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的猫————云灭
云灭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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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的猫 一 第一次步入这个世界,是在午夜的停车场。那一年,我十四岁。因为肚子饿,因为没有钱,因为失去了家,因为想要活下去,我走进了这个世界。秃顶老头的满口酒气,充满贪婪的双眼,那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东西,透着昏暗光线的角落,变成了夜夜滋扰我的恶梦。说我自甘堕落也好,说我下贱也罢,跟活活饿死相比,喂不饱肚子的自尊算什么? 那个时候,活着似乎也同死了一般,无甚差别。唯一能令自己感觉生命尚存的,便是唱歌。大声的,无所谓走音不走音的,甚至声嘶力竭地唱,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那个时候,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无论希望还是绝望,我都会唱歌,将自己彻底放逐在歌声中,为了能继续活着,为了明天能继续装作蛮不在乎地出卖肉体。也许,正是自那时起,唱歌,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第一次有了暂居之所,同样是在午夜的停车场。那一年,我十五岁。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B·J--黑猫酒吧的老板。他站在昏暗处,冷冷地瞧着我反抗着想要硬上的三个混蛋,瞧着他们不知轻重地冲着我拳打脚踢,瞧着我最终无助地被他们压在身下。于是他开口了,冷冷的声音,有着天生的慵懒和威严。 "放开他。"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内听来,却清晰异常。 好事被打扰,那三个酒气熏天的家伙恼羞成怒地打算大打出手,却在看见他的脸时,惊醒了酒意,灰溜溜地逃走。 于是,我跟着B·J来到了黑猫,成了那里最小的服务生。后来我才晓得,B·J的黑猫就开在停车场的隔壁,那日,一向准时的他稍稍晚了片刻。因为车位被占,不得不绕个远的他这才目睹那一幕。 其实B·J捡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正如他捡林时,只是因为觉得他无助的眼神看上去像极了他曾饲养六年的老猫。而我,在他心情好时,总会笑说我是他在停车场捡的小野猫,喜欢张牙舞爪,喜欢露出满嘴的尖牙嘶叫。说这话时,B·J总喜欢一下一下地摸我的头,那动作,就像在摸一只不太听话的猫。 对于被当作什么,我并不在意,只要能有个栖息之所,只要能不再睡在冰冷的停车场,只要能有顿饱饭。说真的,有这些就够了,卑微的我不奢求更多。而B·J恰巧给了我所有想要的。 对我来说,性情冷漠的B·J是最大的恩人。不仅仅因为他收留了我。如果没有B·J,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要燃烧自己的生命去唱歌吧。 B·J第一次听到我唱歌,依旧在黑猫隔壁的停车场。那一天,我用积攒下的钱,买了属于我的第一辆小单车,我宝贝地将它停靠在停车场的角落里,一边端详着,一边低声哼着,那是首不知何处听来的曲子,据说是教会赞美歌颂时唱的灵歌。我喜欢那个曲子,空灵,深远,圣洁得仿佛能洗涤我污秽的灵魂,虽然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上天堂的那天的。 B·J靠在他黑色的跑车上,静静地听我哼唱,听了很久,久到几乎和停车场的黑暗融为一体。翌日开始,B·J让我在不轮班的时候,留在店里唱歌。唱歌的钱是另外算的,还有客人的打赏,多的时候,甚至是每月薪饷的数倍。我惊讶于B·J认同我的歌声,但我更惊讶于他的理由。 "你有一副好嗓子,小野猫天生就该站在众人之上,我只不过提供了起步的台阶。" 他修长的手揉着我的发,轻柔的动作,竟揉红了我的眼。 我能回报他的,只有尽我所能地唱,让所有来黑猫的人都能记住我的歌,记住黑猫里栖息着一只想要爬得更高,唱得更响的小野猫。 终于,向上攀爬的第二个台阶出现了。那是三个看上去憨厚的男生,大高的个子,最高的坎甚至高出我一个头。他们是岚的同学,毕业后放弃了所学专业,专心做起热爱的轻摇滚。小型的摇滚乐队至少需要四个成员,鼓手、吉他、贝司和主唱。当他们问我愿不愿跟他们一起组乐队时,我有些迷茫。毕竟,我并不了解什么叫主唱,单纯喜欢唱歌的我真的能跟他们合作愉快吗? 给了我信心的,是岚和B·J。于是,属于我们的小小乐队就宣告成立了,而每个周三的晚上,黑猫便是我们的轻摇滚之夜。 如果说,B·J给了我栖息的场所和生活的希望,那么给了我情感的,便是他。 说起来,我真的跟停车场很有缘,所有的第一次,似乎都会发生在那个不大的停车场。第一次与他相遇,自然也是在那儿。那年,我十八岁,正全心全意地投身在乐队中。 那天,他开着他的敞蓬跑车,一身休闲的衬衫加小宽松的牛仔裤,修长的身体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匀称的。那天,我推着我的小单车,正打算将它停靠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和他擦身而过,他突然摘下墨镜,唤住了我。 "知道黑猫吗?"有些清亮的声音,不高,很好听。 我点点头。 "知道今天是什么夜吗?"他继续问着,似乎对黑猫非常熟悉。 "轻摇滚之夜。"今天是周三,是属于我们的夜晚。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黑猫的常客不多,大约都见过,却从未见过他,他也是常客吗? 他微微皱起眉,没有道谢,没有示意,径直朝黑猫的方向而去。我没有过多在意,毕竟,会来黑猫的,除了GAY的身份外,脾气上都有些古怪。 今天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坐着,从小舞台的位置可以将整个店尽收眼底。我唱着客人点的曲子,眼睛的余光瞧见岚正用眼神示意我看吧台处。不知他在搞什么鬼,我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他的背影就这般跃入我的眼帘。 随意地坐在高脚凳上,他修长的腿微微曲起。玩着面前的酒杯,他 偶尔跟吧台后的B·J闲聊两句。如非必要,B·J几乎不同店里的客人说话,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回应客人的话题。岚也是因此兴致勃勃吧。 正打算收回视线,原本背对着我的人却突然回过身来。目光对视的瞬间,我低下头去。直觉的,我希望他不会认出我们片刻前才见过。直觉的,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可惜,总爱捉弄人的老天却不会这般轻易顺了我的意。 休息的时候,岚叫我去吧台,说B·J有事找我。我怀着忐忑靠了过去,尚未接近,便隐约听见B·J颇显为难的声音:"这不符规则,他不在游戏范围内。" "无所谓,有谁一开始便在游戏范围内的?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他清亮的声音道着,有着不以为然。 "不要欺负我家的小野猫。"B·J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却丝毫威胁不了他。 "B·J,别坏了规矩!你该知道的,即使是你,也不能违抗他定下的规矩。何况,要不要参加,也该由他自己决定,如果他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我微皱眉,大约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是独属黑猫的游戏,规则是当特别的客人看上店里的某人时,会征求那人的同意,玩Black Jack的游戏,两张牌,各拿一张。如果客人抽中了白牌,那么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人三个月,如果客人抽中了Black Jack,那么很可惜,他将不能如愿以偿。 我知道,能够玩这个游戏的客人都腰缠万贯。而店里的人,大多会同意玩Black Jack,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得到的很多,何乐而不为?店里唯一未参与的,只有我和岚。 B·J看上去似乎很为难,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断然拒绝,也许这跟他的背景有关吧。我不想深究,只等他开口。 "不行!他还小,不能参加。"思量了片刻,B·J终是不同意。 "你第一次玩Black Jack的时候,好像比他还小吧?"他漫不经心地摇着酒杯,慢条斯理的话语近乎威胁,"要是让他知道你企图破坏规矩,他会怎么办?我记得你们的契约好像是永久的哦?" 闻言,B·J顿时变了脸色,搁在吧台上的手握成了拳,微微颤着,召显着他的愠怒。 "B·J,我同意玩游戏。"一直沉默的我适时道着,看着B·J愕然的神情,我笑着安慰起来,"我无所谓,玩就玩吧。反正有一半的机会不是吗?" "你没必要掺进来。"B·J凑近我,低语着,有些着急,似乎这个指名玩游戏的,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B·J,他本人都同意了,你还不拿牌?"他搁下杯子,微微抬起的眼带着警告。 B·J皱眉,隔了半晌,才取了两张背面漆黑的牌平摊在吧台上。他得胜般一笑,微抬下巴示意我先选。 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我等着他先翻牌。于是,我看到他笑了,笑得得意非凡。他慢慢转过牌,雪白的牌面上没有一点瑕疵。我知道,Black Jack在我手上,而那也意味着,我将属于他整整三个月。付出肉体,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毕竟在进黑猫之前,我便是依靠这个过活。所以那时的我,并未想过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会因此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他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拖着我直往外跑去。 手被拽着,我跟得有些踉跄。来不及打招呼,来不及交待行踪,我已被他拖出了黑猫,拖至昏暗的停车场内。 将我压在前车箱盖上,他笑得邪魅:"有经验吗?" 我一怔,随即点头。 他笑着吻了下来:"那便不用我教了。"呢喃随着他的吻深入我的嘴。那是个宣誓性的吻,宣告自此刻起的三个月,我是他的。接下来的动作,同样宣誓性十足,一如他的吻。没有预兆,没有前戏,什么都没有,就这般进入、律动,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褪尽。 久未被进入,我已不习惯容纳异物。痛,不胫而走,自被进入的地方游走全身。我告诉自己放松,可攥着他衣服的手却依旧松不开。咬着唇,我听见破碎的呜咽发自喉间。思绪开始飘离,甚至出现了空白。 猛然间,细碎的吻落在我紧闭的眼上,成功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这才感觉到他的退离,感觉到下体的麻木。 "不错,你合格了。不过下次,可别再做到一半就神游太虚。"他贴着我低语,"你叫什么?" "......辰。"我深吸口气,道出口的话语带着不稳:"如果不合格,怎么办?" "送人。"他毫不犹豫地答着。 "呵呵。"一时间,我竟不知该说庆幸好,还是可惜好,只得一笑带过。 他也不追究,径自起了身,一边整着衣衫,一边道着,用命令的口气:"明天开始,只要我需要,就会来找你。我不在的时候,不准跟别人乱来,若是被我发现,我会让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期限,但是希望你遵守规则。" 我点头,并不多言,仅是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规则很简单,只要过了三个月,他是他,而我依旧是我,一切都不会有改变,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骤起的兴趣,不会持续很久,这是不变的法则。 二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说我已属于他,但属于我的自由却一样也没少。我依旧在黑猫端盘子,依旧跟坎他们一起写歌,依旧在周三的晚上尽情高歌。只是偶尔,他会开着他的跑车来找我,然后或在车内,或依着车身,索取能满足他欲望的一切。 他从未带我去什么旅馆,当然,更不可能带我去他的住所,我们在昏暗的停车场开始,也在那儿结束。对于地点,我无所谓,不过是履行契约,在哪儿还不都一样? 我从不问他下次何时来,也从不曾开口跟他要钱,要东西。他不给,我何必去要?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迫于无奈地伸手,那是理所当然。但是有经济来源的此刻,我已无需再乞讨什么。起初,他并没说什么。次数多了,他终于忍不住问我。 "我要,你就会给吗?"我歪着头,盘坐在车盖上。 他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吸着烟,一边揉乱我的发。 "你果然很有趣!"丢了烟头,他一把拽下我,清亮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那么我就不客气地享用了?" 吻,袭了过来,交换着彼此的呼吸。我顺从地回应着,如同之前的任何一个夜晚。然而今夜的他,却有些许不同。修长的手指多了份温柔,绵长的吻多了点诱惑,甚至最后进入的律动都不再粗暴。 有钱人的想法,我不懂。他今夜的温柔也许只是施舍,也许只是在展现他的技巧。而这些,却都与我无关。我不是他的情人,只是单纯的游戏对象,了不了解他,跟能不能上床,没有丝毫关联。 "你真是无情的野猫。"耳边突然传来他的轻叹,带着些许埋怨。 我微微一怔,随即抱歉一笑:"我走神了?抱歉。"压下他稍稍抬起的头,我主动吻上他的唇。心底却暗自笑个不停。亏他还特意展现技巧,我却仍旧走了神,不知此刻的他是不是满腹的无奈? 我漫不经心的吻似乎撩起了他的欲望,他猛然加深了吻,深入我体内的东西不再有所顾虑,开始加剧律动。他是存心的,我想。存心叫我无法再分心走神,存心叫我不得不尽全力配合他,如果我不想受伤的话。 回到黑猫时,已是凌晨三点。因为他过度的索取,我走得有些跛。原以为店里的人早已沉睡,却未料到B·J会等在客厅。 "不懂节制的家伙。"冰冰冷冷的声音带着不悦,于黑暗中响起。 我一惊,随即低低地道着歉:"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不是说你!"B·J打开了灯,冷漠的脸上有一丝懊恼,因为我的误会,"辰,游戏规则没有限定你不能提条件,你可以跟他要你应得的。" "没有必要。"我垂着眼,会同意玩这个游戏,只是单纯不想看到B·J为难,"我现在衣食无缺,没有什么是必须跟他要的。" "辰,如果你不想继续,可以停止。有什么,我都能替你担着。"B·J靠了过来,有些担忧。 "哎?为什么要停止?我没事啊,来黑猫之前,这些事再寻常不过。你该不会以为我天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哭吧,老板?"我有些讶异,有些感动。原来,性情冷漠的他也会有关心人的时候,虽然他可能只是单纯地在担心自己捡回来的猫,不过,能有人关心,总是件愉快的事。原来啊,也是有会关心我的人。 "小野猫!"面对我的调侃,B·J无奈地揉着我的发,"自己小心些,他并非好应付的人,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我点头,一跛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会有什么危险吗?会吗?我和他,只是单纯的索取和给予,不会牵扯更多。倒在松软的床上,睡魔很快便征服了我所有的思绪。 日子依旧这般过着,三个月的期限眼看将尽,而事情却在此时发生,发生在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就此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幸或不幸,我说不准。毕竟,我因此失去了很多,但是相应的,却也得到了很多。虽然B·J时常会为此面带愧疚,说没有全力阻止是他的错,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自己的选择,怎能怪他? 那日,店里来了个蛮不讲理的客人。B·J不在,大家都不想替他惹麻烦,便一直隐忍着,可是那家伙却越来越嚣张。最后,还是来见岚的峰看不过去,替我们打发了他。虽然那个沉默的男子总爱找岚的麻烦,不过这一次,我们都打从心底感谢他。 可惜,我们似乎都料错了一件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B·J势力,不知黑猫并非寻常酒吧的家伙却悄悄候在停车场,一心一意地寻思着报复。我想,他一开始的报复对象应该是峰吧,可是峰的车从来不会停在这儿。 黑猫中会去停车场的,只有我,因为我必须去推我的小单车,然后回住所。在我开锁的瞬间,他冲了上来,一把擒住了我的手。 我一惊,忙挣扎起来。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的力气着实大得出奇,我只得抬脚后踹。能一脚正中他的下体,我爽快不少,可是危机未解的此刻,我仍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解酒壮胆,又满腹怨恨的人最难应付。不消片刻,我便跟他扭打做一处。我年轻力盛,多少占了些上风,却未曾料到他竟然会耍阴招。一击暗棍砸在肩头,不仅痛彻心扉,甚至暂时夺去了我的行动。他趁势揪着我的发狠狠地撞向墙壁。我回转手臂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总算暂时逼开了他。 抹去唇边的血痕,他阴恻恻地笑着:"好小子,有种!今天不上了你,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我皱着眉,额头隐隐传来痛楚,我估算着,没破,但少不得要肿个包。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摆脱他。被硬上,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说什么也不想跟这种人发生关系。 正僵持间,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闯入,暂时缓和了眼下的紧张气氛。 "辰!"声音清清亮亮的,是他! 随着那声呼唤,声音的主人已奔至跟前。今天的他不似往日,竟一身西装革履。匆匆瞥了我一眼,他冷冷地瞅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想多事的,最好少管!"不知来者何人,那家伙依旧嚣张跋扈。 他微微皱眉,口气已明显不悦:"你跟他?你跟他什么事?" "老子包了他一整晚,这小子竟然想赖帐!告诉你,老子是道上的,不想惹事,就别妨碍老子教训人!"那混蛋竟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 我一怔,正待辩驳,他却已出了手,快得令我惊诧,惊诧于他利落的身手,干净的动作。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三下便被制伏,他揪着对方的领子,盛怒的声音有着难掩的危险:"给我听清楚!他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他不会对任何人张开腿!再想打他的主意,就等着脑袋开花吧。" 他放开手,那酒意全无的家伙便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停车场。我靠着墙,无声地笑着。真是畅快,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人惊惶逃走的样子,解气!叫他们不懂顾及他人的感受! 我兀自笑着,他却已冷着一张脸靠了过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一怔,随即摇头:"没怎么回事。"这是店里的事,跟他无关。 没有提高警惕,是我的大意,倒是怨不得谁。 起身,我打算扶起倒地的小单车,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臂。 "说,到底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包了你一整晚。"他的眼映着昏暗的光线,虽瞧不清,却依旧透着怒火。 "你相信?"我挑着眉反问。心底隐隐泛着火气。 "这么说是真的?是B·J叫你做的?"他竟一厢情愿地将之当作承认。 我隐忍着怒气,恨恨地甩开他的手,讨厌他这般说B·J:"跟B·J无关。" "那就是你自己想这么做!"他指控着,一副霸道的样子。 "这是我的事,是店里的事,你少管闲事!"我反瞪着他,出口的话语已没了耐心。 "少管闲事?如果没有我,你迟早要被那混蛋上了!"他震怒,冲着我吼着。 我抬着眼,毫不客气地反驳着:"被上了又如何?会少块肉?会死?我被你上了那么多次,不是照样屁事没有!" "你!"他被我堵得语塞,却也气得直颤,"我打从一开始就说过,不准跟别人发生关系!你是我的人,你敢违反规则!" "那是指三个月之内。今天是最后一天,不对,已经过了午夜,三个月的期限已过。你我不再有关,我要跟谁发生关系,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拧着眉,不喜欢他那占有性的话语。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人。 "那就让你彻底属于我!"隔了半晌,他猛然道着,快速地擒住我的手,吻上我的唇。 我一怔,开始奋力挣扎。与方才不同,身手不凡的他到底不好对付。无论我如何挣扎,始终挣不开他的钳制。不得已,我狠狠地咬上他探入我口中的舌,咬上他蛮横欺上的唇。 吃痛的他不得不退离,却也因此怒红了眼。 趁着他稍稍松懈之际,我抬脚猛踢他的腿,迫使他放松了手。钳制一松,我毫不犹豫地挣开身,朝着出口跑去。无论能跑多远,我都想竭尽所能地远离他。 我跑不了多远,因为他很快便追了上来。我没想过会有一日跟他拳脚相向,自然也不曾想过会被他打得那么惨,惨到我根本毫无招架的余地,只有一味地挨打。 拎起失去抵抗,无法动弹的我,丢在车盖上,他扯下领带将我的双手缚在身后。撕扯布料的声音和下身传来的冰凉触感令我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痛,在我未及准备时袭了上来。没有经过预先扩张和润滑的后庭被迫容纳他的挺入。撕裂的痛,痛得我窒息。我咬着唇忍耐着,倔强地不愿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律动却不曾有停下的迹象,猛烈地撞击着我,撕裂着我,不给我丝毫喘息的机会。 被硬上,被打,并非第一次。痛,对于这具糜烂的身躯也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次,我却有痛入骨髓的错觉。痛的,已并非肉体,痛的,是支撑着我的骨架,是流窜全身的沸腾血液。 我不记得他做了多久,不记得他换了多少种姿势,只记得自己被迫陷入黑暗,又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反反复复的,不停重复着,直到身体变得麻木,喉咙变得嘶哑,眼睛变得迷茫。 他何时离开的,我不知道,因为当我恢复意识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全身发软的我不可能再骑单车回去,勉强能做的,只有蜷起身,缩在黑暗的角落中。那瞬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仿佛回到了未遇到B·J,未进黑猫前,那依靠出卖肉体过活的日子。 无来由的,轻轻的,我开始无意识地哼唱,不成调的曲子,不成词的歌。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不会有什么事。不用在意,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是被强上了,没有少块肉,没有缺胳膊少腿,更加没有死,我还活着,好端端地活着。没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唤回我意识的,是B·J担忧的声音。清晨回来的他,听见了隐约传来的断续歌声。不确定的他看到了蜷在角落的我。 "小野猫?辰!"他拽起我,看着我勉强冲着他笑,"别笑了!" 他冲着我吼哎,我头一次听见他吼,还蛮好听的。这般想着,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三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店里,岚正在用碘酒擦着我受伤的嘴角。 "痛!"辣痛痛得我忙扭头闪避,却又被岚毫不客气地掰正。 "不要乱动!"岚一边继续着他的工作,一边喝着。 "你不用上班啊?"讨厌这种辣辣的感觉,我挣扎着起床,示意岚不用再继续。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就算不上药,过个两三天的自然会好。 "不用,我今天调休。"岚怏怏地收起碘酒,说话间有着一丝隐瞒。 除了黑猫的工作外,岚还有一份开发游戏软件的工作,在他一直憧憬的著名游戏公司。那个叫峰的,似乎是他的上司,总爱找他麻烦的上司。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想岚恐怕早已离开那家公司了吧。而他会调休,通常是因为那个峰的关系。 "是不是那个峰又找你麻烦了?"我坐在床缘,浑身的酸痛在昏睡之后好了许多。 岚顿时露出诧异,忙不迭地否认起来:"没有没有!这两天没什么活儿,留在公司里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干脆调休。黑猫这两天不是挺忙的?正好过来帮帮忙。" 我嘿嘿地笑着,单纯的家伙,明明比我大,却是这样的单纯,那个峰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本就无法见容于社会,为什么在遇到合适的对象时,不能坦率地交往?虽然岚总说自己不是gay。 "让开!"暴怒的声音突然自楼下响起,着实吓了我们一跳。 "怎么了?"我和岚同时跳了起来,不知出了何事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冲出了房,却在瞧见站在楼下客厅内的三人时,止住了脚步,再度不约而同地藏身在楼梯拐角处。 他怎么会来?我以为经过昨晚,气急的他应该有段时间不会再来黑猫才对。毕竟,昨晚的事令大家都不愉快。 "我叫你让开!"他暴躁地冲着拦着他的林吼着,只差没动手揍人了。 "不行,他还没醒,你会吵着他的。"林毫不让步。 "就算他醒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也不会让你见他。"B·J双臂环胸,靠在吧台上,锐利的双眸紧盯着他,"小野猫昨晚被人强暴了,在隔壁的停车场。我只问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或者这么问,是不是你干的。" 他顿时沉默,不再暴躁,却也不开口回答。 沉默,开始弥散开来,笼罩着整个客厅,扩散至楼梯拐角。B·J阴沉着脸,阴冷的气势透着十足的危险。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B·J,那般可怕,那般锐利。此刻的他,不再像神秘的黑猫,更似凶猛的黑豹。 良久,他抬起头,正视着B·J,回答的话语没有丝毫隐瞒和犹豫: "是,是我干的。" 因着他的回答,林和B·J同时出了手,却是离他较远的B·J先至。那样快捷的身手,真不似个寻常酒吧老板。 我伸手捂住岚的嘴,防他惊叫出声。械斗的场面看得多了,然而任何一场械斗都没有此刻眼前所见来的紧张。 原以为,来不及避让的他定会中招,不想B·J直冲他右眼而起的冰锥竟会在将刺中时停止动作,因为他短短的一个单词。 "contract。"他冷静的话语停止了B·J的动作,甚至令B·J露出惊讶、怀疑之色。 "你说什么!"B·J虽停了动作,冰锥却依旧指着他的眼。 "contract。这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他继续道着,镇定得仿佛被指着右眼威胁的人不是他般。 "你少开玩笑!你懂不懂contract的意义?"B·J咬牙喝着。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这么说。"他依旧坚持着,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词究竟是何意义,却也隐约察觉,那或许是什么重大的事。 "不要因为你一时的兴趣毁了辰!"B·J喝着。我瞧不见背对我的他脸上的表情,但却感受得到他散发而出的盛怒。 "这不是一时的兴趣!我承认,昨晚的我确实做得过火了,但是早在一个月前,我就想过要进行contract了!"他反驳着。 "你也知道你做得很过分?"B·J的怒气顿时更甚。 "失去理智的时候,无法预测自己究竟会做什么,当然也不会懂得手下留情。我的确是过火了,可是更过火的人并非我吧?"他意有所指地指着B·J的右肩,我这才发现,不是左撇子的B·J竟然用的是左手,他的右手怎么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契约、合同的?"岚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怔了怔,随即摇起头来。 "昨天其实我并不想将辰丢在停车场,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派人来,我会带辰回去。他讨厌辰,这个你肯定比我清楚,而且,他之所以会讨厌辰,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他道着,说着越发令人听不懂的话,"B·J,不要再对小野猫投入过多情感,那不是保护他,而是害死他!你也不希望辛的事在他身上重演吧?" B·J顿时沉默,片刻后才道:"他找你,也是为了这个?" "不,他只是要跟我确定小野猫是不是我的人。如果我说不是,那么留在停车场的人会当场杀了他。我骗他说,我和小野猫订过contract,他要我今天之内拿出证明。"他的话令B·J缓缓收起了冰锥。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事实。 "B·J,你还要犹豫吗?如果再拖下去,难保他不会强制要小野猫跟别人订bond,那是我们都不乐见的,那才是真正毁了小野猫!你以往的气势呢?杀手榜上排行第二的Black Jack何时变得这么犹豫不决?"面对不发一语的B·J,他焦急起来。而他道出口的话,却令我和岚震惊不已。杀、杀手?B·J是杀手?还是排行第二的高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我之所以能毫不犹豫,是因为那时的我没有心。要不要进行contract,全看小野猫自己决定。如果他不肯,我会送他去影那儿,有影在,相信他也不会再出手。"B·J道着,转身将冰锥放回吧台,冲着楼梯拐角处的我们道着,"小野猫,我并非故意隐瞒身份。我早已不做杀手,自然也没必要再以杀手自居。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我一怔,原来他早就晓得我躲在这儿。 "没差啦。不管B·J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恩人,是黑猫的老板。黑猫的人都是老板捡回来的,我想,大家会选择继续留在黑猫,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老板是个好人,这跟是不是杀手的身份无关。"我一边下着楼梯,一边道着。看着林和岚因我的话而笑着点头。 B·J一怔,显然讶异于我们无惧他杀手身份的反应。 "我接受。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而令B·J深陷困境的话,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接受。"我面对他,道着我的回答。知恩图报是常理,如果没有B·J,现在的我依旧露宿街头,依旧夜夜出卖着肉体。 他瞧了我良久,才以手盖起眼,道出口的话语有着一丝无奈:"你这样,会令我更嫉妒B·J的。稍微感激我一点吧,你这只无情的小野猫。" "谢谢。"我不假思索地顺着他的话道出了谢意,却引来他的讶异。 踏上两步,他扣着我的颈项,将我压向他,贴着我轻述着歉意: "昨晚......对不起。" 我靠着他,笑了起来。第一次遇到会为了这事向我道歉的人,第一次感觉空空荡荡的心口似乎有了些什么。而这个给了我许多第一次的人,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些讽刺,有些可笑,可更多的却是从未体验过的如释重负,舒服得仿佛乘着轻风飞翔在碧蓝的天空。 四 我的赌运向来很差,不过这一次,我却打从心底感谢我那极差的赌运。contract的玩法跟black jack很像,四十四张牌,白面和black jack各一半。由公证人各发一张后,游戏正式开始。率先拿到白面的人叫牌,可以向公证人索取十张之内的牌数。当四十四张牌尽数发完后,以手中白面比black jack多的人取胜。 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他手上的白面正巧比black jack多一张,而我的,却正巧少一张。他丢了牌,得胜般地冲我伸出手。 "辰......"我才想着伸手,B·J已靠了过来,拧着眉,颇为担忧的样子,"还是算了,就算你没有同他订contract,我也有法子保护你。" 我摇头,给了他安心的笑:"放心,不会有事的。"越过B·J,我握上他的手,就这般交出了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我不知道,未来的事有谁能知道呢?今天的承诺,到了明天或许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这就是现实,无法改变的,残酷的现实。 "我叫Real,从今日起成为你的契约者。"他带着笑,胜利而满足的笑。 后来我才晓得,他的名字译成中文就是真实的意思。真是个讽刺的名字。圈子里的人有几个是拿真面目示人的? 契约之下,他定的要求是除了他之外,我不能跟任何人发生肉体的关系,以及搬出黑猫。而我的条件则是,我要属于我的自由,当他不需要时,我仍旧是自由的。B·J说其实我可以要求更多,我却一笑置之。太多的,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摆设,我要的,向来不多。 搬出了黑猫,顿时有种无家可归的幻觉。拒绝了他替我安排住所的要求,我开始自己找落脚之处。然而便宜的租房实在难找,连续找了一星期仍旧毫无进展。岚说不行就住他家,他的父母都是很好说话的人。我笑着拒绝。大不了就是睡回停车场,有何关系?就在我几乎放弃时,一条小小的租房广告跃入了我的眼帘。 合租的别墅房,一月三百元。有些贵,不过离黑猫很近。毫不犹豫的,我打了联系电话,约好了看房时间。看房那天,接待我的是个小巧的女孩,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穿着小巧的衣服,看上去更显娇小。 说实在的,房子很不错,分给我的房间在二楼,同一层的是一位漫画家、一位自由职业者,一位神秘人物,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于是当天便定了下来。 搬家那天,才见着了房东--一个带着些许文气的女孩。似乎还在上大学的样子,说话间总爱习惯性地推一推眼镜。她有个很上口的名字--傅里香,不过她本人似乎不太喜欢。 搬家那天,他坚持要开车送我,其实我的东西收拾起来也就一个旅行带,用我的小单车足矣。我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也不好扫他的兴,便由着他去。当夜,我兑现了契约,依旧是在那昏暗的停车场。平躺在冰凉的车盖上,我眯着眼,瞧着头顶的漆黑一片。契约是什么?是束缚吗?我不知道。至少,我的生活并未因此改变。仍旧在黑猫端盘子,仍旧做着我最爱的音乐。唯一不同的,只是不再住在黑猫,身边偶尔多了个他。猛然间,竟觉着冷。我展臂,环上他的颈项,整个身子靠了上去。 "怎么了?"他稍抬首,瞧我。 "没事,继续吧。"我笑了起来。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觉着冷而已。 "看来我的技术相当不到家,你为什么总能在做到一半时神游太虚?"他叹息,故意舔着我的颈项。 "呵呵......"舌尖滑过的触感痒痒的,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多少带着些存心。于是他的舌尖开始游走,渐渐探入撩拨激情的部位。我下意识地闪躲,揪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其实他的技术并不差,只是不巧遇到的是我。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过着。白天在黑猫,晚上同坎他们写歌。偶尔他会找我,然后在停车场索取他想要的。 不知何时开始,他说要我搬去跟他同住,我拒绝。我们因游戏而起,我们不是情人,我没有任何理由住进他的家,踏进他的地盘。他却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企图骗我去。而我,也一次又一次地拆穿他的伎俩。有钱人的想法,我果然不懂。他并未将我当作情人,偶然来找我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是有情人的,这一点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么,他为何还想要我住进他的家?他不怕自己的情人生气吗? 屡次失败之后,他终是放弃,却开始自做主张地买来一大堆我不需要的东西。看着那些高档货,我只有叹息他真是钱多到烫手。东西,我不会去用,当然也阻止不了他持续不断的购买行为,只有随之任之,直到那天,他毫无预警地来黑猫,毫无预警地拖着我去了停车场。我有些茫然。往常,他会等我结束工作,今日是怎么了?遇着不顺心了不成? 他拖着我一路跑着,直奔一辆红色跑车。我正感慨着这家伙,又换新车了啊。他却突然将钥匙丢给我。 反射性地接住钥匙,我呆呆地盯着他,不明所以。 "给你的。"他倚着车身,笑得好不开心。 我一时无法反应,仅是呆呆地瞧着车,复又瞧他:"宝马。" "对。" "给我?" "对。" "神经!"我将钥匙掷了给他,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拽了回去,搂在怀中。 "我好心送礼物给你,你就是拿这两个字来谢我的?"他舔着我的耳垂,轻喃。 我慌忙躲开。他知道我最怕他碰那里,每次都会坏心地盯着那儿又舔又咬。 "哪有人没来由送人一辆宝马车的!"我挣扎,认定了他是在寻开心,"别逗我了,我还在工作。" "谁说没来由?"他继续追逐着,清亮的声音早已变得低沉,"生日快乐,小野猫。" 我一怔,竟忘了闪躲:"生......日?" "无情的小野猫,为什么你每年都会忘记?我们不是说好的?你忘了生日,那么我们定契约那日便是你的生日。去年不是才庆祝过?"他状似挫败地将头埋入我的颈项,沮丧的口气听上去似模似样的。 "呵......那也没必要送宝马吧?"我侧首。说实话,真的忘了。那是他擅自决定的事,我怎会记得? "想送什么是我的自由。" "收不收也是我的自由,我不要。"轻轻一挣,脱了他的钳制,我欲回黑猫,却又被他拽了回去。 "辰,你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他指控,双眸凝了起来,似是生了气。 "你总是提不切实际的要求,你要我如何认同?"我反问,不明白他究竟气什么。 "我要你跟我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切实际!" "我不是你的情人,为什么要跟你住在一起?" "如果是呢?如果我说是呢?"他抓着我手臂的手紧了几分,捏得人生疼。 我瞠目,继而笑了起来:"可能吗?连你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要再扯谎骗人。" "你为什么认定我在骗你?"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有情人,而且......我们只是游戏的关系,你大可不用扯谎安慰我。"我侧首,不去看他。 "你说我有情人,谁告诉你的?B·J?"他眯了眼,像盯着猎物般盯着我。 "不是!"我挣扎,讨厌他那野兽般的眼神。心里却不自觉想起了两年前,两年前唯一见过的落寞的他。那夜,他坐在吧台前,品着B·J调的酒,难得的,有着一身的寂寥。我本不想听他们谈什么,却也无意间听到了些许片断。 "你这么做,不怕他生气?"B·J擦着酒杯,问着沉默的他。 "他要是能生气,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玩着酒杯,笑得苦涩。 "有些事,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就怕说了,他也不懂。"他趴倒在吧台上,望着酒杯的目光摇曳着,有着数不清的无奈。 那一刻起,我知道了他有一个深深放在心里的情人,一个真正在乎的人。尽量不要他破费,尽量保持距离,尽量不干涉对方的领域。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总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害他们分手吧。 无言地瞪着我,他隔了良久才放了手,仍旧将钥匙塞入我的口袋。 "如果你坚持这么想,那就当作是这样吧。送出去的东西我不想收回,这辆车随便你怎么处置。"他擦着我的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出了停车场。 我未回头,只盯着那辆红色的跑车。自口袋中取了钥匙摊在手心,我无奈而叹:"真是......难处置的东西。" 如此昂贵的东西,要说处置也只是搁在停车场招灰。原以为不欢而散后,他会隔些时日才来。不想才过了三天,他便出现在我眼前,硬拖着我去考驾照,说是已报了名,不去考就是浪费钱。我无奈,才说要还他钱,他却笑着吻上我的唇,说了句"不要钱,拿身体来还吧。"就不由分说地在车子里做了起来。略显粗暴的挺入,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是在怪我三天前执意不肯收下那辆车吧。如是想着,我展臂揽住他的颈项。很痛,不过尚能忍耐。毕竟,是我惹他生气的。 "生日快乐,辰。虽然晚了三天。"他的轻喃毫无预警地在耳边响起。突兀得叫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顿时,仿佛有什么流进心里般,火辣辣地烧着双眼。 默默地揽紧他的颈项,我无声地道着谢。那辆车,就破例收下吧。这样想着,身体的痛已变得不再明显。 驾照考得相当顺利,跑车虽然依旧放在停车场,不过偶尔我会开着它出门。他依旧隔三岔五地来黑猫找我,依旧抱怨我有车不开,却要骑单车,故意枉费他一番好心。 第三年的生日,他给了我夜校的上课通知,口中虽说着"既然是我的契约者,那就该有配得上我的学历。"眼中却带着些许恳求。虽然学的是我毫无兴趣的美术,但是看着这样的他,我能有拒绝的理由吗?他给的太多,多到我开始害怕,害怕一旦到了离别之日,自己无力偿还。 第四年的生日,他给了我一部手机,说着"你找起来太麻烦了,早知就不叫你去上学。我的号码在手机里,记得经常联络我,好让我知道你在哪儿,找起来方便些。"我接了过来,故意说着气他的话:"打太多的话,你的情人会生气的。"他果然生起气来:"少废话!叫你打你就打!"收了手机,我任他吻着,温柔而粗暴地挺入、律动着。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不要给我这么多,你的身边不是我的栖息之所。总有一天,你会离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结束。到了那时,我该拿什么来还? 时间,在继续。身边的事物也在不停地变化。林走了,在他最爱的铁轨旁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只隔了数月的时间,岚也离开了黑猫,离开了这座城市,因为峰的关系。有新的成员来了黑猫,又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离开。他依旧保持不变地时而来黑猫,坐在吧台边,点着一成不变的酒,慢慢品着,等我下班。偶尔,会跟身边的客人搭讪,逗得人家神魂颠倒。而我,也会颇为生气地将他点的酒重重地砸在他眼前。该死的家伙,明明有了情人,却还这么喜欢乱逗人。"你在吃醋吗,小野猫?"他总爱在我下班后,压着我这般问。直气得我瞪他。谁会为了他吃醋?该生气的又不是我! 曾以为,生活会永远这般持续,没有太大改变,没有过多波折。但若真是这般的话,那便不会称作生存。 矛盾,起于第四年的冬天。那时,我们的乐队已小有成就。虽仍是地下乐队,不过也已有了一定量的歌迷。乐队方面的事,渐渐多了起来。我忽然变得忙了许多。白天的工作,晚上的夜校,之后还要和坎他们写歌、练习,待回到住所时,已是凌晨四点。每天三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虽然令身体倍感疲惫,但精神却异常得好。我的歌声,我们的音乐被认同,这是我最快乐的事。我这廉价的生命,除了唱歌以外,还剩什么呢? 空闲的时间少了,相应的,我拒绝他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起初,他并未多说什么,拒绝得多了,他开始不悦。从要求我减少乐队的活动,到故意在我要去乐队集合地前拖住我强上。对于他的举动,我并未多做抵抗。毕竟拒绝他,就是在违背契约,即便他要惩罚,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乐队,我决不会放弃。唱歌,已形同我的生命,我能放弃生命吗?如果能的话,早在八年前就放弃了。 日子,就在彼此的坚持和争执下度过。而他,也终于道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语。 "放弃乐队,不要再玩音乐了。" 我瞠目,默默地推开他。我知道总有一日他会说,他会这么要求。但是真正听到时,却是这般锥心。 "辰!不准再玩音乐!"他沉声,道得不留余地。 "我拒绝。"毫不犹豫的,我将拒绝道出口。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在黑猫接客的事!我的放纵也是有限度的!"他忍无可忍地厉声道。 我有些讶异地挑眉,原来他知道,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靠在车身上,我有些无所谓地抱着手臂:"只是陪他们说说话而已,并没上床。我没有违背契约。如果你认为这样也算违背的话,我无话可说,随便你要怎么惩罚。" "你!你就这么想要钱?"他似乎已气得发抖。话,道得咬牙。 "是,很需要。"乐队需要钱运作,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们的乐队,所以我不可能跟他要钱,当然,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他要钱。 "就为了那个该死的乐队?嗯?你可以连尊严都不要?!" "尊严?哈哈,那是什么?它能令我不挨饿?不受冻?能给我想要的?如果要谈尊严,八年前我就已饿死、冻死在停车场里。如果要谈尊严,我会任你压在身下,任你进入?少跟我谈尊严,那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无聊之谈!"我亦动了火气。毫不客气地同他吵了起来。 "不准你这么跟我说话!"他气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出口的话语早已没了轻重,"你以为是谁供你读书?你以为是谁给你这么多?如果没有我,凭你那点工资连饭都吃不饱!" 我瞠目,瞪着他良久,忽而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啊。那么你希望我拿什么来还?我很穷,也很低贱,真正属于我的,只有这副躯体。不过只凭这个,恐怕连万分之一也还不了吧?" 他回瞪着我,忽然没了声音,却猛地将我推倒在车厢盖上,粗暴地撕了我的衣服。我没有抵抗,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随便你想做什么,但是乐队,我绝不会放弃。我不是你,不喜欢任人摆布。"一年前,我终于见着了收养他的,B·J的契约者。如果说B·J是神秘的黑猫,那么他就是危险的黑豹,全身散发着无尽的黑暗。那是个独断的人,这座城市最大黑帮的老大,可以说他就是掌管黑暗的王者。为了他的事业,他命令他放弃心爱的绘画,去学习各种深奥、繁杂的技术。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要我学美术,因为他无法实现梦想。 "闭嘴!"顿了顿,他怒喝,动作越发粗暴起来。强硬的挺入,毫不怜惜的律动,一如我们的第一次,却又更甚。我咬着唇忍耐,不出声,不配合,只抬手攥着雨刷,借此稍稍减轻痛楚。心底却清楚明白,他的话有多锥心,深深地刺着心。习惯、时间,果然是令人讨厌的东西。习惯了他的温柔,习惯了他的纵容,习惯了有他的时间,一旦温柔不再时,却是如此脆弱,脆弱到一丁点的粗暴都痛到深入骨髓。那仿佛剥夺了一切般的痛楚,痛得我直想吐。 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子的后座上,而他也没了踪影。何时躺进车内的,我不记得,只依稀记得他毫无节制的索取。看了看车内的钟,发现早已过了同坎他们约好的时间,忙忍着不适,取了放在车内的替换衣物。迟了这么久,只有开车去了。这般想着,我发动了引擎。 见到坎他们时,我隐约觉着不对,平日总是兴高采烈的他们今日却平静得近乎沉闷。率先开口的是晓。 "辰,今天不练习了。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我愣愣地看他,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不用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再是我们的成员。"晓颇为艰难地补充着,眼神飘向了一旁,"我们......不想再用......你拿来的那些肮脏钱。" 我一怔,转而去看坎,见他欲上前,却又被路拖了回去。瞬间,我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 "是他,是Real告诉你们的?我明白了......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令你们觉得肮脏。"我笑,这个时候除了笑,我还能做什么? 转身,我坐回车内。漫无目的的,我开着车乱走,终是回了黑猫。B·J不在,我反倒庆幸他不在。 一杯一杯喝着酒,我懒懒地趴在吧台上。以前就觉得很难喝,现在更是苦涩到哽咽。手机陡然响起,我机械地接通,贴在耳上。于是话筒那头传来了坎的声音。 "辰,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虽然晓他们不准我说,说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们其实一点都不觉得你脏,真的!为了乐队,我们还不是什么都做?你的歌声很纯,很清澈,所以你一点也不脏!其实,除了你,我们不想要其他任何人来唱,但是,但是他跑来威胁说,如果不跟你断绝,就毁了你。辰,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随时欢迎你!如果他敢对你做什么,我们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的!" 我依旧趴在吧台上,紧闭的眼贴着手臂,呵呵笑了起来,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明明不想笑的,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着。明明不想哭的,可手臂上为何会湿热一片?挂了电话,我出了黑猫,开着车去了江边。 没有关发动机,没有放手刹车。我静静地立在江边,看着那辆红色的跑车沿着斜坡一路缓缓向下滑去。 拨通了他的手机,我听着话筒中传来他的声音。 "喂?辰?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在停......" "......呵呵,听得见吗?"我笑,将手机转向江面,让他听车入水的声音,复又将手机贴在耳上。 "什么声音,你在哪儿?" "什么声音啊......跑车掉到水里的声音啊。很悦耳对不对?"我笑,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辰!你到底在哪儿!"觉察到不对,他的声音起了些焦急。 "你说呢?"我爬着为风吹乱的发,不理会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话,"再见,Real。" 垂下手,我不再听他的呼喊。 再见,Real。扬手,我将手机抛了出去,看着它划着漂亮的弧线,坠入江内。引来悦耳的扑通声。 我没有回住所,也没有去黑猫,一直呆在停车场的我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差点找疯掉。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去何处。或许,跟岚一样,离开这座城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脑袋如此想着,身体却不想付诸行动。似乎还存在着什么不想离去的理由。 不自觉的,我开始哼歌。断断续续地,东拼西凑地唱着。 "原来你在这儿。"清亮的声音不再,有些沙哑,好难听。 我靠着护栏,并不睬他。 "再找不到你,B·J就要杀人了。"他踏上一步。 "死了活该。"我低咒,仍旧不看他。 "对不起。"他猛地道着歉,"我做得过分了。" 我停了哼歌,却也不说话。这般闷了良久,他才又开了口:"跟我回去吧,辰。" "回去?回哪里?"我看他,问得冷然。 他顿时无语,隔了半晌,才又道:"回......乐队。" "呵!你不是说如果我回去,就要毁了我吗?"我冷笑,拿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砸他。 "那是一时的气话,我只是......"他顿露尴尬,急忙忙辩解,却又猛然收口。 "只是什么?我只有贱命一条,我等着你毁。" "辰!别这样说你自己!我只是不想再看你这么累,不想......不想有那么多人跟我分享你的歌声!"仿佛霍了出去般,他挫败地喝着。 我讶然,却也无法相信他的话:"呵,那还真是谢了。" "我是说认真的!"他着了急,想拽我,伸了手却又缩了回去。 "Real,你太贪心了。你不能有了情人,还想要更多。"我看他,说着这话时,自己的心中却也有着刺痛。 "我说过了,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我没有情人。" "你骗人!" "我没有!我没有情人!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只有你!"他终是忍不住,直拽着我的手臂。 我瞠目,瞪着他的眼垂了下去:"骗人!说得出那么伤人的话,你还指望我相信你现在的话?" "我说了,那是气话!" "气话就能不顾一切,随便说?你能保证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你能保证你刚才说的话不是三分热度?"我抬首质问,问得他语塞,"看吧,你回答不上来。" "辰,我不懂,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打从第一次在黑猫听见你唱歌起,我就想要你。我不知道怎么接近你,想得到的,只有跟你玩black jack。我们是因游戏而起,但是我真的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也不懂!"我挣开他的手,压抑数日的心情此刻一气爆发了出来,"明明跟你只是游戏的关系,我为什么还会事事顺着你,还会讨厌看你跟别人说笑!明明没有兴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去上学!明明那样的话听得多了,早就无所谓了,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却听得我痛得睡不着!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他看着我,神情有些呆呆的,眼里却多了丝希望。 猛然发觉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我烦躁地否认起来:"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我听到了,小野猫。"他笑了起来,有些如释重负。我却气得别过了头,不去瞧他。 "对不起,辰,真的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 "没有,但是我还是要说。很多事情,你我都不懂,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学,一起了解。我不敢说我不会再犯错,但至少,希望你能再给我机会弥补......" "我不是你的情人。" "辰!我......" "但是!"打断了他的话,我回首看他,"但是如果只是学习的话,我暂时可以陪陪你。" 他无言,却展臂拥上了我。没有挣扎,我任他拥着。暖意,开始在冰冷了数日的身体上扩散。果然,还是抱着他比较暖。 "辰,搬来跟我同住吧。"埋首我颈项的人,闷闷地道。 "不行!"我断然拒绝。 "给我理由!"他抬首,不明白我的一再坚持。 "我无法相信,你哪天不会赶我出来。"我看他,"就这样保持距离,偶尔见面,否则一切免谈。" 瞧了我半晌,他终挫败地再度埋首:"我投降!随你。" 我笑,展臂回抱他,我知道他藏在我颈项的双眼一定闪烁着狡黠,我才不信他会这般简单妥协。 "可惜了那辆跑车。"他低喃。 "你有买保险。"我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装可怜。 "还有手机。" "......赔你钱就是了。" "哈哈哈哈......"他忍耐不住的大笑顿时响彻这个停车场。 刺在心头的伤,不会消失,但会愈合。以后,他一定仍会为了乐队的事跟我吵,我也一定会为了什么跟他争。这些,都是一定的。因为有了坚持,才有了生命,而生命的灼烧,一定伴随着伤害和治疗。我们还有很多不懂,还有很多要学,那么,在学会这些之前,暂时陪他一下又有何妨? <完> ********************************************* 后记:最后说明一下,在本篇里客串的人物出处~~~没兴趣的话,可以忽略哟~~~~ 林--《轨》、岚--《峰和岚的故事》、影--《红雨》、傅里香/莫莫--《里香的房客日记》、B·J--《追风》(其实这篇还没写,汗!) 再顺便说一下,杀手榜排名前三位:第一位、影,第二位、B·J,第三位、鬼狩(其实这位就是跟辰住同一层的房客,自由职业的那只~~~~后话不多提啦,有空会写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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