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兄弟)————二目
二目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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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柔和的闭着, 黑色的睫毛扫到下眼睑上, 轻轻的扫掉了他所有烦恼与哀愁, 只余下那美丽的霞色在拂着, 那可爱的双颊.
忘掉了一切爱恨情仇, 没有前因后果, 在那一刻, 他全然是一个幸褔的人.
对啊, 我也可以.
他急欲把话说出来, 可又怕吵醒了那身旁的人, 于是在那起伏的心海里, 突然满满的挤塞着各种的文章, 那感情一直在贯注着, 从墨色的印痕到指尖间的流动, 弹奏出只有他自己, 那种陷于爱恋中的人, 才能明白的音乐.
那音色美极了.
然后那手抚上了阿曼的脸庞, 稍为凹陷的双颊, 高高的鼻, 那眉宇间的舒坦,那苍白的颜色. 他缓慢的抬起身来, 亲下了那朝向他的唇, 阿肯斯接下来又红起了脸, 他自然记得那滋味, 那种甜腻交缠的味道.
对了, 虽然我不是那最好的一位, 但是, 我也是可以待你很好很好很好的啊...**,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 那也请让我来给予你安慰的吻...
亲吻着, 从眉头开始的朝拜滑至鼻尖, 唇, 下巴, 颈项... 突然一下闪烁的光反射到他的眼内, 皱起眉来, 他稍为远离那依恋的躯体. 哦? 昨天晚上没有留意, 原来是个系在膀子上的银色吊坠.
载着会睡的不好吧?
别无他意, 阿肯斯伸手环着那纤细的膀子, 轻轻的要去解开那个坠子. 可这时阿曼扭动着身子, 似乎被那侵扰惊动过来, 他不耐烦的把手挥过去, 像是马上就要翻身的样子.
「哎呀, 一下就好, 不要动吧.」阿肯斯感到稍为困扰, 不觉在喃喃自语间, 唤起了他一直想要呼唤的名.「乖乖吧, 尼奥...」
不过是一声细若蚊蝇的呼唤.
阿曼的双眼却因此圆滚一转, 瞪得老大.
混沌着啡和橙, 那里面如万花筒般折射出期待、惊异、恐惧、救赎、爱恋种种矛盾的感情, 在那微细的眨动间幻化出不同的花, 有时是平淡的, 有时是繁杂的, 更多更多是不能解读的美丽和颓靡. 他仰面看着阿肯斯, 除却那表情的僵硬, 他整个人随着那眼珠子的幻化变得极其生动.
「阿肯斯...」马上阿曼把他辨识过来, 一如守护着那逆鳞的禁忌般, 他马上从阿肯斯身下弹跳开来, 闪缩在床的一角.
手紧把着那银色的吊坠, 那目光掠过阿肯斯, 又荡回那天使蓝的被褥上. 为什么要害怕? 你为什么要这样怕我? 阿肯斯在心里狂呼. 他不能接受, 那陌生和见外的强烈落差. 他们一如陌路, 然而那明明还留在热气内的身体鼓动了他的冲动, 一抬头, 那夹杂着怨怒和失望的脸即迫向前去.
「你在怕什么? 阿曼‧尼奥. 你在害怕谁啊?」他低沉地述说着那痛楚的心, 他不喜欢这样, 然而无法自制. 暴力在体内骚动的找寻出口, 无法压制, 那热力急促的涌上头颅.
到发现时, 阿曼已被他迫向墙角上去.「告诉我...告诉我...该死! 你***在害怕些什么?」
没有回答, 他只是如逃避追捕的鹿般竭力逃跑, 一时走在这儿, 一时奔向那头, 最后在内室的门前, 他走投无路, 只得顽固地待在原地和阿肯斯对持.
该死, 请不要这样看我. 阿肯斯痛恨那诉说着不安和猜忌的眼睛, 那橙啡的珠子一时扫向他, 一时又瞄向门后, 彷佛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被锁在里头. 银坠仍被紧握着, 那尖锐削皮肤, 就要溢出血来.
毫无理智, 他认定那是伤害阿曼的东西, 就冲上前去要把那给抢过来. 「放手! 听话, 你快放手! 」阿肯斯把阿曼的手腕夹在脥下, 全力想要扳开那紧扣的指头. 而阿曼则在那背后又抓又咬, 想要让他放弃. 然而无用.
眼看阿肯斯就要得手, 阿曼心里一急, 不顾一切的猛往那脚掌重重落下一脚! 一时惨痛的叫声传出, 他狼狈地又爬到门旁, 近乎光裸的身子在衬衫的遮掩下缓缓发抖.
阿肯斯不防他有此一着, 疼痛以及怒意侵蚀着心灵深处, 蒙闭了那理性和温柔. 他本能地只想到要报复, 而且无故的执着于那扇门后的世界. 那里头一定有一个他不允许被知悉的秘密, 不成! 他要知道! 他会知道的!
火烧着眼睛,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把门撞开过来. 阿曼惊讶于他那举动, 一时无法反应, 只能抬头看着那门从白处慢慢折出木色. 阿肯斯一如凶悍的蛮牛般撞击着门, 没有一下迟疑和痛惜, 即使那腰身被阿曼紧紧的往后拖拉, 那速度也没有丝毫的退减.
啪裂!
「呼嗯...呼..呼...嗯...」粗喘着气, 阿肯斯想要往破开的门走去, 却被阿曼拉住了手.
「不行, 你不能进去.」他挡在那破落的洞前, 不容妥协.
那红色的眼睛往他手上盯着, 突然伸手一抽, 银色的弧线刮破肌肤, 随着那溅出的血脱出阿曼的掌心. 那一下痛楚使他分神, 到回神过来的时候, 阿肯斯那淡漠的背影经已走远.
那内室是一个凌乱的房间, 到处堆放着纸笔、杂物, 封起的尘随着脚步飞扬, 有人在使用这个房间, 不过良久没有打扫过了. 阿肯斯茫然的走到里头, 跨过那层层迭迭的书和本子, 随手又转动过那个地球仪.
两眼发空, 那里头有一个秘密, 而阿曼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他像僵尸般摆动身体, 没有目的往前走着, 突然他停下脚步, 看着那已在手中的银色的物体. 他突发奇想, 想要把那墬子给打开过来, 他以为里头一定夹着细小的照片或画像, 他以为一定会看到...
嚓...那细致的扣子把那片银心开敝过来. 不是任何有形象的东西, 不过是几条古怪的线条, 两个异国的文字. 他认识这两个文字的意思.
若言.
也许, 那是个他不应该去弄明白的事实.
「还来!」身后传来阿曼气急败坏的声音, 那伸过来的手胡乱挥舞着, 阿肯斯本能地一闪身, 却使阿曼落空在纸山之上.
飞溅的纸片, 皱成一团的纸块, 迭成柱状的册子纷纷落下. 霉掉了的绢带无法再束缚它的内容, 经不起一点冲击, 马上就随着那动作在空中散成蝴蝶的翅膀. 即使只有那么一秒阿肯斯也清楚了, 那上头只画一个人, 铅笔的潦草只指向一种心情. 即使再笨, 他也明白......
这时方才地上爬起的阿曼对上了阿肯斯的目光, 他突然凝住了, 脸无血色.「不, 你不能这样做...阿肯斯, 你不能这样做...」
聋! 聋!... 那可怖的声音附上震动传到屋内各处, 被引来的仆人待在那扇白门以外, 议论纷纷. 有几个大胆的凑上前去, 一阵哭叫和怒吼声震入耳膜, 那种几乎野兽的叫声一直持续着, 可谁也不敢推门去看过究竟.
光能担心, 着急, 焦虑, 害怕, 交头接耳和闪缩一旁...
「进来! 全部都给我进来!」突如其来的命令传出, 他们面面相观, 最后只好由管家硬着头皮身先士卒.
方才把门推开, 那里头的景色已足够教他们的嘴巴从此不再合拢.
沾血的, 撕裂的, 成锐角的, 不规则地卷曲着的, 各种纸片在室内摊着飘着碎着躺着, 上面的铅笔痕迹已经得极模糊了, 也看不出本来涂画了些什么. 然后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衣衫不整, 满头乱发, 手臂上满是惊人的抓痕. 他看到他们进来, 一边不耐烦的就喝到:「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烧掉!都给我掉出这个房间!」
正在和他纠缠着的阿曼听了, 一脸惊惶:「不成! 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我并不允许!」
那喊声并没有为人所接纳, 一个个下役弯下身来, 把重重的纸片迭放在怀内, 又机械地退出那个房间. 阿曼冲上前去把他们怀中的东西的扯过来, 有时是撕裂了, 有时是成功的. 一张破碎或完整被抱在胸前, 他满足的笑了起来, 却敌不过阿肯斯的下一次抢夺.
慢慢他竭力了, 这个透支的躯壳虚脱的跌坐下来, 可那双手还是往周边乱扫, 想要把更多的纸皱在手中.
然后房间空了, 人们退了出去, 也没人去管阿曼. 他怆忙的爬起来, 摸摸膀子, 空了, 于是又跟在那些人身后走着.
再下来他看到了烟, 黑的, 没有亮度的火在燃烧着. 立在空地的一旁, 阿肯斯的脸在火光中冰冷无色, 阿曼看到一个银色的东西被投入, 接下来他明白那是什么.
声嘶力竭, 他嘶哑的声音没有火光之中, 那些人把他重重抓住, 只余下头和眼睛是自由的. 他盯着, 盯着那片银色的东西如同蛾一样消灭无痕. 声音已经坏了, 但他还是拚命的哑叫着.
直到那火光尽灭的下一秒, 他挣脱开那些仆从的手, 扑进那堆灰黑的尘土中. 余温灼痛了手, 他没有退, 只是径自的嚎哭着, 扒进那更深入温热的地方.
背后只有一个紧抱着他的人, 一把努力在说服着他的声音:「尼奥, 你不会有事的. 你只是生病了. 怎么可能会爱他? 没有可能, 他那样待你, 你怎么可能爱他? 你生病了, 只是生病了而已...」
含着泪, 阿曼没有回应.
他的确是生病, 随便那是什么. 那种不可救药的感情, 即便不是爱, 他也没有可能摆脱了.
确实不是爱, 随便怎样命名, 他不过想见一个人, 非常非常想见一个人, 那就足够了.
不是爱情, 不是那种那样美丽, 快乐的东西.
那么就让他们说.
他生病了.
病的非常非常的重.
灰烬在指间流过, 他哭着, 不过是失去了那个他创造出来的世界.
不可救药的一个梦.
23
「人在哪儿?」老约翰脱下沾满风雪的帽子, 又在待婢的协助下把大衣除掉, 脚稍为印过门前的毡子, 嘴巴就忙说着话了.「已经这样多久了? 有没有好好吃饭?」
伯爵一边抱着他那塞得涨鼓鼓的应诊袋, 一边无奈的苦笑.「医生你看过就知道了.」
说着, 他把老约翰引上了那绵长的楼梯. 到底年纪大了, 老约翰走得气呼呼的, 几乎每三步一歇, 那把着扶手的巴掌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应诊袋还是抱在伯爵的手里, 老约翰隔着玻璃镜的小眼睛一瞄, 不免又鼓励自己要加把劲往上走.
这时伯爵见了, 便低回的道:「医生, 慢走, 那倒也是不急的.」
「嘻嘻, 我这人生来性子急, 没法没法.」老约翰笑着道, 一边又跨步踏上下一个阶梯.
「医生你愿意来, 我个人很是感激.」走着, 伯爵的声音突然从顶上传来, 老约翰心里一个疑问未解, 下一个悬疑又扑面而来.「...这个病人, 宫廷里的医师都不肯去看看他, 唯独是你......」
「呵呵, 行医就是要救人, 病人是什么身份不是我能管得着的事.」老约翰先是谦虚了一番, 接着又道出实情.「再说我早就不是宫殿医师了, 要治谁不治谁的, 也不是旁人能多嘴的事儿了. 哈哈, 我不中用了.」
话毕, 他示意伯爵要先停下歇歇. 揉着那发痛的脚丫子, 他又缓缓的道:「我老了, 人也不济事了.」
「不, 请你不要这样说.」伯爵憔悴的脸容又添上一点苦楚, 他走在前面带路, 末了又停在一度白门前.
老约翰好生奇怪, 伯爵家自然如同一般贵族的房子般华贵优雅, 可独独在这一度门上却是花纹班驳, 像是有些年月, 又像是野兽死命抓下的痕迹, 总而言之就是日久失修的样子, 一点也配不上伯爵家的格调. 注意到老约翰的眉头皱了, 伯爵亦只是苦笑一下, 又抽出怀袖间那镶上宝石的葵花状锁匙往门上一插, 啪啲一声, 门推开了.
看到了里头的情景, 老约翰眉间的皱折不禁迭得更高. 他缓慢的转过脸来, 向停在门前的伯爵道:「不好, 不好. 房间这般幽暗对病人不好, 那会影响到他的病情的.」
伯爵还只是会苦笑, 然后跟着老约翰走进那个房间. 那年老的身影往房间内左探右看, 见到那厚厚的窗帘不禁又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身后的伯爵, 可只得着个心不在弦的回应. 房间内有一阵霉味, 似乎良久都没有被大阳晒过了, 那浓重的湿气都困在房间内不能散去. 老约翰又摇了摇那一头华发, 那样并不好, 并不好, 困在这儿连健康的人都会觉得难受了, 何况是本来就生病了的人?
想了想, 他不免走得更前, 可到了那内室处时, 老约翰突然被伯爵伸出来的手一栏, 待他往里头探望够了, 才被允许上前. 压低了声音, 伯爵有点神秘的道:「病人就在前面.」
老约翰尖起了脚看, 只见得一团被子歪在地上, 然后再无其它. 过了一会, 他看到那被子传出微微的抖动, 才意识到那里面原来正裹着一个人. 老约翰呆了,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头问道:「叫作什么名字?」
那本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伯爵竟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尼奥, 他唤作尼奥...」
「尼奥.」老约翰在嘴里含着这个字, 深呼吸了一口气, 才又向那幽暗处吐出温柔的喊声.「尼奥, 你在哪儿啊? 尼奥?」
只见那被子抖了抖, 那骷髅般的脸孔空洞的看向后头, 像是受了大惊吓, 见了他们又勿勿的往墙角退去. 那干裂的嘴唇抖震着, 可怜巴巴的也说不出话来.
老约翰见了, 不禁亦放软了声线:「你是怎么了? 尼奥. 觉得怎样?」
他闪缩的扫视着他们二人, 然后把目光对到地上, 才又细碎的道.「我冷.」
那声音极碎, 极小, 就如不欲别人听见的低语一样微弱. 老约翰湿了嘴唇, 又想说些什么, 不料伯爵早已抢先一步, 一把就把那人抱在怀里, 话语间毫不掩藏疼惜的意思.「怎么总是冷, 是穿的不够吗?」说着他又把手探向那冷冻处, 细细的揉着. 只是那怀中人却缩得更深, 一脸僵硬的绷紧了神经.
老约翰看在眼内, 他把话题转向轻松处, 意图要阿曼放松过来.「尼奥, 你喜欢吃些什么? 最近你吃的可好啊?」
他正要应, 可却被伯爵抢先一步.「不好, 一碗豆大的麦片也要吃上四、五个小时才能吃光, 要是勉强他, 一会儿就全吐出来了. 每天也只能吃得那丁点儿.」
伯爵的话语间颇有责备之意, 只见阿曼随着那话点点头, 末了又觉得不足, 自己亦补上一句:「我吃得不好.」
「那是为什么呢? 尼奥. 怎么会吃不下了?」老约翰又细心的问, 在那片刻他瞄了伯爵一眼, 只见他的脸色比病着人的更是苍白.
等了一会, 他还是只听到伯爵的声音.「那是因为他生病了, 病的非常重.」
随后又有一个声音跟来.「我生病了.」
这下老约翰便知道当中古怪了, 要是说那里头有人病了, 那当不单是一个人的问题, 或者该说, 这房子内许多人都跟着生病了, 比方说眼前的伯爵, 也就是一例. 他想了想, 决定还是问这个问题.「那为什么会生病呢?」l
「我...」他抬了头, 扫过伯爵的目光, 最后还是这样应对.「我不知道.」
其实他什么也晓得.
老约翰也抬起了头, 低低的向伯爵说着.「可以和大人你单独谈一谈吗?」
伯爵沉重的点点头, 把阿曼抱起放到床上, 安置好了, 才跟着走到那在门前待了好久的老约翰身旁.
「情况怎样了? 医生. 能治吗?」他跟在后头, 一边不禁追问.
老约翰也没有响应, 只是到了二楼的小客厅处, 他悠然的坐在小梳化椅上, 左右摸着口袋, 末了又笑着向伯爵道.「我想吃口烟.」
伯爵忙命人送来点了, 一边又看着那烟雾不安的揉着手.「到底怎样了? 医生.」
「我想你也知道, 那并不是身体上的病.」老约翰把烟蒂往烟灰缸里挤, 灰灰白白的搓成一条长条.「我想很多事情也是大人你最清楚, 到底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因为......」伯爵迟疑要不要说出来, 可当他对上老约翰严谨的目光后, 就下了这样的决定.稍为沉重, 他说:「因为他爱一个人.」
「那样不对吗?」老约翰听出了那个中的仇恨.
「不, 那当然是不对的, 医生.」伯爵苦恼的揉着头发, 一脸不甘的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人怎样对待他, 他虐待他, 打他, 骂他, 不给他吃的, 还...还当众羞辱了他! 你说, 尼奥......尼奥怎么还能爱他!」
「多久了?」突然老约翰插上了这么一句话.
「吓?」伯爵还未能自激动的情绪中回复过来, 他顿了一下, 不知道老约翰要的是什么答案.
「我说, 那个人和他相处了多久了?」老约翰又点燃了另一根.
「一年...不, 也许...是一年半多一点吧?」伯爵像是想到什么憾事一样, 那双拳头只是握得更紧.「其实他们一直都处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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