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鹞两关易守难攻. 西凉人不会轻易动作, 但天口不同, 要想请君入瓮, 就要舍得下饵. 于将军你说对是不对?"我反问, 于长歌不是笨人, 他能想明白的, 他现在闹情绪, 估计也是和我是提议之人有关吧.
"而且, 我们先行布置, 必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风洛也加了一句.
"长歌, 你看如何?"龙傲也问到.
"大哥说是便是了, 长歌只管拿了命去拼."看来他是想通了,只是还不太服气罢了. 我终于是松了口气.
"傻小子."龙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计策便这样定了下来. 兵行险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对了. 不安的去问龙傲, 他只说是他不会拿几万将士的命来开玩笑的.
放下了一点心, 但毕竟是我出的主意, 我还是时时在担心, 我没打过战, 所知的皆是家师的教导, 如果失败了我真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西凉那边还没有动静, 我想是布防图还没有到手吧. 这一个月来, 双方都是免战牌高挂. 总是血雨腥风的边关, 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祥和, 连一些早早废掉的阜市也有了些三三两两的交易, 百姓毕竟还是要生活的.
到了军营, 小洛反倒不象在路上那般缠我了, 处处自持自重, 叫兵士们都不小瞧了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南延王爷, 只是私底下依然和我胡闹. 本来还怕他和龙傲为难, 但看他处处以大局为重, 和龙傲合作无间, 倒叫我笑起了自己的小心眼来.
风洛说他大哥风华已经给他回信了, 将亲率七万大军前来助阵, 如无意外的话,十一月中旬就可以到达虎口关, 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连因免战一月而有点低落的士气也瞬间高涨了起来. 我只期望这西凉在这之前不要有什么动静才好, 以少胜多不是不可能, 但是太难.
日子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暗涌下从身边滑过, 转眼又是半月.
十一月初, 探子来报说阜市上多了些异族的商人. 三关附近也出现了些零星的西凉游兵散勇, 估计是来查探虚实的. 西凉, 终于有所行动了.
和西凉的谨慎低调相反, 天朝大军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却是副将于长歌眷养男宠还带到军中的消息. 其实虽然消息传出才三天, 但那男宠日日在阜市中招摇, 想叫人不知道都难.
这日, 那人又在市中招摇一番, 晚膳时分从施施然的回到军中. 一进帐中就烂泥似的瘫在了炕上, 哪还有半分在市集中娇纵媚态.
"衣衣, 帮我捶捶, 要死了."我哀号着扑到床上, 在集上逛了几天, 每天还要装出精力充沛, 兴趣盎然的样子, 是人都受不了.
"活该! 真不知道你干嘛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主意, 不就是散播假消息么."梓衣白了我一眼, 嘴上凶但人还是过来了, 就知道他嘴坏心软, 嘻!
"嘿. 这你就不懂了, 你当西凉人傻啊, 我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那这战也就不用打了. 这种时候, 说的多了反叫人起疑, 所以这种似是而非的一面之词反而更叫人注意, 尤其还出自一个身份低贱却自以为是的人之口."我一边扒掉身上那些叮叮噹噹的饰物, 一边解释.
"说不过你, 但你就不怕于长歌杀了你啊."
"怕, 怎么不怕."但我就是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过这句话我倒是没说出来. 我承认我很恶劣, 但谁叫他平时老是跟我过不去啊!
"风天佑! 你给我说清楚!"我这边才正说着, 就见于长歌像头斗牛似的冲了进来.
"什么啊?"我故做不知的看着他. 现在才来算帐, 他也算是后知后觉了.
"你怎么随便拿个屎盆子就往别人头上扣!"他一掌便击在案上, 上好的黄杨木桌竟被拍出几条裂纹, 看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下若是拍在我身上还不去了半条小命.
"你说谁是屎盆子!"我也不示弱的顶了回去, 虽然我的计划是有作弄之嫌, 但他说的也忒损了些.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他狠狠的瞪着我, 恨不得在我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你...你以为我愿意啊. 你也不动脑筋想想, 有权养人的在这军中就龙傲, 文景和你三人. 龙傲威名远扬, 德高望众, 说他养男宠, 有人信吗! 说文景, 人家早有亲密之人, 有人信吗! 剩下就你了, 不找你找谁!"我理直气壮的吼了回去, 毕竟这也是事实. 军法如山, 这里不是容得我胡来的地方, 龙傲他们不点头, 我也不敢那么造次.
"你...你! 好, 我这次先忍了你, 如果这鬼办法没用, 我非扒了你的皮!"他你的了半天, 却找不出句反驳的话来. 气得一拳打在帐中的立柱上, 撂下一句话又一阵风似的飙了出去.
"怕你!"我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小佑, 我看我们先出去吧."我正盘腿在床上生气, 梓衣却捅了捅我的脸说到.
干嘛又要出去, 我可是跑了一天了. 我疑惑的看着梓衣, 只见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还不快走."只看了一眼, 我就拉起梓衣快步走了出去.
原来帐中立木竟被于长歌一掌震裂了, 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塌了, 看来今晚只能去风洛那里挤挤了, 明天叫龙傲找人来修修吧.
又过了几天, 探子传来消息, 西凉人果然上当了. 小股的兵力正日以继夜的向天口集聚, 五日之后, 已达到七万之众.
大正十四年冬, 西凉, 北鹘联军十万宣战天口关. 妄图以十倍的兵力压制天朝一万守军, 轻取天口关, 直取燕山重镇.
天朝镇远将军定北侯龙傲率军四万迎敌, 西北盟军猝不及防, 首战失利, 损兵两万余, 边关守军自损五千. 盟军退守十里, 双方僵持不下.
天口, 顾名思义, 宛如苍穹中裂开的口子, 两端狭长, 中部却如一个囊袋般, 三百里平原, 空旷平坦, 两侧则是陡峭的万轫崖. 说它难守, 因为天口关正设在出口一端, 不易屯兵; 说它难攻, 是因为退路狭窄, 稍有不胜便有去无回. 西北盟军本以为天口守军势弱却哪知是撞在了刀锋上, 如今是进退维谷.
数日后, 西北盟军孤注一掷, 强攻天口, 守军奋力抵抗, 战事胶着不下.
正午时分, 双方戮战正酣. 天朝将军于长歌突率五千骑兵从一侧山崖冲下, 奇兵天降, 西北盟军刹时阵脚大乱. 本来他们占着兵力雄厚本不必惊慌, 但突袭天口失败, 又久攻不下, 军心早已不稳, 被这么一冲, 自然是一溃千里.
天朝大军大胜, 西北盟军自此一役, 损失精锐近五万.
虎口关, 庆祝胜利的盛宴正进行着, 将士们载歌载舞, 四处是欢声笑语. 朝庭的封赏也到了, 牛羊美酒, 冬衣米粮, 堆满了库房.
婉拒了龙傲要将我介绍给将士们的美意, 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如果没有龙傲的指挥有方和于长歌的果敢勇猛, 如此险招几人敢接?
从席中退了出来, 抄起溪中的水, 我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冰凉的水让我清醒了许多. 边关多豪汉, 再和他们这样喝下去, 我怕是睡上三天也醒不过来了.
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想等酒气过去了再回去.
这时, 一个人影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回头去看, 竟然是他. 我没有说话, 只是笑了笑, 他会来却在我意料之外, 但也在情理之中.
那人见了我也不多话, 也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
"呐, 算我敬你的."他递过来一个酒囊.
"干嘛不在宴上敬我?"我故意不接, 戏谑的看着他.
"你! 爱喝不喝."
"当然要喝! 难得的哎."我赶紧接过, 有人面子薄, 玩过头了就不好了.
"这次算你赢了. 那么危险的招, 算你想得出来!"
"那你还不是照做了."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陪着你疯!"
"呵, 结果好即一切好."
"嘁! 说的轻巧."
"哎, 我们做朋友吧!"
"我...我干嘛要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里的人称兄道弟.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书生干嘛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学那么多诗书就应该在朝堂上效力."
"那文景不也是?"敢情他是以为我来边关吃闲饭的才那么讨厌我啊!
"他不同, 文大哥懂医术的. 好了, 我要回去了, 你也快点回去, 呆会龙大哥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真不知道他们那么紧张你做什么?"说着, 他起身离开, 看了我一眼, 又不满的咕喃了几句.
于长歌, 我会让你认我这个朋友的,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 我心情愉快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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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口一役之后, 东颢的结盟大计已是胎死腹中了. 折了几万兵马的西凉和北鹘两国都把这口恶气出到了东颢这个倒霉鬼身上, 不但撕了盟书, 还把东颢派来说项的使节给砍了, 把脑袋直接送到了天朝, 顺便卖了东颢一把.
而东颢因为阴谋败露, 被天朝三十万青龙大军压境, 东颢举朝上下人心惶惶. 最后东颢国主只得割地求和, 将东颢以西和天朝接壤的十六郡外加三个港口白白送给了天朝, 如此一来, 国力大衰的东颢是不可能再在百年内对天朝有所威胁了, 而天朝则拥有了新的通商口岸, 国力更盛.
龙傲知道后抚掌大笑, 直道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文景他们都赞我的计谋妙, 却让我深感汗颜. 我出这个主意本意只在破坏他们的联盟和报复钟祺鹤, 本就没考虑过长远之事, 如今这个结果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不过, 只要想到现在钟祺鹤定不好过, 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恶气也散了不少. 不是我六亲不认, 只怪他心狠手辣.
几日之后又传来消息, 说是那司徒祺鹤在逃回东颢的途中被人狙杀了, 没有人知道是谁下了手, 也没有人关心, 因为这个人把几国都得罪了, 想杀他的人只怕是多如过江之鲫, 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血亲终于也消失了.
虎口关外, 歧山之颠. 浑身缟素的我, 正面东而立. 三柱清香, 一壶薄酒, 今天是钟家一门周年之祭. 将一杯杯的薄酒洒入身下的黄土之中, 我最后深深一拜. 钟家的列祖列宗啊, 请恕天佑不孝, 天佑今生今世是不会有子嗣了, 算是偿还父辈作下的孽吧, 钟氏一脉就此断绝.
转身迎向身后一直默立的人, 我对他们浅浅一笑, 那他们呢? 选择了我, 是不是也要放弃自己的子嗣? 何苦啊! 也许, 有朝一日他们儿女成群时, 我还孑然一身; 也许, 有朝一日尘埃落定时, 我和一人携手天涯......
边关男儿重英雄, 多豪情. 自从龙傲他们不顾我的反对, 把我的"功绩"大大的宣扬了一番之后, 将士们便也把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孱弱书生当兄弟来看了, 连于长歌也半是打趣的送了我一个狗头军师的封号.
不过, 战争的事我并不想过多的参与, 因为如稍有不慎, 便是拿了将士们的性命来儿戏. 所以我更多的是跟在文景身边学些医理. 我的师傅是有名的杂家, 所以医术我多少也有涉猎, 但懂的却不多, 不过有文景这个好师傅在, 丢了那么久的东西要再拾起来, 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又过了几日, 南延王风华率领的七万援军终于到达了虎口关.
风洛自是兴奋异常, 从他口中得知他自小便十分崇拜这个大哥, 而风华也很疼爱他, 母亲早逝的他基本上是这个哥哥带大的. 而且他总是神秘兮兮的对我说, 如果我见到他大哥一定会下一跳的. 我不明白, 风华很凶吗? 或是很丑? 但对我来说, 真正可怕的只有阴暗的人心吧.
可是, 当我真正见到南延国主的时候, 我被震住了. 但不止我, 我相信所有初见风华的人都被震.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眼前的男子的话, 那就是---绝代风华.
如果世间真有绝代, 那么也只有他堪称风华.
罕见的红发散落在线条强劲而优美的颈间; 白金的额饰横过饱满的额头, 中间镶刻着古老的南延文字, 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 剑眉斜飞入鬓, 那傑傲的眉下是一双翠绿色的深邃眼眸, 神秘的引人探寻; 挺直的鼻梁下形状优美的薄唇轻轻的抿着, 召示着主人的倔强.
无袖简短的南延服饰露出修长健美的四肢, 左臂上紧紧缠绕着一条黄金打造的小蛇, 那是南延国主的象征---天蛇王. 赤裸的足踝上系着一串小小的金铃, 每走一步, 清脆的铃声便绵绵不绝的散落出来, 像极了大漠中悠扬的驼铃声, 在那静的针落可闻的校场中, 更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身后的兽纹披风张扬的飘舞在大漠的寒风中.
那是一种极强烈的异族风情, 属于那神秘的, 覆盖着莽莽丛林的南国.
看着风华一步步走近, 宛如天神临世般的男子. 高贵的, 绝美的, 确不会为他人错认为女子, 因为冰雪般的容颜下是一个强悍的如烈火般的灵魂, 凛然不可侵犯的霸气, 让人不由自主的臣伏的王者之气.
"末将龙傲率边关众将士参见南延国主!"
直到龙傲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才仿若从梦境中惊醒般, 赶紧跟随龙傲单膝跪下. 我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也忙低头行礼.
"龙将军多礼了. 大军路遇天堑, 耽搁了几日, 未能及时赶到为将军助阵, 还望见谅!" 风华的声音低沉清朗和风洛的有几分相象, 却多了分王者的气度.
南延的大军还留在营外, 这是规矩. 即使是盟军, 还没编制前也是不可以随意进入大营的. 所以风华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侍, 每个都高壮彪悍, 但风华站在他们之中却毫不显弱势, 让人不禁相信, 即使没有这些保镖, 凭一自之力风华也可在千军万马中护得自己周全.
两人寒喧了几句就进入了主帐中, 风华的几个侍卫就守在帐外.
我没有随文景他们进去, 虽然平时他们议事我都参加, 但今次不同, 他们见的是一国之主, 我身无官衔, 实在是不宜在场. 但我却看见了风华临进帐前那对我别有深意的一瞥, 直叫我在心里颤了一下.
他们从晌午一直谈到日暮时分, 才见龙傲出来宣布设宴为南延王接风.
宴会中, 南延王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不仅因为他那绝代风华的外貌, 也为他由内而发的王者之气. 如果说龙傲是英武, 那么他就是高贵, 无人能及的气势.
我尽量不惹人注目的缩在一角, 那一眼一直叫我心中忐忑不安. 风洛几次来拉我去见他大哥我都找借口推脱了, 他也没在意, 只当我是不好意思, 一径的沉浸在与兄长重逢的喜悦中.
要容易捱到宴会结束, 我正要离去, 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正是风华身边的一个侍卫.
"我王请公子到帐中小叙."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却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那...有劳兄台带路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该来的躲不掉,
到了大帐前, 那侍卫便不再前行了, 他示意我自己进去后, 就抱着弯刀守在门口.
帐中, 风华正在背对门口, 手中握着一把修长锋利的剑, 正在烛光下小心的擦拭着, 绯红的剑身在烛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他不会是想一剑劈了我这个勾引他幼弟的奸人吧?
"草民见过大国主."见他突然转过身来, 我忙行了个礼.
"你就是钟天佑?"他把剑收到鞘中, 走近几步审视的看着我.
"正是!"
"你的事小洛和我说过了."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时候我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这样的男子, 不要去猜他的心思, 所能做的只是听命和跟随. 所以我只是看着他, 等待着下文, 但我知道我是安全的, 从他的语气中我可以听出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