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曲————风中绯尘
风中绯尘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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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萧怜雪当真是位奇人!

  在谷中停留时日越久,便越发现自己对他生出的兴致与好奇,尤其是发现他似乎没有七情六欲般,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平静淡然,自己从没见过他动怒或是悲伤,唯一呈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是那淡淡的优雅的笑容。不论是面对对他似有好感的萤或是面对当初想要杀死他的自己,他都是同样的面貌,不过......唯一特别的,应该是那总跟在他身边的小子遥夜吧。他是对那小子没什麽好感,何况就是那小子杀了他的右使,如果不是萧怜雪一定会出手阻止,他倒很想干脆杀了他的。

  萧怜雪对那小子,似乎是存有几分与众不同的疼爱的,但是那小子......寒子烈忍不住微笑,萧怜雪一定不知道,那小子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尊敬和顺从了吧,萤应该已经看了出来,而自己同样猜出了他的心思,这其中不了解的,恐怕就只有那名当局者了。

  有趣啊有趣,每次看到那冷面小子用吃人般的眼光恐吓著自己不许靠近那人,他就越觉得有趣。只是,不知萧怜雪如果知道了这份感情,又会如何呢?

  正想著,将手中的书刚刚放回原处,身後便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回首,望著门前多出的绝世身姿,寒子烈咧嘴笑笑,难得听话地跟了出去。

  随著那抹身影来到远离竹屋区的水池边,窈窕背影终於转身,清冷的美眸凝向他。

  "子烈,在谷中叨扰已有些时日,我决定离开了。"

  "哦?"挑起眉,"是跟我走麽?"

  "子烈......"纤细的眉皱起,"你究竟想怎样?闹也闹得够了,你还不肯放手吗?"

  邪邪一笑,道:"那你肯跟我走麽?"

  "子烈!"绝世的容颜不禁染上几分无奈。

  "当初我执意留下,就是要让你回心转意,难道你忘了,姐?"

  "你根本就没有爱上我,又何必寻找这种理由?"

  "哼......"轻哼一声,寒子烈淡淡道:"萤,不懂的人是你吧,明明那时候我们只有彼此,是你先离开了我不是麽?"

  叹一声,她摇头,"子烈,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离开你?"

  "这也怪我。"寒子烈冷笑,"我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在意世俗伦理的常人。"

  继续摇首,"子烈,你我本应一体,我的想法,你不会感觉不到,为何事到如今你竟还是不懂呢?"

  "我懂。"寒子烈盯著她,"你心里有了别人,自然不会在乎我了。"

  "子烈!"寒子萤猛然一惊,"你休要乱说,这些时日你也见了,我与萧公子间可有丝毫情意?"

  "怎麽?我都没有说出那人是谁,你就自己承认了,还说没有!"

  "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觉苦笑。任谁都明白他语义所指,自己挑明,反而被咬作此地无银,这又是招惹了谁了?

  "我胡搅蛮缠?"寒子烈不禁嗤笑,忽然话题一转,"姐,你总是说我不懂你,但你难道就真的懂我了,你若懂我,那你现在告诉我,我此刻的想法是什麽?接下来我又要做什麽?"

  "子烈......"

  "你说不出?是麽?哼......也好......"寒子烈阴沈著一张俊颜,低吟片刻,忽然抬头道:"既然你这麽不愿回到我身边,也便算了,毕竟你也是我的同胞姐姐,於情於理我都应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子烈?"忍不住顷刻间泛起淡淡的惊讶,专断任性的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他当真醒悟了?

  "不过......"语气骤转急下,"就这麽回去也不是我的作风,既然当初是他救了你,那就让他救人救到底罢!"

  红袍一挥,寒子烈拂袖便走。

  "你要做什麽?"寒子萤抢一步挡在他身前,清冷的声音中染上一丝急切。

  "怎麽?你也会担心了?呵......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也会为别人担心,真是有趣!"

  "你究竟要做什麽。"寒子萤的脸色冷了。

  "你说你懂我,那你倒是猜猜我要做什麽啊。"邪气一笑,寒子烈纵身一跃,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她面前。

  "子烈......"咬咬牙,寒子萤甩袖,运起身法朝那片竹屋飞快掠去。

  13
  "跟我走。"

  寒子烈一脚踢开草药房的大门,不顾屋内两人眼中闪现的讶异,径直走到那张檀木方桌旁,拉起桌前仍在整理药草的人便往外走去。

  萧怜雪不明所以,反是遥夜愣了一下,立刻便做出了反应。

  当他走到门口之际,一柄未出鞘的剑横在他的颈间,响起的,是冷冷的警告。

  "放手!"

  呵......忍不住笑了,笑容中透著十分的轻蔑,"怎麽?你想打架不成?"

  "放手!"

  遥夜子夜般的黑眸闪现出一丝杀气,手指微动,看得出他的剑准备出鞘了。

  "小子,若是你这把剑拿在冷煞手中,或许我还会考虑考虑,不过你麽......哼,还差了那麽一点吧。"

  "遥夜,把剑拿开。"感受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萧怜雪淡淡开了口。

  接到了无法违抗的命令,心不甘情不愿地,遥夜只有一脸冰冷不爽地撤回自己的剑。

  接著不著痕迹地挣脱了他的钳制,萧怜雪朝寒子烈一拱手道:"阁下这是为何?阁下要在下前往何处,在下礼应奉陪,不过能否请阁下先行告知在下呢?"

  寒子烈盯著他,狭长清冷的黑眸瞬间闪过一丝复杂,他缓慢地一字字道:"我、要、你、和、我、回、暗、冥、神、教。"

  此话一出,不但愣住了屋内二人,连刚刚从门外追进的寒子萤也是一呆。

  "阁下此言何意?"

  萧怜雪第一个从愕然中会神,不禁脱口问出。希望,这只是自己会错意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寒子烈邪邪笑道:"我要你。以人易人,代替萤与我回去成亲。"

 

  "荒唐。"

  萧怜雪略一皱眉,拂袖便朝桌前整理到一半的草药走去。

  "萧谷主慢走。"寒子烈长臂一挡,将萧怜雪拦下,"在下并未觉有何不妥,为何谷主言称荒唐?"

  "男人与男人何谈成亲!"闪过他,抬脚便走。

  "谷主此话差矣。"再度拦下,寒子烈笑道:"昔日汉帝痴情断袖,陈帝挚情立後,後世流传皆为美谈,如今我教主娶亲,又有何荒唐不可之处?"

  "胡闹。"拂开他的手臂,萧怜雪只留下淡淡两字。

  再想追,眼前忽然一晃,一抹淡色人影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子烈,别胡闹!"

  沈下脸,"姐,你不是已决定离开,为何又来管我的事?"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顿了顿,寒子萤将後半截话生生咽下口中。

  "因为什麽?"寒子烈笑笑,"既然你说不出,那我便替你说了吧。因为要刺激你所以找萧公子作替罪羔羊,是不是?哼......你放心,萤,难道只有你能够喜欢他,我便不能?我们是同胞姐弟,你的心情,我多少能感受一点。若说这段时日里我也喜欢上了他,你信不信?"

  三人再度怔愣。

  见寒子萤不语,他便又伸手去抓萧怜雪,"和我回暗冥神教,好不好?"

  拂袖避开他的手掌,"请莫寻在下开心,此事若因阁下家务而起,实不该扯入在下。"

  这时寒子萤也回神,来到寒子烈身边劝道:"子烈,别再胡闹了,毕竟你也不是孩子,很多事不是别扭任性求得来的。"

  左一个荒唐,右一个胡闹,就算寒子烈耐性再好此刻也有些恼火,何况他根本就谈不上什麽耐性和好脾气。

  "哼......哼......既然你们都咬定我胡闹,我就胡闹给你们看看!"沈下脸冷哼,眸光一闪扫过一旁有些失神的遥夜,他忽然有主意了。

 

  "小烈,你在埋什麽?"
  火红的枫林中,远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背影蹲在地上不断地挖著树下的土,不禁跑过去,好奇地问。
  "姐,你来啦。"小小的背影转过身,那张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小脸上充满了笑容,"爹对你好吗?"
  "嗯......"点点头,她将视线再度放上那个刚刚埋好的土堆,余光不经意地瞥过他的手,慌忙扯过低呼道:"小烈你受伤了,怎麽回事?"
  "不是受伤的。"美丽的笑脸露出一丝狡黠邪气的微笑,"这不是我的血。"
  "不是?"用力擦了擦,果然什麽都没有,"那是谁的?小烈你打架了?"
  摇摇头,笑容狡猾而美丽,"你猜啊。"
  "你和小岳一向合不来,和她怎麽了麽?"
  再次笑了,"姐,你真聪明。"伸手从衣服里拿出一根蓝色的长羽,"你看,漂亮吧?"
  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的美丽眼瞳从他的手上惊疑地转到地面那一个土堆,"这不是小岳的月蓝鸟......难道你......"
  男孩笑嘻嘻地,"谁叫她每次都不肯让我靠近这只鸟,当宝贝似的,这次我也叫她永远都没办法靠近她自己的宝贝,嘻嘻。"
  "让爹知道了可怎麽办?爹爹会打你的!"
  "爹怕娘的。娘说没事就没事,而且......这也都是娘告诉我的,你不觉得,娘所以才处处比爹强吗?"
  "......"
  当时,望著那个六岁的小男孩,他的笑容第一次令她觉得心寒而陌生......

 

  遥夜头脑一片混乱。

  若是在最初拔剑时动手,或许自己不会在瞬间便处於下风,也不会像现在完全依靠身体细胞做出反应,而大脑却丝毫没有跟进打斗的节奏。

  从寒子烈道出要萧怜雪与他成亲开始,直到寒子烈说喜欢,他一直听著,却有些恍惚。

  虽然对他没有好感,但是某个方面,遥夜却有些佩服他。起先,他直言不讳道出对胞姐的爱恋,现在,同样毫不隐瞒地表白对萧怜雪的喜欢,且不说这喜欢究竟是真是假,光凭他能够干脆说出内心这一点,就值得遥夜敬佩了。

  当时,他在想,若是自己,能不能如此直接地述说出心中的情绪,结果,他得出结论,不能。

  然後,萧怜雪一句荒唐,一句男人与男人谈何成亲,瞬间令他心中某个角落破碎了。

  那一刻,虽然耳边听的是寒子烈的话语,却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其中,在某种角度上期待著萧怜雪的答案,是否他会认为,男人与男人并不是荒谬与大逆不道,男人爱上男人,是没有错误,是他能够接受的,然而,萧怜雪的话,将遥夜那一丝的期待也打破了。

  虽然早就告诉著自己,不要奢望,你没有机会,你配不上他......但是那一句荒唐,刹那间否认了自己的一切,将自己多年的爱恋以一句荒唐彻底带过......他说过,一盘棋不到最後,无人能论其输赢,就算这盘输了,也可另起一盘。

  然,自己却尚未开始,已是经满盘皆输。输得彻底,输得完全,输到半子不剩,输到一无所有......

  冰魂出鞘,却没有任何出手的意图。

  薄如蝉翼,透明如水的剑身,映出少年一张冷漠却显苍白的脸庞,些许的彷然,些许的呆滞......

  寒子烈邪邪一笑,运起一掌便向遥夜胸口抓去,红袍扬起一阵透著诡异的阴风,呼啸著袭向仿佛没有反应的遥夜。

  躲,如何?不躲,又如何?

  无论如何,那人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无论如何,这份爱情在那人眼中都不过为一句荒唐......那麽,如果自己死了,那人会不会为自己难过呢?

  只要他能有一分难过,那麽自己的死便有所值。

  只要......他能为自己落一滴眼泪,那麽自己即使死,也是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

  只见那处处透著诡异的一掌瞬间来到自己面前,遥夜刚挺直身子,身体却猛然朝後飞去。

  愕然回神,却发现那人已将他扯过身後,刚才身後传来的那阵引力,正是那人的杰作。

  "阁下这是何意。"

  声音轻轻淡淡,听不出感情,却有一丝冷漠。

  寒子烈立刻收掌,退後几步看著他白玉般的容颜染上几分冷淡,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慢慢泛上胸口,堵得他有些窒息般的闷。

  这小子,当真对他如此重要!?

  不去在意心中古怪的情绪,寒子烈强笑道:"你不和我走,我就杀了他。"

  "阁下当真以为有那个本事?"

  萧怜雪的双眼在瞬间变冷。

  若真是全冲自己来也便罢了,他竟一而再地对遥夜出手!

  倘若再有五年时光,凭遥夜的天赋应该能达到寒子烈的水平,毕竟自己在遥夜这个年龄时也是不如现在的寒子烈,但若寒子烈倒退五年呢,是否能比上如今的遥夜?

  萧怜雪并不想比较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这样说的话,如今三十一岁的自己不也是在面对一名比自己小六岁的後辈?虽说自己不好纷争厮斗,但若他的存在威胁到这个孩子的安全,他无论如何也会出手的!

  "不错,论武功也许我在你手上讨不到什麽便宜,但是论下毒解毒,只怕阁下便远远不及了。"

  听著萧怜雪愈加冰冷的话,寒子烈的胸口不住愈发窒闷,语气不禁也冷了下来。

  下毒!

  萧怜雪心神一动,一旁的寒子萤却忽然惊呼出声,

  "不好!萧公子,遥少侠中毒了!"

  14
  遥夜并不知道何时被寒子烈下了毒,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与寒子烈单独会面的时刻,若说真有什麽接触,也就是刚才那几下称不上打斗的打斗了。

  但是,却又不觉得那个时候他有机会对自己下毒,除了最後那雷霆万钧赫赫风声的一掌他比较接近自己,其他几招都是相隔一剑之外的。
  不过,自己中毒却又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说......遥夜猛然灵光一闪,问题出在最後那一掌携带的阴风之中?

  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胸口气血阵阵翻涌,张口似乎吐出了什麽,意识却开始有些迷糊了。

  好厉害的......毒......

  遥夜想著,却在朦胧中见到了那张自己日夜思念的脸庞,墨玉般的眼瞳内似乎掠过一些担心与焦虑。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沈重到怎样也无法抬起;想说话,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奇怪......他好像在说话,但是自己却什麽也听不见。

  你......是为我担心吗?

  因为我中毒,要死了麽......

  我看见你为我担心焦虑了呢......雪......终於能这麽叫你一次了呢......

  我高兴,真高兴,能看见你为我担忧,我真高兴......

  我是不是很奇怪,要死了还这麽高兴,呵呵......

  雪......让我再这麽叫你一次好不好......

  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会不会为我流泪......师傅说你是没心的人,我从来不信,若没心,你当初怎会救我,我又怎会爱上你,爱到无怨无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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