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植物人续)————Kaze风
Kaze风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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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抚到发下那湿漉黏稠的感觉,再也控制不了地,高声痛哭。
「栩,栩!你要我怎麽办,你说我该怎麽办啊──」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经历了这麽多,怎可以这样子丢下我。
「栩──栩──────!!!!!!!」
除了声嘶力竭悲呜著爱人的名字,他再找不到别的词汇。
要是可以换回子栩,他可以放弃一切。
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是手牵著手,走完这辈子。
「先生,冷静点,请放开伤者......」
身後响起声音,终於为荧找回一点理智,他迷茫地重覆著「伤者......?」
伤......伤者的意思是......
他倏地抬起头,像是看到曙光似地,抓住在面前晃动的白胞,紧紧不放。
「是的......子栩只是受伤,他没死......你们一定要救他,你们会救他的,对吧......」
彷佛想要说服自己的问道,双手还是颤个不停,但心里却涌起希望。
身边的医者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示意要把子栩送到救护车上。
上了车,小心地把子栩放在救护床上,荧伏到他身上,在他耳边细说,
「没错,会没事的,栩,会没事的......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放弃,知道吗......」
只有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让子栩离开他。
当年他是这样撑过来了,今次也一样,一切都没问题的。
就在车门要关上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扑上来,
「等一下,让我......看看栩哥哥......」
听到这把声音,内心立即涌起翻腾的怒火,他还有脸,叫他的『栩哥哥』?
只是一开口,却是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心酸。
荧紧闭双眼,脸都皱成一团,他几经困难,才能让自己说出话来。
「你心爱你的哥哥,你怎麽不想想,你的栩哥哥,也有人深爱著他......」
他想到,子栩被逼迫得哑口无言的样子;那不断摇著头,解释著: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模样。
「我明白,那种每天都害怕失去的感觉......」因为,曾经他也犯过错「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尝试过痛吗?现在躺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昏睡了整整一年,你又知道,我是用什麽心情看著他的吗!」
荧看到吕煌惊惶的表情,也听到自己震颤的声音。
痛苦地把脸埋在掌心,灼烫的泪,缓缓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他好不容易醒了,我们终於在一起。我也是,我也是只有他啊......」
「要是他有什麽事的话,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自己......」
不是不明白吕煌的痛,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承受的。
但他实在再说服不了自己,要好好接受这个孩子。
「抱歉,你走吧......我不知你再待著,我会做出什麽事来......」
荧挥挥手,没有看吕煌是什麽表情,直至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才再次抬起头。
他轻轻握著子栩的手,指尖已渐渐发凉。
「抱歉,赶走了你心爱的小煌......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去找他,我会乖乖跟他道歉的......」
掌心掌背不断重覆吻著,荧用力揉著子栩的手,不愿它变冷......
27
医院里永远充斥著慌乱。
护士和医生不断在身边经过,荧双眼只是一直留在子栩脸上,他顺著医护人员的步伐走,床到哪了,他就跟著到哪。
床一直滑动著,直至来到手术室前面才停下。
他们把床推进去,却把荧拦在门外「先生,我们要动手术了,请在外面等候。」
微张著嘴,『不』字一直哽在喉间,却只能看著门渐渐关上,把他隔绝门外,随著手术中的红灯亮起,开始了漫长而坐立不安的等待。
由交握著手坐在椅子上,变成漫无目的地渡步,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让人更加烦燥,察觉到这一点後,荧终於停下脚步,改成倚著墙壁。
双眼由始至於都没有离开过发亮的灯管。
刺眼的红光还未熄灭,门却倏地开了,穿著白袍的医者疲惫地缓缓步出。
同一时间,荧冲上前抓紧他的臂膀「病人怎麽了!」
医生摇摇头,欲言又止,荧却从半掩的门听到一声尖锐连绵,由机器发出的,
哔────────
那代表绝望的声音。
不......不会的......
荧想笑著说服自己这只是错觉,却惊骇地发现指尖正颤个不停。
下一秒,他不顾一切地挡开了所有人的阻止,粗暴地踢开了手术室的门。
他失控地冲到手术床前,握著那已没生命反应的手,几乎是哀求地,贴到脸上磨擦。
「栩......你记得吗,我问你愿不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时,你说,一辈子这麽长,要是老了该怎麽办......」
他一边轻轻磨擦,边像閒谈般说著。
「那时我说,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手牵著手,一起到公园去做日光浴呀......我们可以尽情在草地上接吻,反正两个老头子,也没人要看吧......」
不断揉著的手,还是僵硬而毫无反应。
荧维持著平静的语调,彷佛子栩只是在摇椅上睡著了。
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地滴落......
「还有啊,上年的圣诞大餐,我才做一半你就赶我出去了,你不是说今年要让我一雪前耻吗?我有努力啊,现在的早饭很好吃了吧,我真的,我真的有努力啊......」
「所以,所以你也要努力,我什麽都不求了,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活著,我什麽都不需要了,真的......」
「栩,没有你,我该怎麽办啊......」
说到最後,已经是泣不成声。
「求求你,活著,好不好......求你活下去啊......」
活下去,求求你......
这是耳边最後响起的声音。
吵闹的声音一直响过不停。
好吵,他想挥手叫他们别吵,却发现使不上力。
全身都无法弹动。
那瞬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意识浮浮沉沉。
他听到很多人在讨论的声音,感到身体被翻弄,恐惧让他想张口,想喊荧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出不来。痛楚的感觉渐渐由头顶开始漫延至全身,他挣扎著想要离开,
然後,突然想起自己在什麽地方。
他在医院。
那个他心爱的孩子,讨厌他了,说他害死了他的哥哥,然後把他推到马路上。
──你是想害死我哥,好取代他的位置对不对?──
没有,我没有......不是的......
──你以为我叫你两声哥哥,就能代表什麽吗──
但,我,我真的把你当成弟弟般......
──我告诉你,别做梦,你别做梦──
他好累。
彷佛坠入无尽的黑暗,找不到出路,要是可以这样沉沉睡去,不再醒来,该多好。
但在意识将要消失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却硬是把他唤回来。
『栩,没有你,我该怎麽办啊......』
荧的呜咽在耳边响起,一声声的,哭得他,心都揪起来了。
记忆中,他也是曾经哭得这麽压抑,却痛彻心悱。
别哭,别哭......傻孩子,没有他,也能够活得很好的。
『活下去,求求你......我什麽都不求了,什麽都不需要,只要你活著......』
他想要为荧抹掉眼泪,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的......
荧,我爱你,我爱你......
被荧抵在脸上的手,奇迹地,轻轻颤了一下。
原本已停止的心跳,再次缓缓跳动。
28
完全的黑暗,原来就是这麽一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能够感受自己的存在,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听到孩子的笑声,忽远忽近地不断擦身而过。
孩子?是谁。
是荧吗,他最心爱的堂弟,他总是看著的那抹小小身影,看他欢笑,看他生气,看他长大......
对啊,荧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甚至比他还要高了,还怎可能是孩子。
那,还会是谁?
脑袋突然跃进一个身影,软软的手扯著他的衣角,笑得像个天使,总是不断栩哥哥、栩哥哥的叫。
孩子的笑声又响起了,他想追上去,但四周漆黑得分不清方向,声音像从很远传来,又像在身边,不断旋转、旋转、旋转......
他伸手想抓住什麽,迎来的却是强烈的痛楚和昏眩,混和著巨大的一声,呯──────
「不要!」
子栩抑起头大声喊叫,倏地惊醒。
缓缓支撑起身体,胸膛还因为喘息而不断起伏著,他举起手,抚过被汗沾湿的额角。
梦......幸好是梦......
正当他这样庆幸的时候,却记起天使娃娃在面前粉碎的,那个画面。
心脏传来一阵被扭捏般的痛楚,子栩用力地闭紧双眼,慢慢吞吐空气,告诉自己,不要紧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个笑容。
平静下来再睁开眼,才忽然发现,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疑惑地把手伸到面前,但无论怎样集中精神,甚至把手贴到脸上,还是看不到任何一点东西。
直至指尖划过脸颊,感受到不同於肌肤的质感,才发现厚厚的绷带,在眼睛的位置绕了一圈又一圈。
难怪会看不见......子栩禁不住嘲笑自己的傻气。
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子栩抬起头,转往声音的方向,他察觉到有人在床边坐下,然後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发。
熟悉的感觉让子栩安心,他微笑著,像猫一样接受别人的爱抚。
「荧,我告诉你,我好笨啊......刚刚一醒来,发现看不见,吓了一跳......」
声音带著连他自己也不觉的兴奋,子栩热烈的说著「还把手贴在眼前,抚到绷带才知道是什麽一回事......」
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子栩嘻嘻地笑,荧却不发一言。
「明明包著绷带,却还在奇怪自己怎会看不见,我是不是好傻啊......」
荧突然用力地把子栩抱进怀里,把他的头压在胸前,低吼「够了!」
「你不用勉强自己的......不要勉强自己笑,不要勉强自己高兴......我在你身边,你可以倚在我的怀里,尽情的哭泣......你可以哭的,栩,你可以哭的......」
呆呆地倚在荧怀里的子栩,脸上毫无表情。然後,绷带渐渐渗出水迹。
把脸埋在荧的胸膛,子栩扯著他的衣服,张大喉咙痛快地哭著。
「我没害死他的哥哥,我没有,我没有啊......我并不想得到什麽,也没想要取代谁......我只是好喜欢他,把他当成弟弟......」
「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对我,为什麽──!!」
「荧,你告诉我啊,荧,荧......」
抱著近乎崩溃地呢喃著自己名字的子栩,荧轻轻地抚著他的背,心痛地泛红了眼。
「栩,你没做错,你什麽都没做错......」
没错,你明明什麽都没做,为什麽,老天要一次又一次愚弄你......
栩,我的栩,可以的话,我宁愿代你承受这种痛。
29
哭累的子栩,倒在荧的怀中,睡著了。
把子栩小心翼翼地枕回床上,荧为他盖好被子,双手颤抖地,抚摸他脸上的绷带。
那低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瞳,每次对上自己时,总是载了满满的笑意,眼神流转,彷佛有光在里面闪动。
总是深深地把荧刻在眼底的,那双眼睛。
其实刚才在门边,他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内。
在子栩瞬间崩溃,又勉强自己振作,强颜欢笑的那个时候;
在子栩发现自己看不到,在脸上迷惑地摸索;还有抚到绷带後,那松一口气的模样。
全都被站在门外的荧,心酸地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麽能告诉子栩,事实的真相......
他怎麽可以相信,他的栩,能够再一次承受打击......
荧把脸深深埋在子栩被子之中,想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强忍回去。
就是在这种时候,他才要更加坚强。他必需支撑子栩继续下去,连同他的份努力下去。
能保护他,照顾他的人,就只有自己啊......
呼吸著带有子栩气味的空气,荧在心里勉励著自己,然後平静地抬起头,不再让自己有半丝动摇。
尽管他的心,已经痛得揪成一团。
荧抬起头,看到医生就在门外朝自己招手。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荧在子栩额上落下一吻,又再拉紧被子後,才缓缓离开床边。
医生在门外默默看著,突然想到病人被送来医院,男人被问及跟伤者的关系,毫不犹豫说是『恋人』时的表情。
把门半掩後,两人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著,荧交握著双手放在膝上,一脸冷静地直视前方,但指尖却微微颤动。
闭上眼深呼气一口气,再呼出,荧缓缓地开口「请说吧,我已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结果如何,他只求,子栩愿意让他陪著,一起走过、一起面对......
「就像我上次说的,病人的视网膜已经完全受损......」停顿著,似乎在考虑那种说法比较婉转,但最後还是决定最直接的方法。
「......要康复是没可能的事,唯一的希望是找到捐赠者......」
听到捐赠者这几个字,荧的心情像是瞬间从地狱回到人间,他著急地想说什麽,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回头,看到子栩就跌坐在房门前的地板上,他脸色发白地微张著口,好半晌才挤出僵硬的笑容,像要解释什麽地说著。
「我,我发现你不在身边,我怕,所以才......」
脸庞在瞬间失去血色,荧苍白地站起来,冲到子栩身边。
荧拥抱著子栩,想要扶起他,子栩却动也不动,还是带著扭曲的微笑,紧紧抓住荧的手臂,握得指尖都发白了。
「我......我看不见了......是不是?......我瞎了......是不是?我......这样就一辈子了......」
比较起询问,还更像是自言自语,荧焦急地抱著子栩,一直在他耳边呢喃著『没事的、会没事的』......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请你相信这一点。
子栩却挣扎著想要离开荧的怀抱,他疯狂地扭动著身体,哭喊著,
「是我!是我害死了吕煌的哥哥,所以老天要惩罚我!原来小煌说得没错,我才是原凶!要不是我,小煌就不会伤心,他哥哥也不会死,是我,是我──」
「不是的,不是的──」除了更用力地拥紧子栩,荧再也思考不了其他东西。
他感觉到子栩的力度是如此大,彷佛自己一放手,他就会去一个,自己再找不到的地方......
子栩还是用力挣扎著,他的脑袋已经乱成一片,不断嘶叫。
「你说谎,你说谎!根本所有人都讨厌我,小煌讨厌我,连你,你从前不是也很讨厌我的吗?巴不得我去死......早知那个时候就应该死了,我早应该死了──」
即使手臂不断被子栩以指甲刮损,荧都没想过要放手。但就是这句话,差点令他颓然松开手。
「那你就去死呀......」荧轻声却清晰地说著,他把子栩的头压在胸前,紧紧不放。
「你听到吗?这是心爱著你的男人的心跳声,你死了,这个心脏也会随之而停顿,你要死的话,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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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你说谎!根本所有人都讨厌我,小煌讨厌我,连你,你从前不是也很讨厌我的吗?巴不得我去死......早知那个时候就应该死了,我早应该死了──」
即使手臂不断被子栩以指甲刮损,荧都没想过要放手。但就是这句话,差点令他颓然松开手。
短短一句话,压在心头,却是千斤重。
『过去』最可怕的地方,是它可以被遗忘,却是不能抹杀的存在。
荧低下头,在子栩耳边轻细却清晰地说著「死吧......」
子栩倏地停止了所有挣扎,只是静静地任荧抱著。麻木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让人分不清是惊讶抑或不可置信。
「那就去死吧。」唇磨擦著发际,叹息地说著。
空气只有沉重得透不过气的静默。
微微拉开距离,荧牵起子栩的手,触摸自己的心跳。荧看到右手不断颤著,他想举起左手按著让它停止抖震,却发现也同样颤得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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