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上部)————末回
末回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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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同一所大学?我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我们都长这么大了,逐野还是那么喜欢黏着我。
            “逐野,你打算考哪所大学?”胡乱翻弄厚厚的练习册,光是看见那一道道的公式就头疼的我随口问道。
            逐野很平静的说了一个名字,但听到的我却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饭全给吐出来喽!
            “你没开玩笑吧?”我用力地瞪他。
            “你觉得我考不上?”逐野表情不改地反问。
            我摇头,“不,你是绝对考得上的,问题是我——我怎么能考得上!”别开玩笑了,那所大学是全国最有名的学府耶,每个地区就只招收十几名学生,就算是我们学校也只有两个名额而已。逐野是每个人都看好的人选,另一个人当然只会是学校成绩顶好的学生!我算个啥,在学校里乱抓一把,十个人有九个人成绩都比我好!

            逐野皱起了眉,他很不满我这种自贬的言行:“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你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不知道什么绝对不绝对,我只知道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考上这所学校的!”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丰逐云!”连名带姓的叫我,证明逐野已经开始在生气了,“你不要这么死脑筋好不好,还没到最后你就开始放弃了!”
            怕他真生气的我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努力,我一定刻苦学习,但是逐野,你应该清楚以我的能力,能够考上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听,逐野的脸又拉长了:“你一定要这么妄自菲薄吗?”
            “不是我妄自菲薄,是我清楚自己的实力,我不适合竞争。”盯着逐野,我很严肃的告诉他,“逐野,算我求你,别为难我。”
            看着我好久,逐野才移开了目光,他把脸转向我看不见的另一边。
            “我知道了。”我还在思索他方才突然黯淡的目光代表什么,他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语气让我胸口一抽,刹那间仿佛知道了逐野下了什么决定。
            “逐野。”我爬到他的身边,扳正他的身子让他面对我,“逐野,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我们什么事都要一块儿干才行。你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为了我放弃,如果你这么做,我会良心不安的。”

            凝视着我,逐野突而展颜笑了,他哄小宠物一样拍拍我的脸,说:“放心吧,我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这种事情也能两全其美?我狐疑地望着他。而他,把堆在我床铺上的书叠好后,拿到书桌上去了。
            看到逐野并没有再说什么,我耸耸肩,决定也不予理会的拿起方才被逐野丢在一边的武侠小说继续看。
            刚刚我看到哪儿了?啊,对了,是令狐冲大战各大门派那一幕……
            当我继续沉迷于武侠小说里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场景时,却不想,看似与往常无异的逐野已经在策划真正令我惊心动魄的事情。
            一年的时间而已,眨眼就过了。
            一升上高三,兴许是受了同学的影响,一贯闲散的我不得不认真起来好好学习。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谈话后的影响,逐野不再盯着我学习。比起中考那会儿,高考他反而不怎么严格要求我了。不对我严格要求不代表他完全不理会我,同为考生,他还是会抽空帮我补习功课。

            好不容易渡过紧张压迫的一年,又在六月份战战兢兢为三年高中生涯做一次学业总结,八月则是考生悲喜着面临人生重大关头的时候。
            逐野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身为哥哥的我则出乎意料的考上了区内的重点大学。一得知这个消息,爸和妈是最高兴的人。
            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母宴请了村里村外的一大票人,足足摆了三十多桌才够来庆祝的客人坐!最出众自然是逐野,被来客一桌又一桌地拉过去谈话,他每到一处,那个地方就挤满了人。热络的场面可谓是一贯宁静的村里难得一见的。这也难怪村里的人会这么敬佩逐野,虽然自椿姐以来村里也出了不少大学生,但头一个考上这么有名的大学的人逐野可是头一个。许多人都由衷地为逐野感到高兴,甚至有一些老长辈都兴奋得哭了出来。

            高兴了就会喝酒,喝酒了就会说胡话,到了宴庆的末段,不知是谁突然把话扯到了椿姐的身上,扯到了椿姐不要逐野的事情上,扯到了椿姐知道了逐野有这样的成就会是什么反应。

            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安静到针落可闻,大家的目光全都移到了面无表情默默无言的逐野身上。一下如此平静的气氛令我感到不适应,压下身边想过去安慰逐野的母亲。我猛灌了一口在这种时候父母才特准喝一些的白酒,趁着酒意,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逐野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对大家伙说:“逐野是这么出色的一个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完全是我丰家教养出来的,关椿姐什么事儿!她不送逐野上学,甚至连个名字都不给他,她凭什么做逐野的母亲。我不知道她都做过什么事,但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逐野给我们丰家!从她不要逐野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跟逐野完全没有关系了,逐野是我们丰家的人,要是那天她后悔了,想把逐野给接回去了,行!踏着我的尸体从我的身上走过去把逐野给带走!”

            一口气把一直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完,我没来得及看大家的反应,就跑到屋外大吐特吐去了。
            妈的,白酒的后劲够强,难受死我了!一边吐我一边叫天叫地。
            突然身后一道轻柔的拍打,我回头去看,是被大家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却连脸红都不见的逐野。
            知道是谁后,我接着埋头继续吐——真够难受的!头昏脑胀,一股热气在身体里胡乱翻腾,好似要把肚子里的肠子都给搅混了。
            全身上下都很难受,似乎连听觉都受到了影响,因为我突然听见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放心吧,云,除了你的身边,我不会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9
            我怀著我有没有听错的心情转过头看著我身後的逐野,对上我的目光,逐野依旧是那抹温柔的笑容。
            “怎麽了?”他问一直看著他的我。
            “没。”决定把刚刚听到的话当成错觉的我慢慢地转回头,深怕动作稍微快点就会导致剧烈的头痛。
            见我不再吐,逐野放在我背上的手由拍变成轻抚:“好过些了吗?”
            “嗯。”喉咙酸涩的我闷闷地回答,沈默了稍许,我问,“逐野,我刚刚说那些话会不会很丢脸……”
            方才是借著酒意才有那种胆量在这麽多人的面前大吼大叫,现在想来,不仅後悔,还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任谁都知道,我可是那种内向寡言,很容易被人忽视的人。而我今天居然、居然──

            “你会觉得丢脸?”逐野的声音提高了些,“可是我觉得很自豪,因为有你为我撑腰。”
            “那当然!”听到他这麽说,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正可谓是乐极生悲,我一高兴情绪就变得激动,情绪一激动,我的胃一阵反酸,又吐了……
            好不容易,我才再次平静,不过这次我吐到筋疲力尽,只能坐在门墩上靠在逐野的身上软趴趴地休息。
            迎面吹来的徐徐凉风,带著的是泥土的芬芳和枝叶摇乱的声响,虫鸣有节奏的在我们的四周发出,已经暗尽的天空下的乡村,只有几缕灯光点点星星亮著,与天空中那满天星星比起来,更显苍凉。却是如此宁静的时候,比什麽都令我陶醉,身後是我温暖和睦的家,住著我珍爱的亲人,我不会去在乎谁拥有的更多,我只要拥有我拥有的就足够了。

            沈醉在宁静的氛围中,我开始昏昏欲睡,一直在我身边默默无语的人在这时轻轻揽住我的肩,为我挡去开始沁凉的夜风。
            “要不要回屋躺一下?”舒适的环境,温柔的举动,低柔的声音──该死的家夥,存心让我想睡觉!
            “不要!”我坚决反对,才不要如他所愿呢!
            “可是你……”
            “我要去看大榕树。”窝在逐野温暖的怀里的我,发出软软地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撒娇。
            “现在?”逐野很是怀疑的声音响起,“都已经这麽晚了──再说,你走得动麽?”他摇了摇我软绵绵地身子。
            “你背我去。”我展开双臂,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攀住,一副他不去也得去的耍赖样。
            微风中,似乎传来了逐野愉悦的笑声,他双手交握搭在我的屁股上,站了起来,“靠稳喽,我要上路了!”叮咛了一句後,逐野才开始背著我离开原来的地方。

            舒舒服服地靠在逐野不是很宽厚却很舒适的背上,我满足的弯起了嘴巴。
            逐野头一次背我,不过我背他的次数却多得数不清了,只不过,那个时候逐野还是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飞的人儿。那个时候,我可疼他了。下雨了,田间的道路变得泥泞,我不忍逐野白嫩嫩的脚丫子沾上恶心的泥巴,便不顾他的反对背著他回到家。跟同伴们到山林里去窜,怕小小的逐野跟丢,我也总是背著他一路跑跳。河里的水涨潮了,还是我背著他小心翼翼地渡过河去──可现在,小小的逐野长大了,变成年青有为的帅小夥子啦,不再是那个我总是把他当成宝贝疼爱的小家夥,不再是睁著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黏在我身边的小不点,不再是我能够轻易背起的弟弟了。

            现在的他,能够轻易的背起我,能够自己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或许,在不久,他也会不再黏著我,因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找到了真正属於他的归属……

            “睡著了?”背著我平稳地踏在村里的小道上,逐野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就像在面对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没。”趴在他身上的我懒洋洋地回答。
            “在想什麽?”free
            “在想,你什麽时候长这麽大了?”我的声音带著一丝不确定,还有些许失去了什麽的落寞。
            “呵呵──”逐野因我的话轻声笑了起来,趴在他背上的我,明显感到了由他的身体里传出的,笑的震颤。
            逐野很聪明,不仅在学业上,还有在为人处事上。他轻易就能看出人心中的思想,然後以最适合的方式处理著人际关系。在交际上,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若即若离,什麽都恰到好处。

            不过,对於家人,对於我,他很少表现得生疏,很多时候,被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他都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就像现在,“放心吧,就算我再怎麽长大,我都是丰家的人,我哪儿也不去,我才不想看到某人变成尸体任人踩!”
            我没有回答他,但我知道他的话,令我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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