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落花满架
落花满架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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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慢悠悠说道:"早听说你们钟家结构复杂,论理,是你堂哥那支是长房吧?我还第一次见到真有人守族权的。"
"你知道的倒清楚。"
"废话,你当我脑子光进水的。"
"是,我那老头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我那伯父。钟启楠也不是什么吃素货色,老头子讨不了好。而且朱槿拿走的钱虽然不多,不过他就怕丢脸,万一给我伯父那里知道了,他又有得头痛了。"
"朱槿拿了多少?"
"真不多,大概一百万多点吧。"
"一百万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你不是说你老头子怕丢人?怎么就敢捅到我们家这儿?"
"谁知道,所以我说是借题发挥。他也有点昏头昏脑了,谁知道他怎么想。"
"钟启楠那边有什么异样么?你说朱槿会不会真跟他跑了?"
"当然没有,不过我今天去探过口风,他也有点怪怪的。看来跟朱槿跑掉的事情无关。"
我叹气:"真是复杂的事情。"又看了看他,"难得你现在脾气那么好,我以为谈起这个话题你还不暴掉。"
他没再说话,翻了个身拿个背对着我。
我笑着伏到他的身上:"干嘛?害羞?你学女人啊。"
他一脚把我从沙发上踢下来:"你能不能不要臭美?"
"我这叫自信!哪叫臭美。"我一把把他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微笑着亲吻他。他没抗拒,回吻了我。结束亲吻时他忽然问我:"你跟朱槿真没关系?"
"怎么这么问?"
"那天朱槿找你什么事?你那么急巴巴的样子。"
"你疑心我真的卷了你钟家区区一百万?"我啼笑皆非。
"钱是小意思,你要真这么干,明显是跟我们姓钟的过不去了。"
我眼光冷了下来:"你要是审的话就请出去,我没义务跟你解释。"
"我有什么资格审问你。只是朱槿谁也不找就找你,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我冷冷答道。
钟启越爬了起来,直接走出了房间。
我使劲挠了挠头发:真***不爽,又这么散了。怎么跟他在一起,火药味就那么浓呢?

当天晚上过了很久都没睡着,打开冰箱到处找不到啤酒,我拿了钥匙决定下楼去便利店。
刚打开门就愣住了:门口坐着一人,蜷缩的样子像只小动物。
我的心莫名就软了,慢慢蹲到他身边。这些响动都没有惊动他,他睡着很好。
忽然想到:他为什么要到我这里呢?
没有地方回去了么?
又跟他老子吵了么?
种种想法袭来,我叹了声,伸手穿过他蜷起的腿。他的头一动,终于醒了,睁开眼看到是我,立刻马上迅速地板起了一张脸:"干嘛?"并且立刻马上迅速地挣开了我的手。
"进去睡吧。"
"你当我狗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行了,别吵了,你累了吧,进去睡。"我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抱起来踢开房门往里面挪。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没有挣扎,在我怀里又打了个呵欠,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看来是真累着了。
我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又睡着了。就那么一段路居然都能睡得着?
我揉了揉他很软的头发,睡到他旁边,关上了壁灯。
灯光很暗,他的呼吸很轻。胳臂抵在我肋骨的地方,抓住他手指头轻轻拉直,他咂巴了下嘴巴,没有醒,只是朝我的方向缩了缩。
忍不住,我轻轻探起身,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然后吓到了。
那......好像是一个不含欲情的吻......
然后黑暗里,他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我低着的眼睛正好与他直直对视。
我们两个都愣愣地看着对方,一片黑暗里,只有对方的眼睛亮如野兽。

他慢慢叹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我缩回了身体,好像是刚经过大劫要回到安全地方的难民。
黑夜里,又沉默了许久后,他耙了耙头发,忽然问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张了张嘴,理智告诉我应该迅速立刻地反驳他。"爱"这种廉价的字眼的出现,绝对不符合我的风格。可是看着他缩在另一侧床边,抱着被子,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吧,我的情感非常非常汹涌地告诉我:是的,我爱上了这个跟我一样无法无天无血无泪的混蛋。
仔细想来,这家伙除了有点皮相之外,其余好像与我一样不讨人喜欢,简直可以说随时会让人憎恨。我们除了上过几次床之外,到底有没有什么交集?除了那几次他在我公寓里随性地如同他家一般,除了他坐在我的马桶上面东倒西歪之外,除了他时不时向我挥拳头之外......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地方可爱?
我叹了口气,居然做了与他一样的动作:使劲耙了耙头发。
再次抬起头是因为听到他轻轻的笑声。在黑暗里他伸出手来,抱住我的头往他怀里带。我没有拒绝。
他用力揉着我的头发,那种感觉很奇特,我可以感到头皮发麻的快感,脊椎处都感到酥软。
好吧,我真的得承认,我爱上他了。
他的胸膛很硬,他比我瘦多了,我攀着他的腰肢,用力地勒住,半是因为兴奋,半是因为惩罚:谁让他让我爱上了他?
那样的用力他居然也没有拒绝......只不过这小子用力扯了下我的头发,然后咬住了我的耳朵。我笑了起来,一笑,他也笑了,全身又缩了起来,在我耳边轻声说:"痒,你松手。"
我大笑地抱住了他。
窗外的那些霓虹映进窗来,照着我的情人和我。我们就像两只笨熊在冬天抱着取暖似的,用力地把对方往自己的怀里拉。

18

最后,他终于动了动,忽然对我说:"我们昨天吵了一架......跟你打电话之后的事。"
我还是抱着他,没动弹,静静听他讲。
"你家里有没有出过这种事?"
"没有。"
"真幸运......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就为这类事吵过......不过你也知道,吵着吵着就习惯了。他常跟我说,男人大丈夫,不养女人显不出价值。那样讲的时候他根本没把我妈放在眼里......后来考上大学,他希望我读金融方面的专业......我去选了个艺术系,差点没把他气死。那是我前十八年来最高兴的事情。"
"其实我爸也希望我读那类专业,不过我直接告诉他,要是希望我接班,不如他直接申请破产比较快。"我吃吃笑,想起了那时老爹暴跳如雷的表情。
我的话没有打断他的思路,他继续往下说:"后来我们两个常常吵架,他也希望我能娶个什么精通商业的女人帮他忙,不过我怎么也不肯......可是后来居然连我妈都来劝我......我真不明白,她又不是没受过结婚的苦,为什么还要让另一个女人加入所谓的商业联姻的坟墓......后来我索性在外面玩得疯,名声很坏,谁家都不敢让女儿来相亲了......真可笑,我20岁那年就相亲了,你信不信?"
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
"我昨天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到后来他晕倒了......"
我怔住了。
"医生过来看过,说是高血压。这次不严重,不过下次要小心了。"他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在发抖。"然后我站在床前,看他睡觉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的头发白了,他的皱纹很多,原本好像更高大些,这几年身材居然变得矮小了。我觉得很懊悔,不过等到他睁开眼睛开始骂我的时候,我又跟他吵了,直到我妈把我拉开。"他用力扣紧我的手,"我真的很讨厌他!我从来没有讨厌一个人像讨厌他一样讨厌。我甚至闻到烟味就会想到他,所以我甚至恨上了吸烟的人......为什么我这样讨厌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居然会难过?"
我什么也没说。
"今天早上,我经过他的房间,看到我妈在他房里。他们分房睡已经十多年了......我妈摸着他的头发,看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个孩子......然后她看到了我,手就缩了回来......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都很荒谬,我像逃难一样逃了出来......后来见了你父母,我更加觉得我们家很荒谬。等你们离开之后,我爸看也不看我,直接就离开了。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后来......居然到了你这边。"他轻轻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换了个位置,伸长腿把他抱进我怀里,让他的脸抵着我的肩胛。
"陆巡......你是个很幸福的家伙。"他的声音闷闷的,平淡无奇。
"是的,我很幸运。"
这回,换他很用力地抱住我的腰,然后我听到他说:"好吧,我也爱你。"
廉价的字眼,可是我笑了。一边笑一边骂着自己下贱,一边骂的同时用力抱紧了他。

一周后,有人请钟启越到H市郊的牧场骑马,钟家大少顺带带了个小厮过去"开眼界"。
没错,小厮是我,"开眼界"是借口。原因是钟启越不怎么喜欢那个请客的家伙,请客的家伙正是钟启楠。

我跟钟启楠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钟启楠早坐在太阳伞下喝水了。
远远朝钟启楠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钟启越小声嘀咕:"我想回去了。"
我忍笑:也是昨天我才知道原来钟启越居然与他的堂哥颇有心结,而且心结的产生也颇俗气:没错,就因为钟启楠一直是长辈夸奖的栋梁。我看着当时眼神古怪的钟启越,联想到的却是个小小的别扭的小男孩,让我忍不住笑得露出了大牙,招来某人的拳头一枚,实在粗鲁。
坐到太阳伞下时,钟启楠问我:"怎么样?以前有没有来过?"
"来过,不过我向来觉得还是开车爽点。"我微笑。
"哈哈,选择不同。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想开个牧场,这样就可以经常与马在一起了。"
"现在也可以啊,无论办牧场或者饲养马匹,以你的能力一定办得到吧。"
"回国后心境不同。"钟启楠微笑的样子真是无可挑剔。
钟启越一直只听着我们讲话,保持着客气微笑的姿势,只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头一直一直用力捏着我的手掌,充分表现他的不爽。我终于明白原来钟启越还是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不过等到钟启楠绽开那个完美的微笑后,他终于破功,站起来说了声:"离开下。"转身就走开了。
我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钟启楠莫测高深的眼睛,"有什么事要说的么?"
"陆少真是聪明人。"对方十指交叉着舒服仰到藤椅内。
"我只是喜欢快人快语而已。"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朱槿找你谈什么事?"他继续微笑,无懈可击。
然后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想知道?我以为钟伯父应该不会跟你们谈及这件事。"对于他的问题,我大出意外。
"当然,可是你该知道,这世界很小。"
"这世界虽然小,但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过问这件事。今天你又是为什么来质问我呢?"
"不为什么,如果说我只是关心钟扬的情况,如何?"
"你直呼其名,这么样的理由不足以令人相信吧。"
"你不需要知道什么理由,总之我需要知道这方面的情况,陆巡,可以告诉我么?"
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有人问我这档子事,可是对象是钟启楠又另当别论。作为刚刚回国的钟家人,他的涉入未免太不自然。而且朱槿归还钱财后,目前最大的损失者就是钟扬,主要原因是脸面尽失。对于钟家其他几房又有什么干系?
但是......
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你爱上了她?"
他不动,看着我的眼睛。
"你爱上她了。"我笃定。
"你不需要知道。"他没有否认。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爱上朱槿。"
"就跟你会爱上钟启越这个暴力狂一样的无解。"钟启楠迅速反击,我沉默了。
钟启楠并没有追击,他只是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没办法,天底下总有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去包容。那是你的劫数。"他的话苦苦的,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脸上有些阴郁。
钟启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言简意赅地把之前的事件告诉了钟启楠,所以他只看到我们相谈甚欢的残局,就因为这个原因,回去后他没给我好脸色。

没过几天,我从钟启越那里听说朱槿拿的那笔钱又汇回到了帐上,只是那女人还是没回来。以钟家的影响力,居然还是没找到那女人,果然交际花功力不同凡响。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我隐隐觉得还有那许多未知的事件,没准下一秒又会爆发,可是现时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19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过我们钟大少爷的脸色仍是不好看。旁敲侧击之下我了解到他们父子俩仍在冷战期间。这大约是四年来他们最别扭的一次。就算朱槿之事已经消停,但随着此事而泛起来的长久积下的心结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我无计可施。
所谓各人的业各人消,何况我本不是舍己为人的人。
只是钟启越不断矛盾的心情有时让我颇为无奈:他真像个孩子,固执又矛盾。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其实他没那么恨钟扬,只是他一直从来不承认这一点而已。要是我不小心提到钟扬,他会连我一道迁怒进去,情绪反复无常。好在我本在事外,倒与我无多大干系。
所以那天晚上钟启越告诉他要回家陪老娘吃饭后,我随时准备着等候一尊狂暴的神佛杀进我小小的公寓。果不其然,他离开才三小时又二十五分钟,我的小门就被哄然打开,钟大少爷一路污言秽语地冲进来,直接踹坏了我小小的案几。
我保持平常心,继续看着手上的无聊小说,当然钟启越不可能让我清静,他直接冲过来,拽住我手里的书,用力之大几乎把它撕成两半。可怜差点没粉身碎骨的书直接到客厅西南某角去凉快后,他用力踢了一下我挂在沙发外的腿,异常粗鲁说道:"那老家伙是不是有病!"
我叹了口气,把他拉进怀里,他别扭地挣了挣,不过很快安静了,只是使劲地捶着沙发,最后吐出一句:"他怎么不早点死掉!"
我无言。
很久之后才对他说:"他要真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招来了一拳。这小子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而我的抗击打能力也直线上升。
后来我挑了盘CD来放,那会儿他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罐子啤酒,不过没喝,只是看着那些泡泡升腾起来。
音响响起的时候,里面是一首非常非常简单的歌曲。
If you like-a-me 如果你喜欢我
Like I like-a-you         像我喜欢你一样
And we like-a-both the same,    我们都一样喜欢对方
I like-a say            我就要说
This very day.          就在今天说
I like-a-change your name     我要改掉你的名字
‘cause I love-a-you        因为我爱上你了
and love-a-you true 真的爱上你了
and if you-a love-a-me.      而如果你也爱我
One live as two,         一个人过得像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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