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植物人续)————Kaze风
Kaze风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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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你就活在这里面......你离开了,不就是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吗......」
荧突然用力拉过子栩的手,紧紧抱著他的腰,子栩的头被荧压在胸前,动弹不得。
心凌乱地跳动,响亮却毫无节奏,跟冷静的语调成反比。
「你听到吗?这是心爱著你的男人的心跳声,你死了,这个心脏也会随之而停顿,你要死的话,我陪你──」
最後的平静面具也即将脱落。荧想松开拥抱,但才刚放松,又忍不住再收紧,一次次地重覆......
失去子栩的画面,光是想像就让他受不了。要是失去了唯一心爱的人,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那麽就一起死吧......要这是爱人的愿望,那就一起死吧......
他们明明深爱著对方,却非要彼此伤害。
忽然之间,荧感到腰部,被实实在在地环绕著。
子栩反抱著荧,软软的,却是拥抱著了。
「对不起。」拈起脚尖靠近荧的耳边,耳语般的呢喃。
他其实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麽,突然而来的打击让他失了方寸。然而在听到荧的心跳声时,却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是伤害到荧了,真真切切的。
「对不起......」子栩把脸更深地埋在荧的怀抱,聆听著带有喘息的呼吸。
荧一定很难受,一定很痛,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明知道以自己的生命去伤害对方,是多麽残忍的事。偏偏他们都做了......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一直重覆道歉,子栩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麽。
想到这心跳会因为自己而停止,就难受得想吐。
荧什麽都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子栩。像要确定他还在似的,用力得想揉进体内。
然後慢慢扶著子栩回到房间,把他安置在床上。
「好好休息,什麽都别想,总有办法的......」他轻轻拍著被子,不知在跟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子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慢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就在荧以为他睡著了的时候,子栩却抓住他,手指间紧扣著,子栩把脸转向他的方向。
「荧,我想离开。」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轻描淡写地说。
荧只是抚著他的头发,一下下的顺著。
「荧,我想离开......」子栩又再重覆,这次多了点无助。
荧终於移开手,他凝视了子栩良久,才回答。
「我明白了......我一会就去准备,你先好好睡一下,待你醒来,我们就回家......」
要是太沉重的话,就逃吧。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31
上一个冬天,他们离开,逃到异国去了。
没想到一年後的今天,竟会再次逃回熟悉的城市,充满回忆的这个地方。
虽然离开这麽久,附近的境物还是这麽熟悉,毫无改变,彷佛他们只是外出去打了个转,再回来什麽都一样。
但他们却已经不同。
随著门锁转动的咔一声,荧打开封尘已久的家门,灰尘在光线中飘散。
不得不庆幸,当年子栩以不舍得荧的父母为由,怎样也不肯卖掉故居。
「到了吗?」旁边的子栩紧抓著荧的手,问道。
「嗯,我们到家了。」扶著子栩走进屋内,看到布满尘埃的家具不禁皱眉,空气还有散著灰尘的味道。
荧牵著子栩到椅子旁,以纸巾抹掉椅子的尘埃,把他安置在上面。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先打扫一下,都是尘。」荧如此交待道,子栩点点头,察觉荧离开他的身边,但不一会又再折返回来,拿出随身听及小型喇叭,带点寂寞的女声从喇叭流泻。
靠过来在子栩脸上偷了一吻,荧轻快地说「你无聊想播别的唱片,再叫我。」
这次脚步声是真正飘远了。
我错了 希望月亮带给你安慰 你说你 要的不是这种光辉
我错了 希望月亮带给你安慰 需要阳光的宝贝啊
屋内就只有荧不断响起的脚步声,还有随身听的歌声。
荧在外国已联络过老板,拜托他帮忙为旧居接回水电和网络,另外也大置也他们的情况说了一遍。
其实荧今次回来的最大目的,是沈医生。他相信这个独特的医生,一定愿意帮他们安排手术。
然而老板沉默地听完一切之後,只是说了一声会转告沈医生,就再没下文。
把客厅简单清理一遍後,荧走向睡房把窗户都打开,让新鲜空气流进来。荧一边把窗帘拆下来,边忍住想打喷嚏的欲望,把所有窗帘、床单、被子都丢进洗衣机後,才发现没有洗衣粉了。
反正也要买日用品,荧回到客厅,边脱下围裙边走到子栩身旁,他先轻轻触摸子栩,让他知道有人在身边再开口。
「栩,我要去买点日用品,你要一起去,顺道吃饭吗?」
子栩抬起头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期待,但随即又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把他带在身边很麻烦,在机场时尽管他已经跟紧了荧,却还是不断出乱子,他不想再惹麻烦了。
刚好被围裙盖著视线的荧,看不到子栩的表情,所以他只是点点头。
「那好吧,我买好了就立即回来,乾脆买外送吧,想吃什麽?」
「......我没意见,你决定吧。」僵硬地挂起笑容,荧果然也觉得把我带在身边是麻烦的事......
「嗯,那你有什麽事打手机找我。」从行里中找出两部行动电话,把其中一个塞进子栩手中「我把号码设在快速键了,你按1字,就是贴了星星那儿,就可以了。」
荧抓住子栩的手,让他摸到星星的位置,子栩点头示意明白後,才不太放心地出门。
「记得不要乱走。」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好半晌後,确定荧真的离开了,子栩才缓缓摸索面前的东西。
他抚到冰冷平滑的质感,知道餐桌就在面前,於是压著桌面站起来,跟著记忆想到书房去。
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用不著里面的藏书......
怎料一离开了餐桌,走了几步还是没找到可以倚靠的其他物品,无论怎样挥手都只摸到空气。
他慌张地想折回原处,却发现自己已分不清方向,第一次他发现客厅竟是如此空盪盪,就像在危机四伏的荒原里,他不知自己应该向前或是退後,只能无助地在原地打转。
强大的恐惧感让他发颤,但子栩在心里说服自己,不用害怕,怎麽说这儿也是他的家,大不了摔一两次,没事的。
这样安慰自己後,子栩再次小心翼翼地跨出脚步,边伸直手想抚到任何可以给他指示的东西。
他知道旁人看起来他的动作大概很滑稽,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基本的生存方法。即使悲哀,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子栩一直慢慢走著,还是没碰上任何东西,他想返回原本的椅子,不然荧回来可能会不高兴他乱走......
就这样想著,竟然真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子栩著急地大步踏著,冷不防脚下被跘了一下,身体快速地整个向前倾,慌乱间子栩伸手想抓住什麽稳定身体,却抓住了一样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
32
呯!在荧开门的同时,屋内传来巨响,荧猛力推门时发出第二声呯──,终於看到摔在玻璃碎片中动弹不得的子栩。
刚刚子栩抓到的,是放在柜子旁的花瓶。
用丢的抛下手中的物品,荧冲到子栩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他从满地碎片中抱起,子栩自知理亏,只好温顺地靠在荧的怀里。
荧走到沙发旁,轻轻地把他放下,却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抽气声,一抬头看到子栩脸色发白,才发现他的裤子竟被鲜血染了一大片,殷红一直从大腿的位置渗出。
荧立即心痛地吼叫「真是的!不是叫你别乱走吗!我才离开多久,就弄来一身伤!」
子栩张开口想解释,荧却留下一句『我去拿医药箱』就走开了。
默默垂下头,放在脚边的手握了又放,裤子被捏得皱成一团。
他听到荧回来的脚步声,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用力眨眼睛。
拿著剪刀,把裤子由下至上的剪开,虽然荧已用最轻柔的力道扯开布料,但子栩还是痛得缩起肩膀。
一条约四寸长的伤口不深不浅地划在肌肤上。
荧轻轻地抚过旁边没受伤的地方,脸孔扭曲成一团「你以後要拿什麽,要去什麽地方,都要叫我,知道吗?」
可惜子栩看不到荧的模样,只被冷冷的语调震住,他紧握著拳头,指甲刺到掌心中,无言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低著头深呼吸的模样,那随呼吸起伏的瘦削背脊,看上去有多可怜。
看到这样的子栩,荧的心瞬间软了。举起夹著沾有药水的绵花,尽管心中微愠,手却是轻得不能再轻地抹下去。
药水触到伤口的一瞬间,子栩剧烈地打了个颤,荧安抚地拍拍他「很痛吗?」
子栩摇摇头,颤震没有停止,肩膀微微抽搐著。
荧再次把绵花印在伤口上,突然看到一滴水打在裤子上。
抬起头,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可以清楚看到子栩正咬著唇,强忍著不让呜咽泄出口,泪水爬了满脸。
不知是否双目毫无神彩的关系,荧竟觉得,子栩脸上刻满了绝望。
荧伸出手,以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
因为他的动作,子栩震得更利害,双唇因抑压的关系,已被哽咬得瘀红。缓缓地用中指磨擦著唇瓣,子栩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松开口,荧的手指顺势滑进口腔里,溢出一丝哭音。
「痛的话,咬我吧。」听到荧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子栩哭著猛摇头,轻轻推开他的手,把脸埋进掌心。
不是的,他并不是因为腿伤而哭泣。他是痛,但他痛的,是心。
「要是你觉得麻烦的话,可以丢下我的......」子栩哭得不清不楚地说,天知道他说这些话,就好比死一样难受。
但比较起终有一天被嫌弃,不如自己先离开吧。
「我也很讨厌这样的我,我明白你的感受......真的明白的......」所以你不用再忍受我的任性,即使你离开了,我也不会再半句怨言。
没有任何优点,不再年轻,现在还瞎了一双眼,连照顾自己也做不到。
这样的他,连自己也想不到,凭什麽再把荧留在他的身边。
「把你丢下......」荧重覆这句话,声音里完全没有高低起伏,子栩分不清这是肯定句或是疑问。
自己是说出他的心底话了,还是给了他一个好的建议?
反正那一边,都是代表他被抛弃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馀,一把强大的力道把他带进怀里。
荧单手托著他的头,近乎粗暴地吻著他,舌头胡乱地在口腔里搅动,跟往日的细腻品嚐不同,一下子滑进喉咙深处。
即使被吻得透不过气,子栩还是不愿意推开他,也许以後再没有人会像这样亲吻他了。
他没有被爱的自信,无论他怎样努力,到最後都是徒然,他越是深爱一个人,到最後跌得越痛。
荧真的还爱他吗?这份爱又会持续多久,他当初花了十八年把荧养育成人,却彷佛当了十八年的狗。
现在荧对他好也根本是没理由的,到他看清楚,一切又会改变了。
但这一年真的好高兴,就好像做梦一样。
在他感到荧把他压倒在沙发上,开始解他衣服的钮扣时,更确信梦是要醒了。
也许荧把他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有个方便的泄欲对象,就好像吕煌叫他哥哥,也只是当他代替品。
这样想著,子栩反而挂起了微笑。
他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为了一个人而活著,是很累的事。
他已经累了。
33
看到微笑著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子栩,荧但觉心瞬间冷了。
这家伙竟然说,可以抛弃他。他当自己是什麽,玩完即弃的玩具?
沉下脸,倏地提起子栩没受伤的腿,高高地举起,然後屈在胸前。
到子栩发现是什麽一回事时,荧已经在毫无前戏的情况下进入了他的身体,久未经历的粗暴性爱让他害怕,一边徒劳无功地推著荧的胸膛,子栩挣扎著往後退「不要......我不要!」
荧却没有放过他,还是用力把自己挤进他的身体之内。
「你都打算放弃自己了,那麽让我乐一乐又有什麽关系!」他刻意恶毒地说。
紧捏住子栩的腰,荧奋力地撞击,他努力地想要更深入,然而因痛苦而绷紧的身体,却令一切僵持。
他知道子栩抗拒,也知道会令他难受,会令他哭。
但至少这样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人,还会痛,不是任意被人左右的洋娃娃。
荧大大吸口气,然後一鼓作气地挺进,尽管换来的是子栩被撕裂,还有他自己痛得咬牙切齿。几乎被折断的痛楚让他汗如雨下,但还是坚定地进到最深处。
身体紧紧连在一起後,荧没有再动作,只是轻轻抚摸子栩的脸。
子栩害怕地避开,荧却轻轻地笑了。
「你会痛吧。」荧淡淡地说「你讨厌吧,这种暴力的性爱。」
「既然会痛,那麽你拒绝呀。狠狠地把我推开,用力甩我一把掌,骂我混蛋,即使揍我、踹我几脚也没有问题,你有资格这样做的。」
荧轻柔地抚摸子栩的头发,今次他没有避开,只是僵硬了身体。
「你根本没必要勉强自己,喜欢就说喜欢,不想要就直接拒绝好了。你是个人,不是物品,即使是小猫小狗也不能随便抛弃,更何况你是我最心爱的人。」
「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那当是为了我吧。你不相信我吗?」
叹息地说道,语气尽是无可奈何,荧轻轻把子栩抱在怀里,连他也快要死心了。
「到底我要怎麽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爱你。我不可能回到从前,把历史抹去,但我愿意用所有方法证明,未来我会一直爱著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
「要是你怕我被人抢了,我可以把脸毁去;怕我从你身边离去,就把我双腿敲断;就是心脏,你要拿去,可以,我陪你一起死......」
「这样子还不能证明我的爱吗?」
荧轻轻摇著子栩,好想问他一句,为什麽你眼瞎了,就连心都看不到。
缓缓把自己从子栩身体抽离,那原本昂然的地方,已变回一片颓然。
「这样子还不能,证明我的爱......」
感觉荧在体内酥软下来那一刹,其实,他好想不顾一切抱著荧。
但他只是静静地躺著,任由荧从身体抽离,尽管心里好像也有什麽随之而去。
荧的表白,他实在始料未及,要说不感动,是自我欺骗,但比起来,更多的却是虚无飘逸。
其实他从来不曾奢望要得到什麽承诺,或是永远的爱。在他的生命当中,没有人说过,他应该要得到幸福。wang ran〆在他有记忆以来,就已经是不受欢迎的存在,跟婶婶生活那几年,是恩赐,即使往後那许多年,过得很苦,也只觉得是偿还,毫无怨言。
那时候他能够留在荧的身边,已是最大的幸福,他从来没有想过荧会接受他的爱,甚至爱上他。
这原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所以这一年就像做梦一样,现在加上荧这番话,无论是真是假,也够他死而无怨。
然而也是因为这番话,让他清醒过来,现实往往来得这麽突然,又这般赤裸裸。
甚至是残酷的,血淋淋地摊在面前。
让他明白自己有多自私,有多丑恶,有多不堪......
他从没想过,像荧这麽骄傲的人,会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在医院那一次,他还以为荧是为了威吓他才说出要『一起死吧』,没想到事实上,自己真的左右了他的生死;还有他说要『离开』,其实什麽地方都好,他只是想有个避风港,荧却丢下一切,把他带回香港......
差一点,他就要不认得,这个是他养育的荧。他的荧有这麽成熟吗?还是为了他,非要急於长大不可。连他也觉得别别。
想到这样的荧就让他不断打颤,而他更害怕的是,令他变成这样的自己。
他已经不年轻了。
自己比荧足足大上十八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八年可以过?
荧才二十岁,还是个的孩子,有好长的人生要过,却被他的懦弱,迫得无路可逃。
他不能想像,荧正值壮年之际,却要照顾一个瞎了眼的老头,一个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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