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秦鸽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睛。
白雷还想追问下去,却听得床上的莫秋水轻轻哼了一声。
白雷担心地看着莫秋水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心疼道:“可怜的莫大哥。”
“心疼了?”秦鸽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醋意,“要不要找张大夫来看看?”
象是在回应秦鸽的话,他的话音刚落,庄里的张大夫已急急地跑了来,道:“白总管让小的来看莫公子的伤。”
秦鸽笑道:“这个白总管倒是知情识趣。”
待张大夫诊视完毕,白雷已忍不住道:“他怎么样?”
张大夫道:“莫公子伤势很重,琵琵骨上的铁链是一定要尽快除去的。不过就算是治好了伤,莫公子的手怕是从此废了。”
白雷早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秦鸽的神色也变得沉重了。
“生死由命,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倒累得两位为这副臭皮囊担心了。”
听得话音,两人这才发现莫秋水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
“莫大哥!”白雷哭倒在了他的怀里,莫秋水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这一切落在秦鸽的眼里,却忍不住心底一阵阵地泛酸。
莫秋水清澈如水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了秦鸽的脸上:“多谢秦公子替我解围。秋水残败之躯得公子如此厚爱,只怕终将令公子失望。”
哭得声撕力竭的白雷闻言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秦鸽要了莫秋水,动机暧昧,白雷早已耿耿于怀了。
秦鸽微笑着深深看了眼一脸泪痕,楚楚可怜的白雷,道:“我心如明月,昭昭可示君。”
莫秋水也笑着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白雷,道:“如此,更要多谢秦公子了。”
两人不觉相视而笑,倒真是惺惺相吸了。只有一脸无知的白雷仍盯着秦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莫大哥有什么企图?”
秦鸽好笑地道:“我的企图大了,慢慢地你就会明白了。”
12
“一色园”虽是庄主的居住地,但个把月下来,莫秋水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个奇怪的庄主,听得秦鸽说,白长天整日都待在“齐飞谷”里,哀悼他的爱人,只有在漏夜时分才回来。这样一个食人的魔鬼也曾有过爱人,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逃出山庄的念头一刻也没有从莫秋水的心里淡漠过。他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只是双手再也提不起重物,有时,拿个饭碗竟也会变成一件困难的事。不能再动武是注定的了,他只有闲暇时装着不经意地在周围走走,看看地形,秦鸽只顾着捕获白雷的心,而白雷自顾不暇,两人哪还有精力管他,山庄里的人象是默认了他是秦鸽的男宠,虽鄙视,却也不再注意他的行踪。就这样,由着莫秋水越走越远,逃出山庄似乎已经不再遥远的象个梦。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要离开了,莫秋水的心里只觉得对不住惺惺相吸的秦鸽和情逾兄弟的白雷。几次落笔,却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珍重两字写满整张纸笺。他象往常一样信步游走,终于出了山庄的大门,再次看到“孤鹜山庄”这四个金色的大字,禁不住心里思绪翻腾,他实现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他已经完完整整的活着出了山庄的大门!
不再犹豫,莫秋水的脚步变得异常的轻盈,行到最后,他忍不住快步奔跑起来。只觉得风在耳边吹,丝丝的清凉迎面扑来,吹散了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沉。好一阵的酣畅淋漓,直到再也跑不动了,这才停下脚步,极目四望,只看见四面都是山,这景色却熟悉的惊人!
怎么会到了这儿!莫秋水的心里莫名的一阵刺痛,这该死的地方,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地方,就在这儿,那个暴雨夜,那个魔鬼!心痛的感觉是那样的明显,这里就是他一切灾难的源泉!不能待在这儿,他要永远的离开,不能再想起这一切!
莫秋水转过了身子,快步向前,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的坟。他好奇的上前,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坟?“爱妻秦雁之墓 白长天敬立”。白长天!莫秋水的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这个食人的恶魔竟然会有个妻子,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就是白长天整日待在这个“齐飞谷”的原因?莫秋水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感到好笑,谁会相信,这个江湖上公认的食人恶魔不但有感情,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
莫秋水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未从这个真相中反映过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真的是你吗?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看到你了!”
莫秋水回过头来,不远处站着一个微笑着的年轻人,一袭的白衫在风中猎猎翻飞,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后面,令莫秋水一见难忘的是他英俊的脸庞,深遂的五官在笑容中灿烂无比,在落日的余晖中象是罩着一圈的金光,象一个天神般屹立在他的眼前。
“我认识你吗?”莫秋水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能碰上已经是一种缘分,更何况还认错了人。
那人看着莫秋水的笑容,竟是痴了,喃喃地道:“是了,你怎么可能会认识我!可是,我怎么能忘得了你!”
莫秋水一头的雾水:“你说什么?”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道:“第一次看到你,你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可是那神情却象极了她,为什么会有同样令人心碎的眼神?”说到这里,他的思绪象是越飘越远,神情变得迷茫。
“我象她?”莫秋水只觉得好笑,这世上竟还有人会象他,“她是谁?”
“秦雁,我的妻子。”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什么!你就是……”莫秋水的舌头象是被自己咬掉了,他才刚从这个恶魔的山庄里逃出来啊!
那个人当然就是孤鹜山庄的庄主白长天!此刻这个食人恶魔的脸上都是笑容,那喜悦的神情怎样也掩饰不了:“你没有死,不是吗?那么你一定学过落霞神功。”
“你……你怎么知道的?”莫秋水觉得这个恶魔象是能看到他的心,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落霞神功?
“怎么可能!”白长天的笑容灿烂的令人眩目,“那是女子才能修习的功夫,你是堂堂的一个男子,怎么会去练这种功夫?”
莫秋水可不管落霞神功是女人练的还是男人练的,没人告诉过他这些,神功的秘籍上也没有写,可是这个狂妄的恶魔竟然取笑他,怒气在他的心头徘徊,忍不住轻轻哼出声来。
“不过,这样更好。”白长天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异常的专注,“幸好练这种功夫的人是你,不然的话,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后悔多久。”
莫秋水忍不住怀疑自己看错了,白长天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种令他心动的柔情,莫名的令他感到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可能吗?这个恶魔的柔情是为了他,还是只是为了他长得象他死去了的妻子?
13
白长天轻轻地走到莫秋水的面前,替他拂去腮边的一缕发丝,柔声道:“能够失而复得,可见上苍怜我至深。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你说什么?”莫秋水觉得他的话一直是那样的深奥难懂,不过看在他恋妻成痴的份上,他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我再也不会象上次那样弃你而去。”莫秋水在白长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懊恼与后悔,这个恶魔也会后悔?“什么上次,我认识你吗?”莫秋水的脸上一片茫然。
白长天的眼睛里有了笑意:“那个暴雨夜,如此狼狈不堪的你,我念了你这么久,你却不认得我了。”
他就是那个魔鬼!白长天眼睛里的笑容看在莫秋水的眼里是那样的刺目与讽刺,那是他这一生的屈辱,却换来他无尽的讥笑。
看着莫秋水逐渐阴沉的脸色,白长天的心里竟莫名地恐慌起来:“跟我回孤鹜山庄,我会好好待你。”
回去?莫秋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人间地狱,如今只是为了这个魔鬼偶尔发了善心的温柔,他白痴了才会回去!
看到他的笑容,白长天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他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却换来他狠狠地挣扎,忍不住的恐慌再次袭上心头,令他的手抓得更紧,却意外地看到他痛苦的神情以及额头的冷汗。
“你的手怎么了?”白长天皱紧了眉,只觉得心头象是被尖针轻轻地刺了一下,不敢去想那早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
忍着手上的无力与巨痛,莫秋水笑得云淡风清:“老毛病而已,不劳白大庄主费心。”
白长天的眉皱得更紧,莫秋水的笑容莫名地令他心痛地喘不过气来。
“跟我回去,我会让张大夫好好替你瞧瞧。”
莫秋水笑得更加灿烂无比:“不必了。如果白大庄主不介意的话,我要告辞了。”
“你要去哪里?”白长天有点生气了,从来只有他发号施令而别人听从,从来没有人象莫秋水那样在听了他那么多的肺腑之言以后,还胆敢违背他的命令。
莫秋水还在笑,笑得点尘不染:“四海飘泊,到处是家。”
“你宁愿四海飘泊,也不愿跟我回去?”
莫秋水从白长天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不悦,可是,他不悦他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经过了那个屈辱的暴雨夜,他只想逃得远远的,不能再动武的身子是不可能对白长天有什么作为,他只能有自知之明地选择离开。所以,对于白长天的不悦,他只能微笑以对:“回去作什么?作你的男宠吗?”
“不好吗?”白长天的怒气开始沸腾,这个可恶的人竟敢无视他的关心。
莫秋水在他的怒视中哈哈大笑:“我乃堂堂一介男儿,岂能与禽兽为伍!”
“该死的!”白长天的怒火彻底暴发了,“我会让你知道你无视我的下场!”他的手快若闪电地掐住了他的咽喉!
莫秋水好象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处的危境,依旧笑得水波不兴!
看着他的笑容,白长天的心里不禁一悚,他忍心就这样掐死这个人吗?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莫秋水在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刻竟有了解脱的快感!
14
“一色园”里乱做了一团,白雷握着莫秋水留下的纸笺在那里嚎啕大哭:“死鸽子!臭鸽子!烂鸽子!都是你!都是你!什么男宠嘛!你看!你看!莫大哥被你气跑了!你称心了!你如意了!”
一脸无辜的秦鸽垮着张俊脸,在那里长吁短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的莫大哥是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肯留在这个倍受屈辱的地方,走是迟早的事。”
“就是你!就是你!”白雷哭得地动山摇,“莫大哥的手废了,你就嫌弃他,把他赶走了!”
秦鸽看着强词夺理的白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这个小东西哭得他心慌意乱,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在一个小男孩的哭声中手足无措,他怎么会被这个小东西吃得死死的呢?
“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白雷就这样哭着跳了起来,一拳一拳地打了过来,“没良心!烂心肝!臭狗屎!陈世美!”
天啊!他什么时候变成陈世美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秦鸽挡着那些雨点一样的拳头,头开始疼起来,莫秋水啊莫秋水,老天爷保佑你快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秦鸽堂堂一介男儿就要淹死在这个小东西的泪水里了。
白雷无视于眼前这个人的忍让,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这下子不光是拳头,连脚也帮上了忙,口中还在喋喋不休:“打死你!打死你!还我的莫大哥来!”
在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脚后,秦鸽再也受不了了,他长手一捞,就将鲜蹦乱跳的小东西揽在了怀里,对准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就吻了下去!
这屋子里终于安静了,白雷傻傻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秦鸽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着嘴上传来的那种奇异的酥麻的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那不停挥舞着的手脚也象是中了定身法一样停滞在半空里了。
秦鸽似乎非常满意白雷的表现,一边继续加深这个吻,一边却含糊不情地道:“如果你再敢在我的面前提到你的该死的莫大哥,我会吻到你无法呼吸为至!”
白雷难以置信的看着秦鸽满足的神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等到白雷终于能够自主呼吸的时候,只听见秦鸽酸溜溜地道:“该死的小东西,你害得我吃醋了!”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令我们风流倜傥的秦公子吃醋啊?”
这清脆的声音令得屋子里的两个人惊得差点跳起来,白雷的一张脸早就红得象是熟透了的大番茄了,猫儿偷腥的时候被人捉个正着,此刻狠不得能有个地洞钻下去,无奈之下却只能狠狠地瞪了眼一旁的始作俑者!可笑的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此刻却看着门口笑得象桃花一样的灿烂:“敬爱的白庄主,请问你手上抱着我秦鸽的男宠作什么?是不是打算和我来个公平的决斗,谁赢了就抱得美人归?”
白雷急忙向门口看去,只见日思夜想的白庄主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门旁,手上抱着的正是下落不明,此刻却昏迷不醒的莫秋水。那张俊脸上的笑容在听到秦鸽的话后正慢慢退去,深遂的眼睛里有寒光一闪而过:“他就是你新收的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宠?”
秦鸽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德性,玩味地看着白长天渐渐深沉下来的神情,随意地道:“是啊!他现在可是我的人,您白庄主若看上了他,也得有个先来后到,麻烦您等我玩腻了,再来接手吧!”
白长天看了眼站在秦鸽旁边脸上红潮未退的白雷,慢慢地开口道:“想不到我们的秦公子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过奖!过奖!”秦鸽笑得如沐春风,“谁不知道我‘花中仙’秦公子可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啊!”
话音刚落,紧挨着他的白雷狠狠地在他的脚背上踩了一脚,我们的“花中仙”秦公子只能很没形象的跑着受虐的脚,象是只被扭断了脖子的鸭子,大声地惨叫了起来!
15
白雷似乎料不到秦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看着惨叫着的人心里倒有些不安了,会不会刚才的一脚踩得太重了?
白长天看着两人搞笑的表情,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道:“别在我的面前演戏了,要打情骂俏,麻烦你们一边去!”
说完后,也不管白雷红得要滴出血来的脸,以及我们的“花中仙”秦公子很没形象地抱着脚愣在那里,他径直走过他俩的面前,将手上抱着的莫秋水放到了床上。
秦鸽识趣地摸了摸鼻子,终于放下了他的脚,嘻皮笑脸地跟在 后头,却不忘调侃白长天:“你不是去‘齐飞谷’哀悼你的梦中情人吗?怎么会抱着我秦公子的男宠回来了?”
白长天痴痴地看着象是陷入沉睡的莫秋水,嘴角绽开了微笑:“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去‘齐飞谷’了,我找到他了。”
秦鸽的嘴张得老大,双眼象是吓得掉出来了,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你……你找到他了?”
白长天的笑容更深了:“是的,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这下子,连秦鸽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落霞神功?”
白长天还给他一个很有默契的眼神。
秦鸽笑得嘴都歪了,连声道:“恭喜恭喜!恭喜你白庄主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了!”
白长天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你秦公子还和我争这个男宠吗?”
秦鸽也哈哈一笑,大方地道:“既然老天爷都在帮你,我还能与你争吗?”
两人看着床上的莫秋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旁的白雷却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至少是明白了一点,从今天开始,他的莫大哥就是庄主的男宠了,这个认识,令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莫秋水不再是秦鸽的男宠而大松了一口气,也为他如今成为了庄主的男宠而耿耿于怀,毕竟,这曾是他一生的梦想。
看着床上的一脸无辜的莫秋水,白雷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祝愿着,求老天爷保佑历经磨难的莫大哥,从今天起远离恶运,千万不要是从一个火坑再跳到另一个火坑里。而天威莫测的老天爷会让他实现这个小小的祝愿吗?
莫秋水醒来的时候,万般不情愿地看到自己回到了“一色园”里,而床边坐着的正是令他这次谋划了良久的逃脱计划最终彻底失败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不掐死我?”
面对他的指质,白长天报以微笑:“因为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