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白副元首也是执笔人之一就是了。
令人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公开讨论,议员和议员之间能不能恋爱结婚,或者上下级关系可否有恋人和婚姻关系。
而柳恣和辛弃疾所拥有的一系列政绩,也因此被公开审视和赞美。
——人家那是恋爱工作两不耽误好吗!
就跟自家孩子考不上大学怪早恋一样,早恋碍着谁了!
建立足够透明公开的审核机制,所有的任用和罢免都有迹可循,谈恋爱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在这件事尘埃落定的同一时刻,宋国那边也终于传来了消息。
临安那边已经正式确定了迁都洛阳的议程,将在迁都之前最后访问一次临国。
这显然不是一件这么单纯的事情。
过来进行访问的,自然是那六岁的小皇帝,以及新任首相云祈。
而双方都心知肚明,那场叛逃是因谁而起,又有多少的设备和资料最终还是流入了宋国的手中。
这是在柳恣发出公开警诫之后的第一次外事接触,也是在宋国换代之后的第一次公开访问。
这次迁都,既是为了逃离临国对宋国的威慑和控制,也是为了开展更自主的科技革命。
而这位新首相,公开要求由两个人来接待她。
一个是白鹿,一个是厉栾。
第164章 开启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却也合情合理。
明面上,皇帝仍然处在最尊贵的高处,云祈的身份是一人之下的首相,由同为副元首的白厉二人来接待,不算过分。
柳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会这么快就来搞事情吧。
他直接反馈回去,表示新首相刚任职不久,临国自然要隆重欢迎,自己身为元首肯定也要亲自接待才能表达诚意。
在宋国车队抵达临国的时候,南城门外搬了无数温室里的鲜花点缀景观,歌舞队和仪仗队的阵仗也颇为隆重。
似乎人们早已忘却了赵构的惨死,也没有人想再追问一句真相到底是什么。
年幼的皇帝一下车就蹦到了地毯上,不顾太监们的阻拦到处乱窜,对这些新奇的东西根本移不开眼睛。
而云祈连带着内阁的所有人缓缓下车,示意侍卫看好小皇帝,与前来迎接的临国官员简单握手寒暄。
如今的她穿着为首相定制的麒麟朝服,妆容古朴而正式,再无从前半分娇丽的狐媚样子。
倘若那两位皇帝瞥见如今的这一幕,恐怕想锤烂了棺材跳出来。
“云首相清瘦了不少。”柳恣顿了一下,看向跟着出席的内阁成员:“怎么,胡凭羽没有跟着你们过来?”
他这句话的讥讽意味,实在太明显不过。
如今胡张势力尽收归于宋,听说连浙东商会和淮南商会都有意投入他们门下。
“胡小姐只是商人,哪里有身份出席这样的场合?”云祈浅浅笑道:“我宋国此次在迁都前访问临国,亦是为了谋求和平与共存。”
柳恣垂眸打量着她那不卑不亢的笑容,半晌才道:“拭目以待。”
除去那小皇帝太闹腾之外,事情却也正如她所言,一切都进展顺利了许多。
由于国家的代言人从迂腐顽固的赵构变成了另一个现代人,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谈规划,难度简直放轻了好几个量级。
跟同等认知水平的人开会,简直是一种放松。
云祈作为首相,本身的权力虽然被内阁和上下议院制衡,不如从前的皇帝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但她类似主持人和总结者的身份,在这个时候颇为有用。
第一项提出来的,就是加强双方留学互通,并且会跟进对应的科举改革。
整个宋国的科举制度,原先停留在四书五经方面,且没有对理科、工科技术和技能的总结和探索,如果教育制度不加调整,那么硬实力始终无法向前。
他们计划在迁都之后,先开办一所国都大学,并且高薪聘请临国的学者过去访问交流。
这无疑是个有利于双方的好事。
哪怕在和赵构同盟的那几年里,仅仅是靠临安至扬州的学术交流和留学活动,临国都吸纳带走了近百个优秀的留学生,他们如今都取得了临国国籍,并且在不同岗位上继续研究,推进医疗、金融、化工等多个领域的发展。
如果宋国构筑出更全面的教育制度,并且进一步扩宽和临国的合作交流,那么双方可以培养出更多的学术人才,创造出更多的科研成果出来。
眼下江银的两座大学和医学院都已有较为完善的设施和教育系统,但每年并不能招满足够资质的研究生和博士生。
江银中学和扬州中学的大部分毕业生都选择去市面上紧俏的各种岗位里,愿意下苦心进行长期研究和实验的人并不多。
而第二项,就是洛阳到临国之间的修路计划。
一旦修路,等于打通了临国和宋国腹地的经济往来,不论资源交换还是进出口贸易都会扩大规模。
临国的路,既有柏油路沥青路,也有碎石子铺就的简易公路。
但不管怎样,从工艺到设备,临国拥有跨越千年的优势。
“我宋国为表诚意,愿预先付清全款。”云祈接过那个聋哑人秘书的文件,推到了柳恣的面前:“工期也好商量。”
柳恣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确实没什么陷阱。
他把这文件放到了一边,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如今的宋国,倒是全心革新了。”
这连着三天的会议开下来,那小屁孩的肚子都快吃破了,合作议案也是一项接着一项的过。
云祈作为一个领导者,在这种时候确实是善解人意的让人心服口服。
她在提出条件的时候,总是附加恰如其分的回报与对应补偿,任何条目都能有来有回,连预算和风险评估都漂亮的找不出毛病。
这才是一个现代人可怕的地方。
极其清晰的大格局认知与长远规划,可以让一个国家在成型的轨道上稳步向前,能够看见这辆列车到底要走向何方。
古代人虽然在很多方面都高瞻远瞩,可从三皇五帝一路走到唐宋,政臣门客只知空谈‘轻徭役、重民生’,却没有人能说动皇帝,开展个‘三年计划’‘五年计划’。
明明宋国才改换新朝不久,恐怕她连首相的位置都没有坐热,但所有的方案和对应的文件早已准备的齐全无误,只要临国再核查审视一遍,就可以直接签字通过。
“西夏亡,金国毁,”云祈低头看着那桌面的大理石纹路,声音干净的如同被冰水浸过一般:“宋国没有理由与贵国僵持不休,这样是全然没有结果的。”
柳恣抬眸一笑,反问道:“那叛逃之夜里流入宋国的设备和资料,你一点也不知道?”
“什么叛逃?”云祈无辜笑道:“若柳元首有意追查,我宋定然全力帮协,不查个水落石出,就绝不罢手。”
柳恣坐了回去,懒懒道:“你倒是忠诚的很。”
那些资料和设备搞不好早就连夜送去洛阳了,你们在这贼喊捉贼的能查出个屁来。
“柳元首不让我见那两位副元首,倒也没有什么。”云祈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即将随皇帝远赴洛阳,今后再过来会晤旧友,恐怕就难了。”
柳恣沉默了一刻,没有急着回答她。
他隐约放心了一些。
单纯从宋国接连示好的提出种种合作商议来看,未来几年确实可以迎来一段相对和平的发展时期。
宋朝即将忙于基建和改革,临国也将开启产业升级,更进一阶的发展这整个国家。
金国和蒙古已经彻底退居西北,他们临国用不着养马也不会惦记那天寒地冻的鬼地方。
宋国虽然吸纳走了一部分现代势力,可无论消化还是重建都需要时间——
他们极大可能会搬走和宣常工业区的大部分厂房和设备,去洛阳重启炉灶。
赵构完颜雍看不清楚临国的底牌,一直到死都以为临国是鬼神庇佑的无敌存在,可是云祈知道,张治业知道,所有现代人也都知道,他们临国没有核弹,也没有轰炸机和战斗机。
距离是最安全的保护伞。
把工业区借着迁都的名义,迁走大半到洛阳去,是在给宋国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们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科技革命和科举改革,还可以如愿以偿的在全国发展工业吞并市场。
而临国即将得到的,是一个越来越强大而能平等对话的盟友,还是下一个不安分的敌人?
“你可以见他们一面。”柳恣慢慢道:“你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祈踏错一步,就等于在自毁临宋的关系与她自己的位置。
“前提条件是,你们开放整片东南沿海的市场与海域,并且允许租借港口和船只给我们。”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勒索的慢条斯理:“作为回报,临国在工业区的迁移方面,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临国内部全局计划的环节之一。
他们需要橡胶,需要更多在本土无法采集到的资源,更需要确定这整个世界的版图,开启更广阔的市场。
更何况,第一艘轮船已经试水成功了。
“柳先生。”云祈抬手把长发拂至耳后,笑意加深。
“乐意之至。”
第165章 救赎
白鹿和厉栾对视了一眼,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是外事团在扬州停留的第六日,也是最后一日。
今晚一过,他们就会折返临安,再跟着车队去洛阳。
白鹿在这些年里没有停止过追寻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去了金国,成为了郡夫人,又推动了有些荒谬的糖业革命。
她去了宋国,转而成为商部顾问,又借着原有资产翻盘,进一步混入了绍兴制造之中,开始拥有越来越多的话语权。
这些年的会议里,哪怕没有直接接触过,也总会无意的同时出场,隔着人海遥遥一瞥,两个人都陌生又有些熟悉。
而厉栾略有些迷茫,她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人特意叫自己私下见一面。
柳恣在知道真相以后没有贸然的告诉她,只大致讲清楚了云祈在金国和宋国的所作所为,却一直没有掀开最后的一层纱。
很多东西不能明着讲出来,至少,不能由他这个局外人来控制。
坐在他们面前的云祈没有惯常用来掩饰自己的笑容,也没有穿现代的衣服。
她似乎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宋人,无论妆容绒袍,还是指甲的颜色和气味,都没有半点现代的痕迹。
“柳恣给我的时间并不多,”她看了一眼摄像头,慢慢道:“三十分钟。”
“我是来和你们,以及和我自己告别的。”
白鹿微微皱眉,想说句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2018年,有个涉密的商业项目被政府正式叫停,相关参与研发的公司必须在时限内摧毁有关设备,并且封禁资料递交给政府备份。”
“当时公司里有四个最高保密人,所有身家和亲属都被公司强制绑定关系,可以说是共存亡。”
“其中两人密谋转移了已经完成多次实验的Zeta,然后将祸根推到了另外两人的身上。”
云祈看着桌面,语气里没有质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的父亲母亲,因为这被构陷为涉密者,直接被隐秘地抹除了身份,并且在狱中自杀。”
白鹿眸子一缩,握紧了拳头,任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我花了接近二十年的时间,牺牲掉了我能付出的一切,甚至连着堕了两个孩子,才换取了我的姓名,我本应拥有的学位,以及可以活下去的所有资本。”
厉栾微微变了脸色,终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你是——”
“你是那夜的那个女孩?!”
云祈只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道:“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厉栾直接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全身都开始颤抖:“只有是和不是,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云祈没有抬头,情绪也没有被她带出什么反应,只慢慢道:“我收集了所有涉事者的丑闻,打通了各种关节,甚至自己建立了一个团队,想要把罪恶曝光于这世上。”
就如一面棱镜般。
“而背叛的那个人,直接启动了ZETA,让我死亡。”
白鹿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云祈。”
“你觉得我还是云祈吗?”
她抬起了头,只皱眉反问道:“Zeta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量子传送器。”
“他设置错了能量传输数据,直接让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
“可是原来的所有人,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只是复制品。”
厉栾根本没有意识到两行眼泪已经流淌下来,只两眼空空地看向她的方向,呢喃道:“你是云祈……”
“是,也不是。”云祈淡淡道:“就和那个量子传送的苹果一样。”
哪怕是苹果上的划痕,或者内部已经彻底腐烂的核,在传送前后都一模一样。
可事实就是,原先的存在早已被机器粉碎,连死亡都不曾感知过就已经消失于人间。
而他们,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继承了所有记忆的再生者。
她起身给厉栾递了一张纸巾,语气平淡。
“我是从头到尾参与这件事的人。”
“所以在异变发生之后的那一刻起,我可以通过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判断出新的结论。”
女人凝视着厉栾通红的眼睛,缓缓才开口道:“现在的我,是过去的那个云祈所造成的新牺牲品。”
我没有遭遇过那些黑暗的事情,可身体却也彻底被损毁到不能生育。
我没有实际接触过痛苦记忆里的任何一人,可他们全部活在我的记忆里,甚至回忆每一个名字都可以疼得钻心剜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