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望着夏米,维亚斯叹了一口气。「我不在乎,就像我跟你说的,过去已经过去,更何况你也道过歉,没关系了。」他是这样为自己着想……还有多少是自己没发现的?
试探般的看着维亚斯,夏米埃尔迟迟没有动手,这让维亚斯皱起眉。
「快点!你还犹豫什么?」他都没犹豫了,他何时变得这么多虑?
叹了口气,夏米埃尔缓缓靠近温热的血脉,冰冷獠牙没入殷红的泉池中,他享受着那腥甜和点燃他全身火热的舒适。
牙退了出来,他意犹未竟的舔了下,只见温热身躯瑟缩一下,发出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瞇起眼,暂时褪去人性的他不加思考的拉下维亚斯的脸,狠狠吻了上去,舌侵入没有防备的唇,重温他久违的香甜。
「嗯……」被吸血后全身无力,脑袋也是一片空白,对于男人的侵略,维亚斯只发出最原始的叹声,那属于愉悦的低吟,只是在几秒后,他很快的推开男人。
瞪着维亚斯,夏米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笑了笑。「你要有心理准备。」从他在教士面前说他依然自己同伴时,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放他走了。「你再度丧失了自由。」他要彻底的,擒住他的心。
愣愣看着眼前恢复狂傲神采的男人,维亚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好低下头,假装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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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全没有出去,维亚斯身上有带干粮,之前为了避免遇到沙暴的麻烦,他全背在身上了,而趁着这几日,夏米好好的养伤,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硬仗。
「哪,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坐在男人身旁,维亚斯百般无聊的问着。几日相处,之前的尴尬已经少很多了,他本就是个藏不住问题的人,自然是问了出来。
对于这令人难堪的问题,夏米埃尔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原因。」他回答,但也是有条件的。「你如果继续这个问题,我会要求你给我回答。」维亚斯如言的不敢多问。
其实自己也曾经想过,对夏米有没有相同的感情……在几个月相处下,他已经不敢全盘否定了,以前的一切全涌上来,模糊了自己的坚决。
几天前其实夏米有问过自己答案,而自己也开始深思他对他抱持的关系,但,对一个男人的感情,哪那么容易厘清,所以一日拖过一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夏米,如果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你会怎么样?」他依然是问了,在摇摆不定的情况下,他只能发问。
「不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叹了口气,维亚斯瞅了他一眼。「你真是丢了个大难题给我了。」或许是因为日子太紧张也太无聊,他对这个问题没什么避讳。
睇了眼他,夏米没有多做理睬,只是继续磨着小刀。「趁你能想时快想,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他感觉得到外面越来越紧绷,他们随时有一天会攻进来,即使自己法力撑得住,维亚斯的粮食也会撑不住。
维亚斯无奈的再叹了口气。「嗯。对了,你……你可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跑上去。」他多怕哪天自己醒来,男人已经离开……
「我知道。」一笑。「别忘了我说过,你已经丧失自由权了。」就算他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也改不了他不能离开自己的事实。
你已经,没有自由,银色老鹰,还是只能栖息在我建筑的黑色牢笼。
曼陀螺将以自己的野艳迷惑老鹰的翅膀,要他自动将翅膀献出,让他替羽翼镀上银,永远失去飞行的能力。
第十七章
美丽的白色花儿摇曳,在风中飘送清香,我顺着阳光的视线望去,不见你的身影,亡魂为我牵引,要我随之高唱,死亡吊唁曲。
夜色再度退去,经几日调养生息后两人的状况好多了,但相同的,他们同样感觉到外在压迫的逼近,而今日,外边杀声震天。
不安的望着夏米,只见他因太阳东升而显得昏昏欲睡,维亚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外面的人杀进来,他们是绝对无处可逃,但相同的,他们也逃不出去,大白天的,出去反而是条死路。
「夏米、夏米醒醒……」拍拍男人冰冷的脸庞,维亚斯试图唤回他的清醒。但男人覆盖上的眼皮就是没有动静,这让他又急又无奈。「夏米!他们要杀进来了,你快醒醒。」
在一阵呼唤后,吸血鬼这才缓缓睁开眼,露出倦态。看着眼前眉头好似要打死结的男人,他褪去血色的唇勾起浅笑。「放心。」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就在此时,酒窖深锁的木门被撬开,人类张狂的笑声顿时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我可找到你们了!夏米埃尔,今日就是你完纳罪数的时候了!」男人手一招,原本射入的阳光被无数把弓箭填满,又回到一片漆黑。
冷冷望着眼前人,夏米埃尔张起防护盾,挡去不停射入的箭。
两方僵持不下,白昼无法伤害到他;但夏米埃尔同样没有能力反击。
除了等待太阳离开天空,吸血鬼只能做着基本的防御,见此,维亚斯抄起墙边挂着的猎弓,拿取落在地上的箭身,他张弓扣弦,箭在下一秒呼啸而出,刺入方才嚣张男人的咽喉,他就此倒地,血在冰冷石板上拓流。
看到首领倒下,白昼之士一惊,但他们并没有就此退却,反而加强了攻击,箭如雨下,随着时间过去,那防护盾好似越来越薄弱,已有不少支箭射到维亚斯脚边。
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维亚斯一一检起箭,不停予以反击。
人彷佛无止无尽般,无论死了多少就有多少补上,比海浪还要疯狂,誓死要毁灭眼前两人,就在此时,清澈的男音忽然出现在白昼背后。
「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擅自行动吗,看看死伤了多少人!」这声音赫然是那教士,明白圣堂即将加入战役,夏米埃尔和维亚斯只能在心中苦笑。
站到最前线,教士对维亚斯笑了笑。「这位朋友,虽然我不懂你为何如此执意护着恶魔,但我敬佩你的勇气。」
维亚斯冷笑。「你废话太多了。」再度拉紧弦,他已然瞄准教士。
见此威胁,教士只是轻笑。「你真甘愿为了那恶魔染上鲜血吗?看看地上的尸体,这些都是因你盲目而造成的罪,再看看你的手,那恶魔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吗?」
经他提醒,夏米埃尔这才发现维亚斯的手早已因使用过度而伤痕累累,若再继续下去,那手是会废掉的。
「不劳你担心,这是我的选择。」高傲响应,维亚斯明白教士所说的话是为了打击夏米埃尔,他狠狠瞪了眼夏米,要他别多想。「我不否认他是个无恶不赦的恶魔,但如今他已改过自新,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要苦苦逼杀?这就是你所谓的,神的旨意?」反问,他言语中的讽刺浅显易见。
「恶魔是不可能向善的,是你被他虚伪的表象欺骗。」教士冷冷说着,他不愿再与维亚斯做口舌之争,手扬起,就见白昼之人缓缓退下,圣堂之人纷纷上前。「我今日就要替神行正道!」他凛然说着。
冷汗冒下,维亚斯看着他们手上拿的东西,心都凉了。每人手上拿着的,竟是枪,西方传入的武器。
手上长弓已经没有用途,他偏首看向夏米,只见他眼瞇了起来,扶着墙缓缓站起。
「你们以为那玩意就会有用吗?」吸血鬼冷冷问着。
「起码比弓箭有用,你连箭都快挡不住,这等武器绝对能射穿你的防护罩。」教士笑说,他手势一起,顿时枪林弹雨,烟硝白雾弥漫整间酒窖。
果如他所言,力量所剩不多的夏米挡不了这等强势攻击,只见不停有子弹射到他们身旁,所幸白幕替他俩挡去大部分的危机。
将维亚斯拉在身边,夏米知道男人已经挂彩,怒火充斥内心,霜冽的风开始轻轻吹拂,而后紧缩,引爆,挤在门口的人全受不了这等冲击,飞了出去,而被撬开的大门自动关上,锁上。
「没事吧?」看着维亚斯,他担忧的问。
摇摇头,维亚斯对他一笑。「放心,只是擦到手臂而已。」
在经过夏米埃尔攻击后,门外之人不敢再贸然行动,也算给了他们喘息空间。
「他们还会再来。」夏米瞇起眼,冷然说道。
「我知道。」叹了口气,维亚斯望着残破不堪的门,他不敢奢望那能挡住白昼圣堂多大的攻击。
「先睡吧,往后才有精力对抗他们。」
「嗯……」响应,维亚斯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睡去。
看着他的睡颜,一抹阴霾笼罩上夏米埃尔。这场战何时才能结束?他又真能护他周全吗?只要敌方选在白日追击,他几乎没有还击能力。
这样的他,怎么救他?
冰冷的手轻轻抚上维亚斯乌黑的短发--这不久前自己替他修剪的,不管过了多久,男人身上还是充满了太阳的味道,强烈却让人眷恋,要人移不开眼却也不敢逼视。
叹了口气,夏米埃尔目光调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这才是这趟赎罪之旅最后的目的。
他的罪,要由自己来背,忍受不了失去的他,没有能力以别人的尸体堆成他的堡垒,所以,只有自己承担。
下了某种决心,夏米埃尔对维亚斯施了法,让他陷入深沉的睡眠,接着他也闭上眼,好好休息。
时间过的很快,好似才刚阖上眼般,时间却已经到了夜晚,睁开眼,恢复精力的夏米埃尔唇边勾起一笑,他站起身,看了眼身旁昏睡的男人,一抹歉然的笑在他嘴角浮现。
原谅我的毁约,我没办法继续守在你的身旁。
为了他好,也为他杀出一条路,他只能这么做。
在门边架起结界--那在他消失前都不会消失,他希望这能好好保护里面的男人。
开门,他走了出去,任夜色将他淋了一身黑,融入黑夜,他如黑暗中狩猎的豹,危险却不易发现。
靠近圣堂营地,夏米埃尔谨慎的观察,只见众人严整以待,好似明白他今夜一定会突袭般的小心。心中啧了声,但在夜晚,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没有。
手中绿光骤现,在绿光所到之处全被烤成灰烬,人类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化成飞灰消失夜风中。
不打算留任何情面,随着夏米埃尔经过的地方全成一片凄迷,连烟都冒不出来,只有一具具的枯骨,就在他杀的兴起时,身后传来他厌恶至极的嗓音。
「我就说恶魔是不可能改邪归正,一切都是那人类的迷思。」他好听的声音透出一丝取笑。「你出来是因为受不了当个缩头乌龟吧,告诉你,你只是出来送死罢了。」
瞇起眼,夏米埃尔开始注意四周变化。
「太晚了。」教士冷哼,就在他眼神示意下,四面八方忽然涌现许许多多的人,有白昼有圣堂,每人手上都有一瓶水。「只要一滴,你就别想活了……我想我要更正,你将会灰飞湮灭,毕竟你已死了许久。」他讽笑。
没有说话,夏米只能瞪着眼前人,他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你应该有发现吧,在这个地方你的魔力无法完全施展,起码那招传送无法使用,知道为什么吗?」教士问。
挑挑眉,夏米等着他回答。
「因为亡者的诅咒,在这里被你屠杀的人不能原谅你,所以下了深沉的诅咒,要你与他们一同陪葬!」
闻言,夏米埃尔哼笑。「亡者,如果今日真是我的末日,我也无怨,但……我会拖着你与我一同,我要你和我一起下地狱,要你和我一同品尝绝焰的极致美妙。」唇畔露出变态的笑芒。
「你作梦!」忍受不了夏米的语言,教士手一起,就见众人将水瓶搭在箭身上,不停射出。
护盾将攻击全挡了下来,夏米埃尔一边防守一边攻击,在混战中有不少人被他杀了,但却有更多的人补了上来,好似永远都不会减少般。
「没用的,别做垂死挣扎!」
怒极,忽然,一道阳光自天上射了下来,天,竟然亮了。
「看吧!这就是亡者的诅咒,这是神对你的惩罚!」
一愣,就在此时,一瓶圣水溅上他的身体,他忽感阳光灼烧般的痛楚,开始有白烟自黑色披风下冒出,夏米埃尔紧抚着伤处,恶狠狠扫视人类一眼。「你们一个,都别想逃!」说完他卷起一道强风,遮蔽了众人视线,就此逃离。
拖着疼痛不已的身躯,夏米埃尔露出苦笑。说什么亡者诅咒神的惩罚……明明就是因为时间到太阳升起。
看了眼手中怀表,他不禁耻笑自己的愚蠢,在光射下的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被诅咒了。
踏着蹒跚的脚步,阳光开始追逐他的步伐,痛苦的身体承受不住就快倒下,所幸他看见,不远处的,微薄遮蔽物。
走到荒废的井旁,他倚着井,凭借着上面的茅草盖挡去阳光。望着外面逐渐亮起,他叹了口气,说不定今日真是他死去的日子,但值得庆幸的,他能在死前看见阳光。
胸口上的痛越来越激烈,似啃咬又似火烧般,加快他神智散失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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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睡梦中缓缓苏醒,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香甜了,在意识回笼的那瞬间,维亚斯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他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的这么深,他不禁想起白昼在黑夜的那场战役……
猛然坐起身,他紧张的四处张望,只是,好似印证他的惊慌般,他怎么样也找不到那黑色影子。
「夏、夏米!」他叫着,只是干哑的嗓子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不要吓他,他不是说不会拋下他离开的吗?为什么!
焦急的站起身,维亚斯不知所措的来回走着,就着破门的缝隙他知道已经白天,也因如此,他更是害怕。
他不想继续等待,他不要连续那场梦,如果能再一次,他将会上前将他自冰冷十字上解救下来,哪怕是与自己为敌。
如此的决心,让维亚斯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样的在乎与依赖,不管怎么解释,都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是他看不清,是他被过去和自我怀疑所囿,看不清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握紧了拳,维亚斯披起斗篷,推开门,他踏了出去。如果每次都等待别人来找,他只能注定失去,所以这次,他要自己寻找。
阳光好似嘲笑他般不停尾随,这让他热出了一身汗,触目所及全是烤焦的死尸,他调开目光不愿多看,在经过昨夜后白昼与圣堂的数目似乎减少许多,巡逻的人变得稀少,也或许是……任务达成,撤走了。
忍住心中苦涩,维亚斯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将记忆中的地图找了出来,他依着幼时的印象在黄沙中寻找,只是他都快将沙地翻起来了,还是找不到夏米埃尔的身影。
心越来越焦急,他快速的跑在沙地中,不敢放声呼唤,他只能一个地方跑过一个地方,找着他熟悉的身影,多怕,怕自己看见的只是一件被烤坏的黑色披风,多怕,他只看见一堆飞灰,多怕,他会离开自己……
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时间好似带走了他的理智冷静,在越来越恐惧的心理下,维亚斯脚步也越来越急促,就在他正疯狂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随着风逸散开来。
一惊,维亚斯僵直了背,他认得这个铃铛声……忽然,继铃声后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猛然回过身,入目的却只有一片黄沙,笑声再度从背后传了过来,维亚斯急忙回头。
这次他清楚的看见女孩,女孩有着如他一般美丽的蓝色眼睛,有着波浪般的黑发,他知道她,那是他在数年前死在夏米埃尔手下的妹妹……
「蕾伊……」乍见故人的震惊让维亚斯差些落泪,就见女孩对他娇憨的笑着,招着雪白的手,好似要他跟着她走一般。
笑声不断回荡,维亚斯赶紧跟着她,女孩手上拿着美丽的小白花,那花在风中彷佛散发了浓郁的香气,让维亚斯紧绷的精神稍微松懈。
跟着女孩跳舞般的步伐前进,维亚斯轻声唤着。「蕾伊等我。」女孩停下步伐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笑出动人的声音。
赶紧跟上,再走了一段路后,女孩对他摇了摇手,好似道别一般。
「蕾伊?」
女孩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枯井,而后又笑了出来,最后消失在风扬起的黄沙中,愣愣看着飞沙漫天,维亚斯叹了口气,他不明所以的走到枯井,此时,泪水再也不受控制。
「夏米……」蹲在吸血鬼身旁,维亚斯悲伤的抚着他冰冷苍白的脸。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但就现在,他也不能将他带离这个地方,他只能紧紧抱着他。「你醒醒,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