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市的最中央————昨夜何草
昨夜何草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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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长着几粒雀斑的侍者和沈思叽叽咕咕一番之后,扁着嘴走回来,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未明,他说他认识你,还有东西给你。等你有时间就请移驾过去,他要请客。"搞什么,难不成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长得很可爱呀,为什么他们偏偏都看上这个家伙了呢?
叶未明头也不抬,低头整理乐谱,说道:"我不认识他,告诉老板把他轰出去。"
"什么呀,人家可没对你做什么,凭什么轰他出去!"小侍者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么英俊的男人太少见了,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叶未明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忽然挑眉一笑,"你喜欢他?"
果然,小侍者的苹果脸开始变红,鼻尖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视线也偷偷向沈思飘过去--
"他是个虐待狂。"叶未明突然冒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同时恶意地加上一句,"你要是落到他手里,这辈子就完了,有你好受的。"
什、什么?!!
虐待狂......
小侍者吓得浑身一颤,作贼心虚般瞄了沈思一眼,赶快躲得远远的。
叶未明忍不住嘴角向上扬起。捉弄别人也挺好玩的,尤其是这小家伙比聂小雨还要单纯。
沈思坐在阴影里,仔细研究着光芒环绕下的叶未明。
这家酒吧的服务真是糟透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过来理他;就连气氛也很奇怪,即使没见过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也用不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吧?我又不是泥做面捏的--他可不知道长着雀斑的可爱小侍者已经把叶未明的话告诉每一个同事了。
时针指向十二点。一切魔法都要失效的时刻。
叶未明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他收起小提琴,向台下的客人施了个礼,照例收到一阵掌声;不经意地,发现沈思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他。
他怎么还不走呢?可真有耐心。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冲动驱使叶未明走过去。
"你找我有事?"我们好像已经银货两讫了。
沈思拿出一迭照片递到他面前。"昨天刚刚洗出来的。"
叶未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是他的照片。
"送给你。"
"谢谢。"
他第一次收下自己的照片,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沈思微笑,庆幸计策成功。"现在我可以请你喝一杯了吗?就像朋友那样。"
"好。"
属于午夜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凌也风换了一张摇滚CD,酒吧里飘扬起QUEEN那首经典情歌Love Of My Life。
有一对一对的情侣开始跳舞,与众不同的是,他们全部是男人。
"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工作。" 沈思举起了酒杯,看着叶未明。
"很奇怪吗?"
"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喜欢的人碰巧是同性而已,何况据我所知,QUEEN的主唱Freddie Mercury就是一个彻底的同性恋者。"
叶未明直直地盯着沈思,两个人对视半晌,视线在空气中几乎碰撞出火花,没有人肯退缩。
沈思忽然高深莫测地一笑,在桌下伸手握住叶未明的手指,他没有挣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沈思低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应该是吧?"

那天晚上灯光太昏暗,音乐太柔情,气氛太暧昧,你也太性感。
而我,正需要安慰。
在一个春风都要沈醉的晚上,我碰巧和你在一起。
所以,为什么不呢?
然而,假如时间可以倒流,再让我重新选择,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

第五章 海浪的声音

片名:《破浪而出》(Breaking The Waves)
出品年份:1996年
片长:156分钟
欣赏指数:五星
出品国家:丹麦
出品公司:Zentropa Entertainments
导演:拉斯?冯?特里尔(Lars von Trier)
......
就是它了。
从一大堆积满了灰尘的盘片中,沈思总算挑出一张比较想看的,放进影碟机。
据说这部电影的标志是采用手提摄影,自然光线,不用滤镜的真实色彩,同期录音,以及快速的摇移镜头。以极端的表现手法讲述一个极端的爱情故事。
其实沈思对于所有的爱情故事片都很讨厌。相比较之下,他对导演拉斯?冯?特里尔的兴趣倒是来得更多一些。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还有另外两部电影:The Idiot和Dancer in the Dark,不过沈思最欣赏的是他曾经为某报纸拍过的一个同志广告。
电影的男女主人公是一对新婚小夫妻,此刻他们正在屏幕上深情款款,柔情蜜意。
沈思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
丈夫发生了意外,全身瘫痪;妻子柔肠寸断,为了唤起丈夫生的勇气,竟然去找别的男人做爱,再将每个细节讲给病塌上的他听。
沈思无聊地再打两个呵欠。
丈夫奇迹般恢复了,重新站了起来,妻子却为此而送掉了性命,不过据说天堂的大门向她敞开了!
简直无聊到家。
盘片终于放完了,沈思看着屏幕发呆。
我在干什么?
--打发时间,浪费生命。
不能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吗?
--没那个兴致。
或者出去找几个朋友,疯狂一回;有看得上的,玩玩419也不错。
--外面太冷了,不想动。
真消极!
他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不就是维也纳嘛,其实坐飞机也挺近的,十几个小时而已,何况他作为摄影记者,还有是很多机会可以出国的--
他们不见得一定就要分手对不对?
沈思知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是生死,不是爱恨,不是年龄和性别,不是地位和出身,不是天堂和地狱,不是尺度所能够衡量。
两个人之间到底有多远,仅仅是,两颗心的距离。

坐在黑暗之中,沈思猛然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叶未明。他好像来自一个无法探测的星球,他的想法沈思看不见摸不着也猜不到--更何况,沈思一向都懒得很,才不会去浪费那个脑细胞。
从来不知道分别之后竟然有这么痛苦,因为那时可以期待下一次的重逢。而今,这无可打发的漫漫长夜似乎陷入轮回之中,永无尽头。
沈思伸手去拿烟,却发现只剩下一个空盒了。
原来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既睡不着,又无事可做,想找朋友聊天,想必所有认识的人都会骂他是神经病--欧阳杰准会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都凌晨一点多了你还恶搞什么呀,明天要不要工作了?欠扁!"严言铁定是迷迷糊糊地哀求他"沈思你就当做善事,行行好饶了我吧!我才刚躺下不到五分钟,明天有好几个会要开呢!"
唉,事到临头,能够依靠的永远都是自己。
在黑暗中坚持了十几分钟,沈思觉得不应该轻易向寂寞投降,最少也要出去买包烟,他记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穿上外套,换了拖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恍惚,差一点忘记带钥匙。
沈思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很冷。
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寒意。
已经十二月了啊,会冷是正常的。他一边发抖一边安慰自己。
印象中的那家超市果然存在,穿过两条马路就到了。里面灯火通明,还有几个顾客在闲逛,原来深夜还不肯去睡觉的并非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就像走霉运的时候突然发现还有很多难友,沈思顿时觉得心情了好多。他在超市里转了一圈,拿了两条烟,准备去结账。
正打算排队的时候看到靠墙整齐堆砌起来的啤酒,沈思突然感觉口渴得厉害--才刚刚抽完了整整一包烟,能不渴吗?
反正冰箱里还有很多空间,沈思毫不犹豫地过去拿了四筒Heineken,四筒Guinness,然后回去继续排他的队。
"您好!欢迎光临!"
收银台小姐送上一个免费的好看笑脸,手脚麻利地帮他把东西包装起来。
沈思觉得心情越来越好了,右手伸进口袋去掏钱包。
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带了钥匙却忘记拿钱包?
糟了,今天早上出门时穿的可不是这件外套。
SHIT!
尽管在心里骂大街,表面上,沈思仍然维持着基本风度,不慌不忙地去掏另一边口袋,心中祈祷着会有曾经遗忘在那里的钞票。
还是空的。
心底的不安在探头探脑。
他的手掉转方向,去摸裤子口袋--这是最后一点希望了......
居然也是空的!
所有口袋都是空的,他全身上下除了钥匙和手帕,什么也拿不出来。
面带微笑的收银小姐在等待,还有后面排队的顾客也在等待着......
没有比现在更加尴尬的情况了。
沈思轻咳一下,盘算着要怎样开口,一只手从他身后递过来几张纸币。
"他的帐由我来付。"
这个声音,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沈思的后背明显僵硬一下,有几分不情愿地转过头去。

无扣式灰色长风衣,咖啡色手编围巾搭在肩膀上,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叶未明。
狂喜的感觉像海浪一般突然涌上来,又像海浪一般退得干净迅速。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个人刚刚对他说了要结束,现在居然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股说不清是赌气还是被人戏弄的怒火冲上心头,沈思咬紧牙关,很想立刻拒绝他的好意,就这样转身走开,留给他最无情的背影。
可是他办不到。
他现在身无分文,却拿了一大堆东西,而眼下这个唯一能够帮助他度过难关的人,是叶未明。
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叶未明,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叶未明。

在沈思心潮翻涌的这几秒钟之内,善解人意的银台小姐已经接过钱,对叶未明道了一声"谢谢",然后低头去找零。
沈思冷着一张酷脸站在原地,看超市里陈列的特价商品,看张挂的促销广告,看超市玻璃墙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就是不去看身边的叶未明--甚至连眼角都没有扫过他一眼。
收银小姐找了零钱,递给叶未明,再次送上一个甜美的笑容。
"欢迎下次光临!"
叶未明居然像熟人一样冲她点了下头,然后数也不数就把零钱塞进口袋里,转过脸对沈思笑着说:"我们走吧。"
沈思提起装得满满的购物袋,一言不发地走出超市。
叶未明提着几乎是从不离身的琴盒跟在他后面。

"喂,沈思,你大半夜的跑出来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记得感恩节好像已经过去了,而你的生日还要等明年。"
"为了庆祝,不行吗?庆祝我终于可以摆脱你,庆祝我回复单身贵族的行列,庆祝我即将开始的美好人生。"沈思不肯回头,却故意说得恶毒无比。原本是不想理他的,可是你手里正提着一大堆别人付帐买来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就那么绝情呢?
叶未明抢上一步,拦在沈思面前,黑色的眼睛凝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在生气?我就要走了,你真的有那么高兴吗?"
"我替你高兴不行吗?是你先提出来分手的,我没有权力发表意见,大家就这样一拍两散,多么干脆利落。你尽管去维也纳风流快活好了,我可以在这里抽烟酗酒打发人生。"沈思冷笑一声,脸上净是嫌恶的表情。
叶未明垂下眼睛,神色黯然。他从酒吧里出来,没有回自己的住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神使鬼差般竟然到了沈思住的公寓楼下。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那里了。
看着那扇没有开灯的窗户,叶未明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去找他。正在犹豫之间,沈思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想都没想就跟在他后面进了超市。
沈思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叶未明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失望。

"你怎么不说话了?"沈思奇怪地反问道,"半夜三更的又跑过来做什么?!都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要我大哭大叫地挽留你?可以啊!你不知道我以前差一点就能当演员了,想要考察我的演技吗?当然可以!不过你得付钱,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免费娱乐你的义务了......"
没有比这更伤人的话了。
叶未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得完全失去血色。沈思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还要继续说下去,叶未明空着的那只手突然一拳打过来,他半点都没有提防,这一拳正中胃部。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沈思下意识地捂住被打的地方。
原本提在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香烟和啤酒散落一地,有两罐啤酒叮叮当当一路欢叫着滚下台阶。
妈的!痛死了!这小子居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沈思呻吟着,五官差点扭成一团,没有立刻躺在地上已经很不简单了。
"好狠......你他XX的下手这么毒......难道是想杀了我?"
"杀了你?哼!"叶未明忽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瞪着他大声吼道:"你还不配!"
回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之间游走,化作清风消失无痕。
天上有几颗星子眨着眼,冷冷地看着人世间所发生的一切。
沈思知道,他的话是彻底伤了叶未明,可是不见得他就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身上痛,心里更痛!他也是有感觉的!
叶未明放开沈思,顺势把他推到一边去。
"这是我第一次用手揍你,你给我记住了。"
以前看这混蛋不顺眼,顶多一脚踹过去,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暴打一顿。
叶未明走下台阶,走到马路中央,捡起那两筒滚落的啤酒。
沈思用一只手揉着胃部,还是痛得龇牙咧嘴。他勉强弯下腰去,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大街上空无一人,霓虹灯闪闪烁烁,偶尔有一两辆午夜出租车轻快地驶过。
叶未明已经回来,把啤酒放进印着超市广告的塑料袋里。看看沈思那副怪样,他原本紧绷着的脸放松了,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沈思,你不请我去你那里喝一杯吗?"
北风撩乱他的头发,衣襟在风中飞扬。

一走进电梯间,叶未明立刻摘下肩上的围巾,全身无力地倚在墙上。
沈思站在他对面,看看他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心地问道:"你还是晕电梯?"
"好不了了。"叶未明皱着眉勉强说出四个字。
他不仅仅是晕电梯,凡是狭小封闭的空间都会让他觉得压抑,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叶未明仰头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线条优美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在黑色毛衣的衬托之下显得越发白皙,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从理论上来说,黑色有四十三种深浅不同的染色效果,而叶未明穿的毛衣,恰恰是最纯正最深沈的那种黑色。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疲惫的脸色,沈思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此时此刻的叶未明是那么脆弱,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雄性动物本能的嗜血因子在头脑里疯狂滋长。
沈思想冲上去把那碍眼的衣服狠狠地撕开。他知道在那黑色诱惑重重覆盖之下,是足以让任何人都神魂颠倒的肉体。
欲望来得那么突然,像潮水一般疯涌上来。
没有迟疑的理由,沈思已经猛扑过去,将叶未明紧紧地压在墙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
"你!"
叶未明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字,就被沈思强硬地吻住双唇,使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狭小的电梯间内,温度陡然升高。

沈思毫不温柔地吸吮着叶未明的双唇,带着微凉的柔软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舌尖肆无忌惮地撬开叶未明的牙关,深入他的口腔之中,勾住他的舌头,强迫他与自己纠缠,仿佛要把他的气味,呼吸,思维,精神,一切的一切,全都掠夺殆尽。
叶未明胸膛起伏,气息紊乱,眼睛半开半合,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摩擦过沈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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