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在我小时候一场瘟疫全都病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郑渤道,"不过我流浪没多久就碰见了师父,他就像我的爹爹一样,再后来我又有了师弟,也像弟弟一般,所以,他们就是我现在的亲人了。"
连碧宇偷偷看他的神情,也没有伤心的神色,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你师父一定对你很好。"
郑渤微笑道:"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如果不是师父让我离开,我还要多陪陪他呢。不过,也多谢师父让我自己来中原闯荡,可以碰到这么多人事物,我也长了见识啦,以后和师父聊天就多了谈资呢。你要是愿意,等我们见过你的家人,你就和我一起去关外走走怎么样?"
连碧宇拍手道:"那是自然,你不是说过要带我见识关外的风光么?"
郑渤道:"就怕你受不了那里冬日的冰天雪地,你的家人也不知道答不答应呢。"
连碧宇道:"你也不是天生就长在那里的,住一住就习惯了么,我都这么大了,他们还管我作甚,就这么说定啦。"
两人回程经过庙礼镇,郑渤见时候不早,便与连碧宇到镇上找家客栈打尖。这镇子甚小,几下就转了个遍,一家小小的客栈可怜巴巴的窝在镇角,窄窄的小厅里只有一张桌子摆在中央,再加上个柜台还嫌挤,一问竟然只有两间客房,其中一间还住了人,两人只好要了一间房,去外面的食肆买了些东西回来吃。
回客栈的时候,两人在门口看到掌柜的对着个瘦巴巴的店小二为难地道:"我也没银子啊,你看看钱箱里有几个铜板。"
连碧宇插话道:"掌柜的,你这可不厚道啊,咱们住你的店不是还给了你三十文钱吗?"
掌柜的抬头看到他们,苦笑着道:"客官您不知道,你们前脚走,后脚那孙家的少爷就来收利钱,小的借了他们五两银子作本开了这家客栈,却没想到没过几天就被翻到了十三两,平日里他们都收不到钱,今日难得有两个客人住店,他们立即就来啦。"
正说间,另一间客房房门一响,有人走了出来,连碧宇也没注意,只大怒道:"有这等事,待我去看看!"
郑渤一把拉住他,道:"你刚不是一直喊饿么,先吃点东西罢,我去打听打听好了。如果真的是横行乡里的恶霸,再顺便教训他一下。这种小事情,用不着咱们两个人。"
"那你多替我打他几拳,"连碧宇心想也对,便不坚持,道,"还有,这个包子给你吃,先垫垫底,其它的我给你留着。要是他们人多,你还是要回来叫上我哦。"
郑渤点头咬着包子,问清掌柜的那孙家在何方位便既出门。连碧宇则留在客栈的小厅里,那个走出客房的人走到桌旁坐下,大声道:"掌柜的,随便给来点酒菜,大爷懒得出去买了。"
连碧宇这才回头看他,两人视线一相遇,连碧宇从骨子里渗出一阵冷意,那人长得大脸阔嘴,一副北方大汉的模样,倒也不难看,一身灰黄色的衣服,坐在那里也能看出身材颇为高大,但是,那眼睛里射出的寒光着实让人不舒服,连碧宇给掌柜的打个招呼,便要回房。
这店面实在狭小的紧,连碧宇不得不从那人身边走过,只见那人慢条斯理地拿出个小小的红色盒子,连碧宇奇怪这么一个粗汉怎么有如此精巧的东西,不由得侧眼细看,只闻得一股奇异的甜香,还没来得及运气抵挡,便觉天旋地转,后退两步碰的一声倒地,从此人事不知。
连碧宇料想郑渤不会吃亏,却没想到自己狠狠地栽在未知的厄运里。
21 失去方向(人真是不能粗心大意,一不小心就落入危险之中)
郑渤打听到了孙家是这一带的财主,开了一家钱庄,每户借过他们银子的人家都吃过他们的亏,尤其是孙家的独子孙继财,仗着老子病重管不了他,自己家里有些势力,期男霸女,四处作恶。
去孙家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三个人在一间布店前叫骂,郑渤问清路人那正是孙继财和他的两个家丁,二话不说,上前把两个家丁一脚一个踢飞了出去,夺过孙继财手中的帐本,双手夹住,运起内力,一松手就见一片片碎纸四散飞扬,孙继财本来正欲破口大骂,见此情景马上噤若寒蝉,缩在一边发抖。
郑渤冷笑数声,道:"今日就此放了你,若再叫我碰见你横行乡里,胡乱欺压穷苦百姓,小心性命难保!"
对付这种人,确实不用多费心思,纨绔子弟多半是缺人教训,郑渤想经此一吓,这人应该会有所收敛,至于放话让他小心,倒也不是骗他,以后必然还会路过这里,再来看看也不迟。
郑渤教训了孙继财,着实爽快,步履轻松地走回那家小小的客栈,一进门就见客栈里黑黢黢的,不禁奇怪怎么不点灯,仔细一看,隐约发现店小二倒在地上,掌柜的趴在柜台,大惊之下,也顾不得扶起两人,一边冲进客房一边大叫:"碧宇!"混不觉自己的声音和拳头一起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
客房里空无一人,郑渤不放心又推开另一间客房的门,显然也是没人。郑渤把掌柜和小二一起扶起来靠在墙边,细细观察两人,发现他们呼吸安稳,毫无异状,只是睡熟了而已。
郑渤运力狠掐他们人中,小二哼了一声先自醒来,打个哈欠喃喃的道:"怎么突然这么倦?"
郑渤忙摇了摇他,道:"你怎样,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知道和我同来的人去哪里了吗?"
小二摇了摇头,睡眼惺忪地道:"就是倦得紧,也没怎样啊?我不知道,他正要回房的时候我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渤看那掌柜的此时也已醒转,连忙问道:"掌柜的,你们怎么会突然睡着,我的朋友哪里去了?"
掌柜眯着眼睛想了会,道:"好像是另一间房的客官说要用饭,你的那个朋友路过他身边时,那位客官拿出来一个小盒,你的朋友略停脚步想要看清楚的样子,等盒子一打开,我便看到你的朋友喝醉酒似的后退两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闻到一股异香,我也就眼前一黑了。"
郑渤道:"那你知道另一个客人是什么人吗,他何时到的这里?"
掌柜的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大概是辛时来的,进门就骂我们的破镇子怎么就一家这么寒酸的客栈,然后就说什么要不是老子来这里办事才不会住这么烂的地方。付了房钱以后就进了客房,直到你们回来那一下他才出来说要吃饭。"
郑渤道:"谢谢你掌柜的,那人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们的包袱就放在这里,何时回来何时算清房钱,你接着做你的生意罢。"
掌柜的连连点头,道:"客官,难道那个人是坏人?"
郑渤道:"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我也走了,你小心给我们看着东西。"说着又扔下一块碎银,转身离开。
记得那人好像穿着灰黄色的衣服,身材颇为高大,当时没注意他,看不大清楚。既然是那人拿出来什么东西才会迷倒三人,必然是厉害的迷香。自己进客栈的时候没闻到什么异味,说明已经过了些时候,不然香味不可能这么快散去。但是自己一共就出去了大半个时辰,而且轻易就能把两个毫无功夫的人叫醒,就是说那迷香虽然见效快,但药效并不能持久。连碧宇身负内功,抵抗力自然比一般人强,说不定立刻便醒了。郑渤边推想边四处察看有没有连碧宇留下的蛛丝马迹。
郑渤虽然分析的很正确,但只对了一半,连碧宇的确很快便醒,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手足酸软,体内真气流转不畅,显是被人点了穴道。感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耳边听得车轮滚滚,居然是在马车之上。连碧宇仔细回想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小的盒子,盒子打开后里面一颗火红的珠子,好香的气味,然后晕倒。想不通啊,江湖上没什么人知道他连碧宇的名字,怎么会有人陷害他呢?
现在天还没黑透,怎么这里一点光亮也没有,难道连马车上的窗子都被遮住了么?连碧宇百思不得其解,就听车外有人对话。
"二司主好本事啊,竟然虏来了这么个尤物。"这个声音略显苍老。
另一个较尖的声音道:"哼,你眼馋什么,那么大了的人,必然轮不到咱们管,肯定不是两位司主就是门主亲自调教,而且二司主说他可能会功夫,吩咐咱们把他带回临时分堂,给他闻上七天暗柔香。等到那时候,二司主早回来啦。"
"也对啊,你看二司主一脸放心不下的样子,这回这个肯定很扎手,要是他身上有暗柔香,此时必定点在车里了。"
"知道就好,这七天之内咱们哪敢动他,万一不小心伤了可就立刻要了他的命,咱们的命也就没啦。"
"唉,咱们门里妙药很多,可都有不好的地方。销魂香见效快,可药效不持久,暗柔香虽然能把人变成软骨头,可是要用足七天才能彻底废去武功。"
"可不是嘛,要是七天之内断了香,十二个时辰内必死。而且还不能受伤,见血也是必死。真得好好改进改进。"
"已经不容易啦,我进咱门前可连听都没听过呢。"
"那是,门主雄才大略,再加上两位司主和五位堂主,咱们阴司门早晚会成为江湖上第一大门派。"
"噤声,可别叫人听了去。"
"这荒郊野外的会有什么人,你总不会说是车里的那个美人儿罢?"
"二司主说点了他的穴道,一个时辰内醒不来,十二个时辰内醒来了也动弹不了,咱们也不用太担心,这才过了半个时辰。"
两人哈哈大笑,又接着说什么前几天买来的少年着实不错之类的话。连碧宇听得恶心,想捂住耳朵却动弹不得,原来这就是那个阴司门,果然有些鬼门道。
既然应该睡一个时辰而他半个时辰就醒来,那是不是说六个时辰内就可以动弹呢?也不行啊,到时候早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想通知郑渤也迟了,而且万一已经给他用了什么暗柔香,那不是更完蛋?这种情况下只好运气冲关不能心急,越急越坏事。
连碧宇默运玄功,暗想都怪平日懒得在迷香毒药上多下功夫,也不会这么容易两番着了道,真是后悔。
22 未知前路(找到线索,跟踪;前途黑暗,郁闷)
郑渤走遍全镇大小角落一无所获,不由心急如焚,若是已经出了镇子,那他这样耽搁时间不是更难找到连碧宇。而且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他,用那种迷香必然不怀好意,可是连碧宇在碰到他之前几乎没出过长沙,也没听他说过有什么仇家,会是谁盯上他呢?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郑渤头一次陷入如此混乱的境地,看到又走回那家客栈附近,突然想到,这客栈周围有些做小买卖和一间茶馆,何不去问问?
郑渤一拍脑袋,真是糊涂,早该问了,现在小贩们早都散摊了,就剩那家茶馆还没关门。郑渤冲进那家茶馆,抓住一个店小二便问道:"你在酉时前后有没有看到斜对面那家客栈有穿灰黄色衣服的人出来?"
那小二吓得不轻,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不断的叫:"好汉饶命!"
旁边一个茶博士也在求情:"有话慢慢说,别吓着他啊。"
郑渤连忙放手,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二,赔个不是,道:"你有没有看到斜对面那家客栈酉时前后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二谢过,仔细回想道:"听说那家客栈今日难得有两个客人,刚到酉时孙家的公子就来要账,骂得好大声,我跑出来看了会热闹,然后又回来招呼,给人倒茶。"
郑渤不耐道:"这我知道,之后呢?"
"之后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起来就又出去看看动静,那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有几个穿着灰黄色衣服的人把一团白色的东西搬上马车,我看那好像是个人呢。可是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好凶,我也不敢走进,然后两个人驾车往西门方向,另外两个人没进客栈,往南走了。然后我就被叫进来,再也没看过啦。"这小二平日里招呼客人招呼得好,口齿甚是伶俐。
郑渤得到这个消息,连招呼都不打,立即转身飞奔而去,小二喃喃得道:"这人好生古怪。"
茶博士在一旁道:"好阔绰,给你那么大一块银子。"
是直接出去追,还是留在镇里?郑渤飞速转念,若是出镇,天南地北,更是难以找到,而且黑灯瞎火的,在外面的人都急着回家,也不会注意一辆马车。记得那个人当时说要用饭,而且掌柜的说他要在这里办事,算起时间,他必然没空在客栈吃了,既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马车出城,必然是在这里的事情还没办妥。还是在镇子里再找找罢。
往南,先看看可以买来吃食的地方,顺便去一些酒楼食肆问问,还好这个镇子很小,不难很快找出来他们停留过的地方。
郑渤问过一家酒楼,又问过两家点心铺子,已经把庙礼镇走过一半,心也沉了一半,道路两旁点着灯的人家渐渐减少,忽然隐约听见路边巷子里传来有人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已经这么晚了,什么人会在这里出现?郑渤停下来,放轻脚步走进前去,探头一看,巷子里黑压压的不知道有多深,随即跃上墙头,借着一侧房屋的阴影猫腰前行,渐渐听清了说话的内容,郑渤不由得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
"二司主,您从哪里碰到那么个美人,这几个孩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啊,难怪您急着让他们俩先把他送回去呢。"
"哼哼,我看他武功不弱,他那同伴也不像是省油的灯,虽然我带了销魂香,但还是少招惹江湖中人为妙,这几年咱们门里不景气,找不来耐看的孩子,实在没法才打他的主意。"这个二司主听声音颇似那个喊着要用饭的客人,而且这种说法怎么那么像陈濂说的那个阴司门?
"不过,小的看他那长相确实人间少有,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那二司主道:"小四,你越来也多话了,这还用你说?我让那两个速速把他送回,早一日让他闻到我们的门中一宝,我早一日安心。"
那小四干笑两声,道:"那是,闻足七天暗柔香,任他多大的能耐也变成烂泥一滩。"
那二司主道:"哼哼,还不止呢,咱们急着用人,我让他俩再给香里加一点多余的东西,让他七天之后更是服服帖帖。"
"二司主果然想得周到,那玩意可不像暗柔香,若不预先吃药,中了之后就无药可解,到时候只能任您摆布啦。"那小四笑得更是诡异,"算算时辰,他们也快回来了罢?"
"还早呐,最快也要亥时才能到西门,咱们先吃点东西罢,可是饿死我了。"
接着就听见西西索索的声音,那两人拿出什么东西分食的样子。郑渤心下思忖,既然提到了暗柔香,那八成就是陈濂说的什么阴司门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听他说送走连碧宇的人亥时会到西门,不如先去那里埋伏再说。
郑渤悄无声息的退出巷子,向西门而去。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见马车声从远处传来,郑渤一时之间心中有了算计,掩上半边城门,躲到门外一棵大树之后,等那马车驶近,就听得有人勒马停车,骂道:"见了鬼了,掩什么门,你下去开开那半边,不然进不去。"
郑渤瞅准时机,钻到车厢之下,手足撑住车下两头横木,驾车的人也没察觉有何异状,等另一个开了门上车,便接着驶了入去。
郑渤长吐一口气,开始耐心等候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连碧宇还没等到手脚能动,便觉得马车一停,紧接着就有人打开门,透过两个黑色的身影,可以看到后面房子的大门,以及夜空中闪烁的几颗星子。
那两个人咦了一声,有人道:"怎么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