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市的最中央————昨夜何草
昨夜何草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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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人相爱过的一秒
公路上城市中人行道
向前不断的奔跑
痛追来了甩不掉
我听见海浪的声音
站在城市的最中央
我想起眼泪的决心
你说愿意的那天起
后来怎么消失去
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我是怎么能让你死心离去
卷起海浪的声音
刺穿我发烫的身体
象一个刺青永远抹不去

第四章【痛追来了甩不掉】

晚风中传来教堂的钟声,浑厚,悠扬。
沈思坐在广场的喷泉边上,仔细打量叶未明。似乎他今天才认清楚眼前这个人。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叶未明主动约自己,只是为了说出"结束"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似乎变成了不小心曝光的胶卷,整个画面一片空白。
然后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好像调色板上已经失水凝结的颜料:
"未明,你不是和我开玩笑?"
叶未明却淡定如常。
"我讲的话很好笑吗?"
"不好笑。"沈思终于站起来,直接平视着他。
"一点也不好笑。"
落日最后的辉煌已经变成灰烬,周围的光线黯淡起来,叶未明的脸在沈思眼中逐渐模糊。他无所谓的语气让沈思有一种彻底被愚弄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如果要分手,一定是自己首先提出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并不依照某个人设想的方案去进行,它总是会偏离预先设定的轨道,指向你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方向。
"为什么要结束?"沈思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在意,然而他做的不够完美,事实上,他就是很在乎,却缺乏足够的勇气承认。
叶未明淡淡一笑,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
"你觉得很突然是吗?"
沈思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
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何况认真回想起来,两个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太过亲密的关系--他的意思是指,他们从来就没有过类似"海誓山盟,天荒地老"那一套的恶心玩意--想见面了,有需要了,事先打个电话,如果恰好两个人都有时间,那就聚在一起狂欢一场;完事之后,再去继续各人平淡的生活。
不麻烦,好相处,无需花多少心思去应酬。这是沈思对叶未明最满意的地方,然而有得必有失,上帝给了你一样东西之后,他必定会拿走你另一样东西,他们两个人之间显然缺乏必要的感情沟通,或许,直到今天为止,谁都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对方。
相聚时尽可以浓情蜜意,分离后依旧是互不相干。没有任何感情负担,无所谓谁付出多一些,只要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好。抛开两个人是同性这一层关系,事实上很多恋人都是这样相处的--有媒体称之为时尚生活理念,从骨子里来讲,现代人所谓的爱情原本就是如此苍白。
假设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种一文不值的--"爱情"。

广场四周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夜晚,掀开了它撩人的面纱。
叶未明的表情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沈思忽然发现他的下唇上不知什么时候咬出了一排浅浅的齿痕,淡朱色的嘴唇在灯光下显得柔软而湿润。
沈思早就知道,叶未明在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喜欢用牙齿咬自己的嘴唇,这个习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想就这样狠狠地,狠狠地吻到那排齿痕上去。
紧紧地拥抱着他,不去理会周围人的眼光,不去理会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就这样直到--
直到开始厌倦的那一刻为止。
可是偏偏已经不能了。
因为就在刚才,眼前这个人刚刚对他说了一句致命的话:"我们结束吧。"
沈思在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唐,接下来的反应就是想大笑一场。笑到眼泪都流出来,让全身的血液翻涌倒流,让那些放肆的笑声把五脏六腑都震成碎片,惊醒天上地下所有神仙圣佛妖怪鬼灵,让他们为此时此刻做个见证!

"真的很好笑啊。在要分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舍不得他,可是为了无聊的面子问题,你还要装做若无其事。"
心底里似乎有一个声音残忍地说道。
他不想问原因,不想问也不愿意问。他不想听见叶未明说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关系,或者是突然爱上了别人,或者......或者去他XX的!随便什么原因!!
他是很自私,也骄傲得一塌糊涂。

叶未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把冰凉的手放在沈思肩膀上。
"我要去维也纳了,你不祝贺我吗?"
惊讶的表情仅仅在沈思脸上维持了0.01秒,假如那也算是惊讶的话。
他生硬地回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终于达成愿望,可以飞向向往以久的地方。"
维也纳,音乐圣地,有着美妙的发音,可是它听起来是那样遥不可及,仿佛属于另一个星球。
沈思当然知道,叶未明一直都想去维也纳。从刚认识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奋斗。只是相处的时间一长,他慢慢也就有些淡忘了,或者是,他有意不去碰触这个问题。
叶未明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即使沈思真的能够变成鸵鸟,不用去面对这个事实,它还是存在的。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然而叶未明所不知道的是,这个答案比任何其它一个答案都更加让沈思无法承受。
"沈思,"叶未明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甚至是带着点凄凉的笑容,"即使你不难过,至少,也装出一点点不开心的样子来,好不好?"
别让我总是觉得你如此无情。
沈思拨开他的手,两个人手心和手背一擦而过。
"我觉得这样对你我都好。" 谁规定的,分手就一定要难过?我偏不。"你今天特意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说NO。
"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事实证明,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
"既然这样,"沈思深吸一口气,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说道,"如你所愿,我们就到此为止。从这里开始,"他指着脚下踩着的广场,"这里是这个城市的最中央,从此你向东我向西,真正意义上的各奔东西。"
他们就像两列相对而驰的火车,在一个名为"音乐广场"的车站相遇,共同度过了一段时光。然而车站是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没有一列火车会永远停在那里,从此以后,他们仍将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下去,距离越来越遥远。
叶未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思,有必要这么快就疏远我吗?我是不会跟你要分手费的,当然,你未必能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会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和你算细帐,那是算不明白的。你懂吗?算不明白!
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怎么可能算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
他听见沈思用嘲讽的语调继续说道:"谁都不用比别人多走一步,公平的很,你说是不是?未明。"
或许以后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这样称呼他了。
"沈思!"
教堂的钟声敲响最后一声。
沈思耸耸肩,真的已经完全放开了。
"其实你不用特意约我出来的,在电话里说一声就好,今天外面有点冷。"
"沈思......"叶未明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半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今天我还去酒吧拉小提琴,你要不要一起来?"
沈思答得干脆:"不了。抱歉,我已经约了人。"
都已经结束了,何必再留恋下去?分手不需要繁文缛节的过程,断就断得干净利索一点,他们都讨厌拖泥带水的人。
难得有这么一个相同点。
叶未明当然知道沈思在说谎,他既然和自己见面,就绝对不会再去约别人--然而眼下没有必要去揭穿这个谎言,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
"那么,再见了。"
叶未明深深地,深深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这个曾经和他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人,这个似乎他曾经爱过的男人,这个即将和他分手的男人。他要把他此时此刻的形象完全摄入脑中,变成永生永世永不磨灭的记忆。
"希望你--"在这个时候语言总是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贫乏,苍白且无力。叶未明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进行最后一项告别仪式。在头痛欲裂的混乱中,有两个字跃然浮现出来,他几乎是机械地照着念了一遍:
"--幸福。"
幸福。
这两个字几乎可以涵盖一切语言。
这两个字又是如此平庸无能,什么感情都无法传达。
"幸福"所代表的真正含义,现在你还不懂。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够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外一半。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会明白我的心情。
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得到,因为你是沈思。然而,你未必还能记起我。

"你也是。"
沈思只说了三个字就转过身去。毫不犹豫的。
不想再一次看到那离去的背影,所以他选择把背影留给别人。他是很自私,他心里也明白。
叶未明听见自己喊了一声"沈思,你站住!"然而沈思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又喊了一遍,想引起他的注意,至少,也该让他回过头来再看自己一眼。这次喊的声音更大,他嗓子都发疼了,可是沈思的背影却越来越远了;最后叶未明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些声音都是他在心底,在想象中喊出来的,沈思永远都不会听到--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听得见。
周围是如此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行,叶未明长久地伫立在广场之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无法想象,就在不久以前,沈思还握着他的手,担心他会冷,担心他没有好好吃饭会胃痛,听他讲贝多芬与克莱门特,故意用食指抚摸他的手心,用体温温暖他冰凉的手指,那十指交缠过的触觉似乎还留在皮肤上。
而现在,他已经走了。
就这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叶未明把沈思握过的手放在脸颊上,意外地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冰凉的液体正在不断地滴落下来。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呢......
大街上每一个人都在流泪,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无尽的忧伤之中。

即使再难过再悲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不仅要进行下去,还要更加完美才行。
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是治愈一切创伤的无上圣药。
叶未明走进KSANA的大门时,时针刚刚过了七点。酒吧里还没有客人,显得空空荡荡,就好像他此刻的心情。
凌也风坐在吧台后面不知在忙些什么,猛然抬头看到他,像往常一样招呼一声:"未明,今天怎么这么早?"
叶未明不说话,他觉得累极了,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榨不出来,所以他只是坐到高脚椅上,懒得回答。
"让我来猜一猜。嗯--"凌也风凑过来,一只手托着下巴,很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突然说道,"你跟他分手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我脸上又没写字。
叶未明连眼皮都没有掀过,下巴压着两只手,盯住吧台上发亮的一个小光圈,那是顶灯反射出来的光。
"看吧看吧,我一猜就中。不是吹牛,想当年,我可是人称半仙的......"凌也风自鸣得意刚说了一半,发现叶未明还是病恹恹地趴着,对此毫无反应,他有点失望地叹口气,转身倒了一杯威士忌放在他面前。
"那,请你的。失恋的年轻人。"
"谁说我失恋了。"叶未明抬起眼睛看看凌也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难过地皱眉,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没加、水、水吗?"
"我以为你不需要呢。"凌也风故作可爱地回答。失恋的人不都是冲进酒吧,气冲冲地要一大杯威士忌,肯定是不加水的那种,然后举杯一饮而尽根本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吗?管他真的假的,反正电影电视上经常这么演,他只不是照搬。
"咳咳咳......咳咳......你存心害我......"叶未明脸涨得通红,捂着嘴拼命咳嗽,颤抖的手指着凌也风好半天,最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小人!"
唉,原来这个世界真是颠倒过来了,好心没好报,人家根本不领情。
凌也风坚持认为自己是非常善良的,善良到已经快要绝种了。
"先别急着否认嘛,看你哭丧着张脸进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已经和沈思说过了。"
沈思。
这两个字从凌也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足够的杀伤力,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无所谓失不失恋的问题,我们从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叶未明举起空杯子,"我还要。"
凌也风拿走玻璃杯,却只放在一边不加理会。
"从前有个人对我说,别要任何附属品,在你的生命中,不应该有任何你不能在三十秒内抛弃的东西--这句话,你知道吗?"
叶未明皱着眉想了一会,"听着很熟悉,好像是哪个电影里的台词......A guy once told me, \"Do not have any attachments, do not have anything in your life you are not willing to walk out on in 30 seconds flat.\"......我以前曾经看过的,可惜忘记名字了。"
凌也风摇摇头,"未明,这个人其实说错了。完全错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是你不得不遗忘的;总有一些人,是你不能不记起的;错过了,抛弃了,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一个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他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似乎沈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叶未明忽然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向吧台后面。
"客人都快来了,我去换衣服。"
凌也风看着空空荡荡的酒吧,再次叹了口气。

什么事,是不得不遗忘的;什么人,是不能不记起的。
我懂,可是他并不了解。

"老板,我看未明今天有点不大对头,好像心不在焉那!"
"是啊,刚才那个曲子就拉得马马虎虎,现在干脆在发呆了。"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谁知道啊?"
几个熟悉的客人坐在吧台边交头接耳,小声询问着。
凌也风看看站在舞台中央的叶未明,灯光并不是很明亮,却无法掩饰他黯然的神色。凌也风轻轻笑了一笑,用带着几分理解或者也可以叫做同情的表情告诉每一个客人:"别担心,他只不过是,有点舍不得某人而已。"

北风吹过夜晚的街道,卷走几片枯黄的落叶。
叶未明没有和凌也风道别,径自走出酒吧大门。他系好围巾,还是觉得有点冷,又把风衣的腰带拉拉紧。
那一切,彷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的印痕依旧如此鲜亮。
--想不到这个叫做沈思的家伙居然会追到酒吧来。
叶未明刚拉完最后一个客人点的小夜曲,立刻又有条子递上来,细长而向右倾斜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道:可以请你喝一杯吗?他抬起头,眼睛在酒吧里缓缓扫视一周,很快就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沈思,对他笑着举了举杯。
把纸条在手心里揉成一团,叶未明招手叫过一个侍者,冷着脸吩咐他:"把我的规矩跟那边的客人讲一遍。"
自从两个月以前开始在这家酒吧拉小提琴以来,就不断有人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邀请,迷恋他的出色外表和独特气质而在此流连的人绝不是少数。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和老板讲得很清楚:只管拉琴,不陪客人。
凌也风虽然嘴上大叫浪费,却相当痛快地答应了--他心里自有一盘打算。稍微知道点底细的客人是不敢在这家酒吧闹事的,有几个不识相的硬要碰钉子,全都被凌也风出面摆平,大家渐渐知道了叶未明的规矩,最近几乎没有人再提出类似的邀请了。不过倒是有人在背后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刺玫瑰",好看,却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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