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花开————游弋
游弋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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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戈蓝并没有上前细看,只是回头问屋里的人。
"救命之恩,这箱小杂物儿献丑了。"
戈蓝冷笑"小可自问医术平平,解不了苗疆的蛊术,真正救你命的人,是外院的那摊烂肉,所谓无功不受禄,这箱宝物戈蓝受之有愧。"
呵呵呵,笑声残酷而自负"那人是罪有应得,敢对我下蛊,就要有下地狱的准备。"话头一转"恻隐之心固然好,也不能泛滥。"
这话说得好,戈蓝对屋里的人"金玉良言铭记在心,戈蓝再不会‘无端'救人,就此拜别。"
他的话中有话莫刑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纵然有再大的怒火也被后面那句话压了下去"你要走?"
"特来辞行。"
"你若留下来,将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享不尽荣华富贵,我宫内穷极富贵,这箱珠宝只是沧海一栗。"
"戈蓝孑然一身,自知福薄命薄,受不得这么重的富贵。"
屋里无声,想来从不曾遭受这样的拒绝,一时竟无话再说,戈蓝见他不做声响,长揖作礼就要离开。
想不到他说走就走,屋里人只能喝道"且慢!"
戈蓝是再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下来,与这样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简直夜不能寐"恕小生托大,戈蓝既对大人有救命之恩,应当有自决是留是走。"
方才送他珠宝他说无功不受禄,哪知道他现在居然会提这个,这话纵然如鱼梗难咽却又是句句在理,原来再温和的猫也爪子的,只能说"既然戈公子去意坚决,那就请便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戈蓝不再赘言,匆匆由来路而返,过那条黑色磁石走廊时胸口虽然微有不适,心急之下也抛之脑后。
戈蓝所不知道的,在他离开后,从黑洞洞的门内里走出一个孩子,那眉眼轮廓,正是多年前那个锦衣罗缎的小儿郎。
第二十一章
戈蓝才出来,门口等著的黑衣人就将方才的匣子送还给他,戈蓝也不多话,抖抖下摆就要走人,谁知一转头就看见红衣少女仍在一边紧紧跟随。
"姑娘不必送我。"戈蓝还以为这红衣姑娘礼数周到,谁知那少女却兀地跪下"主人若是不要红衣,红衣只有死路一条。"
戈蓝不由双目大睁,"姑娘,你不会是要跟著我离开吧?"见红衣点头戈蓝顿觉得头大如斗,自己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姑娘上路,那这姑娘的清白还要不要了,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她"我一个人四处行走惯了,你我又是孤男寡女实在是不方便。还不如留在这里,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戈蓝本是好心,想这麽一个姑娘家会落在魔星手下想必身世可怜,不如放她自由让她离去,谁知那红衣少女竟二话不说就抽出腰间软剑要往脖子上砍,亏得戈蓝眼疾手快这才拦了下来,红衣还信誓旦旦"公子嫌弃红衣,红衣还有何面目苟活世上。"
这什麽跟什麽啊。
戈蓝正自为难,却发觉原本散而不松的几个黑衣人突然自环成圈,背内向外,红衣也兀然起身警立一旁,莫非有敌入侵?还不等戈蓝问得话来,便听到有尖而细的哨声自远而近,连绵不绝,乍一听似乎已到尾声却力犹不竭,入耳叫人觉得十分不适意,想是注了内力。与声同时花夭同另一名穿水绿色衣裳的少女匆匆赶来,神色仓促而惶恐,难道她们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几人中戈蓝内力最浅,只是将那哨声听了短短一刻便觉得两眼发黑,摇摇几欲栽倒,幸而红衣守在一旁,见他脸色不对早将掌心送力至戈蓝周身大穴,方才勉力支持下来。
哨声渐近,只见有一人如鹤收翅般徐徐而下,落地时一身月白披风如鹤尾般收敛,踢踏间一个大的白玉珏隐约可见,顶上一头黑色长发披泻而下不加妆点,额满腮团,丰颊玉骨,分明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儿郎,额上却猩红点了一只血鹤,把好好一张脸衬得有说不出的好看却也有说不出的煞气和诡异。
他清凌凌的眼波在众人脸上一溜而过,待看到红衣时眉尖一瓒再看戈蓝,眼中却闪过愤恨惊讶不信困惑最後终於明了的种种情绪,尔後才眼一转唇一抿,如嫣花般笑将起来"原来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这样,那我可走了。"又在众人戒备的脸上溜了一圈"我都说了要走,你们需要这般小心吗?"在轻轻巧巧的笑声里也不见身形如何动作,一闪而已已到了花夭身畔,伸出玉也似的一只手却往她身边穿绿衣的少女脸上一抚"贱人,看你神色慌张,近日里又做了什麽好事了?"别人尚未反应过来,戈蓝闻到那似兰非兰的香气却脸色一变"红颜醉",那绿衣少女一听名字就知道不妙,奈何这看似随意的一抚竟然躲不过,花容失色而仓皇抚颊退下"你,你又给我下了什麽毒?"
"不是毒啊,是药!"少年说得很无辜,眼角却闪过一丝寒光"是让你不要犯狐媚的好药。"换来绿衣少女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他心里只觉得痛快,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说话间戈蓝已经来到一边,细看之後对著那少年皱眉道"你不过小小年纪,怎地如此歹毒,平白无故竟要毁她容貌,快快将解药交出。"那少年方才听他报出名字时便对他上了心,原想也该是个使毒高手,谁知道出口的竟然是这番话,不禁大为好奇,什麽时候魔宫里多出了这号人物,不但有红衣做护卫,还口口声声与这魔宫格格不入的训斥,一时竟觉得好玩,便做的楚楚可怜摸样"你又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这魔宫里的人有多可怕,只怕我给解药之时就是亡命之时。"说话间便向戈蓝腻歪过来,眼看著要靠上肩了,红衣却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前"鹤少爷。"声音虽是一贯的无波无澜,却已经加了丝警告。
原来是旧识,戈蓝发觉自己又多管闲事了,也是啊,这少年在此胡作非为也不见周围黑衣人动他一动,只是诚惶诚恐又戒备,自然是认识的。只是这花夭姐妹的恐惧却又不象装出来的,这个鹤少爷,到底是什麽人。
花夭眼看著妹妹原本玉也似的一张脸渐起红斑,不由惊恐地抓紧了妹妹的手,却只敢把哀求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打转,竟连出口哀求都不能够,戈蓝知道这毒拖不得,便从腰侧翻出软膏交给花夭示意她涂抹,又回头对那装模做样的少年说道"先不说他们不敢出手,单看你方才的身手脱身也只是举手之劳,你现今不过弱冠,万不可将人命视同草芥,日後若是後悔也迟了。"不知怎地,戈蓝对这少年实在起不了恶感,便又多事起来相劝了,看那少年眼神轻蔑也知道话不入耳,也无可奈何。
这厢花夭悄悄告诉戈蓝她妹妹的脸已经不疼了,戈蓝知道这药只能缓得一时,这"红颜醉"是取龙葵草,荼靡荧紫花加冰仓决磨成粉末,沾人肌肤即可化开,龙葵草的性燥主火,只是须臾肌肤生起红斑,初时如同美人醉酒是以称红颜醉,若不及时医治,那少女的脸便永不能复原。红颜醉配药不难但是费时太长,只怕那少女挨不到那时。
花夭见戈蓝依旧愁眉不展心里凉了半截,可这麽几年下来,她也知道就算求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少爷也讨不到解药,只怕白填了一番羞辱,正惶惶间,那少年被戈蓝这一番话说恼了脸,伸手扔了一个小白瓷瓶过来,人一个鹤冲天就耸身而去。
"真没意思!"留下莫名其妙的这麽一句话,还有戈蓝手里的一瓶药就这麽消失了。
正莫名其妙时,耳边听到有扑翅声,一只雏鹰大小的金雕从里屋飞了出来,稳稳落在红衣肩上,这才恍然大悟,花夭对尚不知根底的戈蓝说"那是少主放出来的金儿,如果鹤少爷再不走,会被金儿赶的。"
戈蓝这才看看边上的那只金雕,毛色光灿,眼神桀骜,还真有其主人的藐视天下的气势,见戈蓝看它,居然还扬扬下巴,从红衣的肩上跳了过来,把戈蓝吓了一跳,要知道,这种雕极为罕见,有说过金雕玉骨,听说它的骨头还是玉一样,当然这只是听说,盈歌说时也不过当成个传说告诉他,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够亲眼看见。
戈蓝不由手痒地想摸摸那光灿灿的羽毛是怎生不凡,手才抬起却听到众人惊呼,那雕儿不为所动,只是再往边上跳了一跳,那神态高傲得很,似乎肯跳在他肩上已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这样惟我独尊的生物,只怕只能当朋友供著,不能当宠物养著吧。戈蓝这样想著也把那手收了回来,竟对一只扁毛畜生微微一笑,当做行礼。
第二十二章
却见那金儿将嘴一张,从它口中滚出一颗黑色腊丸,正落在戈蓝手心,再用那蓝金交错的利眼盯著戈蓝咕咕响,戈蓝不解其意,一边的红衣取过腊丸,两指一捏,只听细微的嗒一声,外层的腊衣已然裂开,现出里面淡红色的小丸,红衣将药丸恭敬送到戈蓝手上"方才的磁廊带有阴毒,请主人服下此药."
原来这只雕儿是送这个来的啊,反倒吓跑了那少年,戈蓝泰然接过药丸服下,却不知道傍边那绿衣少女面上虽未曾变色,心里却是暗暗诧异,要知道这阴毒留在人体并不碍事,要紧的是一旦走过磁廊的人要对魔宫不利,只要魔宫少主拿出"祭魂萧"便可反控对方,越是靠近自己的人往往越可能成为敌人,魔宫的人禀承这一观念,从来没人会走过此廊还能得解药的.
那金儿看著戈蓝服下了药,这才看似满意地扑翅返回里屋,戈蓝知道这应是魔星的意思,不由将对他的恶感略去了一分,正待回头跟花夭道别,忽听那绿衣女子一声惊呼,众人转头去看,花夭竟直挺挺昏了过去,戈蓝急急把脉,终於压不住怒色"这少年心地也忒歹毒了。"
先不问几人间有何恩怨,这样一言不发暗发毒物的做法实在叫人不齿,戈蓝暗暗摇头,可惜了那样俊秀的少年,却是蛇蝎心肠.
绿衣少女死扶住花夭,只把婆娑泪眼哀哀求戈蓝"公子,公子医术无双,宅心仁厚,但求救我姐姐则个!!"戈蓝方才放开花夭的手,正沈吟这毒物霸道,听少女哭声哀切,便柔声安慰道"不妨事,姑娘先将令姐带回房去吧."
戈蓝诊脉完毕,见绿衣少女仍旧忧心忡忡便好言宽慰"此毒虽缠人,还不至於无法可解,姑娘不必太多忧心。"绿衣少女这才稍展眉头,却又抚脸咬牙切齿"鹤少爷实在太过分了,对我,也就罢了,居然对姐姐也下手。可恨可恶。"眉上虽是犹自逞强,杏目里却滚下泪珠儿来,把戈蓝弄了个手足无措,只能一声声说无事莫著急,那绿衣少女滚了两滴泪却不哭了,对戈蓝行了个礼"今日幸而有戈公子,若有用得之处绿腰定当相报。"说罢也不等戈蓝说话,愤愤然便出了门。
戈蓝对这媚而不妖的花夭心中大有好感,自然不会袖手,一边吩咐红衣取药,再嘱咐下人小心看护,这才掩门出来。
早有人侯在一旁等候吩咐,戈蓝问了药房所在,来人没人吩咐不敢告知,只问戈蓝需何种药材何种药具,少不得一一送来。待戈蓝一一处置妥当,红衣也将戈蓝吩咐的几样药材带了过来,检点下发现少了紫熏一味,还以为是她漏了,红衣还未答话,屋外传来沙哑的声音"不必问她,这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拿得。"说话间人也进了屋,虽颜色憔悴,却不能掩其威仪,红衣行礼"少主。"
莫刑淡淡点个头,便在红衣送来的交椅上坐定,这才对一直沈默的戈蓝说"紫熏乃圣药配用药材之一,非魔宫宫主闲杂人等不得任意取用,所以红衣空手而返。"戈蓝虽然对莫刑的恶感稍减,却不知如何与之交谈,听他如是说也只能说一句原来如此,却不知莫刑有何用意。
一时间房间里一片静默,只有莫刑曲指轻敲椅背的度度声,时而瞟一眼默然而立的戈蓝,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莫刑才立起身来"所以特来送药,若有其他药材需配送,戈公子可自行往药园一觅。"戈蓝这才看见他手上挽著一个金银丝八宝锦袋,袋上还沾有泥土,想必是方才才挖掘出来,再看莫刑下盘虚浮,知是大伤初愈不能劳累的缘故,接过锦袋观其气色,不由关切地说"有劳了,宫主还当多多休养,免生後遗不足之症。"
莫刑眼神微闪,轻咳两声"花夭本就是我宫弟子,戈公子为之医治本该本宫称谢才是,只是耽误戈公子行程了。"戈蓝听他咳嗽声沈而涩,也不免担心起来,放下锦袋为之把脉三分,沈吟片刻对莫刑说"若宫主不嫌弃,戈蓝再开个方子,平你胸内凝滞之气。"
"那就有劳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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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夜深人悄时,白天那个鹤公子竟然出现在莫刑的房间里,依旧是一袭白衣,和日里一样妖的脸上带了三分惧意三分敬意三分不平意,还有一分深意藏得深,谁也没能看出。
莫刑已准备更衣就寝,看也不看他,一边的伶宫醉酒托烛台下烛光摇曳,儿臂粗的巨烛突然扑哧的炸开一朵灯花,服侍更衣的使女急伸手要剪下,却被莫刑挥手让她退下。
散了髻,止披一件单衫,人越发显得俊朗凛然,莫刑懒懒往石桌前坐下"金儿说你白天又来闹了?"那白衣少年正偷眼痴看,冷不防被他一问,不由拧起脖子"我没有。"
莫刑放下手里把玩的盏子,皱眉看他"有何想法也不说出,若是真要反出魔宫反个彻底也好,却当儿戏一般,连著两宫的人陪你玩耍,若是义父在天有灵,不知要怎生灰心失望。"
这是寻常几句话,却换来白衣少年的怒目而视"义父义父,你以为他是什麽好人,他他,哼,你永远不知道,你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门外的影卫也只是抬头看了一下,并不阻拦,看来这少年来去自如已非一次两次了。
莫刑看著白衣少年悲愤莫名地冲了出去,也不动容,只轻扣桌沿,无声地,窗外闪出一道黑影"主人"
"你去查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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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戈蓝的细心调理下,不过俩三日时光,花夭便已恢复精神,虽知此间隐私不足为外人道,戈蓝仍旧忍不住问道"这鹤少爷到底是何许人?为何任其妄为而不加阻拦?"
绿腰嗫嚅了几句却说不出所以然,戈蓝也不便再问,只觉得这魔宫里的人还真是奇怪。
戈蓝现正置身一片紫色的花海,淡紫色的花穗细碎著随风起伏,吹来紫熏独有的馨香,叫人不由心醉,这便是那日莫刑亲自送来的药草‘紫熏',此药草用者甚少,加之野生荒野,是以寻常人不觉起珍贵,而戈蓝初见这花圃时却是大惊,要知道紫熏虽生长不难,却是一岁发一季,一季长三日,象这片又违花期又违花时的培育,还不知是费了多大的人力,那日莫刑允许戈蓝至药圃自行取药,守护药圃的人还不敢相信,直到红儿出示莫刑手令方才放行。更可见这药在魔宫地位之重。
擦拭了一下汗水,红儿依旧寸步不离,但似乎对这紫熏存了十分的敬畏之心,只敢待得远远的药房处等候。
这边也有人远远观望那紫色花浪里的人
"戈公子过几日就要起程了"
"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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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戈蓝才从药房出来,眼角却瞥见一抹白影掠过,直往惘思园中去,便不由地也跟了过去。
在园心的亭子里,隐约的有人争执,戈蓝近了看,竟然是莫刑跟那白衣人,争论之声颇大,戈蓝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留下来看的,转身便想悄然离开,谁知 衣角竟被一从蔷薇缠住,急切里挣脱不掉,有怕弄出动静被发觉,只得耐下心来想等众人散去了再走。
戈蓝侧身闪在一颗樟树後,待说不看又按捺不下好奇,眼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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