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却招呼他过去,一一给他引见众人,丁前一一见礼,态度不卑不亢,恭谨有礼,多年来在萧悠的影响下养成的习惯,一见面就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一切准备停当,大家起身出门,忙而不乱,片刻间就已准备好出发了。
"走吧。"秦越走到丁前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丁前吓了一跳,一个箭步跳开了几尺,虽然昨晚两人曾裸裼相对,但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啊!还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
见他狠狠地瞪着自己,秦越笑了起来,转头向其他人道:"啊约,忘了告诉大家了,今天丁前跟咱们一起回杭州去,昨天直隶堂已经下了调令,调丁前入咱们分堂,可别看他年纪小哦,是萧堂主亲自调教出来的人才,我要求了好久萧堂主才肯放人的呢。"说罢转头看了看丁前,眼睛里带着笑意,道:"你萧哥已经将你的东西都安排人给送去了杭州,你这就跟我们一起走,交接的事已经安排好,不必回去复命了。"
丁前呆呆地望着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明白这个命令的意思,怎么回事,将自己送走了?来个眼不见为净?萧哥好狠的心!也对,萧哥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凡事都不肯给人以一点可乘之机......苦笑了一下,丁前觉得浑身一片冰冷,从前的种种,竟当是一场大梦罢了!
心痛如刀绞,他面无表情地笔直立在阶下,长风掠过,天地一片肃杀之气,明晃晃的阳光照着,却是没有一丝暖意。
直到孙玉将一匹白马牵了过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认真看了一下秦越,见他已结束停当,众人也都上了马,单等着自己和秦越、孙玉了。
秦越拉他来到马前,笑道:"小丁,你好大的面子,这可是咱们山庄今年最好的一匹马,才两岁口,真正的大宛名驹,蒙拓宝贝得不得了,原来我怎么要他都不给,后来知道是要给你,这才松了口。"轻轻拍了拍马头,指着马儿额上的一点红斑道:"你瞧,这马通体洁白,只这额上一点红色,所以我给它起个名字叫一点红,你看怎么样?"
丁前面无表情,伸手拉住缰绳,飞身上马,更无半句废话,垂下眼脸,静等着出发。
秦越讨了个没趣,却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从容上马,当先出了大门。
天空地旷,碧晴如洗,一行人渐行渐远,急促的马蹄声扣响在萧瑟的山路上,丁前回头望了一眼,山庄已经看不到了,那个人......那个人,今生还能得见么?
年了,自从第一次见到那个温雅如玉的人,自己仿佛就是为了他而活,不知不觉地喜欢他,想要去亲近他,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只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那样的一个谦谦君子,只希望能够得他欢喜......
自己的成长,都在他的影响之下,学文、学武、学生意,别人都夸自己努力,可自己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得他的一句轻轻赞许......
可是,他却总是那么高不可攀,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脚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那样出色的人物。不过,只要能看着他,在他身边办事,哪怕再苦再累,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可是,现在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化为泡影了......
心中好痛,脸上一片冰冷,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用力扭过头来,狠狠抽了一下马,向山下冲去,再不回头。
*4*
一路急行,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入住客栈,秦越命丁前跟他同住一间,丁前想也没想,脱口便道:"不行!"
"嗯?"秦越挑起眉毛看着他,连其他人也吃惊地望着他,论理堂主大人指派一个下属随身服侍,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嘛他这么大的反应?
见十几道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丁前才省悟过来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顿时涨红了脸,只是一想到昨晚的事,他怎么还敢靠近秦越半步?一路上都是落在众人的最后,连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是离他远远的,如果晚上再跟他同处一室,那么,那会......
可是这拒绝的话可该怎么说才好呢?
秦越却忽然抬起了手,按在自己胸前,"哎呀"了一声。
众人忙问:"怎么?"
丁前顿时想起自己昨晚咬了秦越胸前一口的事来,生怕他当众说出什么来,急出了一身汗。
秦越却道:"啊,没什么,旧伤口有点痛,本来想让小丁帮我上点药,既然他不愿意,那孙玉帮我好了。"说罢当先跟着领路的店小二向后面走去,孙玉应了一声,便欲跟上去。
丁前忙追上两步,道:"还是我去吧。"不敢看众人的眼光,急急忙忙地跟着秦越去了。
直到进了屋,店小二安排好茶水,退了出去,秦越这才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抓过丁前,便在他额上亲吻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他像被火烫了一样蹿了出去,逃到窗边,这才扭回身来怒目而视。
"哎,小丁,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是干什么啊。"秦越摇了摇头,自顾自解下披风,坐下来喝茶,还好心地多倒了一杯,向丁前招手道:"来,喝口茶去去火,看你脸红得都要着了"。
丁前疑惑地打量了他半晌,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五爷他是久仰的,跟在两位萧堂主身边已经有五年了,天狼社这位财神五爷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爱开玩笑,好男风,这些他都知道,可是,现在的情况......
他是看中自己了?还是在耍弄自己?萧哥怎么会让自己跟他走呢?一想到萧悠居然就这样把自己扫地出门了,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眼睛有点酸涩,急忙忍住了,他可不想被别人看笑话!
"小丁,你喜欢你萧哥是吧?"
丁前正低头沉思,秦越的一句话就叫他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着秦越--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迎着丁前带疑问的尖锐目光,秦越又喝了一口茶,笑道:"放心,你萧哥不会把这件事到处去说的,不过我么正好当时在那里,所以就看到了,呵呵,凑巧而已,凑巧而已。"
丁前眼光一黯,又垂下了头,自己当面对萧哥表明心迹,却被无情地拒绝了,而且还让别人看了去、耻笑了去!他感到心中一阵抽紧,脸色变得煞白。
"好啦,可怜的孩子,被人家拒绝一两次怕什么,看来脸皮还是太薄,要再接再厉,继续奋头啊,东方不亮西方亮,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他不喜欢你,自然有别人喜欢你,比如说你五哥我啊。"秦越笑嘻嘻地道,一面正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丁前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又不明白他说的是真是假,干脆冷着脸不答话,瞪着眼睛看他。
"哎,小丁,过来坐嘛,站那么直像条木棍,小心腿疼哦。"秦越笑眯眯地道,又端起茶杯,道:"来,先喝口茶,听我跟你慢慢说。"
丁前犹豫了一下,不肯过去,秦越便道:"那我找人来给我上药了啊。"
丁前脸一红,心想五爷你身经百战,那么轻的伤口也好意思叫人给上药,分明是在要挟我,只是这"伤"确实是自己给造成的,若是落在别人眼里,好说不好听。没办法,只好走过去,躬身接过茶杯,顺势向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盯着秦越。
"呵呵,难道我是狼?看把你吓的。"秦越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好人难做啊,亏我还看在兄弟的面子上答应小悠照顾你呢,可惜人家都不领情。"
丁前一怔,脱口问道:"萧哥托你照顾我?"说完才发现口气不对,忙垂下了头,道:"属下无礼,请五爷恕罪。"
秦越笑道:"恕什么罪,自己兄弟,那么见外干什么。"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道:"坐啊。"
丁前恭恭敬敬冷冰冰地答道:"属下不敢。"
"呵呵,这又不敢了么?昨天你慷慨激昂,那么大声地宣称自己喜欢一个男人,可不像是胆小鬼啊。"
丁前心中又是一痛,冷冷地道:"属下不自量力,让五爷见笑了。"用力忍住了涌上眼眶的泪花,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哽咽,见秦越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便越发挺直了背脊,直对上他的眼睛,脸上露出不服输的神色。
秦越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才对,做人就是要有这点子勇气。"
丁前听他称赞自己,倒疑惑起来,不知他所言何指。
秦越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喜欢就是喜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倒比那些婆婆妈妈、喜欢人家又不敢说的伪君子强!"
丁前心中一喜,神色自然放松了下来,秦越又道:"只不过凡事不可强求,情之一字,最难说清,如果人家不喜欢你呢,也就不可过于执着,有的时候,一叶障目,就不见泰山了。"
丁前一皱眉,不知他什么意思,秦越笑逐颜开地道:"小悠有眼无珠,不能承你的美意,倒是五哥我,对小丁是一见钟情了呢。"
丁前脸一红,垂首道:"五爷取笑了。"
秦越站了起来,走到丁前身边,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丁前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茶杯,不知该如何是好,被动地抬起头来,正望进一双深遂的眼眸之中。
"丁前,我是真心喜爱你,去年见你的时候,还不过觉得是一个可爱的少年,没什么出众之处,如今见你的行事,竟是坦诚率性,一腔热血,正对我的脾气,所以才开口跟萧悠要了你。"见丁前惊疑不定的神色,又道:"小丁,你知道吗,从前总看你跟在萧悠的身后,像一个小跟屁虫,一言一行都模仿他,觉得真是好笑,其实你本性并不像他,小悠那家伙是天生的狡猾冷静,你却是硬装的,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性情,活得那么累,真是不值得。"
丁前怒道:"你胡说!"用力一甩头,想脱开秦越的手,却被他用力捏住了下颌,动弹不得。
"小丁,旁观者清,小悠对你根本没有半点心的,你这又是何苦?"
丁前激动起来,叫道:"不是的,悠哥一直喜欢我,他一直喜欢我的,只不过那个常公子一来......"
"那我想办法把常清弄走,你的萧哥就会喜欢你么?"
丁前一怔,心想,会吗?随即心头又浮现出当时萧悠绝决的样子和冰冷的话语"我喜欢你,但永远也不会是你希望的那种喜欢,小丁,你不要再这样想了。"是的,萧哥说话从来算数,他说过不会是那种喜欢,那就永远不可能改变......丁前心中苦痛,好象又回到了当时那种绝望的情绪之中,拼命地摇着头,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想到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还要在别人面前无所遁形,他越发激怒了起来,用力挣脱了秦越的手,两步冲到门边,便欲开门出去。
秦越却道:"萧悠倒还是担心你。"
丁前身子一震,止住了脚步,却不肯转过身来,只竖起了耳朵听他下文。秦越却施施然坐下了,又端起了茶盅。
"怎么?"丁前到底沉不住气,回过了身来,低低地问。
秦越笑了一笑,道:"到底呢,你跟了他五年,他虽然狠心不接受你,却也不想你出事,所以就把你给了我。"
丁前心中微微一暖,暗道:萧哥心中果然还是有我的......
"其实呢,他也是怕你碍眼,你想啊,如果他跟常清亲亲密密的,你这醋缸一打翻了,可怎么得了?"
丁前气得几乎晕倒,咬牙道:"醋缸?"
秦越笑道:"女人气量小,所以叫醋坛,你当然比她们气量大些,就是醋缸了。"见丁前气得脸色都变了,正欲发作,秦越又道:"男子相爱,本来也是正常,瞧,咱们男子有强壮优美的身体,爽朗豪放的气概,可以纵横四海,睥睨九州,建功立业,名留青史,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娇娘们,哪能配得上咱们?"一面说,一面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英武的好身材,仰起头,英俊的面目配上爽朗的笑容,倒真是眩目。
丁前本来一肚子怒火,听了这话,甚是入耳,一怔之下,火气倒消了,不由得赞同道:"是啊。"
秦越道:"所以说呢,爱人只求心安,管他世俗看法做甚,跟雄鹰做伴的,绝不会是黄鹂,男子相爱,同样是光明磊落,值得钦佩的。"
丁前大力点头,道:"正是!"
秦越笑了起来,道:"所以呢,我喜欢你,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爱的是你丁前这个人,不管你从前喜欢谁,我要你今后喜欢我!"
丁前一怔,刚焕发出光彩的小脸又涨得通红,道:"什么?"
"我要你喜欢我。"秦越不容置疑地说着,走了过来,双手握住丁前的双肩,微微俯身,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要你全心全意地,爱我。"
望着那双坚定而深沉的眼睛,丁前觉得没有看错,那里面的情意不是假的,他是真心的,可是......
"五爷!"丁前一扭头,躲过了秦越凑过来的嘴唇,急促地喘着气,道:"不行的,我不喜欢你!"
秦越停住了动作,伸出一只的轻轻抚了抚丁前的脸蛋,动作却是非常温柔。
丁前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秦越脸上温存的笑意,轻轻地对他道:"不急,你可以慢慢喜欢我。"说着放开了手,转身离开。
丁前抬起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上面的温柔感觉还在,一时心中混乱,怔忡出神。他从小离开父母,一直跟在萧悠身边做事,多年来对自己要求极严,且又洁身自好,从未有人如此亲近地抚触过他,虽只是片刻之间,但这温柔的感觉,却是再也挥之不去。
此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话,秦越仍是一副笑眯眯、自得其乐的样子,也不再故意逗弄丁前,只是寝前却又叫了酒菜,拉着丁前喝两杯。
丁前对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反感,虽然戒心未除,但记着自己的身份,还是顺从地一起坐了下来,陪着饮了两杯,只是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可千万不能像昨天似的喝得烂醉了,不然......一想到昨夜的尴尬,丁前又是一股热血上脸,一抬头,正见秦越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看着自己,那眼色,简直可以说是......色迷迷的......
丁前浑身一阵燥热,怒道:"看什么!"
秦越喝了一口酒,笑嘻嘻地道:"是啊,还有什么我没看过的呢?"
丁前呼地站了起来,酒杯都带翻了,真是恼羞成怒,看着他那可恶的笑容,真恨不得一拳挥了过去。
秦越忙道:"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小丁可别生气。昨天那是特殊情况,你吐了一身,又吐了我一身,没办法才帮你洗澡的,事有从权嘛。"
丁前听他如此说,倒不好再发作,只得又坐下,却还是觉得他那贼溜溜的眼光不怀好意,那样看着自己,好象......好象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一口恶气发出不来,丁前只好闭紧了嘴巴生闷气。
秦越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我还不是一样被你看光了么,呵呵,咱们这是绝对公平的啊。"
丁前脸上一红,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了秦越那光裸精壮的身体,他的体形真是好看,修长健硕,没有一丝赘肉,成熟而紧实的肌肉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丁前猛地想到自己居然把人家的裸体记得这样清楚,心中一惊,羞得连脖子都热了,不敢看秦越,忙扶起自己的酒杯,又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心中慌乱,却奇异地又想起了他抱着自己的感觉,那个强壮的胸膛,好温暖,令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秦越看着丁前害羞的模样,勾起了嘴角,心情大好,眼珠一转,又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道现在你萧哥和常公子正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