怒火一下子就爆炸了,像被人突然点着的炮火,炸的房间里的莫芳华听了也吓一跳。她下意识走开了一些,以免两人都尴尬。
齐言冲着电话那头喊:"你到底怎么回事。让你早点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出了事又往家里打电话。"
路安一直不说话。等齐言终于控制好情绪,不再大吼大叫时,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能来接我回去吗?"
齐言上了出租车,莫芳华也坚持说想跟去看看,齐言管不了那么多,两人乘车一起去了派出所。
路安坐在角落的一张凳子上,连同另外几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同龄男孩子,民警找他谈了些话,说了这次出的事,还痛心疾首似的对齐言说:"你侄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怎么也不好好管管他。"齐言一直默默点着头,而除了点头,他也找不出任何可说的话。
民警说,这次性质已经恶劣,最严重的砍废了一个人的腿,被害者还昏迷不醒,躺在医院里,拘留情况要等到医院有了结果再说。齐言问不能先保释他回去吗。民警摇了摇头。
路安在一旁也一直默默听着,听到不能保释回去时,脸上露出了可以称之为绝望的表情。
齐言没有再为他向民警求情,更甚者心里还有些快慰,他走到路安面前,从高处俯视着他。路安缓缓抬起了头,眼睛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求助和依恋的目光。齐言刹那间有那么一丝触动,不过这点触动在见到路安脸上的刮伤和血迹的时候灰飞烟灭了。他狠下心,无情地说:"你留在这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芳华在身后注视这个从未蒙面的男孩子良久,在男孩子原本空洞的目光在注意到她后猛然变得锐利起来后,心神恍惚地跟着齐言转身出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莫芳华问起路安的事。齐言只告诉她,他是他的侄子,其他的,三缄其口。把莫芳华送回家后,齐言对今天晚饭报效的事表示道歉。莫芳华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齐言准备上车回去时,莫芳华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