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东方情人----冷玥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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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文突然停笔直视前方。"她的话就像一记响钟敲醒了我,我自问,我是要当个真真实实的‘我'还是当别人眼中的‘我'?就像她告诉我的,虽然枝头上盛开的花朵,无法朵朵都结成果实,但它从发芽、含苞、盛开、凋落到化为尘土,它也盛开而美丽过,虽然只是曾经,却不能否定它存在的事实。"培文话落停顿片刻,才又开始动笔画图。"有人说这世界上最差劲的人,就是浪费别人生命的人。我曾经也是个最差劲的人,只为了掩饰自己同性恋的身分,不停地和异性交往以杜悠悠之口,殊不知我这么做是在浪费女孩子宝贵的青春,既然我无法爱她们,我又何苦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宁愿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那个以关怀、认同的心情和我成为朋友的女孩,是我最后一任的女胭友,当她遇见理想对象结婚后,我们就较少联络了。"
奈德用心聆听他这一路来的心路历程,既为他感到心酸也心疼,但又想知道他那唯一情人的事。"你和你的情人是如相遇的?"
"他是我的同事,比我早进入事务所任职,也许是座位相邻的缘故,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一开始也没对他产生爱意,只是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看出我的性取向;后来他向我表明了身分和爱慕之意,两人就这佯坠入了情网。只是我们是同事关系,所以在上班时间都得小心翼翼,怕被其他同事看出端倪。"
奈德看著他背影,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你们这佯的恋情,不是进行得很痛苦吗?"
"任何一个爱情,不管是同性恋或异性恋,都不会只有痛苦或快乐,都是有甘有苦的。"培文笑了笑说:"其实这就像躲著妈妈偷糖吃的小孩般,偷糖的时候要躲躲藏藏,但糖吃进嘴里一样是甜蜜蜜的,也许会因为得来不易的心理作用而更如珍惜、甜蜜。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我的情人,很认真地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这个爱情得来不易,真的很不容易......"
培文说到最后不禁停下笔来,而且尾音渐渐变小,终至不可闻。
奈德听了他的自诉,内心不由得对他产生强烈的爱意,更直接地感受到他是个忠于自己的感情、认真看待爱情的人;他仿如看到戚培文有著自由纯洁的灵魂,被迫要去禁锢在密实、没有呼吸自由的躯体里,现实的环境又像个铁笼般锁住他已不自由的身躯,双层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而此外,他的灵魂却像长了双美雨的翅膀,任他自由地翱翔于自己的心灵空间。原来他那惑人于无形的清灵魅力来自他自由而纯洁的灵魂。
这时,培文又似自语地说:"有人说性爱不同于原始的性,主要是因为它不以生殖为目的,这也是人类同动物的基本不同。如果说灵魂的情感比动物的原始生物本能一生殖更为重要的话,为什么一当人们提到婚姻,总不自觉地将人类降级一般动物,只为了‘生殖'而性爱,没有‘爱'的‘性'会有欢悦的感觉吗?我不懂,也想不透,我有爱人的能力,也有被爱的渴望,难道只因为我爱的是同性,不同于别人跟中的‘正常'就该被视为病态,否定我的一切吗?我真的不懂,而我也知道我除了喜欢同性外,其它
方面都与常人无异呀。"
"是的,你没有错,喜欢同性并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奈德突然起身来到他背后,慢慢地转过椅子使他面对自己,双手按在椅背上,垂眸凝视著他。"真正的爱情是一种个人的选择,就因为爱情是一种选择,所以它终究是自由的,不管你爱的是同性还是异性,你都没有错。"
培文微仰头,亦凝视著他棕褐色的眼眸。他那立体感十足,有如雕像般深刻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轮廓,令他不自觉地著迷了。
他的凝视让奈德本能地低下头,双唇缓缓地轻触他的唇,见他没任何的逃避与抗拒,就放大胆地加强四唇的碰触,按在椅背上的双臂也搂上了他的身躯。
培文缓缓地合上双眼,恣意地陶醉在他的热吻中。
 
      

 
奈德下班后已习惯来找培文,当他看见杰森的车子也停在屋外时,猜想杰森应该也在屋子里头。哪知,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幕令人气怒填膺的画面。
只见杰森与培文靠坐在一起,杰森正凑唇吻上培文的耳后。奈德见状一箭步上前,二话不说伸手揪住杰森的头发往后扯,并怒声问:"你对培文做了什么?"
"啊!"杰森痛得哇哇大叫,龇牙咧嘴地问:"你做什么? 快放手啊,混蛋!"
培文也被奈德的举动吓一跳,抬头看见神色不善的他,又转眸看着痛叫的杰森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奈德这才放手,但语气仍不悦地问:"刚才这小子在对你做什么?"
"没有啊。"培文指著墙上的一银钉子。"我刚才站在墙边后仰的时候,耳朵不小心被钉子札了一下,杰森只是帮我看伤口而已。"
"真的吗?"奈德嘴里说着仍投给杰森不信任的一瞥,然后低头看看他的耳后,果然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心中大感释然,但旋即又疑念顿生,转首问:"看个伤口需要靠得那么近吗?","我的隐形眼镜破掉了,备用眼镜又放在车上,不靠近点什么看得见伤口。"杰森设好气地回答,更心疼一头美丽的金发惨遭他的蹂躏。
奈德这才平息心中的怒气,转而轻柔地问培文:"会不会很痛?"
培文微笑答,"不会,只是小伤口而已。"
杰森皱眉看着好友,从他刚才进门的一连串举动和不悦的神色、语气,以及现在呵护的话语,一切都是"妒意"作祟。难道他对培文真的是那么认真?
他转眸再看培文,刚才和他一番聊谈时,感受副他有着特别的气质,很吸引人,再加上东方人柔和而细致的五官,这样的内在和外表的组合产生了一种惑人于无形的魅力。如此的好对象相当难找,也难怪好友会妒意横生。
奈德此时疑心又起,转首质问好友:"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多关照他?所以我整理了一些考题拿来让他参考。"杰森答。
奈德这才释怀地点头。
这时,门外铃声响起,培文起身去应门。
杰森则趁机向好友询问:"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在打他的主意?"
奈德睨他一眼,冷酷地说:"你敢的话,我会让你打主意的脑袋和身体分家的。"
"哇,这么狠啊。"杰森半是升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的脑袋可不会傻得想和身体分家的。"他话风一转,低声问:"你那三个步骤进行得如何了?"
"这件事急不来的,他是个很自爱的人,再者我也不急了。"奈德语气肃然地答。
杰森见他神情出现了少有的认真,不禁疑惑地问:"他真的有这么好?"
"他的好我知道就可以了,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如果无法得到他的心,只是得到他的身体,那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所以我不想急也不能急,我要真正的拥有他而不只是占有他。"奈德十分肯定、有信心地说。
此时,杰森仿佛看见了好友眼中燃起炽烈的情火,那似乎决定以"虽九死而不悔"的决心去爱对方,不觉就问,"难道他是你最后的情人?"
奈德闻言毫不迟疑地点头。"对,我已决定他将是我最后的情人,一生的伴侣。"
这番话听得杰森惊讶不已,和他相交十余年来,他身边的情人不管是男还是女,总是一个换过一个,却从来没听他说过想和谁定下来并成为终生伴侣,看来他对他的"东方情人"是情有独钟了。
这时,培文拿著一个南瓜派进来,笑着说:"高曼太太送我一个南瓜派,我们待会可以当饭后甜点,今晚就在我这里用晚餐吧。"话落走向厨房去准备三人的晚餐。
杰森听培文要留他们吃晚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美味的中国菜,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还投给好友一个特别的眼神。"你这个美食者,看上的是人家的厨艺吧。"
奈德闻言,下意识地咧嘴干笑,等他看到了事实就会知道培文根本没什么厨艺可言。
不一会,厨房方向就传来培文的呼唤声:"两位,晚餐好了。"
"这么快啊。"杰森笑嘻嘻地往里面走,边走边吞口水。"美食,我爱中国美食。"
奈德也跟著往里面走,他迫不及待想知道杰森看见他想像中"中国美食"时的表情。
杰森踏进厨房也不及细看就说,"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请客,我最喜欢中......"待他看清餐桌上那三份热腾腾的微波食品时,后面的话就像一颗大核桃般塞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了。
培文听见他说出个"中"字,立刻把排在中间的那份餐点端起。"你要吃中间这份是不是?"
站在杰森背后的奈德,用力地拍拍他肩膀,大笑著:"没错,没错,他最喜欢摆在中间的那一份了。"
此时,杰森只好用力地扯开嘴角陪笑。"是啊,是啊。"天知道,这和他期待的中国菜落差有多大。
培文转而问奈德:"你呢?"
"左边的那一盘。"
"好。"戚培文摆好三人的餐点后,转身去拿餐具。
杰森则趁这个机会小声地问奈德:"你在这边都吃这种东西吗?"
"不,我吃过更快的三分钟速食。"奈德指指架上的纸箱。
杰森顺手势看过去,但光凭纸箱的外观实在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得小声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泡面。"奈德答。
杰森正想问泡面是什么东西时,培文已摆上餐具并招呼两人入座用餐了。
杰森边吃边以狐疑的目光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奈德。
这个家伙对吃向来是很挑剔、讲究的,怎么此刻竞一句抱怨话也没有,忍不住就问:"你平常不是最讲究美......"
奈德不等他说完,拿起一个小餐包趁他张嘴说话之际,猛然地塞进他的嘴里。"闭嘴吃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时,低头用餐的培文听见杰森的话语,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待看见他嘴巴咬着一个小餐包,不由得微感诧异。
奈德见状,唯恐他追问杰森未说完的话,忙叉起盘中一小块的牛肉送到他唇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肉又香又嫩,你也吃一块。"
培文转眸看他一眼,张口把肉吃了。
可恶的混蛋!这家伙是典型的见"色""整"友,他干嘛这么怕爱人知道他的胃和舌头都难伺候的事?杰森气得用力咀嚼小餐包出气。
用过餐后,奈德便迫不及待想将杰森扫地出门,好让他和培文有独处的空间。
杰森自然也相当识相,但却对纸箱里的泡面感兴趣,所以频频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奈德和他相交多年,当然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遂从纸箱中拿出一碗泡面递到他手里,转首对培文说:"告诉他这东西怎么吃,他想试试看。"
培文不知道杰森为什么会对泡面有兴趣,只好将简单的步骤告诉他。
"原来只要倒进热开水就可以吃了。"杰森点头。"我回去后试试看,两位,我先走了,再见。"
 
   

 
"你放手好不好?这样我不能做事。"
"你不画图又不写字,只是在看书而己。"
培文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一本书,奈德则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他背后,张臂从后面将他环抱住。
"可......可是我要翻页呀。"培文感觉上整个人像被他以强而有力的手臂绑在椅子上般。
奈德在他颊上印个吻。"没关系,看完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翻页。"
培文实在拿他没亦法,可是他这样抱著自己,他怎么可能专心看得下书,无法之下只得实说:"可是你这样抱着我,我没办法专心看书呀。"
"那就别看了,让眼睛休息吧。"柰德说完,抬手以大掌轻轻复上他的双眼,在他耳衅低喃:"我来念给你听吧。"话落就开始朗读书本的内容。
培文只好闭上眼睛,用心聆听他的朗读,他低沉厚实的嗓音不徐不急,就好像在课堂上聆听他的讲课般。
奈德念完一个章节后,才放开遮住他双服的手,并趁他尚未睁开眼睛之际,快速地在他唇上印一个吻。
培文未张开眼瞎就感觉到有个湿热的东西在自己的唇上碰触了一下,睁开眼睛后回头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柰德再度使坏地凑上唇再轻啄一下,微笑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堵文只是注视着他,双眉却微微懂起。
柰德看见他皱眉的样子,忍不住又吻上他眉心。"你皱眉的样子好可爱。"
培文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老喜欢吻......吻我?"话落,俊脸不觉微现羞赧的红晕。
"因为你很美呀,无论是唇、鼻、眼、眉、双颊,还是头发,无一不美,令人忍不住想吻一口呀。"奈德每称赞一个部位就在其上轻啄一下。
培文不知他的热情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国情风俗的不同,又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热情吗?"
"当然不是,像杰森我就不会想吻他了。"奈德凝眸,情意无限地注视着他。"只有你是最特别的,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呀。"
"爱人吗?"培文转眸注视着台灯。
柰德见他现出迷惘的神情,忍不住就问:"你在想什么?"
"我真的是你的爱人吗?"培文似自语又似询问。
"是真的。"柰德将椅子给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双眸含情注视着他。"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培文只是看着他不答话。
"男人是视觉动物,我向你坦言,的确是我的双眼先爱上你的,可是现在连我的心都爱上你了。"奈德棕褐色的双眸射出炽烈的爱意。
培文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似自语般地说:"我......我没有那么好。"
柰德将他轻拥人怀,柔声说:"你的好你自己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只要我知道你的好就好。"
培文轻靠在他胸前,心里仍不解他究竟是看上自己的什么地方?自己哪里又是他所认定的好?
两人相拥良久,奈德才又开口:"我可以再问你一些有关于你在台湾的情人的事吗?你若不想回答的话我就不问。"
培文考虑了片刻才答应。
"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安排,继续你们之间的爱情?" 奈德问。
"我若接受他的安排,对我们三人而言都没有好处,会变成只有痛苦没有快乐;因为不论是哪两个人在一起,第三个人一定会成为无形中的阴影,况且那女孩是个无辜者,我无意伤害她。"培文答。
奈德心疼他的主动退让。"那你不是让自己成为最无辜的受伤者。"
培文微笑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我知道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如果能在最美好、最甜蜜的时候划下完美的句点,总比将来痛苦来临时再划下一个残缺的句号来得好;可惜人们都贪图甜蜜,总以为它会持续到永远而不变质。"
这番话听得柰德心惊不己,不禁问:"如果我也这么做的话,你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吗?"
"是的。"培文的语气十分肯定。
"那......我们不能当朋友吗?"奈德做另一种假设。
"当然可以。"培文话落一顿,语气一转说:"等我们之间的‘情爱'可以真正转化成‘友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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