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第二卷 洛都纷争————六丑
六丑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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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请君入甕

为什麽送苏子鱼走?
奉喜是一个理由。
苏小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看得出来。奉喜平时和他打打闹闹,没上没下很对了他的脾气,这份感情把先跟著苏子鱼的奉勤都比了下去。如果得知因自己的冲动和命令,把奉喜推到了泄愤被杀的地步,他会闹出什麽样的事情来。司马兰廷想想都头痛。不希望他为此自责伤心,也不希望他再添乱。
如果说这实际是个可妥协的理由,那几坛七尹可能会引发苏子鱼身世之谜的连串反应,就是司马兰廷不得不咬牙送人的主因。
造成和贾南风之间的猜忌、一旦身世曝露会给子鱼来的隐藏危险、甚至这个节骨眼烙上杨家印记对苏子鱼今後发展的影响,都是司马兰廷忌惮的关节。
几坛酒意外牵扯出贾谧的攻击,先手已失,目前他只能通过超前的算计,反守为攻。
"灰狼。"
很久没有现身过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大厅後方,沈静安稳像恒久不变的磐石。
"拿‘定魂'去给苏秋吃,顺便提醒一下他什麽话该说什麽话不该说。" 一双修长白皙,玉琢般的手将一颗火红的药丸递到灰狼面前。
不安定的人,早就应该让他定一定魂。灰狼领药退身,和突兀的出现一样无声无息。
回书房布置好相关事宜,司马兰廷去见了郑方圆,把今天出的事和他将做的处理简述了一遍。请他担任押送兼看护的职责。
最後一步,轮到苏二爷。
苏二爷什麽都大大咧咧,就一点"记仇"。他这记仇跟别人还不同,不熟悉不喜欢的人,他还懒得记,跟你记仇了才说明把你当自己人了。人家是内松外严,他是对外人不计较,专跟自己人较真。就跟小孩子一样,其他人看著不哭不闹,对著父母能把天任性个对穿。越熟越较真。
下午的事还没解决清楚呢,现在想把他打包送出去可不容易。司马兰廷打定主意,请将不如激将。
一脚踏进外屋,司马兰廷便听见室内"嗑哧、嗑哧"的声音。拉门一看,苏小弟蹲矮榻上正剥杏仁吃,小几上已经满满一堆壳,空气间飘荡著若有似无的杏仁香甜。
司马兰廷笑如微风拂过柔花几乎滴出水来,平时冰雪覆盖的俊颜上全是温柔缱绻。可苏小弟只瞅了一眼,就不言不语地转个方向继续剥他的炒杏仁。
嗑哧、嗑哧......
司马兰廷走过去挨著他身後坐下,打开手臂捞住小鱼腰。平坦结实,精瘦有力,伏首的颈项间入鼻尽是青草的气息。
"晚膳用过了麽?" 声音清越而磁性,语气温柔而独具耐心。
嗑哧、嗑哧......
"你总不能因为外面几句闲言碎语跟我呕气吧?"
嗑哧、嗑哧......
"我走了你可好几个月见不著我,现在还是要跟我呕气?"
嗑......哧、嗑......
眼见飞快剥著壳的手渐渐慢下来,司马兰廷赶快收掉脸上的笑意,等苏小弟转过头来正对上他肃穆端正的脸。
苏小哥皱了皱眉,转回头继续剥壳大业,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疑。想问什麽又开不了口,就是这种表现。
"许昌出了些要紧事,我明天就得动身赶过去。"
"明天!?"没几句话,苏小弟开始上套儿了。
"嗯,如果不是放心不下你,今晚就走了。"北海王特别强调时效紧迫。
杏仁失去吸引力了,苏小哥两手摊在小几上,无意识的拨弄碎壳。分到左边,又划回右边。一阵一阵的不舍,像潮水一样涌到心头。
"矜持"半天还是问出来:"出了什麽事?"
"境内不知那里冒出一帮山贼。起初只是打劫沿途商旅,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村镇遭袭,害命伤财,越闹越猖獗,秋收时期再不管,我今年的税收损失就大了。"
"怎麽能只顾著税收?百姓才是重点。"苏小弟大义凛然。
不管心里是怎麽想的,司马兰廷嘴上却表现得很受教:"是!是!"
在继续呕气和放弃呕气间,苏小弟困难的选择。终於,暂时放下"仇怨"不耻下问:"要去多久?"
司马兰廷深深地看进对方闪亮的大眼睛,漂亮的红唇说出的话语带著一丝残酷的冰冷:"我会尽快清理干净赶回来的。"
苏子鱼皱著眉头,心里因司马兰廷的狠决有些不忍,夏天受灾的地方这麽多,也许那些山贼也是流离失所的难民落草为寇的。可司马兰廷已经直接判了他们死刑......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司马兰廷徉作失笑:"你还是乖乖守著家里吧,有什麽也好帮我决策一下,拿个主意。朝廷动向不明,你以为我很想跑这躺腹背受敌麽?"
苏小弟心头一动,正式入甕:"那......不如我替你去看看吧,你这里的事情我管著头痛,对付些毛贼肯定没问题。"
端丽的朱唇轻启,发出一阵低笑声:"你怎麽对付?给他们讲佛经,讲回头是岸?还是把他们都剃了头做和尚?"
眼见男人掀动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双眸,苏小哥又愤怒了,冷哼一声转过头继续拿杏仁撒气。
"你去吧。"磁性慵懒的语气伏在背後响起。苏小弟微侧了下头,看见他哥充满鼓励和宠溺的眼神。
"你需要磨练。"司马兰廷清浅的笑著,像一个乐於满足弟弟争强好胜的哥哥。嘴边淡淡绽放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不用怀疑,这是为人狠辣不留情的北海王在色诱某人。
苏小弟脸热起来,机械地咬著手里刚剥出来的杏仁,嘟囔著:"得意什麽......"想起什麽理直气壮起来:"下午的事还没说清楚,哼。"
闻言司马兰廷眼神暧昧起来,整个人慢慢逼近,鼻尖抵著脸庞,唇有意无意的拂出气息,尖尖的手指沿著那张还嚼著杏仁的唇线轻轻画著。
觉得口干舌燥的苏小鱼,听他哥有些低哑醇厚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一个外人而已,我都忘了,你还一直记著麽?"

 

七十七 依依不舍

"外人......自己人......"苏子鱼跟著他哥勾起的唇角,咧开嘴傻笑。
又猛一警醒,不对!他怎麽像个二傻子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赶紧调整表情,两手"啪"一声,合住司马兰廷靠过来的脸,竖起眉毛问道:"那你有没有跟周小玉乱淫过?"
司马兰廷两眼凝视著他弟弟,眼神里有些隐忍的责怪和心痛,随後轻轻一叹:"你怎麽会这麽想?"虽然没明说,但那个样子似乎苏子鱼让他受了天大的冤枉。
没见过这样的司马兰廷,苏小弟几乎被唬住了。理直气壮在对视那双幽潭般的黑眸时变得越来越气虚:"真的没......"蓦地,他想起那天晚上在玉荷院司马兰廷吃了五石散爬在自己身上叫"小玉"的情形。那时候他以为司马兰廷叫的是自己,还小小的奇怪了一下,现在想来司马兰廷叫的根本就是周小玉啊!
"真的没有?"苏子鱼的脸皱在一起,带著强烈的疑惑和不信任,上下审视对面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司马兰廷目光如水,显而易见的温柔荡漾其间,看著他闹别扭的弟弟没有说话。
是谁说过,王爷看二爷的眼光都是不同的?奉祥以前说过。虽然现在不敢说了,可秋水总在苏子鱼耳边提起:对著二爷的王爷和对著其他人的王爷好像两个人。这样温柔的目光,确实没有对著其他人出现过。冒出这般心思的苏子鱼,突然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如此追问,想得到的,究竟是怎样的答案?
那答案,他哥不是已经说了麽?一个外人而已,并不重要。
心里一松疏,司马兰廷已经趁机吻上来,轻轻吸著唇瓣辗转。
入鼻是熟悉的兰花清香,那些混沌不明的心思渐渐化开去,原先令他心烦恼怒的那种陌生感情,在长时间的冷静後渐渐消散开。就像黑暗中兀地注入了一柱光亮,苏二爷的脑袋里一丝念头清晰起来。
司马兰廷就是他眼中的司马兰廷。
不论别人如何奚落,言谈举止间泄漏出来的情义,是毋庸置疑的。这麽想著的苏子鱼开始用带著杏仁甜苦的唇瓣轻轻回吸唇上辗转的柔软,然後放行让司马兰廷的舌头闯了进来,两人绞缠良久,当苏小哥混沌的头脑稍微转过神来时,已经被他哥压在了软榻上。
"像红玉一样,她们都是可怜的人......"两唇分开的当儿,苏子鱼的声音像呻吟般低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下了决定般断然接到,理直气壮:"而且,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麽?听到你有侍妾我觉得心里不舒服。"
两人相对,只隔著一个指头的距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喷到自己脸上的呼吸,热热的。司马兰廷抿著嘴,轻轻一笑,像破晓的阳光:"你这是吃醋了,我很高兴......"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他弟弟濡湿红润的唇,在唇舌吸吮间泄漏出轻轻的保证:"可我保证,以後再也不会让你有吃醋的机会了。"他这个宝贝弟弟吃起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要换个人,今天中午怕非得被打残废了不可。
"吃醋?"
秋天,身上还是薄薄的两层绸衣,身体在磨蹭间袍带早已散开,凌乱的绫白外袍半开半落,司马兰廷一头青丝散开在肩头,白衣黑泽映衬下只能形容为"美豔不可方物。"况且他对苏子鱼的用心用情确实独一无二。为这样的人,已是半个和尚的苏小弟动了色,闹了心也是不亏的。即便他还不大识得情滋味。
司马兰廷慢条斯理的散开苏小弟的发,挑开苏小弟的衣,指尖戳著苏小弟袒露的心脏:"就是这里酸酸的难过。"
苏子鱼觉得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涌到脸上来,竖起眉毛却怎麽也冷不下眼,捉著司马兰廷的手指往外推,心软下来後力就使不大,瞪著乌溜溜的大眼睛,捉著人家一根手指半拉半送的样子,刺激得司马兰廷色心沸腾,可怜的苏小哥就此被他哥一把抓住了手,再一手握上了腰。还没等腰间的手揉捏作怪,心脏已经被两人间暧昧的张力弄得咚咚乱跳。
司马兰廷很满意的看著平时张牙舞爪的苏子鱼变成了收起爪子的小猫,他拉开自己的衣袍,让两个人的肌肤赤裸著帖在一起,缓缓相摩。修长的手指从腰际一路抚上曲线优美的颈部,埋头啃上细巧的喉结时,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一个坚挺火热的物体抵在了自己腿间。
意识到那是什麽,北海王笑了。
不用他引导,苏小哥带著火气的手已经自发的摸上他光洁的後背,苏小哥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天才。而天才,学什麽都是很快的,再加上年轻鲜活的生命储备著巨大的主动求知行动力,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经验的不足。他开始在房事上带给司马令人目幻神迷的回应,并不只是单方面的享受欢愉。当然,由於学习时间有限,一时半会儿苏小弟还想不到反压为主,只能继续在他哥身下痛并快乐著,喷射出青春过胜的精力。
这一夜很长。因为分别在即,两人都存了心思放纵交融,从外室软榻纠缠到内室床幄间,几近疯狂。
异常激烈的情事,让司马兰廷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潮之巅,他伏在昏昏欲睡的苏小弟身上再次感叹著身心两悦到底是不同的。看著苏子鱼熟睡中的脸,北海王暗暗发誓,有一天他要强大到不需要用转移的方式,也能从容守护好他的宝贝小子。

向来早起的苏子鱼睡过了头,快过辰时才被司马兰廷"请"起来。拖著酸涩的腰身,苏小弟看著面带倦色的司马兰廷久久无言。
原来,这就是纵欲过度啊......
"车队、物资、军士都典齐备妥了,我送你出城吧。"司马兰廷特意亲自侍候他穿衣洗漱,虽然极力掩盖不舍之情,可大反常态的举措更显出依恋。他对苏子鱼说一去只需寥寥几月,但司马兰廷知道实际上也许远远不止数月而已。
苏子鱼乖乖任司马兰廷为他整衣,不知怎麽突然觉得有些忧虑,害怕这样亲密温和的相处今後不会再有。默然半晌提出:"我想去白马寺给师祖辞行。"
司马兰廷现在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的,点头应道:"好。那我陪你过去,让车队在东门外等候就是。"

 

七十八 秋离洛都

一轮红日挂在东方。初秋早晨的太阳温热而不火辣,白日青天,表面上一切都还维持著夏日旺盛的生机,并没有显出秋日的衰败来。
白马寺南门前悄无声息的停著一辆金漆牛车。禅房内,道安清澈而深邃的眼睛正视著苏子鱼,语气严正而温和,那包容又透析一切的神情有一种让人全心信服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一切行事万不可忘记‘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果报应循环不休,即使不为自己也得为身边之人想想。"说到後面,他转向了司马兰廷,眼内精光闪动。
司马兰廷并不以为意,表面上仍和苏子鱼一般恭恭敬敬的承应下来。
道安静静地望著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司马兰廷表面上就如秋日之阳,虽耀眼夺目却不温不火,但本质里实为夏阳,暴虐而毒辣。对於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司马兰廷只是其中一环,天道的轮转非人力所能控制,它的走向是很多因果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些,雄心勃勃的年轻野心家并不能体会,但道安这位神通大成的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师祖~"苏子鱼涎著脸,埋头进道安怀里磨蹭撒娇。比较起来,慧远是脱离尘世的仙佛之姿,让人不敢沾染。而道安则是重入红尘的智者,溶入尘世的亲和像春风般抚慰人心,更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亲近。
道安和蔼的拍著他的头,叹道:"到底与我佛缘浅啊。明月前身,流水今日,凡事不可太过实心。你去吧,需要帮助时记得回到师祖这里来。"
苏子鱼嚼著前半句话和司马兰廷一起告辞而出,只把後半句话当作临别的惯常之语没放在心上。
道安深邃的眼光看著两人联袂消失在窗外庭廊尽头。阳光斜照的背後,秋未老,一地风景正好。

当两人乘车赶出东门时,三百骑兵已经列队等候多时,紫红色的兵士服外罩著雪亮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花了苏子鱼的眼睛。他第一次感受到将军带队出征,英姿勃发的雄心豪情。这是男儿血液里流动的天性。
司马兰廷眼中满是自豪,转头轻声对苏子鱼道:"我栩军的精华之队,交给你了。"
队列前,祖越名、郑方圆立於马下谈笑风生。苏子鱼已经知道郑方圆会陪自己前往许昌,下车径直朝祖七而去,惊喜道:"你怎麽来了?"
祖越名旷达不羁的脸上闪过一丝隐讳:"你又想留书就跑麽,幸好我昨......昨天因为担心,派人到府上探过消息。"
苏子鱼也觉得遗憾:"每次都这样,一日都聚不到。难得你这次提前到洛阳来,我又得走了。"话语间不无怅然,复又欢快起来断然道:"如果我回洛阳时,你已经随军走了,我一定追到边关去找你喝酒!"
"好!到时候我们把臂同游,在塞外草原上喝酒。"祖七粲然应诺。
喝过饯别酒和众人话别完毕,这三百人的临时长官郑方圆响亮的叫道:"出发!"
三百骑兵整齐划一的一跺马蹄,"轰"地一声,朝前开去。马蹄沿著管道奔驰而出,瞬息之间消失在尽头。
苏子鱼骑在马上和司马兰廷静静相望,留念割舍之情陡然而生。一种比上次岳州辞别时更强烈数倍的依恋充斥在两人之间。
司马兰廷走上前,握住苏子鱼的手,再次重申:"事毕後好好呆在许昌等我去接你。"幽潭一样的黑眸波光流动,承载著难以言说的情绪。苏子鱼紧紧抓住他的手,头垂得很低,彷佛突然被司马兰廷秀若青葱的手指吸引了全部心神。良久,他终於开口,声音充满了犹豫和矛盾:"你能不能......尽量放过......"清楚了前因後果,苏子鱼仍旧开口求出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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