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乌鸦----瀅羽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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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警员让开了路。


李翔空搂著他的肩给他支持,牙鸟屏息呼吸,绷紧了神经向房门走去。房里传来一阵极奇怪异的味道,在血腥恶臭下,又有种浓烈刺鼻的香味,两种对比强烈的味道混和在一起,使人几乎想吐。


牙鸟站在门前一会,便挪开了头不再看,因为他知道一辈子也不会再忘了里面的景象──


鲜血洒满整个天花。死者是牙鸟的其中一个同房,他屈膝坐在门前的床上,两双手拿著刀叉,好像迎接进来的人一样。而在他面前,床上放著数只排列整齐的白碟,正规的西式餐桌摆设,一副要开始进餐的样子。


他面前放了装饰盘,上方是黑色餐巾,盘子旁边摆有刀、叉、汤匙。右上角有略瘦长的高脚玻璃杯,盛了四分满如葡萄酒般妖治的鲜血。左手边是面包盘和奶油刀,装饰盘对面则放吃点心所用的小汤匙和刀叉,床中央还有一大朿开得灿烂鲜丽的红玫瑰。


一切看上去都如此高贵和井然有序,但是碟上便不是普通的菜肴,而是被捞出来的内脏。前菜是舌头,汤杯有大小肠,主菜有被割开了的胃,里面的食物残渣像被预升包裹好的肉酱流了出来,糜烂的碎肉似乎还发出阵阵酸臭味。接著还有肝、肾,甜品则有拳头般大的心脏,在旁还衬托了一朵玫瑰花苞。


没有丝亳零乱的现场,牙鸟有时会想,那日他见到的只不过是油画,一幅残忍却又充满美感的画。床上的黑色卡纸写著──


“让我们一起进餐吧,可爱的白乌鸦”


牙鸟终於忍不住而快步离开,李翔空追著他去到厕所,抚著他的背等他把脏物都呕出来。那位室友他只遇到数次,晚上打过招呼。虽然不熟,牙鸟还是看过他稚气的笑容,和朋友打闹的情形。充满年轻活力的一个人,竟然被人如此残酷的杀害,为什麽,为什麽…


「牙鸟…」李翔空低声的唤。


「我没事。」牙鸟站起身来,在洗盆嗽口。


「我们回房等宇哥吧,他说会亲自帮你录口供。」


「嗯。」牙鸟应声。


林宇没多久便拿著资料夹入来问「可以开始吗?」


「嗯。」


林宇问著公式化的问题,牙鸟把由昨天早晨发现桌上那张黑色卡纸,直至今朝的经过再说一次,而他昏倒後的事只是淡淡带过。当林宇知道牙鸟收到凶人的讯息时,皱起剑眉说「这就奇怪了。」


李翔空问「奇怪?」


「嗯,其实在开学前一晚,我在家收到这张相片。」林宇拿出断肢的照片。


「即是说,凶手是在那日後才知道牙鸟在这学校住宿的事,但是他是怎麽知道的…」李翔空接下去说。


「有个借设,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间学校的人,在开学日遇到牙鸟才得知入读的事,所以前一晚把相送到我们家,而第二日就立即转而在学校留下讯息。」林宇分析。


「……」


李翔空问「宇哥,那麽昨晚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有人被杀的?」


「第一目击者是216房的同学。听他的口供,昨晚他和同房因为感到困意很早便睡了,而当他一醒来,便见到这样的情形,由於受到太大的刺激,他的情绪到现在还很不稳定。大概是被下了安眠药,所以被杀的时候并没有挣扎。」


「牙鸟,有留意你们最後入房的时间吗?」林宇转向牙鸟问。


牙鸟摇了摇头「那时我刚醒来,不知道。」


「大概是九至十时吧。」李翔空答。


「那房里有没有异样?例如其他的人,还有同房的情况。」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睡了。」牙鸟沈默了一会「还有一个红发的男生,大概是同房,我之前没见过他。」


「是陈子华,和我们同班的。」当牙鸟提到红发时李翔空便想到他,这间学校除了他没人更突出了。


「对,就是他。」牙鸟肯定的说。


「我们一直在找216馀下的住宿生,他还没出现过。」林宇环胸说「先到这里吧,还有很多事情要跟进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叫警员在门外把守,这学校的保安也严密了很多,凶手逃不出去的。馀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一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林宇站起身,拍了拍牙鸟的肩膀「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跟我说。」


R高中发生命案本是极为轰动的新闻,不过都被开办这学校的幕後财团压了下去,才没得到扩泛报导。但是在校内的谣言已足够致命,警方封锁了二楼全层,就算没封锁有很多学生都已经不敢回来。


一星期的停课早弄得人心惶惶,命案还道出了好几个版本,甚至有人称在晚上听到鬼哭的声音。这不是普通的鬼故事,而是真实发生了的命案,大家都对男生宿舍一期二楼避之则吉。因为当天有不少学生曾目睹现场,自然看到凶手留下的黑色卡纸。最初大家对白乌鸦摸不著头脑,但由於白牙鸟的名字太显眼,又是命案现场的其中一个留宿生,流言如病毒传了开去。


白牙鸟变成学校里无人不晓的学生,随之而来的,是如瘟神的名号。同学不再敢接近他,和在暗地里叫他做白乌鸦。听说陈子华被警方找去问话关了一整天,找不到线索便放了出来。他曾成为头号疑犯,情况比牙鸟好不了哪里。


停课的头两日牙鸟都没有出房,只是静静的看著窗外发呆。李翔空和程隐轮流来照顾他,深怕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到了第三日,在程隐出去买午餐时,一个女生冲了进来。


她本面目清秀,可惜现在狰狞的扯著牙鸟的衣领大叫「你把我哥还来!!!还给我!!!」


牙鸟面无表情的任她掴打,听她尖叫「你就是那只白乌鸦对不对!我哥是因为你而死的!!」


牙鸟看著她哭闹「你答我啊!!!把我哥还给我!!!」


「你这只带来噩运的乌鸦!!为什麽要出现在这里!!是你害死我哥的……是你啊……你怎麽不答我!是你……都是你!!」


「是我…」


「你认了吗!!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死一万次也不及我哥!!为什麽你还在这里……为什麽我哥要死啊…该死的是你…你……」


牙鸟抱著她因为激动而无力滑流的瘦小身躯,她掴了牙鸟一个响亮的耳光,推开他叫「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恨你!!你这恶心的乌鸦!!」


就在她想打第二次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捉著她说「你在干什麽。」


她怒视程隐一眼,回头用没被抓著的手指著牙鸟一字字地道「我咀咒你这只乌鸦!」


「还不快走!」程隐扯著她的手把她推出门外,她哼了一声不顾门外看戏的人走了。


程隐扶牙鸟坐到床边,托著他的脸「你不要理那女人的话,她有对你怎样吗。」他检视牙鸟面上的抓痕,眼低映著光低声问。


「她恨我是应该的。」


程隐抱著他,枕在他脖子上闷闷地说「牙鸟牙鸟,我该拿你怎办。」


「她没错,她说的都对。」牙鸟微笑,扯了扯有些血丝的伤口。


 



4-8


程隐抱著他,枕在他脖子上闷闷地说「牙鸟牙鸟,我该拿你怎办。」


「她没错,她说的都对。」牙鸟微笑,扯了扯有些血丝的伤口。


* * *


在第四日,同样的戏码在饭堂公演了一次。牙鸟亳无反抗的被她打,那一声掌巴掴得在场的人目定口呆,他们看牙鸟的眼神再加了几分同情,几分笑意。从此之後李翔空和程隐便不再让他落单,把他紧紧锁在视线范围之内。


那个女孩叫李嘉慧,是死者的妹妹。程隐叫她做疯女人,见人就咬。牙鸟明白,一个人怨恨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的间接凶手,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女孩就像他的影子,但她更勇敢,正努力面对这现实。不像他,缩在自己的壳里,掩著耳逃避。


她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女生,样貌秀丽,但是原本精灵的眼睛只有恨意,紧追牙鸟不放。个性单纯城府不深,对牙鸟的反感表露无遗。


若果让她发泄後她便能走出阴影,就算被她打死牙鸟也不会有怨言,他不想有人重蹈覆辙。因为他清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哼,又是那个疯女人。」程隐看著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说。


牙鸟接过餐盆,望了一眼坐在餐厅里的李嘉慧便低头和程隐找空位坐下,静静的吃早餐。忽然小声的说「真正的疯人不是这样的…」


程隐本想说什麽,李嘉慧唰一声站了起来,带著不可灭的气焰,在全餐厅的注视下昂头步向他们。程隐先站了起来,挡在牙鸟面前说「你又想怎样。」


她紧紧盯著牙鸟「我不是找你,我有话要和他说。」


「你…」


「让她说吧。」牙鸟站起按著程隐的肩。


她似乎想用眼光把牙鸟刺死,重重地说「我,要你到哥哥的丧礼。」


「你不要那麽过份!」程隐大声说。


「他不应该去吗?怎麽说也是一场室友,去见哥哥最後一眼没什麽不妥啊。」


「好,我去。」牙鸟没犹疑的回答。


「牙鸟?!」


「我等著你。」李嘉慧用胜利者的神息昂首离去。


餐厅立即炽热起来,热烈地讨论著这话题,并火速成为学校里的头条。李嘉慧的话是对牙鸟下的战书,好事者都猜测著牙鸟答应的原因,等著他是否有反击的方法,第二日的丧礼被添上一层浓浓的决战意味。但是程隐清楚牙鸟的性格,唯有亦步亦趋。


膳後林宇来看牙鸟,他因为在调查中而还没离开学校,每天都往这边走。程隐问「宇哥,找到什麽线索吗?」


林宇搔搔自己的前额,为难的说「那个受惊吓的孩子患了失语,完全录不了口供。」


「不可以用写的吗?」李翔空问。


林宇补充「他的精神状况不好,根本未能和人沟通。」


牙鸟淡淡的说「我可以去看他吗?」


「不可以。」林字有气无力的道。


「宇哥,我或许可以帮忙。」牙鸟解释。


「你怎麽帮忙?」程隐问。


「翔空没对你说吗…牙鸟他,曾试过整整一年没说过一句话。」林宇语气苍凉「那时我们用尽办法,他还是蹲在墙角抗拒所有人。」


程隐轻皱眉低下头,牙鸟看不清他在想什麽,对他报以一笑「我经验丰富,比心理医生还管用喔。」


「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去。」


「没关系的。」


「我不管别人怎样!我只在意你的感受,我们已经请来医生,你乖乖的给我留在房里。」林宇极力反对。


「说不定他有重要线索啊。」牙鸟道「宇哥不想快点找到凶手吗?」


「你一向都不是任性的小孩啊。」林宇沈声说。


牙鸟带著无奈轻说「宇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林宇语塞,他的牙鸟已是高中生,再也不是跟著他们跑的小孩了。因为他工作太忙吗,他怎麽会没留意到,牙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长大。牙鸟从前就乖巧玲珑,总带著仰慕的眼神望著他和维风二人,现在牙鸟有自己的主见,还要拦截不让他前进吗。他不让牙鸟面对残酷的现实,究竟是对是错。


「病人就在这里。」医生引领他们三人走进一间独立病房。


病人坐在床上,护士正为他收拾饭後的餐具便退了出房。病房阳光充沛,给人舒适的感觉。这类病人最需要就是安全感,这个病房是全层日照最佳的地方。


医生离开前叮嘱「我知道警方需要打听情报,但为了病人的健康著想请适可而止,不要过份刺激他。他的情绪很容易波动,有任何问题就用按铃叫我吧。」


「我们不会令你为难的。」


.「我是林宇,你还认得我吗?」林宇轻松的问,希望能缓和气氛。


床上的人望向声音来源,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得吓人,心情似还未平复。他听到林宇问他的名字,算是点了点头。他叫周家荣,在学校中平平无奇,成绩和人际方面没任何特别,有消息指是某富豪的私生子,关系不能曝光。


「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林宇打开话题。


周家荣没有说话,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记得四日前的事吗?」


周家荣表情迷茫,似乎努力在脑中找寻记忆片段,而答案溜到嘴边又说不出,无论怎样都不能彻彻底底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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