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不是的,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亮,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我的胃是神经性痉挛,只要一想到你疼痛就会发作,病发的时候痛得我死去活来,我想过不要去想你,可我做不到,我宁愿每天痛一百遍也不愿有一天没想你,可你呢?可你呢?"我的心好痛,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宇,我求你听我说!"亮紧紧的抱着我,我没有力气可以挣脱开,我只是无声的哭,无声的锤打着亮的背............
不知道我们这样僵持了多久,最后,失去力气的我们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宇,当我看到那把刀刺进你身体的时,我就发誓,这辈子就算是下地狱、变成魔鬼,我也要变得强大,变得有能力保护你。可我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干什么?在范氏工地上干了一年,我还是个小工人,一个每月只有400块的工人,我拿什么去和林家斗?第二年,我进了公司,我也仅仅是个普通的业务员,一个累死累活也挣不来一千块的小职员,我能有什么出息?我不甘心,我千方百计寻找向上爬的机会。终于,在公司的一次酒会上,我认识了范家的独生女,范可慧,慧儿是个好姑娘,没有一般大小姐的骄横,很快的,她向我表示了好感,我也因为‘工作出色'被破格提升为业务部主任,接着,我和慧儿双双被公司派往美国培训。在美国,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后来我完成了一个对范氏至关重要的计划,范总提拔我做了总裁特别助理,也就是那个晚上,我喝醉了,把慧儿当成了你......后来,我痛苦得快要发疯了,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希望那不是真的!偏偏慧儿告诉我,她有我孩子了,我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我背叛了你,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去说爱你......我把心一横,既然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让我永永远远的保护你,做你坚实的后盾,让你过你向往的生活。我娶了慧儿,入主范氏,尽管范家现在还不能和林家相提并论,但我自信不出十年,我一定会为你赢得抗衡你祖父的筹码。宇,你生来就是鹰,没有牢笼可以束缚你!只要有人敢阻挡你的前途,我绝对会不择一切去摧毁他!"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用全副身心去爱的男人,第一次,我感觉和他相隔是那么的遥远,他不可能和我厮守一生,他有了妻子,还即将有孩子............
"我还能说什么?亮,你走吧。"我站起来,不愿再看着他。
走吧,当这一切全是梦,原来老天没有放过我,他给了我一个更真实更残酷的噩梦!
"宇,"亮的声音里充满了凄凉,我闭上眼睛,我怕一看见他,我所有的决心都会崩溃。亮走到我的身边,"宇,请你记住,这颗心,无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算是劈成两半、拿到火上烧,它的上面只会有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你,林春宇。"亮紧紧握住我的手,把它用力向心脏按去,"我走了,保重!"
亮走了,我爱的人走了!
"不!"我发疯般的扑了过去,使劲的吻着他的唇,狠狠的咬着他的唇瓣。不知道是他的眼泪还是我的眼泪流进了我的嘴里,好苦好涩,顾不了那么多,我们的舌头绞缠着彼此,亮也是一脸的泪水,我们绝望地吻着,我甚至渴望现在就是世界末日,至少我们能够相拥着彼此去见上帝。
没有语言,也不需要语言,我们拼命挤压着对方,仿佛这样就可以彼此融为一体。在这一刻,除了吻,我大概只是需要一瓶毒药......
许久,我倒在了亮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我看见桌上放着的水果刀--
我拿起了刀,"亮,把衣服解开。"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生气。
亮没加思索的解开了上衣,"宇,我的命是你的。"
我惨然一笑,对准亮的心脏,我徐徐刺了下去。几秒钟后,在他的心脏处,一道血痕出现了。我俯下身去,用舌头舔净了慢慢渗出来的血;然后,我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不要,宇,别做傻事!"亮想阻止我。"让我做,让我最后一次说爱你。"我拿着刀,在我心脏上方,依样割开一道口。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在我苍白的胸膛上,闪烁着耀眼的红。
我紧紧抱住了亮,我感觉到了他胸膛上的伤口痕迹,我感觉到从我们各自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明白我意图的亮,也用力的把他的伤口往我的伤口上压。
"亮,我的心里,流着有你的血;你的心里,流着有我的血,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泪水从亮的眼眶中涌出,他不说一句话,只是使劲的抱着我,用力的吻我,我无比温柔无比顺从的回应着他的吻,即使胸腔里最后一死空气都已经被抽走,我们还是不愿意分开......
公元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六日,清晨,上海松山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内,两个人影绞缠拥吻,他们吻得是那么绝望,那么悲伤,仿若他们从此以后将再也不能相见。
事实上,他们从此再也没有见面。
(二十)
亮离开以后,我大病一场。
看着每天在我身边忙碌的医生护士,伤心难过的郭跃小熙,满脸焦急的刘管家,我想,我的死,对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然而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
在医生们对我的病情已经束手无策时,身体中莫名的力量终于被唤醒,我出人意料的开始了康复。
当医生允许郭跃可以推着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已经是深秋。
"秋天到了,郭跃,你想不想去加拿大看枫叶?小时候,我最喜欢收集红色的树叶,但那不是真正的枫叶,好想亲眼看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壮丽景色。"
"好啊,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加拿大玩,我去给你秀一下我的滑翔技术。"郭跃对我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
"对了,"郭跃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听小熙讲,陈老大快去德国了。"
"恩,"他那种人,做空中飞人是迟早的事。
"这次去德国,没有三五年,他是不会回来的。"
心里涌起一阵波澜,我,不再说话。
早晨,我按时醒来。深秋的阳光照进了我房间,光线把桌上的什么东西映射得闪闪发亮。
我走过去不觉一怔:一片通体透红的枫叶静静的躺在桌上,下面,压着一份文件。
是一份股权转让书。陈海逸把他名下的10%徐氏股份,转让给了林春宇。
握着这份文件,不知什么时候,那片枫叶从我手中悄然滑落,无声的躺在了地上。
(上部完)
情解眉 (下)
(一)
纽约,Wall Street,秋天。
林氏总部三十七楼、总裁特别助理办公室内,面对眼前的红衣美女,全纽约最漂亮最精明最干练最"愚忠"的秘书--Tina,我、林春宇,正在努力挖掘和展现一种被人称之为"魅力"的形体艺术。
"波士顿交响乐团的秋季首场演出,不去不觉得可惜?"抵近她的额头,贴着她丰润的嘴唇,我轻言细语。一阵香风吹过,好舒服,kenzo的味道--暗香浮动近黄昏。
气派不凡的office,妩媚可人的女秘书,如此接近的身体,空气中若有还无的暧昧,......在第三者眼中,林氏未来总裁的办公室恋情即将新鲜出炉:按照爱情小说里的桥段,此刻的女主角应该温柔的低下头,桃花上腮,而男主角则应该握住伊人的手,深情款款的说着情话,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
但现实是,这位一向以优雅著称的女士,很破坏形象的给了我一个白眼。
"My
God!Tina,你这是第几次伤害我这颗对你一往情深的心了?"我顾做西子捧心状,"再说,你怎么忍心用你如此美丽的蓝眼睛对我翻白眼?"作势要抚上她的脸颊,两秒钟后,一块冰冷的文件夹拦住了我的禄山之爪。
"十一点,您在东区的卖场有个巡视活动;中午有《时代周刊》的午餐访问;下午两点欧洲区代理将向您汇报上季度的营销情况;晚上您还得处理这些文件。"声音依旧悦耳,但听者已经开始皱起眉头,"Tina,你不用这么害我吧?就算是机器,也应该有休息的时间啊!"早知今时,悔不该一大早就来逗这个狡猾的美女。
"林先生,这些工作早在上周就已经得到了您的确认。"瞬间,我看见了Tina眼底的得意--报复的快感?没办法,认命的开始工作,谁叫你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昨夜又是失眠,喝口浓茶,正好提提精神。
涂着亮丽指甲油的手熟练的抽走了我的茶杯。"现在是上午八点十五分,以您的身体状况而言,绝对不适宜喝这种饮料。我为您准备了热牛奶和果汁,您选择哪种?"
"无论我祖父付你多少薪水,我照加一倍给你,把关心我的身体从你的工作职责中抹去,Ok?"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真不知道祖父是从哪里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宝贝。
"还是喝牛奶比较好。"纤细的手指优雅一勾,我那杯热腾腾的龙井立刻"壮志未酬身先死"。"另外,总裁让您九点整上去见他,九点整,总裁不喜欢迟到。"
美丽的人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唉,一天的娱乐节目就此结束。三年来,我唯一的乐趣就是逗我的那些秘书--不是逗他们来开心,而是逼他们尽快滚蛋。既然我已经老老实实待在了祖父身边,我就不希望还有人成天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记得当初,当我用极其暧昧的语气向我的第一任秘书、一个看似忠厚的男人表达我"特别"的关心后,那个可怜的人立刻申请自愿调去非洲,为扩展林氏新的市场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其后的两位美女,在她们还没能脱了衣服爬上我床之前,就被我英明的祖父洞察先机,扫地出门永不录用。Tina就是在此之后被祖父安排过来的。就能力而言,康乃尔大学的硕士似乎是有些委屈于这份小小的秘书工作,而面对我的轻佻,她更多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除了死心塌地的配合我的工作,无时无刻不注意关心我的饮食,我真不知道这位冰山美女是否还有其它目的。因此,逗她露出真性情就成了我通常的娱乐;但是,一旦让我抓住她的把柄,对不起Tina,我也留你不得。
"九点见总裁,会有什么事?"站起身来,我走到落地大窗前面,透过玻璃窗,纽约的街景大部分尽收眼底。四年了,来美国已经四年了。前两年边修学位边在林氏实习,拼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学位,并且大致熟悉了林氏的整体运作,毕业之后,祖父出人意料的让我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而是以总裁特别助理的头衔,召我进入林氏,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
这些日子里,祖父唯一过问的仅仅是我的学业和身体,尽管在同一座大楼工作,我们很少在工作时间交谈,这次召我上去,所谓何事?
(二)
九点整,我准时扣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稳重而不带一丝感情,我祖父特有的语调。
"总裁,我来了。"办公时间,我叫他总裁。"坐。"我依言坐下,等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祖父是天生属于工作的,只有面对工作,他才会有热情,他才会有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敏捷举动,他才会在眼睛里闪烁着生气;而当他停止工作后,他总是躺在书房的那张竹椅上,静静的想着他自己的秘密,那种神态,让我难以体会。偶尔从他眼里捕捉到几丝的寂寞,我以为祖父已经开始衰老,而现在,看着奋笔疾书、从容统领着千军万马的林氏总裁,我终于明白,工作,是延缓祖父衰老的良药。
"春宇,进林氏有三年了?"祖父从文件里抬起头,目光中透露的精明,我与父亲不可企及。
"是的。"莫非让我来陪你拉家常?
"对和亚洲开发银行的合作有什么看法?"不愧是祖父,问话单刀直入。
"利润不是很乐观,但埋下的资源值得关注。"简洁一向为祖父所推崇。
"好,从现在开始,停下手中所有事务,全心进行和亚洲开发银行的合作。"祖父说完,又埋首于文件中,无视我的疑惑。
"可这一直是由--"
"你父亲另有安排。你可以出去了。"
心里暗笑,多少次了,你怎么还学不会?在这里,他是你的总裁,你没有问话的资格。
看着桌上那叠关于和亚洲开发银行共同投资东南亚各国水电开发的合作报告,我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亚洲,尤其是南亚,向来不是林氏的发展重点,金融危机过后,公司把亚洲的重心放在了中国,这次接下这个没有什么利益可图的合作,祖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不管祖父有什么计划,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独立承担的大Case,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林家的太子爷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更不是靠祖先吃饭的无能之辈。捏了捏发酸的脖子,我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终于理出了头绪,
"不打无把握之仗"是我工作的座右铭。一夜通宵,东南亚几个国家的水电建设情况、政府的支持程度和财政拨出、林氏在当地的合作对象,等等,头脑中皆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整个业务的开展并不困难,只需实地走上几趟即可。但祖父的玄外之音则是借此机会与当地政界商界打好交道,毕竟在亚洲,人情往往有着西方人想象不到的重要作用。但东南亚并非林氏业务重点,祖父的这着棋,走得没头没尾,而这样一来,却是大大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与其在此妄加揣测,不如自己走上一遭去揭开谜底,如何?
打定主意,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汲着热热的龙井,我远眺东方。纽约已是清晨,北京应该开始入夜了吧,今夜你是否会有好梦?我又可曾入你梦中?
皱了皱眉,大概茶叶放了太多,味道有些苦。
(三)
步出樟宜国际机场,短短几分钟内,我已经不下百遍的埋怨我为什么要来新加坡。虽说已是十月,但岛国特有的湿闷气候仍是让我汗水淋漓;而出汗,则是我最不习惯的生理反应。
接机的林氏驻新机构办事人员有些惊讶:没有前呼后拥的下属,没有大大小小的行李包箱,林家公子一身便装、一个皮箱,就这样施施然开始了东南亚之行。
住入喜来登酒店,宽大的浴缸、长时间的淋浴,我慢慢的从长途飞行的疲劳中解脱出来。足够的冷气,则把房间和外面完完全全的隔离开来,一时之间,我仿佛置身于纽约我的公寓里面,而那个岛国,仍然还是千里之外的一个梦。好的环境,总是带给我太多的不真实。
全身浸泡在水中,人工按摩浪有节奏的刺激着我的身体,闭上眼,我把接下来的行程在头脑里过上一遍。晚上政府举办欢迎宴会,南洋政界和商界名流都会悉数到场,谁不想就此机会和林氏攀上关系?当然,我的目标是多和政界人物接触,商人总是难和政治脱离关系,看来,今晚又将是一场虚以委蛇的表演,厌恶的瘪了一下嘴角,我将头埋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