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恣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引书和造书,联合文化部清洗了所有渠道的实体文化产品。
所有有利于临国发展的资料全部被扫描后加密收入数据库,而实体书只保留存档于隐秘的地下防腐防潮库,非特定身份人员不得入内。
有利于舆论控制、稳定思想和潮流的书被大肆印刷出版,甚至专门雇佣些语文老师来写出更多的文章进行宣传。
在众人眼中,柳恣既是那个冷血又独裁的弄权者,是在异变之中为了攫取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是虚伪到践踏文明的政客,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同时,他也是那个一手建立全新政治体制的开国者,是稳定所有秩序和开启新时代的改革者,是带领着上万人重新获得安定与繁荣的领导者。
这两个身份,在各种意义上,是兼容的。
而在叛逃者的视角里,从异变后的第三年直到现在,整个江银商会在策划着一场逃亡。
策划者也许有几十人到几百人,可为此买下的门路,雇佣的搬运者和偷窃者,秘密集合的资金和资源,都数量恐怖。
他们愿意放弃半现代化的生活,愿意放弃所有已获得的地位和财富,去进行一场更大的豪赌。
赌赢了,就等于第一代的海尔格力上好佳乐事的创始人,可以拿着这些资产去效仿柳恣一般开启新的科技复兴,带动更多产业的重新诞生与发展。
赌输了,仅凭着秘密转移走的资产,也足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这场逃亡里,有太多的参与人在最初的身份调查里选择了撒谎或者不谈。
他们从一开始就拒绝去参政院为所谓的新政府效劳,不信任柳恣更不信任这个所谓的新国家。
这里已经不是时国了,是一群上位者的养殖场而已。
哪怕扬州被万人围城,哪怕政府数据中心崩溃过不止一次,他们也隐匿着自己的所有能力和身份,静静地看那些当权者如何焦头烂额。
如今宋国彻底换了当权者,新的议会和话语体系在江银商会的渗透和操控下被一手建立,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还没等迁都令下来,江银和扬州就同时出现了一场规模不算大的逃逸。
四处的安检和控制系统闸门失控,同时有近千辆的货车卡车轿车开足了马力,直接横冲直撞地冲破了关卡,在短短半个小时里接近有三千多人在同一个隐秘的诏令下开始叛逃!
这场叛逃爆发在夜晚八点半,没有任何预兆却如同山洪爆发般势如破竹!
时间显然算计在了临国派兵北上的薄弱环节,柳恣直接下令开启特斯拉防御体系,所有的机枪连和火箭炮连全部都对准了那些疯狂的货车和卡车。
“射击!”
在城墙之上,犹如骤雨般瞬间喷洒的飞弹伴随这烟尘所绘出的弹道飞向那些强行撞毁所有哨卡甚至墙壁的车流,轰鸣的激烈射击声伴随着电流爆燃车辆的声音同时炸裂开来!
车中有人开始惊呼‘他们早就埋伏好了’,还有人咬着牙打死方向盘油门踩到底继续破墙而出,更多的车辆在这一刻伴随着强电流的轰击翻倒旋转甚至直接烧毁,而车厢中的无数器材车床电池全部跟着倾斜而出,噼里啪啦的全部都漏了出来!
可更多的车流聚集在了四个出入口,开始从不同方向试图破茧而出!
柳恣站在指挥中心的最高处,看着屏幕上横跨千里的战场,声音冰冷。
“飞行扫射禁令解除。”
第161章 亡国
开了四门的扬州城在这一刻,几乎如亮了獠牙的恶犬。
几乎所有的叛逃者都以为这次是胜券在握的奇袭,他们探听了所有时间的城防情况,想方设法的确认了目前扬州的军防能力,甚至连墙壁能否被撞垮都再三确认过的。
听起来确实简单——
这是奇袭式的突然叛逃,而扬州的警铃反应时间起码有五分钟。
楚州海州审核严厉,江银拥有天然地势,他们早就把绝大多数的重要设备全都转移到了扬州。
——虽然早就数次尝试带出国境,可整套的审查链都太严了。
只要夺路而逃,带着无数的物资冲出这片桎梏,就可以获得丰厚的酬金。
这些参与叛逃的人不仅有原来江银的人,还有扬州的新城民,甚至是许多想跟着捞一笔的宋人。
可谁也无法想到,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堪称薄弱的小股拦截,而是早就预备多月的精准炮火。
几乎有四成的车辆当场爆炸和彻底失控,还有三成直接调转方向往回冲。
扬州四面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剧烈的轰击声犹如陨石接连坠落,连带着地上开始不住震动。
高空中出现了多架黄黑相间的飞行器,低空飞行之余几梭子弹打下去直接嵌进地表里。
越来越多的战报和宋国情报穿过来,紧接着有人再次过来和柳恣确认,是否按照A9计划炸毁整片的常州工业区。
柳恣思考了良久,看了眼十二席上最高表决者,吩咐计划取消。
如果不给宋国留下喘息的机会,临国可能明年就会爆发新的内乱。
人有时候要给自己留一个敌人。
与此同时,一个长袍信使驾着黑马在雪中疾驰入瀛洲城门。
钱凡坐在瀛洲太守的官府里,军大衣披在肩上喝着茶。
那来使在指引下匆匆赶赴至他面前,行了个金国的礼,恭敬道:“微臣奉皇帝之命,与将军商议和谈之事!”
“和……谈?”钱凡吹着微烫的茶水,眼皮都没有谈:“谁说要跟你们和谈了?”
“三国相战,既不合仁义,也有损贵国名誉,”那来使只打量了着他桌旁放着的枪,继续道:“望钱将军三思再三思,我金国愿与大临永结为好,亦将俯首称臣,定期纳贡!”
钱凡摸了一下耳朵,把那茶盏放在桌上,不仅不慢地开口道:“继续?”
那使臣见有戏,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种种利弊,生怕不够打动他似的还拿宋国蒙古出来说事。
钱凡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忽然开口道:“拖延时间,就靠你这张嘴?”
那来使脸色一变,强扯了个笑容道:“什么……拖延时间,将军说什么呢?”
“还装呢?”钱凡撑着下巴懒散道:“你们怎么就不肯信,我们能看见千里之外的东西?”
“你不是什么来使,是金国禁军里的一个副将,现在有三路军马自中京而来,想着破釜沉舟的再战一次,对么?”
那副将脸色变得煞白,连连摆头道:“不——不!”
“幼安,你那边怎么样了?!”钱凡只打了个响指,左右的守卫便利落地把那人塞住嘴巴带了下去。
耳机里并没有回应。
“幼安?”钱凡皱起眉头来:“部署完了吧?”
还没等他说完,耳边便立刻连着炸开三声枪响!
“嘭!”
“嘭!嘭!”
厮杀声随之跟着迸发,连带着传来机枪扫射与照明弹被抛至高空的尖啸声!
“他们提前带了小队过来,没有被监测道。”辛弃疾利落地填弹上膛道:“西南和正东需要增援,我来顶住北方的火力——”
钱凡眉头一皱,抬手抓了大衣就快步走了出去。
现代战争的集合速度实在是太恐怖了。
比起古代的文盲率和整合能力,现代军队几乎所有人都是识字且能理解组合指令的,而且还能灵活利用各种现代通讯工具来传达信息。
也正因如此,几乎在十分钟之内,四路军队就直接靠碾压性的火力直接一路轰开了所有涌上来的金军!
大片大片的森林在黑夜之中被炮火燎燃,振动与接连的轰击声不断早已惊飞了所有的鸟雀,甚至连高空都已被烟雾硝尘侵占,空气里弥漫着血与火药交织的辛涩味道。
临军看起来是急行强攻一路杀至瀛洲,在这里修整三日等着与金国谈判,其实就是在等完颜雍自己坐不住镇,孤注一掷地再过来打一场阵地战。
整个黑夜都已经被引燃,天上有照明弹如彗星般遥遥坠落,地上的森林草丛早已陷入火海之中,树枝断裂与野兽的嚎叫尽数被炮火声淹没,连人的哭叫声也被抹去的毫无痕迹。
完颜雍真的快疯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信谁的鬼话,直接投降开门就是了,何苦把仅有的棋子全都散出去。
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看到使者,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不成了。
可是,可是他多不甘心啊。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赵构死前的心情。
自己辛苦经营多年,连妻子的横死都能艰难地忍过去,如今却败在了这如同持有神鬼之力般的逆天军队面前!
他们金国没有就枪药,没有火炮,更没有能够击射下空中鬼鸟的都利箭!
中京一破,整片东北将尽数归临国所有,什么牛羊马群都尽数是为他人做嫁衣!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
直到这一刻,完颜雍才发现殿中的下人早就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官家,官家快逃命啊,他们的鬼车已经开进了中京城里,没有杀百姓抢金子,就是冲着您来的啊!!”
完颜雍猛地站起身来,还没站稳又重重坐下。
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去给蒙古人当阶下囚?如今那些管着军队的叔父舅父们哪个不是仓促逃离又或者早已战死,自己只是个戴着冠冕的无用棋子,这一切早已无法扭转。
“罢了……罢了……”他颤抖地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鼻梁下巴流淌下来,闻起来和血一样。
那皇帝缓缓地站了起来,直接抽出那把镶着鸽子蛋大红宝石的贴身匕首,深呼吸了一刻,闭上眼对着自己捅了下去。
整个中京城八门全开,越来越多的军车开了进来。
尖利的哨声与狗叫声混在一起,天上有六七架无人机闪着荧绿色的光芒,一如消散于风烟之中的最后一抹烟火。
柳恣站在静谧无声的参政院会议大厅之中,拨通了电话。
“叫你们的首相过来听电话。”
云祈的声音很快出现,气息依旧稳的一丝不乱:“深夜两点,柳元首有何指示?”
“听着。”柳恣看着屏幕之中灯火纷纷亮起的中京,扬起冷然的笑容:“这将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公元六年十月二十七日两点十八分,中京陷落,金国自此覆灭。”
“宋国若今后执意逆乱作梗,”
“亦将如此下场。”
人心反复无常,唯有以杀止杀。
第162章 曝光
临国直接拿走了中京以北的大部分地区。
虽然不至于到北极圈,但那地方本来就地广人稀,加之金国的防御力量和残余部队几乎全部投奔西北蒙古诸部,一时间宋国也跟着乘胜追击,拿走了中间剩余的全部疆土。
如今整个版图里,最东边的临国犹如一条长蛇般盘踞在一半有余的海岸线上,而宋国则扩张到比北宋还要辽阔的区域,侵占了一小部分蒙古的地盘。
这意味着,所有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人们又可以迎来秩序重建期和生产恢复期。
大叛逃从发生到结束只有一个小时有余,期间所有非军用信号全部被屏蔽,相关能拍到视频的地带也全部都被封禁,整个事件被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几乎大半的城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也只是以为是少数叛党作乱而已。
而战场的清理确实颇为令人头疼。
比起万人围城那一日的惨烈,这一次整个扬州城的外沿全部都是各种破损的车辆和机械,不仅有各种机油和弹药在污染土地,连河流都跟着长起绿藻起来。
当初要不是海关卡的极严,每辆货车都会记录并核查具体装载物,恐怕一系列违禁品早就如蚂蚁搬家般带了出去。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连带着江银和扬州的多家企业都一夜人去楼空,被参政院默不作声地查封后改头换面另作他用。
与此同时,由于国土瞬间扩大了数倍,行政区划也不得不重新调整。
比起宋式的‘汴京路’‘淮南东路’这样奇奇怪怪的称呼,人们还是更习惯用行省制来划分区域,何况现在拥有选举权的仅限于扬州城和江银城永久公民,整片中东和东北区域恐怕还得发展个十年再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连带着,以扬州为中心的区域被命名为江苏省,往北是安徽和山东省,边界也再次明晰起来。
人们虽然各怀心思,但不得不认同一个观点。
临国终将会成为一个移民国家。
由于这些年的商品交换与战争胜利,临国越来越声名显赫,不仅仅在吸纳着来自宋国的移民,原本属于金国的女真流民,来自东瀛的武士和士子,还有交趾一带的外邦人,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入这个国家。
从前扬州商贸昌盛,留下了一批胡人逗留于此,如今亦已扎根定居,活跃于各种场合。
来自时国的穿越者,与这些新移民之间的界限,也在变得越来越不明晰。
十一月二十日,大军凯旋。
钱凡布置完驻军和无线电通讯的事情,同时又封禁了中京的整个宫城,暂时让那些原住民根据旧有制度继续原来的生活,但安排了足够充足的军队和新官员留守于此。
他们回来的那一天,漫天飞雪犹如鹅毛,无数远山似尽披上了素银长缎。
柳恣带着驻军候在北城门前,看着车队如长蛇一般蜿蜒着接近。
大概是风雪太烈,连鸣笛致意的声音都有些渺茫而不清晰。
车队停在了不远处。
穿着大氅的钱凡带着所有部将走向了他,身后的辛弃疾亦穿着玄青色军服,帽檐下的那双眸子与柳恣短暂目光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