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昨个夜里公子梦里痴语,说您要回家,碧云姐姐刚巧过来看您,便说要接您回去!"
接我回家?我哪有家可回阿?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的家,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家可归者,我早就早不到回家的路了!
"公子?"
慢慢的回过神,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黑影,时垚轻声安慰。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公子......"
"什幺?"
"森......是谁?"
时垚心里一惊,随即马上恢复平静,"你怎幺知道的?"
"公子昨夜里一直在叫着这个名字。"袭柔有意的忽略了另一个出现频率更甚的名字,她明白,那个人......是公子心中一柄剑。埋伏在公子的心上,时刻刺痛着他的心,公子痛得浑身浴血,却又倔强的不发出任何痛呼。而她们这些下人,也只能在一旁偷偷替公子抹泪。
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呢!"那是家兄!袭,帮我倒杯水。"不知为何,时垚下意识的转移话题,他并不想提及时森,因为,他始终不想承认森的死,多想一次心就多痛一次。他讨厌任何能令人心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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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步出灵波轩
(45)
"袭......今天......有人来过吗?"
"......没有。"见时垚瞬时暗淡的脸,袭柔忍不住说,"公子,别等了,不回来了,要来,就不会拖到现在!"
闻言,时垚心中如巨石压心,喘不上气来。是啊!要来,早就来了。连单纯的袭都明白的道理,你时垚怎幺就想不通呢?别再痴了,既然他爱的不是你,你又何苦死死缠住不放?即便是在一起了,也只是个替身,徒增伤心罢了!
"袭,碧来了。"近月余的目不能视让时垚的其它感觉器官与之前相较更加灵敏了,这一点,连会功夫的碧云也自叹弗如,直呼,他有练武天才。可是,他并无心向武,所以碧云也就没再提及。
"公子!"碧云步入内室。
"碧,我有话要问你。"感到碧云点头表示了解,时垚才继续,"你说要......接我回家?"
"是的,公子。"碧云毕恭毕敬。
"回哪里?我很清楚,我并没有家。"在这个世界里确无他的家啊!
"公子,如果我说您还有个家,你信吗?"
"?"不解的将脸转向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眼睛已不能传达任何信息,但仍旧出于条件反射的看着对方。
看着时垚那依旧清澄乌亮的眼瞳,碧云缓缓开口:"北方瞻月门在江湖中虽被归属于邪派,但它的一举一动仍旧牵动着整个武林。20年前,瞻月门门主景英琦一家因门内争位事件而被害。当时门内分为两派,一派支持篡位成功的副门主高干,另一派则誓死跟随老门主,一时间门内一片混战,在这场混战中跟随老门主的兄弟们偷偷带着老门主普出生的小儿子逃出了瞻月门,以便日后反扑,没想到中途失了联系致使少主下落不明。门内众兄弟群龙无首,便假意归顺,待日后暗中行动,除去另一派,20年过去了,终于绞死了高干,瞻月门一门不能无主,所以众兄弟决定找回少主接任门主之位......"
"碧。"打断了碧云的回忆,时垚声音平静得说:"你说得少主是项郁吧!"直觉告诉他这是答案。
"少主,情回瞻月门主持大局。"碧云猛地跪下,犹如一名死士。
感觉到碧云的动作,时垚无奈的叹口气,为什幺又是项郁?为什幺我走到哪儿都要与他有所牵扯?为什幺你总似一缕游魂似的缠住我不放?就因为我们有着同一张脸吗?
"我不是项郁,并不能随你回瞻月门。"
"碧云知道,少主曾几次强调自己并非项郁。"
"那你......"时垚不禁为之气节,碧并不是愚钝之人,怎的如今却是这样?
"碧云并没有说您就是项郁,现今,少主并不想留在这里,而瞻月门又急需一人主持大局,少主何不将错就错?"碧云说出自己的想法,2年前,他就调查到真正的项郁早已死于肺病,现今这个让人不禁疼惜的少年需要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修补自己受伤的身心。说不出的投缘让她决定帮助他,即使他并不是少主,她也已决定不再让他人知晓,让他作为项郁活下去。
时垚愣愣的坐在那里思考着她的话。确实,虽然表面上不显现自己心中的伤痛,但他确也快受不了这嗜人的痛苦了!他想离开这里,向逃离一切,抛去一切,不再痛苦哭泣。这是一个契机,可以助他逃离痛苦,也可以帮助碧云,他为什么要放弃?他找不到理由放弃!于是,时垚露出了近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46)
"什么时候动身?"
碧云见他笑了,自己也微微一笑,盖住了先前的严肃表情,恢复了原有的态度:"如果少主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动身。"
"碧,不要叫我少主!"时垚有些别扭的动动身子。虽然他决定以项郁的身份活下去,但他并不像泯灭自己的存在,至少碧和袭要知道他还是时垚,并没有改变。听到她再次唤自己公子,时垚本想再进一步,让她直接把"公子"也给省了,可又一想,以碧的个性恐怕他要念上两三年她才肯改口,也就想想便作罢了。他要离开了,君......我就要走了,你知道吗?我走后,你会不会就这么忘了我?应该会吧!
"袭,拿剪刀来!"
接来袭柔递到手中的剪刀,想都没想抓起背后的墨发就是一剪。突来的变化是碧、袭两人均吃了一惊,碧云及时抓住了时垚准备再次下剪的右手。
"碧,我只是想把头发剪了!"见自己的右手动弹不得,时垚只好解释一番。说罢,便想再次动手。袭柔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公子,别剪了,再剪就没了!"袭柔平素最爱他的长发,此时时垚一剪子就下去三分之二,本来及地的长发已变得稍稍齐肩,抚着他霎时变短的黑发,袭柔心中万分疼惜。
"袭,这只是头发,还会再长的!"好笑得拨开碧云的手,准备再次下剪。
"公子!"没想,就连一向只他甚深的碧云也开口阻止,时垚只得悻悻的放弃。
"我只是想留点东西给他!"他只想让他看见他的发,既然自己无法留在他心中,那么,至少留点东西在他身边,不管他会不会珍惜,自己心中也总为好过点。
碧云开口劝慰:"这些,足够了!"
"是吗?我看不见,不知道自己确切剪了多少,原来已经够了啊!"
"公子......"袭柔忍不住以袖掩面,公子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近日来,公子总是便显得一如往常般平静,自己也不知该劝公子什么,唯一庆幸的是,每到夜里公子在睡梦中还会哭喊,不然她真怕公子没了发泄途径会憋出病来。没想到,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取解公子心中的郁闷,不然,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等自残行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残毁?
众人沉默了半晌,最后碧云开口转移了话题:"公子,我们走吧!"
深知现在不应再时垚停留在此,不然就不知何时才能走了。袭柔也说:"公子,别再等了,走吧!"
缓慢的自座位上起身,时垚向顿了顿才道:"走吧!"本想看看这他住了许久的房子,但起来后才忆起自己现在是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放弃,续而迈步向自己数了无数次步子的门口走去......
(47)
"寨主......"钟神秀站在案几旁,看着眼前神情阴翳的裴君邈,心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几天前,知道寨主又将小垚弄伤时,他真的很难过,他们为什么总是活在伤害中?他偷偷去看过小垚的伤,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前些日子在院里就觉得他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身体仿佛不刮风都到,谁知回来后又听说他坠楼,幸而当时雪还没化,要不就不会只是惨不忍睹了。
"神秀......我该怎么办?我背叛了郁儿!"颓然的声音自裴君邈嘴中逸出,充分显现出他的苦恼及疲惫。
"寨主,你爱谁多一点?"明明寨主和小垚是互相爱着对方的,为什么就是看不清?
"谁和谁?"
应该点破那层糊在他心里的纸,这样,才不会已在伤害小垚和他自己:"项郁和时垚!"
"当然是郁儿!从始至终我只爱他一人。"不想,裴君邈就脱口而出。
"寨主,对小垚公平点。"嘴硬有何好处?"我再问一遍,你爱谁多一点?"
"郁......儿。"
"真的吗?"你难道不明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宠,你狠狠的伤了一个挚爱你的人?
裴君邈无言。面对他的疑问,他一直迟疑着,对郁儿的爱是无可厚非的,那是他的第一个爱人,而垚儿......他只能说他也爱,半月前的那三天至今仍记忆犹新,垚儿痛苦的哭喊也如在耳畔,他知道自己上了他,不仅是身也有心。"神秀,我......该怎么办,我强暴了他!"
"什么?!"钟神秀吃惊的看着他,"你是说......"
木然的看着他吃惊的表情,裴君邈只是静静的陈述那三天的经过。
"你在灵波轩的那三天都在......强迫他~~~"
裴君邈明白那三天并不是所有问题的结症所在"对!"
"我的天!寨主,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难怪那天小垚看起来那么病弱!?"
"后来,在院里看见你和垚儿在谈话,听到他还是不认自己是卧底,我心里一阵怒火,再这样下去我就永远找不到郁儿了,他是我最后一个希望,可是......他竟然说‘如果你想见他只有......你死了!'我当时脑袋一阵翁响,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就把他......从楼上扔了下去......"说完,裴君邈双手抱头,懊恼不已。
"你是说......是你将他从楼上扔下去的?!不是他自己跌得?"钟神秀难以压抑心中的错愕,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寨主竟然......这么对小垚!
"是我干的!我想,我跟垚儿已经没可能有结果了。"
当然不会有结果!小垚又不是傻子,跟在一个心里有别人更胜自己的人身边,而且还受到这样的对待,任谁也会选择离开!离开?!
"寨主,你有没有去看过小垚?"钟神秀猛地一把抓住还在兀自烦恼的裴君邈。
裴君邈见他那份儿召集样儿不禁有些迟疑:"没......我没脸去见他,而且,我......"
"快!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希望小垚还没离开。
裴君邈愕然抬头,垚儿会离开?!他从没想过垚儿会有离开他的一天。一时间,只能无语的怔愣在哪儿。一旁的钟神秀看着直起急,索性一把拉起他直奔灵波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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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云变幻
(48)
"垚儿、垚儿,你在哪儿?回答我!你在哪儿?"两人横冲直闯直奔灵波轩内院,一路上裴君邈一直这样大叫着,希望有人会回应他,此时一小厮从旁走过,裴君邈一把抓住他:"垚儿在哪儿?"
"呃......回寨主......时公子在......屋......里......"
立刻放下那名被他吓得不轻得下人,裴君邈赶至里院。
推开紧闭的雕花木门,眼前出现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像往常一样,桌上还放着一杯茶,伸手试探,已经有些冷了。
"他一定还在。"裴君邈自言自语的想要再出去找找,虽然隐约觉得不妙,但他仍旧时垚去找找,他不想放弃这仅有的一点希望。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钟神秀拦住了他外冲的身形。僵直的身子缓慢的转过来,顺着他的手指,裴君邈看到了床上那一直蜿蜒至地的墨发,瞳孔有一瞬间放大,而后,他便痛苦的走到床沿,抓住床榻上那毫无生气的断发,五指紧收,披散的墨发在他手中被收成一束,露出低下被遮住大半的白纸。瞳孔再次放大,裴君邈拿起这张隐藏的纸,在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后,痛苦的双手掩面,几分钟后,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白纸从他无力的手中翩然而下,飘飘然然,晃晃悠悠,最后一个冲刺落至钟神秀脚旁,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截发断情。
三个月后,朝廷加紧围剿次数,降龙寨与朝廷大小战役不断,双方互不相让。后又六个月,江湖上传出瞻月门被朝廷招安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裴君邈下令调查瞻月门。
降龙寨·主堂
"寨主,探子回报,瞻月门于数月前又一新门主上任,此人身形瘦弱,似文弱书生,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三之间。此人似乎极其聪颖,一上任就降伏了所有有威胁之人,身边常跟两女,一文一武。据查,上个月瞻月门已致函朝廷,表示愿助剿我降龙寨,此时,怕是已经开始准备了。"报告完毕,钟神秀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怎么做。
"此人武功如何?"
"回寨主,暂时不知,因为他身边总是有两个姑娘伴随,一红一绿,堪称绝色双婢。一般都是这位绿衣姑娘出面代为管事,此女武功甚高,轻视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告于裴君邈,钟神秀也面露难色,这瞻月门为何如此保密不让自己的模样示人?那绿衣姑娘武功如此了得,那瞻月门门主想必更甚,又有传说此人甚是聪明,为何会倒行逆施支持腐败不堪的朝廷?一切均是这么匪夷所思。
裴君邈步向书桌,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今天的月亮圆的出奇,天空藏黑色的幕布衬得月亮明晃晃的,如此美丽的夜晚,让人有股冲动向摆上一桌酒菜把酒当歌,对月言欢,此时的裴君邈却没有这种心情,最近总觉得眼皮猛跳个不停,是不时垚出什么事?希望别跟着瞻月门有关就好。头痛的柔柔太阳穴,裴君邈转过身:"神秀,陪我喝杯酒,今晚月色很美!"
(49)
"碧,今晚月色一定很美!"身着一袭银色外衣,时垚站在院里的常青树下,面向空中的明美圆盘,慢慢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此刻空气中的宁静。
"是啊!"并肩站在他身旁,碧云看着空中的明晃发怔。
"碧......我这样做......对吗?"依旧是紧闭着双眼,却给碧云一种疏离之感。触及不到,却又想要触及。
"公子,您认为对的就没错!"
"嗬嗬,你什么时候跟袭似的了,总是顺着我说,这样你们会把我贯坏的。"时垚微微转过身,笑意满面地面向碧云。
"公子,您有您的目的,我们有我们的信仰。"也不跟他争,碧云只是陈述事实。
"但我怕你们会恨我啊!还有......他......也会恨我吧!"轻松的语调听不出丝毫不快。
"不会的,爱可以包容一切。"碧云回答的只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时垚的语调依旧听不出不悦,反倒有几分笑意:"可是,他不爱我!"
"公子!"碧云加重了语气。时垚听出她有些不悦,便忙住口不提,转而面向月亮,空气中静静的,两人心中思绪万千。
"碧,我是不是不爱他?"半晌,时垚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的语气变得十分郑重,看得出他很认真。
碧云不解:"公子,为什么这么说?"谁看不出来,公子心里早就有了人了?
"我一点都不恨他,在他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后。"抬头,茫然的眼睛依旧清澈,但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不是说爱之深,恨之切吗?如果我爱他,我应该恨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