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辞倾国之怀樱令————风之羽
风之羽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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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这幺大的皇宫,这幺珍奇的花草,这幺众多的仆役,都是我的夫君的。他统领四海,他富敌天下,既不是老头子,也不是傻子,听说他年轻、英俊又聪明,这万里疆土上,不知有多少女子盼望能得到他的一夕垂怜。」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秋水涟涟,「可是我呀,现在还想着,如果是做哥哥的新娘,那该有多好!」
「胡闹!」我轻轻捏了捏小雪的手背。
「哎呀,哥哥你好坏!」小雪轻呼了一声,引起身边几个侍女好奇的目光,领头的太监咳了一声,她们又赶紧低下了头。
「啊,不过也好。能到鹤师傅的家乡来,以前鹤师傅教的汉话我都不记得多少了啊,早知道要嫁到中原来,我当年应该好好学学的。」
鹤......来自远方的国度,传授我异国的语言和神奇武功的老师。
我怔了怔,眼前仿佛又看见那个干净优雅的身体,温柔的眸光,平静的笑容,淡淡的忧伤。
「不知道他现在怎幺样了啊......」耳边响起小雪的叹息。那年之后,我们几乎没再提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篁家,特别是在望月家,是个小小的不可打破的禁忌。她还记得吗?
四目相视,相似的双眸里闪动着相似的怀念。
「不知道为什幺,我突然好想他。」雪的笑有些勉强,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为什幺说这个。」我沉下声低低地问她。
小雪摇摇头,不再讲话。
我明白。
我和她,本就是二体一位,我喜欢的,一定是她爱的。她厌恶的,一定是我恨的。
「他还活着。」我看见她的眼中波光流动。「活得......还算好。」好吗?我不知道,或许吧。模样没变,只是一头乌发......变了颜色。
「我就知道!」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去年秀一突然失踪,你又不起劲找,我就猜到是他们回来了。说不定,秀一和鹤师傅他们也回了中原。」从我掌中抽出手,小雪双手合什默默地祈愿。
「止--!」领头的执事太监尖细的嗓音传得老远。
「二位殿下,请稍候,容老奴入殿通禀!」拂尘掸去过往云烟,小雪拉住了我的手。
我静静地立在原地,耳边传来一声声接递的唱报声。
乌黑的长发、宽厚的肩膀、麦色的肌肤、银色的月光。
「答应我,别告诉别人,这个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
巍峨的宫墙,耀眼的琉璃瓦,檐角精雕细画的斗拱,还有那随着风儿发出悦耳欢声的铜铃。身体被扯开了一条缺口,仿佛一切要被抽空似的窒息。
你说的,一会儿见。
见了,如何?
我是来自远方的一国的皇子,也是代表国家进贡的使臣,用我的血亲未来全部的岁月和希望换取国家的保障。
「别担心我,流樱。我会让自己成为他最心爱的女人。」小雪明艳的容颜像是四月天里倏尔怒放的樱花。以她的容貌,这后宫中根本不会有可予以匹敌的对手。可是,为什幺我的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一样无法喘息呢?
他,傲然坐于高高的丹墀上,金灿灿的龙袍和龙冠衬出他无上的高贵与肃然。身上自然散发的是凛然的帝王之气。那种气度,我猜想过,可一旦真正看到,造成的又何止是小小的冲击。我和他,一个天上,一个人间。第一次,我感到,两个世界,是如此的遥远。
我看到半跪着的膝下磨得发亮的汉丹青石中模糊的倒影,听见自己清晰冷静的声音背诵着朝觐天朝的附属小国应备的颂辞,婉转地陈述着敬献胞妹入后宫的无比荣耀,谦卑地表白着臣服于天朝盛威下的弹丸岛国永不更变的忠诚\。
我看到,他一步步地走下玉阶。
我看到,他经过我的面前,温柔地扶起了一直低着头的小雪。
我看到,抬起头的小雪与他的眼光相触时二人的震憾。
我看到,他不可置信的惊艳眼神,雪樱迷惑沉醉的双眸。
殿下群臣骚动着,议论着,感叹着,艳羡着,终归于平静。
他执起了小雪的手,轻轻摩挲着。小雪低下了头,眼神时不时地飘到他的脸上,脸明显地红了。大殿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乱了,为什幺?我微微地笑着,笑容底下我正亲手拿着小刀缓缓地、细细地割着某个地方。
然后,他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到白天,他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放开小雪,来到我身边,用着他有些低沉的嗓音对我说:「你,真会带给我惊喜啊,是不是呢,正仁殿下。」
手忽然被牢牢抓住,手背传来的灼热温度一路上行,殃及头脑。
我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来人,设宴西华殿,为远客接风。后日开册封大典,封未知公主为......樱妃。」我的手上一紧。
樱妃......
我看见小雪娇羞的笑脸,群臣谄媚的逢迎,和他,深沉的双眸。
被他拉着,走在了最前面。不远处,西华殿里笙乐阵阵,歌声悠悠,只听到他伏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二人才能听得见听得懂的话问我:「朕说过,我们过一会儿见。是不是啊,流樱!」
我淡淡地笑,也凑到他的耳边。
「那我送给您的礼物您还满意吗?陛下。」
「为什幺不喊朕的名字呢?」他不快地眯起眼,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表情。
「不可能了。」我摇摇头,「谜底揭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决定下来了。」
「无趣之至!」他嘟囔着,加快了步伐。
「慢点,陛下,我们会把他们落下的。」被拉着的手臂强迫着发出抗议。
他露齿一笑,「那又如何!」
「小雪......未知会跟不上的。」
「哦?!」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我只是闪躲着他的视线,却听到他说:「你送了一个多好的礼物给朕啊,朕实在不知道该用什幺语言表示我的满意了。」
我抬头,惊愕地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笑容。
什幺意思?难道他对小雪不满意?不,怎幺可能!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疑虑,他定定地看着我。
「真的,我很满意。」
仿佛是在确认,他闭上了眼睛。
「满意。」
后面跟上来的人群近了,耳边已经可以听得见那些杂沓的脚步声。
他突然睁开眼睛,问我:
「为什幺,你到了白天,就会变样吗?朕,有些认不得你了啊,流樱。」
为什幺,你到了白天,就会变样吗?我,有些认不得你了啊,朝旭。
那晚,小雪留在了他的寝宫。
那夜,我喝得大醉。
月很圆,只是有些许薄云黯淡了月光。我坐在濯泠池畔,摸着青玉面上朱红的大字,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我知道我醉了,醉了的好。
我解散了我的发辫,甩掉了脚上的鞋,脱去了身上的衣,以初生婴儿之姿扑入了温热的池中。酒意被蒸腾着,喧闹着,翻滚着,我哈哈地狂笑,笑够了就唱,唱累了,把脸埋入水中。
我的头发好紧,好痛。我被扯离水面时,愤怒地挥出一拳。拳被包在了一只温暖的大掌中。
「呃,朝旭......」我软软地喊着,眼中映出的是一张狂怒的俊颜。
「啊,痛......」我被扔在了地上,光裸的后背撞在了尖碎的细石上。
「你想死吗?」他压在我的身上,乌黑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朝旭......」我伸出双臂搂着他,醉意朦胧的双眼中只能看见他那一张一龛诱人的红唇。「旭......」
「该死的!」他低吼着,「你故意的,聪明如你,怎幺会不明白。」他的心怦怦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声声有力。
「为什幺,你们的容貌会如此相像。你送你的妹妹给我,就是要让她时时提醒我,永不忘了你吗?」
「胡说!」我醉得记不起他的身份,使劲地打了他一下,「是你答应要娶她的,我送她过来,你又不肯立刻见我们,非要我们等五天。我又怎幺会要你记得我一个大男人,你滚开,滚到小雪那里去,我不要见你!」
「小雪?是未知的别名吧,就好象你叫流樱。」
「不要,不要叫这个名字!」我拼命捂住双耳,「不要再叫了,为什幺,为什幺你天天晚上要叫我,让我无法安眠,你走开,走开啊,我不要见你,我不想见你。」
他的身体僵住了,我捂着脸哭。
我一定是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流樱!」
他掰开我捂着脸的双手,轻柔地吻干我脸上的泪痕。
骗、骗人的。我楞楞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得有如春夜的明月。有什幺东西,有什幺东西闯到了我的心里。
「呜......」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暗流,让我沉浮于其间,辗转反侧,寻不到出口。夺去我呼吸的是他双唇,烫得人发痛,齿关相扣,唾液相濡,灵舌翻覆。
不、不要!我不要!为何会心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体像一团烈火,将我紧紧缠绕住,想要将我焚成灰烬。
用尽全身力气,我推开了他,一记脆响之后,捂着脸的他一脸不可置信,一脸狂暴的愤怒。
颤抖着手披上了沾满泥土的衣服,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只是他没看到,背对着离开时我脸上流下的泪水。
又咸,又涩。
酒,是个好东西,因为一醉可以解千愁。酒,又是个坏东西,因为醒来后,该面对的还是逃不掉,更何况宿醉之后只怕因为头痛而愁上加愁。所以,我下定决心,酒虽甘美,但仍需节制。
小雪正式受封的时候我没能参加,是因为宿醉引起的不适。按照我的近卫椿和印探来的消息说,小雪在后宫受封的地位大概类似于朝中的正二品。他们还颇为此不平了半天,在他们的心里,有如天人一般尊贵的公主就算不做皇后正室,也应该是正一品的皇贵妃。如今,让未知公主屈居二品,上面有皇后、贵妃、德妃、惠妃等不下五六人压着,实在是令这些对她忠心耿耿又无比仰慕的武士们觉得愤愤。
「有什幺关系!」我对他们这样说。他们张大了眼睛,委屈又诧异地看望我。是啊,有什幺关系。地位不能说明一切。当初,我的母亲嫁给父皇时,她的前面有着何止十位的夫人,从一个小小的侍姬,到独专一宠的夫人,我的母亲所依靠的并不仅仅是望月家族雄厚的势力,更多的是因为她绝世的姿容和深沉的心机。父皇纳了一个又一个侍妾,玩了一个又一个美人,但能得到他真正的尊敬和因爱而生惧意的只有一人,我的母亲望月千寻。
我笑笑。也许过不了一年,酷似母亲拥有少见容貌和智能的小雪就可以压倒后宫的所有人,成为真正掌握局势的胜者。
「如果,她可以尽快生一个皇子......」。
「皇帝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椿皱起他的娃娃脸,「就算公主殿下生了男丁,那孩子也做不成太子啊!」
沉稳的印捣了捣椿,示意他不要多话。椿回瞪了他一眼,嘴里兀自喃喃,「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其实,也不一定要孩子......或许用不了一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我沉吟着。
「殿下,您说什幺?」一向心直口快的椿问我。
「我?我只是想,也许我们该早点回去了。」
「回去?那幺早?!」椿垮下一张脸,「可是我们到这儿还没几天呢,公主殿下刚刚出嫁,我和印还没机会玩玩的说......啊!......印,你干什幺!又掐我!」椿怒气冲冲地瞪着一脸严肃的印。
「急什幺,我又没说今天就走。」拍了拍椿略显单薄的肩膀,我笑着安慰他。
「可是殿下本来不是打算要在中原呆半年,还是进太学学中原文化的吗?怎幺突然想提前回国的呢?」椿也不理印的眼神,紧赶着问我。
「我是这幺想的,可是......」可是我必须要走。只要朝旭对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他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小雪,如果我离开,想必他会把对我的心思转移到小雪的身上,那幺小雪要得到他的宠爱便更加易如反掌了。
是的,有些遗憾,有些酸涩,有些不舍,但,那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一点。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想尽早回国,我担心,我不在的时间一长,义政家会有什幺动作。不过放心吧椿,我是不会太早走的。印,你准备一下,咱们再待上半个月,等未知一切安顿,我们就启程回国。」
「是。」椿和印一起躬身领命。
推开窗,我深吸一口气。呼吸里,残留着春夜的香气,脑海中,映现出一双深如秋水的眼睛。

第二章
只有几天不见,她更美了。绝美的容颜上又新添了几分成熟婉约的风致。换上了绚丽的宫装,梳着繁复的宫髻,佩饰着流光溢彩的珠玉。她的眼波柔柔地流转着,嘴角微微地弯着,原本明澈纯净的双眸里多了一丝难解的凝结。
「你来了啊。」我丢下手中的书,从半卧的椅榻上坐起身。
「是啊。」她淡淡地开口,并没有初为人妇后第一次见亲人时应有的羞涩或激动。挥退身旁屋内所有的侍从和宫婢,她端着一盏清茶立在了窗边。眼帘低垂着,长长的乌睫在阳光的映像下炫得有些模糊,细长的食指摩着杯沿,一圈又一圈。乌云盘就的髻上,长长的金色流苏随着轻微地晃动闪动着耀眼的光泽,遮住了小巧精致的耳廓。
靠在椅榻上,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小雪脸上的线条和随着呼吸微微伏动的衣饰。午后的春阳慵懒地躺在我的身上,她的发梢。窗外是片竹林,竹林下,又种了各色姹紫嫣红的花草。风,从敞开的窗棂中钻入,送入了竹叶的清香和各种花香混和的气息。
春天,就快尽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哥,你说,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再相见幺?」放下玩弄许久的杯盏,雪樱侧身坐在我的榻上,比邻身侧。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胸口,明亮如乌金的双眼流露出一丝丝感伤。
我默然,伸出手,抚摸着她滑如凝脂的面颊。她轻叹了声,伸手压住我的手,移动着摩娑我的手掌。
「流樱。」她低低地唤着我的隐密的名,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胸前。「你快走了吧,拋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地方。」
我没问她如何知道,该分离的时候就得面对分离。她紧闭的双眼隐藏起了所有的感情,只有微微抖动的双睫透露出一点无奈的情绪。
「也许,过些时候......」我有些迷惑地说,可能吗?相隔万里,涉海越山。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打算回来。」她喃喃自语,「为什幺我感受不到你想回来的心情呢?」
「小雪......」我低头,吻上她的发。柔软的,盘卷的发散发出淡淡桂花的香气。
「走之前,来看看我吧。」
她离开之前,拂了拂纱笼\雾罩的衣袖,嘴唇牵起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等等!」我喊住了她,她回身,一双美丽定定地看着我。我的胸口有如堵了什幺,开口却无声。半晌,我问她:「他,对你,可还好幺?」
她楞了下,垂下眸,忽而展颜一笑答道:「好,很好!」
挥挥衣袖,她径自绝尘而去。只余我一人,站在窗前,呆立了不知多少个时辰。

谢绝了朝堂上众臣的邀约,回避着王公皇族的宴请,我日日躲在我的别馆内,细数着窗前的飞燕,聆听着窗外翠竹的风吟。椿和印照旧天天忙着。椿忙着逛遍街市的每个角落,用他极有限的几个汉文的词汇收罗着他觉着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印也在忙,忙着我们启程的一切准备。我叫印也随着椿一起出去玩玩儿,印只是略带腼腆地笑着摇摇头,依旧忙着他手中的事儿。
随着启程之日的临近,我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离开京都已经快半年了,每隔半月,我必会收到来自扶桑的消息,可是离上次收到传书已近一个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国内出了什幺变故。
椿和印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经过商议,我们决定,提前出发,启程回国。
宫内春光灿烂,山黛水碧,景物依旧,人事如故,只是席上各人已心境全非。
「哥,你不再多留几日吗?下个月就是陛下二十岁的生辰了啊。」说着,雪樱为端坐一旁的年轻帝王斟满酒,柔情万端地递到了帝王的唇边。
她的心意全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了呀。端着迟迟无法入口的酒杯,我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一双光彩夺目的璧人。那个高高在上,傲视自方的年轻霸主正满怀柔情地对着小雪笑,一手搂着她的纤纤细腰,低头就着玉人香荑饮着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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