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水好笑地看着他深情的眼光,道:“不要告诉我,你白大庄主舍不得的人是我。”
白长天的脸上微笑依旧,似乎在说,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莫秋水已经忍不住摇头了,“我以前似乎并不认识你,而你也不曾认识我。”
奇怪地,却看见白长天在叹气,“那一夜确实是我太过份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莫秋水觉得更可笑了,现在是在道歉吗?伤害已经造成,他为此所承受的一切,岂是他的一句话就能抹杀的!
16
白长天痴望着他,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从开始修习孤鹜诀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命定的爱人。我等了你整整十年,有了你,我才算是完整了。”
莫秋水忍不住叱之以鼻,他练他的什么诀,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会期望只是经过了那一个暴雨夜,他堂堂的孤鹜山庄白大庄主就会爱上他。
“你等了我十年?”莫秋水的脸上也有了笑意,淡淡地却令白长天心生喜悦,“你守着你妻子的坟墓,却等了我十年?”
白长天露出一丝的苦笑:“雁儿对我情深意重,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可是,我从没有爱过她,我的爱人只能是你。”
“你爱我吗?”
这句话象个惊雷,炸得白长天目瞪口呆,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才道:“这不重要,我的爱人只能是你。”
莫秋水忽然大笑起来,这个传说中的食人恶魔原来是个爱情白痴,他只知道需要,却不懂得爱。这就是孤鹜山庄到处劫掳男子的原因吗?需要他们来满足他的肉欲,却不爱他们,所以每一个受他宠幸的男子没有一个可以逃脱死亡的恶运。想到这里,莫秋水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唯一的一个,受到他的宠幸却侥幸不死的人。这就是白长天痴迷他的原因吧!
“那一夜后,曾经有好几个人上过我,”莫秋水的脸上满是自嘲,“这样的我,你也要?”
“你说什么!”一直微笑着的白长天的脸忽然间阴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莫秋水,象是要直看进他的身体里去,“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看着白长天倾身上前,那张英俊的脸放大在他的面前,那脸上的愤怒令莫秋水莫名地感到异常窝心:“应该就是你白大庄主订下的庄规,逃脱的男宠应该有什么样的处罚,你比我更清楚。”
“该死的!”话音未落,白长天的脸忽然倾前,吻住了莫秋水的唇。
莫秋水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咒骂声,是在怜惜他吗?这个认识令他的心感到一阵的抽痛,这个恶魔也懂得怜惜吗?
白长天的吻雨点般地洒落,莫秋水的唇边绽出了一丝笑容,他还是逃不开他的凌辱吗?
就在莫秋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时,紧紧抱着他的白长天忽然重重地一把推开了他,他的脸上满是惊诧,象是看到了毕生最恐怖的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莫秋水看见了自己裸露的琵琶骨上可怕的伤痕,一个污秽不堪的废人怎么可能会得到他的怜惜,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差点就相信他真的怜惜他。
莫秋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孤鹜山庄这个人间的鬼域里,怎么可能会存在人世间的美好情感!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以后,他不是早就应该死心了吗?为什么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痛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在他终于心如止水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一脸惊诧的白长天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似乎在估量他作为他爱人的资格,然后,莫秋水如愿地看见白长天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各怀心思的两人却同时忽略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如此相似的深深的伤痛!
17
白长天前脚刚出了门,一脸茫然的白雷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惹怒了庄主?”
“你说什么?”莫秋水心里的伤痛还在盘旋,几乎没有听清白雷说了些什么。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庄主冲出来,我和他打招呼,他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白雷的神情是无法掩饰的落寞,那可是他从小就暗恋的人啊,“从来没见他这样愤怒过。是不是你惹了他了?”
“或许吧。”毫无来由地,一种深深地疲惫袭上心头,这个人愤怒也好,伤心也罢,莫秋水都不想再理了。
白雷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食盒放到了桌上,说:“庄主是个好人,别再惹他了,我怕受苦的最终还是你自己。”
“你还喜欢他吗?”
莫秋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白雷的手一颤,手上的碗“啪”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那只白瓷青花小碗在桌上打了个转,颤悠悠地停了下来,白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只碗,就好象看见了自己的心。
“秦鸽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莫秋水深深地看了眼白雷,叹息道:“别拿他当替身,那样对他不公平。”
这一次,白雷象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一丝不拘地布着菜,但那手上的微颤却没有逃过莫秋水的眼睛。
“你只能在他们当中选一个。”
白雷将盛满了饭的小碗放到了莫秋水的面前,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之间忽然就这样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听见筷子拨着饭粒的清脆声响。
“庄主喜欢你。”白雷轻声道。
“是吗?”莫秋水淡淡地回应,声音里水波不兴。
白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喜欢他?”
莫秋水忽然笑了,道:“我从来没有暗恋过他,当然不会喜欢他。”
听出了莫秋水话里的调侃,白雷的脸刹的一下红了。
就在白雷咕哝着不知说了些什么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被莫秋水认为早已落荒而逃的白长天!
莫秋水惊讶地看着神清气爽的白长天,半晌回不过神来。他还回来做什么?他愣愣地看着这个人越走越近,直到坐到了他的身边。
“张嘴!”
“什么?”莫秋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手中的碗已经掉到了桌上,而白长天此刻却拿着这只碗,挑了一筷子的白饭送到了他的嘴边!
“张嘴,吃饭!”白长天的声音里有明显地不耐烦。
莫秋水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我自己会吃,不劳白大庄主大驾。”
白长天看了看他的手,也皱起了眉:“从今天起,不准你自己吃饭!”
“不准吃饭?”莫秋水好笑地道:“你打算饿死我吗?”
“我会喂你。”
看着白长天一脸地严肃,莫秋水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哪还不如饿死!”
18
“啪!”地一声,白长天将手上的筷子重重地摔在了桌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就这样飞溅了开来,一时间,满桌子一片狼籍。
一旁遭受鱼池之秧的白雷早就已经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惨白了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莫秋水的衣袖,这神情明显是在暗示他赶快低头道个歉。
莫秋水淡淡地笑了,从容不迫地拂了拂身上的汤水渍,道歉?向这个恶魔道歉?那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杀了他来得干净!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白雷心急如焚的时候,门口狼狼跄跄、连滚带爬地撞进来一个人,却是往日里一派悠闲的白总管!
此刻的白总管鬓发散乱,满脸惶恐,象是一路飞奔而来,声音里明显带着粗粗地喘息声:“庄……庄主,卑职……卑职前来……来领罪!”
“那你还等什么?”白长天幽幽地声音象是地狱里专司生死的鬼差,莫名地令人毛骨悚然!
白总管的神色这时看起来完全象是个死人了,他颤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闪亮的匕首,脸上的神情开始狰狞起来,然后他象是下定了万丈的决心,一咬牙,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这样直直地向着心口刺下!
“不!”随着一声惨叫,白雷的身影飞快地扑倒在白总管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把要命的匕首,鲜血一滴滴地从他紧紧握着的指缝间滑落下来!
“为什么?义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定要死呢?”白雷的脸色象雪一样的白,恐惧地睁大了双眼,那眼中有线一般地泪不断滴落!
白总管象是瞬间苍老了十年,脸上是止不住的愧疚:“雷儿,为父我是非死不可啊!”
白雷的泪流得更凶了,他哭得声嘶力竭,爬到了白长天的脚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却在他白色的下摆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庄主,我知道您是个大英雄,一定不会看着我义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枉死!求求您!我求求您!看在他年纪已经老迈,这么多年来为山庄奔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您饶他一死吧!”
白长天象是完全没有看见这凄惨无比的父子俩人,却出人意外地看了莫秋水一眼,一旁不作声地莫秋水正看着白雷,微微皱了皱眉。
“你自己问他该不该死!”白长天的声音里毫无感情。
“我该死!我该死!”一脸羞愧的白总管落下了混浊的泪水,“我不该上了庄主的人,还让这么多人来羞辱他,更不应该恶毒的穿了他的琵琶骨,令得他终身残废。”
满脸泪痕的白总管膝行到莫秋水的跟前,几乎要吻上他的靴子:“莫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个罪恶滔天的老头子吧!”
莫秋水不落痕迹地从白总管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脚来,神色间却淡淡地,始终水波不兴,象是完全置身于事件之外,只是一个隔岸观火的赋闲之人。
这样的莫秋水,这样的神情,落在有心的白长天的眼内,却象是能在他平静无波的外表下看到他心中早已鲜血淋淋的伤处,那从不曾动过真情的心里,就这样莫名地为这个冷寞无语的人紧紧地揪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就算莫公子能饶了你,我却不能饶你。”白长天冷冷的声音象是能将人冻僵在那里,“孤鹜山庄怎么容不得下象你这样的残暴之徒!”
“上梁不正下梁歪。”门口有人嘀咕出声,却是一脸心疼的秦鸽。只见他轻轻地捧起白雷鲜血淋淋的手,叹道:“该死的!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
“秦鸽!”白雷象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死死地拉住他不放,“帮我求求庄主!我……我不想让义父死!”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秦鸽的神情有些古怪,只听得他轻轻叹了一句,几不可闻:“这是你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叫我的名字。”
白长天冷冷地看了秦鸽一眼,道:“带着你的小麻烦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他又对白总管沉声道,“你还在等什么?”
19
白总管的脸色更加的惨白,秦鸽看似无意地瞅了他一眼,道:“我们的白大庄主好大的威风啊!”
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引起白长天冷冷的喝叱:“闭嘴!这里没你什么事!”
“怎么会没有我的事!”秦鸽笑得春风得意,“我的岳父大人就要被你逼死了,我的小东西满手是血,跪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你叫我怎么置身事外?”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下子倒让白长天说不出话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雷,羞得满面桃花,怯怯地看了莫秋水一眼,神色间始终淡淡的他在对上白雷的目光时,眼里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屋子里的人各怀心事,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白总管正愣愣地看着一脸羞红的白雷,眼中闪过一丝突兀的情感。
秦鸽似乎得理不饶人了:“你白大庄主可以一口气杀死一大堆得罪过你爱人的庄中仆役,我秦鸽就不能为我的爱人保全他的义父吗?”
莫秋水的神色还是那样的淡淡然,心中却是思如潮涌了。他刚才“落荒而逃”却是为了替自己解愤,杀了那一帮凌辱过他的人,他却错怪了他,看来,这个恶魔的心中还是存在着善与恶的。
他抬头却迎上了白长天微笑的眼神,心中不禁一悚,他这么做是在讨好他吗?他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玩物吗?一念至此,莫秋水的心中对他只存在着愤恨了,他没有能力保全他的身体,却可以留存他心中唯一仅有的自尊!
白长天失望了,在莫秋水的脸上,他只能看到淡寞,他的眼神是淡淡的,他的神情是淡淡的,就算他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的反应还是淡淡的,似乎这人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淡淡的轻烟,令得白长天不由自主地开始恐惧,终有这么一天,这个淡淡的莫秋水也会象一缕淡淡的轻烟,袅袅而去,不会留给他一丝痕迹!
就在白长天暗自神伤的时候,莫秋水却开口了:“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了,这似乎正是莫秋水的房间,现在主人下了逐客令,那么这个罪恶滔天的白总管是生还是死?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已经皱起了眉的白长天。
该死的!他不领他的情!一想到这里,白长天狠不得狠狠地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的尴尬过,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讨好他的新宠,现在,这个不知好歹的莫秋水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令他这个一庄之主,颜面尽失!
看着一脸看好戏的秦鸽坏坏的笑容,白长天不由地怒火中烧:“统统都给我滚出去!”他狠狠地对上白总管惊恐不定的眼,大声喝道,“如果再敢胡做妄为,看我不摘了你的脑袋!”
白总管如蒙大赦,一边连声地道谢,一边象是怕有人踩住他的尾巴一样,落荒而逃!
秦鸽如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白长天和仍然淡漠的莫秋水,一把扶起瘫在地上的白雷,咬牙切齿地道:“等着看我怎么打你的小屁股!”
白雷闻言羞得推了把秦鸽,却被秦鸽抱得更紧,尴尬不已的同时,却不忘递给莫秋水一个担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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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鸽知情识趣地轻轻带上房门后,白长天的怒火终于彻底暴发了!
他狠狠地一把捏住莫秋水的下颌,令得他的脸不得不迎上他濒临失控的眼神,他深深地吸着气,借此来平息自己的怒火,口中发出的声音深沉得象是一口无底的深井:“简直不知好歹!别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无视我的威严!我会让你明白忤逆我的下场!”
冷冷的声音还在莫秋水的耳边怀绕,僵硬的唇已重重的覆上了 他的嘴角!
盛怒中的白长天象是一头残忍的野兽,他撕咬着,吞噬着,将一腔的怒火统统发泄在眼前这个脸上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一丝丝情感波动的人身上。
他嘶咬着的唇是冷的,他吞噬着的人也是冷的。白长天在这个血腥的吻中痛心的感受到怀中人的冷若冰霜。
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怀中冰冷的人,如愿地看到莫秋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无力地企图用手来支撑倾倒的身子,却引发了手上剧烈的疼痛。
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皱紧的眉,白长天的心里却没有报复的快感,莫名地却将心揪得更紧,那如裂的疼,象是比地上的人更加不堪!这才好笑地发觉,眼前这个淡寞的人的一举一动竟已经能如此深刻地牵动他的心跟随着他上下起伏!
重重地将手指放在莫秋水伤痕累累的唇上,随着手指的移动,那一丝丝、一缕缕的鲜血迸裂出来,鲜红的血映着眼前如梦般的容颜,白长天只觉得心已痛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怎么可能会爱上这个淡淡的容颜,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在乎他的一颦一笑,爱他已经如此的深,如此的不堪啊!
“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里?”白长天心痛地呢喃着,却失望地看到那张依旧无情的脸。
“自从入了孤鹜山庄,我就没有心了。”依然是淡淡的话语,淡淡的容颜,白长天却能听出这淡寞的背后如撕般的裂痛!
心跟随着他的痛而痛,却比他痛上千万倍,令他几乎不敢再面对这如梦般的容颜!
白长天紧紧地将莫秋水拥在怀里,几乎将他的骨头都要揉碎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温柔:“不许再痛了!”他一直重覆着这句话,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赋于这句话以一种魔力,将他们俩人的心一起救赎!
被紧紧地拥在怀里,紧得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心里却意外地一片平静。如果他没有看错,他是在怜惜他呢!在深深地伤害以后,是温柔的怜惜,他应该不会再去相信这个食人恶魔的虚情假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样的令人依恋,那样的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