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据说其祖上有鲛人的血脉,水性极佳,无人能出其左右,入水四五个时辰不须换气.
盈歌:当年的酿酒好手,她酿了一坛据说开瓶即可醉千人的好酒,名字就叫盈歌.
尤紫:其祖上本是海上的霸主,渐渐迁至陆地,家传一件鲛鱼皮制成的贴身衣,入水滑不能握,出水水不沾衣.
谢字三点头:凤凰三点头,江湖闻名的暗器,淬剧毒凤凰胆,一发动方圆百米之内无生物存活.
那木蓝宫处在东海海心深处,要先经一处食人鱼海群,再有一只体型巨大的八爪鱼守门,如此过了两关才能入内,宫门口有一井口大的石雕木蓝花,据说是直通海底,将木蓝宫牢扣于海心深处.
正是需要凭借游弋的水性穿上尤紫的鲛衣用盈歌的酒先把那群食人鱼醉倒,若有漏网之鱼也咬不穿那身鲛衣,在近大门时发动凤凰三点头灭了那只八爪鱼,再用雷爆门的火弹炸了那朵石雕木蓝花,那木蓝宫自然会升上海面。
只是除了谢家,其余三人自成挚友均不服管束,再者见到所谓正道人士对那四人的手法如此令人发指,更是坚决不肯助虐,她们知道这木蓝宫一出海面必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只是,蝼蚁如何撼树,微薄如他们又如何与整个江湖,整个人性对峙,不开始则已,一旦开始就只能持续到结束,对武功修为至高无上的追求,对金钱财富永无止境的贪婪,当年的那些人扣住三人的家小,逼他们不得不去.
东海边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一身黑色鲛衣的游弋,跟两位好友告别,击剑当歌,痛斥那群豺狼又能如何,彼此心知这一去九死一生,便是成了,那些人怕也不会留下活口.只能暗地里疏通那些门派中人,求能留得一脉传承。
盈歌望东海边倾下一整瓶的盈歌酒,未几,茫茫大海上泛起银白,是那群食人鱼给酒劲醉倒翻了肚白,然后游弋带着凤凰三点头下水了,三个时辰之后,海底有如海啸袭来,连着岸边也为之震动,只听海中心隆隆闷响,一座雄伟壮丽的宫殿浮上海面,日色水光里金碧辉煌,不能直视,众人知了,那就是木蓝宫。
等众人要杀进去,竟发现是一座死城,汉玉为柱金做墙倒是不假,灵丹妙药却没找到,至于什么秘籍什么奇花,只剩一地委顿的木蓝花及枝叶,还有刨开了的根茎,那木蓝花一旦离枝即刻萎靡不复生,所以那些人白来了一趟。
只是奇怪的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一个木蓝宫的人也没有。
有人不信,四下查找,果然在石宫里找到十几个人,很明显,那些人丝毫不懂武功,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戈蓝听得心神摇曳,见青衣姑娘又停了下来,不禁再催"三姑快说,三姑快说。后来怎样了?"
青衣姑娘惨然一笑"还能怎样,杀戮,争夺,死亡!就在众人杀得兴起时,又一阵地动天摇,整个木蓝宫从海底开始沸腾,然后木蓝花的根茎着火,那火象长了眼睛,怎么扑也扑不灭,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尽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丑恶,所有去的人皆不得出,活活葬生在海面,至此,江湖大受创伤,魔星纠集三十二门道又来挑衅,然后就是整整十年的动乱。"三姑颤颤然闭上了眼: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再提起那样的过去。
"一个也没活着?"戈蓝不禁问
"有活着的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为了贪婪赔上了多少条性命,最后连自家人都死绝了死光了,得了财富又能怎样?抵得过午夜的噩梦吗?啊!故事结束了!"青衣姑娘勉强回神,摸摸戈蓝的头"三姑这个故事好不好听?今天就说到这了,你手上的药也上好了,快到二少爷跟前去,迟了又要挨板子了。"
戈蓝虽然听得舍不得走,但也不甘造次,只能恋恋不舍"三姑,那我下次来你还跟我讲故事。"青衣姑娘给逗笑了"你是受伤了才会来,难不成为了听故事你要故意去挨板子?快去快去"这才把戈蓝打发走了。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整个竹林随风悲歌,青衣姑娘出神地望着顶上碧蓝碧蓝的天,该死的并没有全部死光,留下残喘的灵魂夜夜不得安眠,更有死灵侵蚀噩梦,就算生不如死,也是一种惩罚。
戈蓝正要穿过花廊,却看见忍冬藤下站著一个人,一袭白衣,一柄长剑,是大公子晴喧,他站在那里干什麽?戈蓝微有些疑惑,还是施了下礼就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站住!"戈蓝只得停住脚"大少爷有什麽吩咐?"
"府里买你来不是让你陪二少爷玩的,以後记住了,否则可不止挨著几板子。"好冷的声音,把戈蓝对他刚兴起的微薄的好感全部扑灭了。
戈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毕竟归根到底这话确实没有错,谢晴喧淡淡瞥了他一眼"二少爷要是功课不牢,挨板子的可是你,以後提神点。你,走吧。"以他的性情说这麽多话已经很勉强了,说也奇怪,那日柳树林里那个生机勃勃的人却变得这样沈默,竟然也让自己也忍不住多说几句话了,竟也希望他能在这个地方呆得不那麽辛苦。 方才他对著弟弟那展颜的一笑,分明没什麽,为什麽自己竟觉得辛酸?其实晴喧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自小没有玩伴,他也不屑与同龄孩子为伍,只有一把冰冷的剑伴随左右,从来也没觉得怎样,独独今天,他才觉得有个玩伴是件不错的事,起码对对著自己这样地笑。
戈蓝却没有动,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看谢晴喧"大少爷,我想问件事。"
"什麽事?"
"那天,就是那个小树林里,大少爷知道是什麽人带走了我爹爹吗?"
"被抓的人是你爹爹?"白衣少年大吃一惊
"是的"突然想起"大少爷是不是知道他们是谁?我爹爹,会不会"死?"有危险?"
"抓你爹爹的人是魔道的人,他们的外衣上有黑色星形记号,这是我爹爹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你爹爹被抓走会怎样。我"微有些迟疑"不知道你是要去追你爹。"当日只是觉得,这孩子不该死在那些人手里,这才拉了一把拦了一回。
戈蓝半晌没回话,风吹过花藤簇簇,白衣少年也不知道该怎麽说,模糊里觉得,是不是因为没追到他爹爹所以他才会到这里,究竟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戈蓝突然抬头,冲晴喧很肯定地点头"我爹爹一定还活著!我爹爹做的石雕最好了,远近闻名的,大概是被请去雕东西了"可是娘为什麽那麽怕?"没关系,我等著,我爹爹一定会回来的。"那双眼里坚定执拗地相信著,闪动著希翼的光芒,他冲晴喧勇敢地笑"我一定要好好长大,等我爹爹回来看我这麽能干一定会很开心的!大少爷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否则我都不知道我爹爹是到什麽地方去了。"
白衣少年微有的内疚感也被这笑冲淡了,他少有表情的脸上也微弯下嘴角"恩,那你就努力长大吧!"
戈蓝被这极难得的破冰一笑照花了眼,呐呐不知该说什麽,只能也回他一笑,心里对这冰冷冷的大少爷由此生了几分的亲近。
和煦的春光里,小小少年正在长大,也许以後还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是现在,就让他们平安快乐地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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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看似宁和,实则不然,戈蓝跟了个任性的主子虽说不必小心揣摩心意,但也吃了不少苦头,两三年下来,戈蓝终於知道为什麽当初薛娘会拿这样的眼光看二少爷了,因为二少爷谢晴尹根本不象谢老爷,一点儿也不象。孩子渐渐长大,对周围的目光更加敏感,戈蓝不只一次看见二少爷委屈不平地大哭,因为谢老爷也不关心这个孩子,确切地说,谢老爷对两个孩子都不太关心。
也许是同龄的关系,戈蓝更加关心和照顾起这个敏感的孩子,白天陪他一起读书玩耍,晚上听他细数白天那些戈蓝看起来很轻微然而谢晴尹感觉很严重的小小委屈:比如说爹爹今天给了大哥一把匕首,是他喜欢了很久了也不敢要的那把;今天跟厨房要水晶绿云糕厨房不给做等等。
谢家大少爷反而很少见了,因为他已行过弱冠礼,开始跟著谢老爷出去办事,他对这个谢晴尹弟弟倒还算关心,但凡有出门一定要带些什麽东西回来,吃的玩的,连带著戈蓝也受益不少,但两人极少交谈,偶尔见面,也是极冷淡的一眼,似乎根本没什麽交集,让戈蓝几乎要以为花藤下安慰自己的那人是个幻影。
但二少爷并不见得高兴,他总是等大少爷一走就把所有东西一骨脑的扔了,也许在小孩子的心里已经隐隐的对正统或非正统有种恐惧或仇视的心理,并不明显,但随年岁的增长而增长。
当然,还有个地方也是戈蓝常去的:
"三姑,我来了!"戈蓝照例人未到声先到,三姑脾气其实有点怪,上次薛娘带了她侄子过来说要给她当徒弟,三姑只看了一眼就把人赶了出去,让那薛娘把三姑恨得咬牙连带著把戈蓝也恨上了。戈蓝到现在还想不清为什麽三姑对自己特别的好,但是不管怎麽说,三姑这里就是戈蓝的净土,还有那些奇怪的草药,好闻的味道,都是戈蓝喜欢的。
里面的青衣姑娘微笑著抬头"小蓝进来罢"身下的轮椅已经不见了,听三姑说那是当初她受了很重的伤坐了很长时间的轮椅到後来才好的,虽然好了但是行动还是微有不便,戈蓝的频繁往来也算是给她打打下手。
"我帮你把竹架上晒的药草也搬来了"戈蓝捧了大捧药草进了屋。
三姑有些欣慰又担心地看著眼前已经长大的少年,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她开始喜爱疼爱起这个孩子来,於是有意无意地教他,从医术到武艺,这孩子对医学倒是一点就通,却不是特别好的练武的材料,纵然肯下苦功,日後也不过江湖上二三流好手,足以自保而已。在这个府里他也算小心翼翼了,偏这孩子又重情,跟了二少爷便一心护著他,明里暗里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过几天自己要出门了,她想了想试探著问"小蓝,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戈蓝明显的一楞,又带些茫然"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如果他肯走,自己干脆就带了他不再回来。
"跟三姑一起走,三姑过两天要出门去,要去山上研究医术,这边采药到底没山上方便。"青衣姑娘知道别的打动不了这孩子,说要医学他却是最为痴迷,果然,戈蓝眼睛一亮"真的?我们可以出去找书里的蓝罂粟九明芝?"兴奋之余有些迟疑"我能走吗?我是被卖在这里的下人。"
三姑微笑"别的不敢说,这点交情三姑还是有的。麻烦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大呼小叫"戈蓝,戈蓝,你好了没有?"三姑没有说下去"你先跟晴尹去玩吧,等你回来了再跟三姑好好商量这事,只怕他舍不得你走呢!"
果然,当戈蓝小心地跟二少爷提起要跟三姑出去的事,谢晴尹大哭大闹著一百个不依,直到戈蓝诅咒发誓绝对不跟三姑走这才了事,更有甚者,在三姑出门前的那几天把戈蓝跟了个死紧,就怕他真的离了自己跟三姑走了。
戈蓝没有办法,只能回了三姑,三姑似乎早有思想准备,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麽,次日边打点行装出门去了,连辞行也没有,把戈蓝连著郁闷好几天。
而那谢晴尹更是郁闷,小孩心性不知道怎麽说,但是隐隐的觉得戈蓝有这个想法好象是抛弃了自己。
第八章
三姑走的半个月後,正准备过端午,一派热闹景象,家家都准备了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叫"艾人"。又把艾叶悬在堂中,剪成虎形或剪彩为小虎,贴以艾叶,争相佩戴,用来僻邪驱瘴。又用菖蒲作剑,插於门楣,据说有驱魔祛鬼的神效。
府里也不例外,四处闹忙,所有房间都清整起来,全府上下里外忙乎著,李总管跟薛娘更是脚不沾地裙不过叶四下查看,看旧了的就换掉,看不衬的就调色,也折腾了好几阵子。
戈蓝虽然是二少爷的陪读,也免不了被喊来喊去的做事,不过这两天谢晴尹也有些奇怪,并不死缠著戈蓝,更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麽,戈蓝也乐得跟众人一起忙碌沾染点节日的气氛。
一间间整理来,正轮到薛娘跟秋婶还有另外几个丫头整理二少爷的房间,戈蓝跟另外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家仆在外面擦柱子,突然听到镪的一声脆响,然後里面传来窃窃私语"这不是大少爷的匕首吗?""是啊是啊,前几天大少爷还在找呢,他说的很清楚,寸许宽,柄上带七星的。"
然後是薛娘的声音"你们没看错?算了,我送过去给大少爷看看。"
戈蓝并不知道出了事,虽然薛娘经过他身边时阴冷的一笑,他也只安慰自己反正她一直是这样的.
直到他看到二少爷被带到老爷跟前,神色苍白得不同寻常,才丢下手中的活计跟过去看。
在老爷书房外的花间,老爷,表老爷们都在,外面还有很多用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却也围了一处。
"说,这个匕首怎麽会到你房间里的?"谢老爷手上拿著一把匕首,小巧华丽,戈蓝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大少爷学会了第一套剑法老爷赏给他的,那是一把小小的匕首,锋刃锐利,柄上镶一排七颗宝石,戈蓝为什麽 得这麽清楚?因为二少爷也很喜欢,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拉著戈蓝仔细地形容过那把匕首,眼里满是憧憬。
怎麽会在二少爷的房间里?难道这两天他就是在玩这个?可是,他是怎麽拿到的?
戈蓝不由深深地为谢晴尹担心起来,因为谢老爷对鸡鸣狗盗的行径是十分痛恨的,上次有个表亲被发现偷了老爷的玉佩,老爷当即叫他回去永远不要过来。那,二少爷,会怎样?
谢晴尹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下唇咬得鲜红,脸上白得发青,他也知道爹爹对这种事是多麽的痛恨,不知所措,眼神在一堆窃窃私语的人群里彷徨著,我为什麽要把它拣起来?我为什麽不还给哥哥?我只是想多看一会儿,我,我只想多留一会儿而已,他害怕,他害怕,爹爹一定会不理我的,爹爹,爹爹会不会象对表哥那样,那样把我赶出去?会不会?
谢老爷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到底是怎麽回事?晴喧的匕首为什麽会到你房间里去?说!"
谢晴尹害怕地看著爹爹,为什麽爹爹的眼里冷得象冰?为什麽我听不清爹爹的话?
在一边侯了很久的薛娘瞄了瞄猫在门外的戈蓝,恶毒一笑,对谢老爷福了福身"老爷,二少爷年纪尚小,那里知道什麽,肯定是有人挑唆二少爷不学好。"有意无意的,她把谢晴尹的眼光往戈蓝上引,然後她把手一指"戈蓝,你说,是不是你拿给二少爷的。"
谢晴尹跟著把目光转了过去,对啊,还有个人可以到我房间去,还有戈蓝可以到我房间去的。
还为谢晴尹捏把汗的戈蓝怎麽也想不到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呆住了,满怀希望地看著二少爷,二少爷你说话啊,你不会的。。。
如果不是我做的,如果不是我做的,爹爹,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谢晴尹避开戈蓝的眼,然後做了一件他後悔了一辈子的事,他指著戈蓝说"是他,是戈蓝拿给我的,他说是在院子里拣到的!"
直直地看著那个好象熟悉又陌生的人"二,少,爷"
谢晴尹不敢看他的眼"你知道的,那匕首上有几颗宝石"
戈蓝下意识地回答"有七颗"等戈蓝醒悟过来时,已经被绑在长凳上,宽而实的板子打在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死死地看著谢晴尹的方向,看著那里。
谢晴轩其实并不喜欢那把匕首,爹爹给的时候自己已经用起了长剑,是被谁拿了或是自己丢了都不重要,而那个弟弟,他也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爹爹气归气骂两句也就算了,所以他没出声,不耐地站在一边,谁知道居然会是戈蓝,那个安静地跟在弟弟後面的人,谢晴喧看见戈蓝呆住了,任由别人把他绑上长凳,一板接一板的打下去,一句话也没有,没有什麽要辩解的吗?谢晴喧突然对上戈蓝的眼:那眼里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破碎,有某种光亮正在消失,有某种火正在暗淡,渐渐的,快要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