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阿弥野
阿弥野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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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逸心下一急,身形掠起直飞过去,堪堪在月夜倒地之前扶住,双臂紧紧抱住月夜!
月夜想挣扎,但那脚腕处痛若心肺,一时浑身无力,任由孝逸将他抱入东宫府内。
孝逸将月夜直抱入自己值班入住的处所,将月夜放在床上,找来那‘千里追风油'为月夜搓脚。
少武看着月夜狼狈样止不住地就笑,月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以为你是师兄就可以对着我笑吗?"
"我只是奇怪,平日里最冷静端正的栊月夜,怎么竟然会因我喊了一句孝逸便惊得仪态尽失?"
月夜一怔,顿时悲从心起,也不顾痛,把脚从孝逸手中一抽嚷道:"李神武,无须你猫哭老鼠假慈悲!"
孝逸抬起头看着月夜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胡子拉喳的憔悴模样叹道:"月夜,何苦呢,既然不愿随神武过那粗茶淡饭的日子,就好好的使些手段把太子的心牢牢抓住,也好在这东宫立足!"
月夜大怒,多日的积怒一朝得发,宛若一个疯妇般扑向孝逸嘶吼道:"你倒怪我贪慕虚荣富贵,不愿与你同甘共苦!李神武,是你负我在先,若不是你在那怡春院里与人家的姑娘睡觉,我又如何会上此贼船将一生尽送?"
"我何时与那怡春院的姑娘睡觉?我日日为那胭脂水铺操劳,只想着赚了钱好与你过日子,我身为淮安王的太子,平日里只会舞文弄墨,耍刀使枪,何曾做过这糊口的营生?刹时间失了王府的护荫,唯有这平日里与那些仆妇侍女玩儿的胭脂水粉还会些,是以才弄了这些东西去那烟花之地兜售。那日孝恒来约我吃酒,我心中高兴,便随他去了怡春院多喝了几杯,一时吃醉了在怡春院睡了一宿而已,我一醒来怕你担心,鞋都没穿就往家赶,谁知你却已随孝恒来了长安!"孝逸激愤怒道。
月夜听得此言如雷轰顶,惊而后退,突然转身踉跄而去。
孝逸过来欲拉住了,却被少武拦住。孝逸回头,少武轻道:"由他去吧,我帮你看着就是了。"

月夜去的地方是天牢关押孝恒的地方。
孝恒突见月夜如疯汉般闯入,平日里见惯月夜仪容万千的样子,现在这样着实令他吃了一吓!
月夜那双眼仿若吃人的狼直盯着孝恒:"李孝恒,你老实回答我,那日神武是与你吃酒是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
孝恒淡淡看着他:"不错!"
"你,你因何要害我?"月夜心痛得抽搐。
"我何时害你,是你自以为是。"
"你,你--"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是你心中龌龊,是以便以为天下人皆如你般龌龊,只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只不过一点春光表象,便令你舍弃真爱,你若硬要说我害你,也对,我就是为孝逸不值,像他那般出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下九流的倡优连身份地位都不要!而这个他掏出心肝的倡优,却把他的好心当脚底泥!"
"李孝恒,你好狠,你好狠!你误我一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栊月夜,你妄自出身倡门,自以为尝尽人间冷暖,辨尽是非黑白,临到头来,却分不清真爱假欢!哈哈哈,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月夜悲怆地大笑大叫着,猛然向那牢房墙壁冲去!
"你做什么?"孝恒大惊,急扑过去,那捆锁着他双脚的镣铐令他动作受阻,眼睁睁地看着月夜满头是血的萎顿倒地!
"来人啊,来人啊!"孝恒大叫着扶起月夜,伸手牢牢按住他额头的伤口!
牢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大帮人冲进了孝恒的牢房,其中有少武,也有来接孝恒出狱的齐王及属下。

少武将月夜抱回东宫,孝逸急请大夫来施救。
好在月夜体质不错,又有孝恒为他先期按压止血,所以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待大夫走后,少武来到月夜床边握着他的双手道:"月夜,你且先休息,师哥会好好看着你的。"
"师哥,师哥。"月夜泪流满面喃喃叫着,那眼里有着无穷尽的悔意:"师哥,月夜怎么办,月夜知错了,月夜怎么办?"
"这个,这个,月夜,你且先休息,其他的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神武一定是憎厌我了。这千人躺万人睡的身子本就配不起他,性子又差,使妒撒泼搅得他不得安宁,如今连唯一能拿得出的容貌也变丑陋了,神武必定是不会要我啦。"
少武也不知此时此刻孝逸心里怎么想,只好连声安慰直到月夜倦极而眠才起身离去。
孝逸就站在门外,先前月夜的话他是分毫不差地听到了。
少武看在眼里,只是轻问一声:"今夜回旋舞台么?"
孝逸幽叹一声:"你帮我向镜子说一声,今夜,今夜不回去了。"
"好吧。"

月夜清晖,冷冷地泼散在人间。
夜风寒冷,孝逸默默地坐在月夜的床前。
半夜里月夜发起高烧,颤着身子只是胡乱地叫,孝逸为他盖了三床暖被,又急急请大夫开了退烧的药,折腾了一宿才安定下来。
看着被烧得极其虚弱的月夜,孝逸怎么也硬不起心肠,全忘了眼前这个人不但止令他在大雨里受浇淋,更令他的身体备受摧残。他抱起月夜,紧紧抱在怀里,附耳轻道:"月夜,或许别人会嫌弃你,或许你自己都会嫌弃自己,但是在神武心中,我的栊月夜从来都不是个配不起我的人。我不在乎你撒泼使妒,我也不在乎你变得丑陋,只要你愿意留在神武的身边。只要你愿意随神武吃那粗茶淡饭,过那平平凡凡的平民生活,神武于心足矣!"
孝逸的热泪落在月夜的耳朵里,脸庞上,不可自制!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就是爱他呢?


第十章节:一子错
武承嗣自从被孝逸狠震了一下,心底总是有些不安,他没想到东宫太子府竟然出了个狠角,想着自己公然这样让太子为难,始终有些不妥,纵然自己倍受皇后姑姑的宠信,可再亲也还是儿子亲,万一将来太子登基算起旧帐,那他岂不是要倒霉?这样想着便急急找来慕僚商议该如何与太子修好。这其中便有一个人帮他出了个点子。
"武大人,听说太子新近宠爱一名唤作栊月夜的娈童,但是此人在东宫无名无份,太子也不敢公然与之亲近,若大人为此人向娘娘讨个封赏,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出入东宫,太子必定对你感激不尽。"
"此计甚好,此计甚好!"武承嗣大喜,便整冠入宫面见他那位皇后姑姑去了。

武则天虽身在宫中,但在长安发生的大小事物都有人向她禀奏,孝逸前往武承嗣府中所做的事她当然也知晓,在心中暗赞孝逸的同时也颇恼火侄儿的骄横无礼,身为外戚只会为她添乱。
但当她见武承嗣兴冲冲而来,为太子提出赐封栊月夜为东宫舍人一事,已知这个侄儿有向太子修好之意,当下心情舒畅也就准了,但是担心栊月夜一个正常男人常居东宫始终不妥。
"娘娘,想那栊月夜原不过是一名倡优,如今可以成为东宫太子舍人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如就让他净身,从此长留东宫如何?"
"这样也好。"武则天点头准了。
对于他们这些位极至尊的人来说,栊月夜的一条命都算不得什么,那就更不用提什么自尊了。

栊月夜想不到自己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武承嗣带着宫中侍卫携旨来到东宫时,正好碰到孝恒和少武齐齐到东宫来,孝恒是来拿取旧物的,少武自是来看月夜的。三人见过礼,一起进去了。
月夜这几日本在东宫孝逸值班寓所养病,虽然白天见不着,但是一到晚上孝逸就会回来陪他。两人虽相见无言,月夜的心情却好,只是不敢表露出来。那里想到居然会有横祸飞来。
当他看到徐公公来找他,说是有圣旨下来时,他就已觉得不妙,当在那东宫正殿上,武承嗣宣读着这一份要让栊月夜净身成为东宫太子舍人的圣旨时,那在东宫正殿的所有人听了都如睛天霹雳一般!
孝逸惊得如泥塑一般!月夜更是浑身激颤,不可名状!
少武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孝恒也惊呆了,他想不到自己把月夜骗回长安居然会令月夜得到这样的结果!
"来人,带栊月夜下去净身!"武承嗣说。
月夜惊跳起来指着武承嗣厉叫:"武承嗣,我与你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你因何要害我?因何要害我?"
武承嗣却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如何是害你?你本是不能脱除倡籍的优伶,如今娘娘开恩,准你脱籍为民,更封为东宫太子舍人,这是大大的恩典!要你净身或许是委屈了些,但太子乃国之储君,你要日夜服侍太子,怎可不净身以避嫌疑?来人,带下去!"
宫中侍卫走向月夜,月夜惊得脸都变色,本能的扑向孝逸凄唤着:"神武救我,神武救我!"
孝逸赫然惊醒,紧紧抱住月夜!
孝恒和少武也大喝一声:"住手!"
武承嗣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原是一番好意,怎么倒如此混乱呢?
孝逸将月夜往少武怀中一推,欺身上前夺过武承嗣手中的圣旨,夺门而出!
武承嗣跺脚要叫,少武却大声道:"武大人稍安勿躁,这其中有许多大人不解之因,大人如果不嫌在下是一介平民,就让在下请大人喝杯酒如何?"
武承嗣见少武这样说,想着这形势太乱自己也不懂,也不想妄做小人,心中对少武也感激,便点头应允了。
少武将月夜交予孝恒,过来拉过武承嗣的手就走了。
一刹间本来闹哄哄的大殿忽然只剩下孝恒和月夜,孝恒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夜推开孝恒,跌坐在地上,神色惨然。
良久,孝恒才说:"起来吧,地上凉。"
月夜却只是呆坐着!
孝恒低叹一声,走过来扶起月夜,硬把他拖回了东厢房。可是到了东厢房的门口,月夜却死也不进去,口里只是无力地唤着:"我要去神武那里,我要去神武那里。"

武则天在重华宫里正批阅完奏折正准备休息,忽听太监报说东宫侍卫总领李孝逸求见。便宣了进来。
孝逸进来后行了礼将手中圣旨向上一递正色道:"请娘娘收回成命。"
武则天皱眉:"此意有何不妥?"
"娘娘此举让天下人皆知太子末登大宝竟公然狎玩娈童,令天下人以为太子失德。娘娘日前曾说要神武好生看护太子,但娘娘此举却是在陷太子于不义!"
武则天大怒:"大胆,你居然敢说朕陷太子于不义!李神武,你是为太子而来,还是为一已之私而来?你身为李唐宗室,淫乱长安,竟然要迎娶娈童,你可又知罪?"
"神武知罪,神武甘愿放弃宗室之名,富贵荣华,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但求娘娘收回成命!"
"嘿!好一个知罪,你可知迎娶娈童是扰乱纲常,是大不敬,是死罪!你宁愿死也要朕收回成命吗?"
孝逸一时无语,是啊,若是用死来换,又有何意义?可是难道就看着月夜净身成为一个太监,从此过着那看似富贵实则屈辱的生活吗?这样一想顿觉前面一片黑暗没有出路,竟悲从心起,伏地大哭!
孝逸的哭声把武则天吓了一跳,也令她盛怒的理智恢复冷静,其实孝逸说得一点也不错,太子身为储君,正时时在那风口浪尖之上,稍有差池便会千夫所指,自己这道圣旨下得委实有些冲动。本来只是想对儿子表示一点关怀,可是转眼间却就差点成了儿子失德丧命的催命符,这样一想着,武则天自己也生出一身的冷汗,心中更也是百般的无奈。想来在这朝堂之上,慈母是万万做不得的。再看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青人,武则天心中也是万分怜惜。想这朗朗乾坤之下腐愚拘泥之辈何其之多,就是这朝堂之上,仅仅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而每每令到武则天在朝堂之上与那些腐愚拘泥的老臣处理国事,就如同与那千军万马做战,辛苦非常!难得见到那身怀天纵之才又不拘世情礼法的不羁之人!那狄公仁杰当可担此不羁之名,眼前这青年显然亦非凡品,为了一个娈童竟不顾那宗法国律的严苟!可是为了一个娈童而浪费一身的才华也着实可恼!
武则天立定主意要将孝逸收为已用,那话也就好说了:"你且起来吧,一个男儿汉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朕收回成命就是。"
孝逸大喜,当下抹泪叩谢。
"朕有一事问你,你须老实作答。"
"娘娘请问。"
"你真愿与那栊月夜粗茶淡饭过一生?"
"若娘娘不弃,孝逸亦愿为朝廷效力。"
武则天哈哈大笑:"好一个李神武,是想左右缝源吗?"
"神武说的是真心话。"
"好,朕喜欢你的真心话,朕颇有些烦心之事,惜觅不着合适之人为之。"
"若神武能力所及,当甘脑涂地。"
"好,你且先去,明日金殿听召。"
"谢娘娘。"
看着孝逸远去,武则天思虑再三,派人去东宫宣太子李显入宫。

李显入宫晋见母后,也不知母后宣他何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进入母后的寝宫,便见武则天亲自在那案几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斟了两杯酒。
李显有些局促地看着母亲的动作,不知她要做什么!
武则天见儿子到来,便和颜悦色地说:"显儿,过来陪母后坐一坐。"
"是。"李显小心地走过来。
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一步一趋,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样子,武则天心中暗叹一声,自从章怀太子李贤死后,她和还在世的两个儿子之间的感情就愈发的膈膜了。她也知道有时候自己个性太强,容不得儿子的懦弱,胆怯,但有时候想一想极权之下,要人能在她面前坦然自若还真是太难。所以也就原谅他们了。
"显儿,母后为你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平日喜欢吃了。"
李显受宠若惊,赶紧坐下。
武则天也坐了下来,看着儿子缓缓道:"显儿最近在做些什么?"
李显听得此言,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满脸惶恐地说:"儿臣,儿臣最近没做什么。"
看着儿子的反应,武则天也不由得一阵难受,哎!这样的母子相会倒争如不见的好!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必须弄清楚才行。
"听说东宫最近请了一位会剑舞的伶人是吗?"
"是,是。"李显的额头已开始冒汗。
"我儿是不是很喜欢看剑舞啊?"武则天目光如炬直视李显道。
李显这时才总算明白母亲召他入宫的真意,便小心奕奕的回答:"儿臣平日长居东宫,闲暇之时唯有看那剑舞可解乏。"
武则天微微一笑,到底是皇家出生长大训练出来的人,纵使多么紧张,也能把话说得滴水不露。
"嗯,母后也深知我儿是忠厚之人,平日里也少玩趣,东宫之中有个调趣的人儿陪伴倒也无不可。"
李显偷偷看了母亲一眼,那目中颇有些感激。
"只不知那剑舞有何妙处?"武则天喝了杯酒悠悠问。
"儿臣只要能观那剑舞,便觉心情平静,通体舒畅,那无尽的烦忧都消弥了。"到底是有情之人,说出真心话,那眼眸之中更有令武则天都为之一震的明亮之情。
武则天心中长叹,想来那栊月夜于她这个儿子已是如那菟丝缠松一般了。如果没有了栊月夜,她都不敢想像她这个儿子该是怎样的在长安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李显见自己说完后母亲又不说话,心中揣测不已。
武则天慈爱的伸出手握住李显的手,母亲少有的温情令李显鼻子一酸,却不敢表现出来,硬是把眼眶的泪雾吞回肚子里。
"不知那位会剑舞的伶人可会看书识字,最近母后一直想把前朝的一些典籍藏书好好整理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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