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面无血色且湿了一身的人,殷黄月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但摸到实体後,那身上的温度证明在眼前的并非幻影:"蓝,你怎麽会在这?"
抬起苍白的脸,蓝.科斯直直地望向殷黄月,那目光中充满的是尖锐和冰冷:"很惊讶吗?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越过殷黄月和殷橙伊,蓝.科斯大步走入雨幕......
那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四章
英国.伦敦
月,你为什麽要骗我,为什麽?
曾经的你是那麽讨厌欺骗,可是为了他,你居然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戒条。他,真得在你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分量吗?
可是,可是我呢?我算什麽,难道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难道几年来的相依为命还抵不过你和他之间偶而的相处吗?
月,我是那麽信任你,爱你!你让我知道什麽是亲情,什麽是爱情,当我觉得自己幸福地可拥有全世界时,是你,是你让我从九霄云外狠狠地坠落下来,让我一无所有。
曾经的在意你忘了吗?曾经说过的喜欢,难道也只是句当时的安慰吗?
错了,都错了!
其实我是何等的贫穷,贫穷到亲情是由别人施舍而来,而爱情呢,根本是自己的幻想。如果说终有一天你会收回全部的馈赠,那麽我宁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它;而幻想仅仅只是假象,它也终将会破灭。
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让我感受一切!如今,我将在这个世界上怎样立足?
月,你好残忍,好残忍,残忍到给予一切後,又将它们全部剥夺!
对你而言,至始至终我都只是责任,只是哥哥的附属品罢了。而我却何其可笑地痴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而现在,你有了他了,一个我根本就比不上的男人,现在的你是否也走出了由哥哥带来的阴影呢?
我该祝福你吧,祝福你重新找到了真爱,祝福你的人生又燃起新的希望......
月,你是不是很为难呢?为难於曾经许下的诺言,为难於自己再也约束不了的心。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不是吗?当你找到了人生的另一个航标时,我自然会离开你。你不必捆饶,不必烦恼,因为爱你如此的我,只要你过得最好!
雨水潜入衣襟,道路上的积水已然浸透了鞋袜,该何去何从呢?
前路茫茫,在雨幕中的路灯也只能笑看著再次的风雨过。
失去一切了,不是吗?
或许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只是它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准备,也没有任何应付的能力。
该离去是最彷徨的时候,在回头也不能挽留什麽,歌中的词果然没有错......
是的,是该放开月了,他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能总被一个他根本就不爱的人所禁锢住!
即使心痛,也要笑著为他祈祷,笑著对他说再见!
"蓝,你在哪,快回答我!"殷黄月在雨中大声喊著。
他找不到他了,似乎他就这麽消失了,可是怎麽可以,怎麽可能?
他是他最爱的蓝啊!他会找到他的,一定会!
是小孩子的一时冲动吧?可是他的语气是如此没有反驳的余地,似乎连空气也顿时被压缩了。他不会忘记当时蓝说出那句话时眼中闪过的决绝。
是他做错了什麽吧,可为什麽不告诉他呢,难道他不值得他的信任吗?不信任他,他还能信任谁,倚靠谁!
难道他只想让自己担心吗,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雨越下越大了,没有伞,没有雨披,殷黄月在大雨中拼命寻找著蓝.科斯。
蓝,蓝,蓝,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依稀中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吧,他还会在乎自己吗?不可能,不可能的。月,他怎麽还会在来找他呢?他不是已经不要他了吗?
可是声音好清晰,从远而近......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人的体温,感觉到了那狂野的心跳......
"终於找到你了,蓝!"紧紧抱著蓝.科斯,殷黄月再也不愿松手。
"是你吗,月,不会我又在做梦了吧?"他不敢相信,拥抱住他的会是那个人,是他的月。不,月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不再!
"是我啊,蓝,怎麽啦,告诉我发生什麽了?"将蓝.科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而非虚幻。
"不,月,请你不要再对我如此温柔,请你不要了!"紧攥住自己的手,他不要让自己去碰触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肌肤。那是自己不可碰触的圣地,作为一个什麽都不是的人,是没有资格这样做的。
蓝.科斯的声音颤抖地厉害,在雨中,更显得遥远而又不真实。
"为什麽,你好奇怪。难道我对你的温柔让你觉得不能忍受?有什麽错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从来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有什麽是我所不能知道的!"
"对,是你的温柔让我无法忍受,我厌倦了你这种假惺惺的温柔,我更不需要你的怜悯,这些我都不需要!"捂住自己的耳朵,蓝.科斯不顾一切地向殷黄月叫喊。
为什麽月到如今还不明白,难道他真得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吗?
"蓝,你在说什麽,我不懂。什麽怜悯,我对你的好需要出於怜悯吗,这样说不是太贬低我对你的感情吗?"拉住蓝.科斯挣扎的身体,他的心也被他的话所深深刺痛。
"是啊,你不懂,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月,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呀,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我终其一生最想得到的人,可是这些,这一切你可以接受吗?"反握住殷黄月的双手,蓝.科斯激动的摇晃著他的身体。
"你忘了吗,我们始终在一起。除了家里发生意外以外,我都不曾离开过你,我知道你不够安心,知道你畏惧,害怕自己有一天被遗弃。可是,一直以来,我都在你身边照顾你不是吗?或许这几天因为家里的事让我对你有了疏忽,可是你就不能体谅我吗?"他知道蓝需要他,要他在身边陪伴他,可是蓝太任性了,任性到他发火。
"哈哈,你始终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麽,月......"颓然的放开双手,他已经放弃争取了。在殷黄月的眼中,自己永远会是个孩子,只是如此而已。想要平等的地位,想要一个情人的身份根本只是天方夜潭。
"你到底要我怎样,蓝!"他已经失去耐心了,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焦躁过。蓝.科斯快把他逼疯了!是他太纵容他了吧,或许太多的溺爱才导致蓝今天的无法无天,任意妄为。
"月,我要的你这一辈子都给不起!"深情地凝望了眼殷黄月,蓝.科斯转身再次离去。是的,殷黄月根本就给不起任何承诺,除了他根本就不想要的对他弟弟般的宠爱和照顾。
看著再次从自己身边离去的蓝.科斯,殷黄月呆呆地站在雨中......
是他错了吗?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到现在,逃避到不得不去面对。可是他要如何去面对现实呢?因为对他,那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蓝,之於他是宝贝,这一辈子最爱的宝贝,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
整整两天,蓝.科斯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他运用各种方法联络都以失败告终。
他现在在哪呢?
殷黄月烦透了,他不该在以为这只是小孩子脾气,不该就这麽放任他离去,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蓝,他是不想在回到这个家,不想在见到他了吧!
自己真得让他如此伤心吗?为什麽他就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他,做兄弟难道不好吗?
他没有完成伯尼对他的嘱托,也令蓝.科斯对他失望。
想不到自己做了那麽多,牺牲了那麽多,到头来,自己才是最没用,最失败的一个。
跪在地毯上,捧著自己和伯尼的照片,殷黄月在伯尼去世後第一次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伯尼,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怎样做才是对他最好!我真得不知道,不知道该怎麽做了!你为什麽要离开我,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些......其实我根本就不够坚强,根本就不够勇敢。我好累,我已经承担不了这些了......"
泪水滚滚而下,滴落到伯尼那微笑的脸上......
突然间,刺耳的电话鸣音冲破了满室的寂静。
"喂,是蓝吗,你在哪?"猛烈的心跳和另一端的吵闹,他几乎听不到贴近耳边的话筒所传达的声音。
"是殷先生吧,别担心,你的宝贝正好好地在我们手上呢!"那不清楚的声音使得殷黄月猛然一惊,不好的预感顿时支配了所有的感觉器官。
"请问你想怎麽样?"
"不相想怎样,只是想向殷先生讨回公道,因为你的宝贝无故打伤了我的人,撞坏了我的车!"
"你想要怎样讨回呢?"
"只是想要一百万而已,对殷氏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数目,不是吗?"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你向我保证蓝毫发无伤!"
"这当然能够保证,至於地点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成交,但是我现在要听听蓝的声音。"无论如何,他必须保障蓝.科斯的安全,他不能想象蓝离开他的一天,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ok,答应,让他上来!"电话被撂下,但是他仍旧能听见里面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你的监护人让你听电话呢,哈哈!还不赶快去,是要我们把你压过去,还是要乖乖听话呢?"
殷黄月揪著自己的衬衫,失去的感觉让他的心几乎麻木。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镇定的不像是一个有感觉的人,可是在蓝.科斯的面前一切的伪装都破碎了。
"蓝,你好吗,告诉我你好吗?"对著话筒,殷黄月一个一个清晰的吐字,他怕蓝.科斯会听不到他的话,听不到他对他的呼唤。
"殷黄月,我讨厌你,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你!"
"嘟,嘟......"电话被搁断,那刺耳的声音一直缠绕著自己,还有那愤恨的叫喊。
你真有那麽讨厌我吗,还是你不愿让我过去,而想保护我的手段。可是无论出於什麽原因,你讨厌也罢,你不忍也罢,这一趟势在必行!
刹那,伯尼死时的痛苦和幸福的脸庞夹杂著迅速被怨恨所替代的蓝.科斯娇憨的脸庞,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
蒙著面殷黄月被带到了一间弥漫著檀香味的房间,凭直觉他知道这个绑架蓝.科斯的人一定大有来头。而一路来的感觉以及上楼来时经过一处地方的吵闹声他确定他来的地方是一家赌场。虽然如此,但如往常般,他那无害的脸上仍然挂著一道深不可测的微笑。
面纱被解开,赫然入眼的是书桌後的转椅缓缓转动後出现的人。而那人正饶有兴趣地用颇具挑衅的眼光从头至尾审视著他,或许此刻他正惊讶於为何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男子可以在股海中呼风唤雨吧?
步至书桌前,殷黄月仍旧面不改色的擒著一抹微笑:"你要的我已经带来了,可以让我带回他了吧?"
虽然架著一副框架眼镜,但那犀利的眼神穿透障碍物凌迟著对方。
他敢肯定,他不会违约,毕竟一个稍有脸面的人最讲究的是信誉。
"你很特别,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最具有胆识,当然也是最美的一个男人。想不到传闻一点不假,殷家的人确实个个都是大美人。"经过书桌,靠近殷黄月,端起那张俊秀的脸庞,男人看著他,同时也在预估他到底有多少和他斗的价值和本钱。
但是对於一见面就关注於自己美貌的人,殷黄月向来最嗤之以鼻,况且,他那语气中还带有挑逗的意味。
蹩过头,虽然不开心,但殷黄月的神色却并没有直接反应他心中的所想,依旧维持著笑容。
"谢谢你的抬爱,但似乎现在讨论的对象并非是我,我想我也该和蓝回去了,若有什麽冒犯你的地方还请谏谅,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将拎著的密码箱推向男人,殷黄月自然的後退一步:"这是你要的,我已经带来了。"
"爽快,不过,你知道蓝.科斯打伤的是谁吗?"男人没有接过摆在自己面前的财富。
"无论是谁,殷黄月在这里替他道歉了。"
"是我的床伴,你知道吗,一个男妓。"向前逼近一步,食指划过殷黄月的唇瓣,男人的眼中闪现著对捕获猎物的浓厚兴趣:"那麽我要怎麽解决生理需求呢?"
暧昧的话,同时让殷黄月有了危机意识:"我想只要你愿意很多人都会争著成为你的床伴吧,要不,你是想要我帮你去找一个吗?"
"我现在对你比较有兴趣,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你陪我一晚,一晚後你和蓝.科斯可以自动走人,如何?"
并非太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从开始逼近他看他的眼神中就可以感觉到,殷黄月深息一口气。情势不利於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许这就是他个人的劫数吧!
"我想见蓝!"仍旧微笑著,但紧握住密码箱泛白的手指却泄入了他的不安。算了,他认命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蓝平安无事的回到自己身边。
"当然可以!"拍拍手,男人示意将蓝.科斯带到书房。
看到蓝.科斯完好无损,殷黄月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而另外一个人显然不这麽想。
"殷黄月,你为什麽要来,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要你的施舍,不要你的同情,你的一切一切我都不要,不要,不要......"
"你为什麽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言善道的吗?因为你也知道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哥哥吧。撇开哥哥,我们将什麽都不是!"月他为什麽不否认,事实就是如此的不是吗?想不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可是既然这样,为什麽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呢,是装出来的吧,要他明白他是多麽宽宏,多麽伟大。
殷黄月在最初看了蓝.科斯一眼後,眼睛一直盯著远处的书架。此刻他不要看蓝.科斯怨恨的眼神,那种透著埋怨的凄凉他看够了。一切都是因为雨天的那场误会,事到如今他能说什麽,能做什麽呢?
"你承认了吗,为什麽不说话?你认为这样就是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在乎?那麽我告诉你,我讨厌你对我的温柔,讨厌你对我的迁就!其实你也恨不得马上甩开我这个麻烦吧!"
一人逼近,一人退却,就这样保持著不平衡的平衡。
好安静,在蓝.科斯说话的间断间,但是......
"现在,人也看过了,可以放心了吧,那麽你答应我的呢?"挑起殷黄月的下巴,男人已经对自己想要的迫不及待了。
"月,他要你答应他什麽,月,你说话呀?"他到现在才发觉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心中的著急也使对殷黄月的称呼有了变化。
想挣脱开束缚住自己行动的保镖,想要到月面前问他发生了什麽,但是即使是那麽几步的距离他都办不到,那扣住自己双手的巨掌怎麽甩都甩不脱。
无视於蓝.科斯歇斯底里的挣扎,在仿佛经过一世纪後,殷黄月才悠悠开口:"好,我答应你,但希望你可以兑现自己说的话。"
再次将眼睛的焦点调整到蓝.科斯身上,在於他对视的一秒後又迅速离开,然後和他错身而过,潇洒的离去......
他看见了什麽,看见月饱含於眼眶中的泪水。是的,这麽多年从未滴落过,即使眼睛被逼得通红也不曾出现过水气的泪!
那盈满眼眶的晶莹,不断闪烁的晶莹,是月的泪,被他逼出来的泪!
"不,月,你回来,回来......"自己的眼泪从脸上划落,但是他再也唤不回他的月了。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