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的秘书走进了银行的大门。他装做要下班一样走了出去。
那个男人也是很奇怪,身边居然是个男秘书。
哎呀,终于等到你了,我还怕找不到你呢。那个秘书热情地说。
先生,我要回家了。
您慢点走,我们老板就在外面等你,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吧。
不用了吧,跟你们老板说,我只不过是个银行的小职员,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那里,那里,我们老板说你必定前途无量呢。
说着说着,已走出了大门。
那脑满肠肥的家伙果然从他那辆奔驰车里出来,豪爽地大笑握着他的手说路老弟,走走走,老哥哥请你喝茶。
他没有再推辞,随着那个人钻入车内,坐下来,才发现在车的前座上还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虽然看不到那女子的脸,但他隐隐觉得那女子身上透着一丝他熟悉的味道。
在饭局中坐定,女子摘下了墨镜.看着那张在梦中曾经出现的脸,他的心轻轻的颤了一下。
只是这张脸已不复蓦然回首时的青春,倒更多的是风尘。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的安静从容。
一如母亲年轻时的眼。
在饭局中那个欠钱的家伙只是不停的劝酒,他却淡淡地劝三喝一的把整个饭局完成了。事后,那人便说要出去一会,临起身之时使了个眼色给女子。
女子待那人走远,正想说话。却听得一直坐在对面,云淡风轻的男子深情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潘多拉,你好啊。
3、
女子怔怔看着他。她可是一点也记不起眼前这个人在那里见过。
他也不想对她提起那令他萦绕于心的一笑。
过了好一会,潘多拉才记起自己有任务在身,便笑了笑说路先生,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他点点头,站起来向潘多拉伸出手!
潘多拉嫣然一笑伸手与他相握,一起走出了酒店。
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虽然是冬天,又是在夜里,但有潘多拉在旁,他都觉得好温暖。
你--过得好吗?
他问。
你认得我?可是我怎么一点映象都没有?
潘多拉好奇地问。
他淡淡笑了笑。
我们是大学校友呢。本来我和你同届,后来因为病了休了一年假。
潘多拉恍然大悟,笑出了声。
哦,路先生?路?你就是那个捐骨髓的路西法。
他却觉得有点意外。
你知道我捐骨髓?
知道,当时学校里好多女同学都很崇拜你啊,只可惜你目中无人呢。
我目中无人?
他讶然失笑。那时候的他只是低头读书,那些女同胞们那只眼睛看到他目中无人啦?
哎,原来是校友,这倒有点让我犯难了,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吧。蒋先生想请你向一些朋友说明一下,他的集团并没有危机,也没有欠债,运行良好。至于那三亿元的贷款他一定会还上。
不行。
他淡淡的答。
真的不行?
他有钱。
他简明地说了句。
潘多拉看了他一眼。
他是很有钱,可是他现在正在圈地起房子,资金周转不过来。
他有余钱。
他加重了‘余'字的声音。
哦--
潘多拉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啊,那就算了,今天真难得居然会碰上校友,我也好久没有逛夜街了,能陪我逛逛吗?
好啊。
这天晚上,他过了一个他有生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晚上,潘多拉似乎也非常开心,买了一袋袋的衣服啊,化妆品等等物品,还特意去了男装部转悠,拿他的身体当衣袈,试了也不知多少件衣服,才心满意足的买下一套价格昂贵的黑色西装,又跑去服务台把西装包装好才离开商场。
他跟在她后面做着她的‘柴可夫司机',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
出了商场的大门,潘多拉慎重的将西装双手捧出递到他面前。
送给你,谢谢你陪了我一整晚。
你不是帮男朋友买的吗?
他感到意外。
今晚,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啊。
潘多拉开玩笑似的说。
他笑笑接过礼品。
潘多拉招了出租车,他帮她把东西放在车尾厢里,帮她把车门打开送她上车。
走好。
路西法。今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她握住了他的手,有些颤,抬眼看着他很认真的说。
他点点头,温柔地关上了车门,目视着车远去了。
他双手抱着潘多拉买给他的西装,走在夜街上,走着,走着,不知怎地,眼眶便有些湿湿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去了一家非常有名的,收费又很贵的干洗店,把潘多拉买给他的西装干洗!
第二天下班后,他去取西装,小心奕奕地带回家挂在衣柜里!
那场饭局之后,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追债小组的成员都以为没戏了。而在银行内部行长去省里开了一次会,回来之后便开始进行一些人事调动。
他也没有闲着,继续做着他追债工作,只是他在请示过行长之后,把追债的重点转移到他们银行以及下属的分行中所有与那个人的集团有相关合作的企业身上。
这样的围剿阻击终于得到了回报,在离年终工作检查还有一周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一笔三亿元的贷款回到了他们银行的帐上!
当办理完这笔业务的人激动得向追债小组的人大声报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愣了好一会,才哄然大叫大笑,跳起来互相拥抱着,热泪直流。
而他,却只是安静地笑了笑,走到了窗口凝望着外面的世界,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潘多拉。
想着那个和潘多拉温暖地逛街的夜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那安静的笑颜。
行长的话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今天晚上行里请客犒劳大家,大家辛苦了。
谢谢行长。
行长,年底的奖金能翻一番吗?
行长,奖励我们出去旅游一趟吧好不好?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笑着,说着。人人心情都好得很。
晚上,行长请他们去了一家KTV唱歌吃饭,在那里,行长也似乎玩得有些狂放,还喝了很多的酒。搞到最后要他先开车送她回家。
他开着车走在路上,从镜子里看着行长默默坐在后座流着泪。他递了一条手巾给后座的行长。
今晚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你知道吗,小路,我这个行长做得可真累啊。自从我两年前成为行长之后,行里的那些老资格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特别是那些男的。我每日每夜如履簿冰,工作起来像条狗一样,可是那些人居然还做甩手掌柜,没有人支持我。我和他们开会的时候,他们也故意冷落我。以前我有一个女助理,可是我看到她最多的一种表情就是她总在要下班的时候怯怯地告诉我,冯副行又下班了或者马科又有事出去了,他们手上的工作又没有做完。久而久之我都快要疯掉了。
他想起最近行里的人事调动,冯副行长和马科长好像都调整到下面的分行去了。他们两个人就与那个最大的贷款案子有关,再想想其他调走的人,几乎都是与那些恶意欠贷案子有关联的人。看来行长趁着这次的机会,把异已都清洗掉了。
小路,以后我们可以好好地工作了。以后,我也有时间陪我儿子啦。
行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轻轻笑道。
他笑了笑继续开着车。
对了,我儿子好像对你印象特别好,老问我为什么不让你来接他回家。
是吗?
小孩子啊,没个男人照顾是不行。
那我星期天带他去踢足球好了。
那谢谢你啦,小路。
送完行长回家,本来想着就可以走了,谁知却被易力缠住了,硬是要他留下来教他数学。
数学有什么好教?他从小数学就最厉害,每次考试都是手到擒来。可是当他打开易力的作业本和试卷,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惨不忍睹的作业本和试卷。那一个又一个的红叉实在令他瞠目结舌。简直到了不坐下来好好教教易力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地步了。
结果这天晚上他就留在了行长家里,就连康儿呼机他都没有回复。
晚上还和易力睡在一起,易力对他好像十分依赖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他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康儿一脸委屈的在门外等他。
康儿,你来了。
你昨天去哪了,怎么不复我的机?
康儿嗔怪道。
昨天有事,进来吧。
他开了门让康儿进来。
我还以为我会见到一个狗窝呢。康儿笑着说。
不是所有的男生都那么乱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的路西法是最好的。
他看着康儿粉粉红红的脸,心中有些激动便拉着康儿的手来到他的卧室,打开衣柜想和康儿分享他的喜悦。
他指着挂在衣柜里的西装对康儿说康儿,你看,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买给我的?
康儿一惊,本能地盯着他问
谁?
潘多拉!我碰到潘多拉了。
他很兴奋地说。
怎知康儿却如见鬼一般甩开他的手尖叫起来!
你说什么?潘多拉?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康儿!
康儿,你怎么啦?
你真的见到潘多拉了,你真的?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康儿,你不是还曾祝福过我将来会找到她的吗?
那不过是说说,说说而已!谁会相信这样的事?用脚趾头思考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你们只不过是在七年前的大学门口见过一面而已,谁会相信你们真的会再见面?
康儿有些歇斯底里地叫着。
他的心却在此时此刻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他看着康儿,看着康儿那张纯洁如天使的容颜,瞬息之间只觉得和康儿离得好远好远。
原来这样一个天使对他说的也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在心底深处都是如其他人一样的自私!
他和康儿因为一套西装不欢而散,他也没怎么在意,周日的时候按原计划带着行长的儿子易力去踢足球。
易力与他的年纪相比还真是健壮高大,不是那种没有比例的瘦排骨型男孩。想想现在的孩子生活得真是好。他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大家都还以为他是小学生。
一场球踢下来,易力已经是一身的汗。他开了一瓶纯净水给他喝,谁知那小子喝着喝着突然爆出一句话来把他噎得半死。
路西法,你长得好漂亮!
漂亮?男人也可以说漂亮吗?他笑了,这孩子!
我将来会长得比你还高。他又说。
他又笑了,开玩笑说你干吗要长得比我还高?
易力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打败你!
他一怔,又笑了,这小子的好胜心还真强啊。
路西法,你笑起来更好看!
嘿!越说越混了。走啦,走啦。他拍拍他的脑袋爪子说你小子今天尽说些什么呢。
那小子也嘿嘿笑了两下,跟着他走了。
4、
他的生活又重回原来的轨道,继续做着行长的助理,业余时间研究着他的电子办公软件,周日带那小子踢足球!
只是现在处境不一样了,同事们敬他,行长信任他,在行里他渐渐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三个月后,他把电子办公软件交给行长,问她可不可以在行里试行一下。她说行里太大,若要搞联网要一大笔钱,上头不一定会批这笔经费,不过如果他到下面的储蓄所去搞一个试点,她倒是可以给他批一笔经费过来。
他答应了,可是真的做起来才知道很难,因为储蓄所虽然很多,但并不是由他想去哪就能去哪的。而且以一个刚工作一年多的人来说就做所长也升得太快。后来行长问他有一个储蓄所愿不愿意去?
他说在哪里?
就在支行的对面街。那里本来就是让人去养老的,所以靠近支行,也不求他有什么营业额。平时市民存钱,办业务都直接到支行来,所以虽然只不过相隔一条街,那里却是门可罗雀。
他还是去了,只要能实现他的电子办公设想,他才不管要去哪里。
出乎意料之外,那里的人倒是很欢迎他。毕竟和这些阿姨级的同事相比,他的到来还是很能激起她们的工作欲望的。
可惜真的没什么人来存钱。而且真正做起来才发现行长给的办公经费不够。最重要的还有教学。要教会她们使用电子办公软件,他因此下了死命令,每天下班之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留下来学习一个小时的电脑。
为了能够得到足够的办公经费,他决定去外面拉赞助。也许真的是他现在已经名声在外了,那些个他去拉赞助的企业个个都对他避之不及。
在外头跑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结果。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里偶然看到那张在美国时一个人给的名片,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不去找找那个叫张哲的人呢?
他打了电话过去,张哲居然很爽快的就答应和他好好谈一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主动和张哲约定时间地点就带着计划书找上门去了。
他为张哲详细讲解了一个下午的计划,张哲听得很认真,后来就答应为他解决剩余部分的经费。
有了钱,他先将储蓄所重新装修,安装电脑设备,摄像机等等。最重要的是加快了对职员电脑的培训。
在储蓄所重新开张之时,他们得到了一份大贺礼。就是张哲将他的私人存款放在了他们储蓄所,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鼓励。行长也亲自来为他们打气。这也令他想到了一个新点子。去外面拉业务。
他发动所里的职员,让她们劝说亲戚朋友们来储蓄所里存款!这样一个带一个,再加上电子办公后银行存款时间缩短,效率提高,职员的干劲也越来越大,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机制。一年之后,他们的储蓄所已经升格为分行了,办公面积也扩大了二倍!
而他则成了本市最年青的分行行长。成为分行行长,又得到可心放贷的权利,基本上他就开始了真正的权利人生。
不过不管他怎么忙,他都会在每个周日带上易力去踢足球。他原以为这些很正常,直到有一天,康儿有些担忧的告诉他,原来在他们银行系统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和行长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淡淡然说谈什么恋爱?从来就没有恋爱过。
康儿一惊,难道我和你不是在恋爱吗?
他笑了笑说康儿,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在谈恋爱?
康儿愣住了。久久的盯着他,眼泪落了下来,难道你爱的始终是那个嫣然一笑的潘多拉?
他点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不去找她?
她不想他找。那一夜她那么认真的说谢谢,他就知道她并不想继续与他交往。所以他也没有去找她。
他和她之间,云淡风轻。
你既然不去找她,那为什么不能接纳我的爱?
康儿,我一直都在和你交往,可是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我们是那种自然的感情吧。而且--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可能与你有什么结果。你用的是我的骨髓。你身上的血实际上是我的血。你想我怎么可能爱上自己?这样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也会不健全吧。
康儿没有再理他,看着他那双云淡风轻的眼,她就知道他的人生从来不会被别人所左右。自己无法强求他。所以她走了。
康儿前脚刚走,易力后脚就来找他了。显然他有些感到困惑。
你又怎么啦?自从上了高中之后,那小子就经常皱着个眉头做学者状,让他好笑得很。
我听说你和我妈谈恋爱是不是?
怎么会呢?你妈比我大好多呢!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开心又好像不开心。
你来我这就为了问我这个?
最近心烦啊。
怎么啦?
学校里有个女生向我示爱呢,还写情书给我,送朱古力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哎呀,看你拽的。有人爱你,你就拽成这样!他轻笑说。
易力却恼了,大叫起来,我才不是拽呢,我是真的烦,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那你就跟人家直说,不要叫人家花那些个冤枉钱了。
可是重点不在这里啊。
重点在哪里?
我觉得我好像有喜欢的人啦。
哦?他好奇地看着那小子问是谁啊?
易力居然直勾勾的看着他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又笑起来,你啊,还真是高中学生症候呢。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那小子很不满他说话的态度,有点恶狠狠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